一阵好走,她已是香汗遍体,娇喘声隐约可闻。幸而眼前一亮,进人两峰之间的山麓平原,远远地,可看到林深处的几栋茅屋。

  路两侧的茂草中,突然站起两个彪形大汉,一个叫:“郭姑娘,到手了?后面的人,是不是玄都道长?”

  凌波仙子一怔,止步转身回顾。

  后面林空寂寂,哪有半个人影?

  “你说后面有人?”凌波仙子讶然问。

  “是呀广大汉说。

  “人呢?”

  “这……在下分明看到半里后人影一晃。”

  “你见了鬼了。”她沉下脸说。

  “我发誓,绝不是眼花……”

  “你的眼睛本来就近视。”

  “郭姑娘,真的,的确有人影晃动,由放树林大茂密,看不清身影,属下以为是负责接应郭姑娘的玄都道长,所以没留心

  “玄都道长已经……算了。”她不想再多说:“人已经弄来了,小心有人跟踪,留些神。”

  “是,属下理会得。”

  “我们的人都在?”

  “商三爷带了人进镇去,希望能找机会把妻小救出来。”

  “他毫无希望。”凌波仙子苦笑:“不但千幻剑父子可怕,大魔的朋友更是众多,香海宫主也相当……”

  “姑娘没把香海宫主弄来!”

  “弄来?你昏了头。”凌波仙子冷笑:“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凌波仙子和香海宫主同出人,她如果失踪或有了意外,我还能活着离开永福客栈?我只把她弄昏。我走了,小心警戒。”

  “是,进去共有三处暗哨……”

  “我知道……”

  她肩上的永旭突然呵呵怪笑道:“这样看柳腰款摆,臀浪轻摇,并不是销魂荡魄惬意的事,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颠出来了,哪有心情欣赏玉腿美臀?而且狐骚也意得浑淘淘……”

  凌波仙子大骇,将永旭奋力抛出,斜窜丈外,一声娇叱,左手旋身时打出三枚花蕊毒针。

  可惜,毒针全部落空。

  永旭已不在抛落处,却出现在两大汉面前。

  两大汉正摇摇晃晃,两眼发直,突然仰面便倒。

  她心胆俱寒,骇然叫:“你……你你……”

  “呵呵!你辛苦了。”永旭向她举步:“我这男人懒得很,让你把我扛到你们的秘窟,休怪休怪。”

  她银牙一咬,伸手拔剑。

  糟!剑根本不在鞘内,只剩一个空鞘。

  她心中大急,伸手至胁下抓百宝囊,羹内有暗器,有药物,必须用来制敌,因为她已无兵刃可用,抽底暗藏的三枚花蕊毒外已经发射了。

  囊也不见了,只剩下系带,大事不妙。

  永旭的左手伸至眼前,晃动着她的百宝囊,笑道:“你找什么?是这玩意吗?”

  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百宝囊已经抛到。

  “物归原主,我是个拾物不昧的老实人。”永旭说。

  她手急眼快,一把接住急急打开,心中一凉。

  “里面的东西都倒光了。”永旭笑意盎然:“你把我倒扛在肩上;囊盖原是松的,东西沿途往下掉,我总不能叫你停下来捡,对不对?那样你就不会把我扛来了。”

  “你……你……”她骇然向树林退,心胆俱寒。

  “我又怎么啦?天地良心,沿途我可没毛手毛脚。”永旭一面跟上一面说,嬉皮笑脸神态不正经。

  凌波仙子发出一声厉叫,用叫声传警,闪在一株大树后,咬牙说:“你不要得意,警讯传出,大批高手很快就会赶到,你还不走?”

  永旭耸耸肩,语气更为轻松:“我为何要走?好不容易让你把我带来,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走我又何必让你辛辛苦苦扛了好半天?”

  “你……”

  “你知我为何不让你把我带进你们的巢穴吗?”

  “你发动得太早了,估计错误。”

  “不,你错了。如果进了秘窟,你们人太多,我何必冒此不必要之险?这一来,你们高手齐出,此地山野足以让我纵横,逐一收拾比鼠斗于窟有利得多,对不对?”

  凌波仙子见他并不急于动手,正合心意,乘机拖延,希望能拖至秘窟党羽赶来,哼了一声说:“你知道本姑娘的身份?”

  “事实证明在下料中了。”他颇为得意地说。

  永旭也并不急于动手,他在等远处秘窟的人赶到,和众多高手在山林中决战,比闯进虎穴受到围攻要有利些。

  双方各有打算,静候变化。

  凌波仙子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恶劣,没有兵刃,没有暗器,也没有仗以对付可怕高手的姹女浮香。

  她的姹女浮香囊本来暗藏于腰带与手帕内,但为避免暴露身份,事先藏在百宝囊内,目下囊中空空,已一无所有啦!

  她知道她是逃不掉的,除了留在原地等候救兵之外,别无他途,永旭的轻功比她高明得多。

  如果永旭没有制她的把握,恐怕早就擒下她了。

  把一个身手超凡的高手扛在肩上走了十几里,弄走了她的兵刃暗器她却一无所知,要取她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她一想起自己的所为,不由直打冷战毛骨惊然,这笑话间大了,她凭什么敢及时逃命?

  逃不掉只好等大援,硬着头皮定下心神争取时间。

  她强抑心头恐怖,大声问:“你……你料中什么?”

  永旭满脸笑容,说:“当然是料中你的身份了。”

  “原来你并不完全知道本姑娘是谁。”

  “你说得不错,至少我已经知道你就是暗算我的葛姓女人。至于你是不是灵狐郭慧娘不久就可以知道了,擒住你之后,你会乖乖招供的。”

  “恕我好奇,你凭什么指证我是姓葛的女人?”

  “你不该梳高顶譬。”永旭指指对方的发髻:“右耳后枕骨附近,那道隐约可见的寸长疤痕,就是在下替你留下的。”

  凌波仙子本能地伸手抚摸后枕,摸到了头发未能完全掩盖的疤痕,但脸上毫无表情,似乎这小小的疤痕并不重要。

  “你进房不久,在下便发现了。在下昏迷前掷剑遥击,剑把云头造成的创伤在下记得很清楚。”

  “这……”

  “呵呵!你的易容术委实高明,但你忽略了几件事。”永旭说。

  “我忽略了什么?”

  “女人的脸容,可用珍贵的脂粉掩尽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有三样器官很难瞒得过有心人。”

  “愿闻高论。”

  “一是眼珠,瞳仁可以保持光洁明亮,但脸白近眼睑处,眼珠转纷上了年纪的人,必定有隐约可见的红丝。二是嘴唇,嘴唇如果出现直纹,千万不要说你还是个芳龄二八的俏佳人。三是牙齿,小姑娘与上了年纪的人,如果你留心,是可以看出来的,多年的洗漱咬嚼,当然不一样。你不自量,什么人不好扮,却偏偏去扮凌波仙子雍碧。雍姑娘比冷姑娘大不了一两岁,目下不过双十年华,而你……喷喷!你算了吧!”

  “你……”

  “你把我神龙浪子看成笨驴,犯了最不可原谅的严重错误。我神龙浪子不是好色之徒,你应该花些工夫套香海宫主的口风,而你却以耳代目,认为在下与香海宫主同行,定是一个易受迷惑的风流浪子。”

  “你不是吗?”

  “就算是吧!我先后受了两个女人的暗算,两次都几乎丢掉老命,难道就对女人不怀戒心不犯疑?要命的是,你仍然以女人的面目来冒险,失败自然是意料中事。”

  “这……这都怪三法师误事,他的移神香和移神大法根本没有用处……”

  “对,邪不胜正,太过倚赖妖术的人,失败乃是意料中事。不过,平心而论,如果我事先不加防备,你必可成功,移神香和移神大法其实不算是妖术,而是可令人失去理智的药物阳技巧。”

  “我好恨,我该用我自己的姹女浮香……”

  “你失言了。”永旭大笑:“哈哈!你果然是灵狐郭慧娘,少极了。”

  “什么?我失言了?”

  “你忘了吗?将姹女浮香交给冷姑娘暗算我的人,难道不是你?事到如今,你还瞒什么呢?”

  “我……”

  “你是灵孤部慧娘,你的姹女浮香是江湖一绝。”

  “是又怎样?”

  “不怎样,反正以后你会知道的。”

  “以后,我灵狐又将以另一种面目接近你。”灵狐郭慧娘凶狠地说:“你将永无宁日,你将……”

  “你既然说了这种饱含威胁性的话,很好,很好。”

  “当然好,你又能怎样?”

  “呵呵!当然在下会考虑一劳永逸,或者永除后患的办法罗!”永旭的笑,令灵狐心里发抖。

  “你……”

  “郭姑娘,在下抱歉。”

  “抱歉什么?”

  “在下决定采取断然的手段,永除后患。”永旭的虎目中杀机怒涌:“你的人快到了,你的时辰也到了。”

  他向前迈步,脸色沉下来了。

  远远的,不少人影正飞掠而来。

  灵狐怎敢逗留?闪电似的闪至三丈外一株大树的后面,全力逃命。

  糟了!永旭出现在树干的另一面,说:“你的狐审术高明极了。”

  灵狐大骇,已来不及再逃,永旭已在她的对面,仅隔了一株树,伸手可及。

  一声被迫急了的尖叫,她一掌吐出。

  这一掌力道奇猛,内力发似狂飓,如果永旭硬接,她可以借力飞退,至少可以拉远一丈以上的距离。

  但如意算盘打错了一遭,永旭并不硬接,大手一伸,便扣住了她的手掌,劲道着手便消。

  她身不由己,被永旭牵羊似的拉近身前。

  “你的狐狸爪子并不利。”永旭冷冷地说。

  她真急了,右手掌被扣,左手仍可用劲,银牙一咬,左手五指箕张,尖尖的五指抓向永旭的脸部。

  永旭哼了一声,右手拨开她的手爪。

  她那可抓石如粉的可怕五指有长长的锐利指甲,一触永旭的手臂,似乎感到像是抓在钢板上,指甲首先自行折断。

  “劈啪!”永旭给了她两记清脆的正反阴阳耳光。

  “哎呀!”她厉,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在下抱歉。”永旭说。

  她临危拚命,起右膝猛攻向永旭的下阴,贴身搏击,这一招不但阴狠,而且十分的毒辣。

  永旭早料到她有此一着,右手疾沉,一掌劈在她的膝盖上。

  这地方最脆弱,百十斤力道一击便碎。

  “饶你不得!”永旭说,一掌劈在她的眉心上。

  她退了两三步,娇躯一软,扭身便倒。

  永旭摇摇头,长叹一声说:“这是个永不死心,不达目的绝不罢手,极具危险性的勇敢女人。在下抱歉,郭姑娘。”严他扭头便走,脸色不正常,并不因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兴奋,反而平空生出同类相残兔死狐悲的感觉。

  这狐狸精曾经令他九死一生,曾经一而再大胆地近身计算他,他似乎觉得那位曾经领兵数十万,叱咤风云名震天下的顺天王,比不上这位勇敢的姑娘。

  至少迄今为止,顺天王仍不敢和他正面冲突,堂堂正正拚骨。

  他不得不杀死灵狐,这种可怕的女人如果留下,将会成为心腹大患,有如缠身的冤鬼,不死不休。尤其是灵狐说了那些威胁性的话,他不得不劈出致命的一击。

  “这些人好像没有顺天王在内。”他注视着逐渐接近纵跃如飞的人群自语。

  他冷哼一声,身形倏动,眨眼间便消失在茂林深处,无影无踪。

  最先赶到现场的共有七个人,为首的人是个大和尚,与右脚不便、支着拐杖的张大为。

  其他五人有一名老妇,两名中年道人,两个面目狰狞的中年大汉。

  他们找到了三具尸体,和灵狐那空了的百宝囊。

  大和尚站在灵狐的尸体前,咬牙切齿地说:“杀死她的人,一定是姓周的小畜生。”

  老妇本来蹲在一旁检查尸体,颓然放手挺身站起,摇摇头凄然长叹,酸楚地说:“慧娘聪明绝顶,机警绝伦,举目江湖,可说无出其右,真才实学亦足以笑傲江湖,竟然被人击中不可能被击中的眉心而死……”

  “现在不是说废瀚的时候,侯大嫂。”大和尚凶狠地说:“凶手必定尚未去远,咱们追!”

  “往何处追?”一名老道问。

  “往镇上追。”大和尚说,向一名大汉招手:“陈施主,你留下来,等后面赶来的人善后。这处哨位不能缺,你策划策划好好安排。”

  “大师请放心,兄弟会把事办妥。”大汉欠身说。

  “咦!似乎少了一个人介一名老道说:“三法师的二弟子玄都,不是负责接应郭姑娘人吗?他人呢?”

  “我找找看。”侯大嫂说。

  “追人要紧。”大和尚拒绝找:“找尸体的事,交由陈施主负责。”

  六个人急急走了,向大茅镇急迫。

  留在原地善后的陈施主,向来路方向眺望片刻,看到远处有三个人影正急掠而来,心中一宽,便开始仔细察看附近遗留的打斗痕迹,希望能找到玄都老道的尸体。

  并没有留下多少打斗的遗痕,附近树林浓密,参天古木下杂草高与向齐,何处曾经有人打斗,一看便知。

  他找到永旭撤离的去向痕迹,欣然自语:“玄都道长已经脱身了,晤!也许是受伤之后,从这里撤走的,会不会倒在半途?且跟去看看。”

  他沿遗迹向前走,远出三五十步,前面出现一处林空,杂草荆棘反而没有林中茂盛,高仅及膝。

  的确可看清有人走动的痕迹,他发现脚下的泥土相当松软,心中一动,低头察看希望能看到脚印,从脚印中或可看出玄都道长是否受伤。

  刚蹲下察看,突然发觉右肩被人拍了一下。

  武朋友的反应力极为敏锐,功臻化境的人更是敏锐。他本能地知道有警,立即扭身反击,抬手急转。

  但晚了一刹那,肩上的大手比他快,压力先一刹那到达,如山岳沉落,手的主人劲道十分可怕。

  他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对头,不作愚蠢的抗拒,乘势借力坐下、躺倒、急翻,一连串动作在刹那间完成,来一记快捷漂亮的后滚翻,双脚在转向时已用上了全力,以万钧力道猛端后面的大手主人。

  一端落空,那人并未站在他身后,估计错误。

  大手的主人是永旭,身形半蹲站在他身侧。

  不等他翻过身躯,下压的大手改按为抓,像一把大铁钳,钳得他全身发软,四肢几乎瘫痪,肩并穴被制,奇痛彻骨。

  “哎……”他骇极大叫,躺回原地成了一个活死人。

  “好了好了。”永旭站起拍拍手:“你的听觉已经不中用了,在下限在你身后已经很久了,像你这种骨肉皆已逐渐僵化的人,何必还在江湖上鬼混?”

  “是……是你……”大汉绝望地叫。

  “咦!你像是认识我。”

  “在下要求与你公平决斗。”大汉说。

  “你凭什么?”

  “凭我铁掌开碑单勇的武林名望。”

  “哦!失敬失敬,原来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义勇门门主。”永旭似乎感到有点意外:

  “算起来,你义勇门虽然说门人弟子甚少,小猫小狗三两只,但都能把开碑掌力练至炉火纯青境界,颇有名气。你们一向规规矩矩,除了打着义勇门的旗号唬人之外,并没有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怎么竟然投起匪来了。”

  “我……”

  “不管怎样,你也算一门之主,虽则全门弟子加起来不足十个人,你投匪又有何好处呢!”

  铁掌开碑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一言难尽,在下是中了姬家父子的圈套,被逼上了贼船。”

  “哦!他胁迫你人伙?”

  “是的。

  “而你……”

  “在下不得不入伙,好死不如恶活,是不是?”

  “这……算你有道理。”

  “义勇门拚不过他们,只好参加他们。”

  “你今后有何打算?”

  “有一天过一天,打算什么?”

  永旭一脚踢在铁掌开碑的肩膀上,骂道:“你这没骨头的浑球!浪费粮食混日子的蹩驴!再这样混下去不设法自救,早晚会把老命混掉的。”

  铁掌开碑滚了一匝,手脚可以动了。

  他狼狈地挣扎而起,龇牙列嘴按摸着肩膀说:“闯荡江湖的人,哪一个不是在玩命?即使不混,早晚老命同样不保,你不要神气的教训我。”

  “哼!你似乎自以为理直气壮呢?”

  “本来就理直……”

  “你给我滚!”永旭大喝。

  铁掌开辟却拉开马步,双掌一分,大声说:“你这只会偷袭暗算的小辈,用不着大呼小叫,胜了单某的铁掌,再神气尚未为晚。”

  永旭又好气又好笑,怪腔怪调地问:“你以为你这一双掌真是铁打的?”

  “磨盘大的巨石,也禁不起本门主一掌。”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他敢不敢与单其硬拚几掌?”

  永旭心中暗笑,这位义勇门主是个浑人,四肢发达心智简单,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来对付,那就是掏出真才实学来。

  他已经擒过这个浑人,当然知道对方的斤两,心中已有打算,拍拍胸膛说:“阁下,周某不和你挤掌……”

  “你害怕?”铁掌开碑问。

  “你不是说你的掌是铁掌吗?”

  “本门主就是凭铁掌获得名号。”

  “你可以在周某这里攻三掌,不必拼。”永旭仍在拍胸膛:“在下的胸膛却不是铁打的,你如果能一掌把在下打死,算我神龙浪子命该如此。”

  “什么,你说……”

  “你真的耳背了。”

  “胡说八道。”铁掌开碑怪眼彪圆,气往上冲,大声说:“你要让我在你的胸膛劈三掌?”

  “你怕手痛?”

  “你不回手?”

  “当然不还手。”

  “本门主就给你三掌。”铁掌开碑向前踏进两步。

  “慢来!有条件。”

  “有何条件?”

  “如果你三掌劈不死我,带了你的门人弟子滚蛋,离开顺天王姬家父子这些人,如何?”

  “这……”铁掌开碑不敢置答。

  “办不到。”

  “这……日后姬家父子找上我……”

  “他不会再来找你的。”永旭语气十分肯定:“顺天王不但是钦犯叛逆,更牵涉到二十年前月落花残武林奇案,不但天下各地官府在捉他,天下白道群雄也将找他追究月落花残奇案秘辛。即使这次他能逃得大劫,日后也将成为丧家之大,逃命都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去找你呢?”

  “这……”

  “你不答应,在下可以立即取你的性命。”永旭用武力逼迫。

  铁掌开碑沉思片刻,一咬牙,说:“好,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你总算不糊涂。”永旭说。

  “那么,你欠我三掌。”

  “哦神龙浪子从不赖债。”

  “如果我一掌把你劈死,那就……”

  “那就互不亏欠了。”

  铁掌开碑开始吸气运劲,沉声说:“你阁下快人快语,我眼了你了。准备,我要进招了。”

  永旭背起双手,一面默运神功,一面说:“你随时皆可出手,请啊!”

  噗一声响,掌落在他的胸正中。

  他身形丝纹不动,笑笑说:“阁下只用了七成劲。”

  铁掌开碑吃了一惊,注视他的脚下说:“你似乎并未受力,你会邪术?”

  永旭摇摇头,淡淡一笑道:“茅山三法师会邪术,在下欠学。”

  噗一声响,掌落在同一部位。

  这次水旭的双脚,下沉了半寸左右,靴底陷人草地,但身形仍未晃动。

  铁掌开碑脸色一变,目光转动。

  永旭仍然背着手而立,脸一沉,冷笑道:“姓单的,我知道你这个浑人在转鬼念头了。”

  铁掌开碑打一冷战,硬着头皮说:“你胡说些什么?”

  永旭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的掌如果落在胸以外的部位,在下必定杀你。我最讨厌那些经常计算别人,言行不符的阴险小人。”

  铁掌开碑的面孔一阵青一阵白,大喝一声,全力劈向永旭的心坎要害。

  “你的掌力,的确可以碎石裂碑。”永旭泰然地说:“你练的是正宗气功,可惜未能练至凝神驭功境界。”

  铁掌开碑扭头便走,走了十余步,突然转身回头问:“刚才我听你说及月落花残奇案。”

  “不错。”

  “这件武林奇案已经过了二十年,在下曾经听说过。”

  “二十年前主持大局,率领白道群雄大索天下的玉龙崔老前辈仍然健在。”

  “你说这件奇案与顺天王有关?”

  “不错。灵狐郭慧娘是顺天王的死党,她曾经使用花蕊毒针暗算我。当初奇案发生的现场,曾经留下这种凶器,可说是唯一的线索。”

  “哦!是你杀死她的?”

  “在下不得不杀她。”

  “你知道她的底细吗?”

  “不知道,这妖妇千变万化,谁也摸不清她的底细。”

  “我知道。”

  “哦!你知道?”永旭讶然问。

  “有一天在下曾听到清尘法师的两名道侣闲谈,谈及他们门下弟子的秘辛。他们不知道在下在草中睡觉。

  “他们说些什么?”

  “他们说云栖观主恐怕已知道香堂西面花残岭月落谷的秘密,要大家少往花残岭月落谷跑。”

  “咦!真有这两处地方,你知道在何处?”

  “不知道。可能在他们的香堂附近。”

  “香堂在何处?”

  “戏没去过,反正不会在茅山。”

  “这么说来,三法师之间各有秘密,各怀鬼胎了。”

  “争权夺利,难免发生培植私人实力的举动。听那两老道说,灵狐其实是清尘法师的姘头,上次顺天王途经茅山时,由清尘派给顺天王使唤的心腹。灵狐未派出之前,就是花残岭月落谷秘窟的主持人,月落谷花残岭两地秘窟,有不少三十余至四十岁左右的男女上百名之多。”

  “我明白了,那就是二十余年前,被掳走的年轻男女。怪!他们为何不逃走?”

  “逃走?听那两老道说,秘窟中根本不许里面的人出来。想想看,三圣宫云栖观主是何许人物?他不但道力通玄,门下弟子众多,二十余年来,竟然不知道香堂附近,有大法师的两处秘窟存在,甚至最近方听到风声,可知秘窟是如何德秘了。”

  “在下会将他们找出来的。”

  “没有事在下得走了。”

  “请便。”永旭拱手相送:“你为何将这些消息告诉我?”

  “也许是希望顺天王垮台,我好安心脱身吧!”

  铁掌开碑苦笑,扭头昂然而去。

  永旭沉思有顷,苦笑着自语:“香海宫主只问出四平山香堂的底细,却不知香堂附近,还有清尘妖道的月落花残两处秘窟。要不是铁掌开碑说出这些消息,我毫无准备闯去,岂不是硬往鬼门关里闯?危险,危险,真得借重家驹家骅两位兄弟了。”

  本来,他希望家驹家骅兄弟负责监视清虚下院,牵制住情尘妖道的人,有千幻剑一家老小出面,清虚下院的人岂敢妄动?他就可以放心大胆至四平山香堂直捣黄龙了。

  月落谷花残岭两秘唐有百余名男女高手,再加上香堂的主脑人物,他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

  有家驹家骅兄弟相助,他便可以放心大胆前往了,三人联手以乱洒星罗剑阵应付围攻,百余名高手很难占得了便宜。

  有所决定,他动身接近这里的茅屋秘窟。

  如不先剪除羽翼,瓦解顺天王的心腹高手,他们便会事急撤往四平山香堂,岂不平空增加数十个劲敌?

  最好能在此地除去顺天王,便不用到四平山香堂冒险了。他与三法师无怨无仇,唯一的仇敌是顺天王,顺天王一死,他用不着找其他的人了。三法师目前不想造反,敬天教的事与他无关。

  距林木深处那三四栋茅屋尚有半里地,沿途竟未发现伏桩。

  他心中起疑,暗叫一声糟!

  为了处理铁掌开碑的事,他耽误了不少时刻,恐怕顺夭王已经撤走了。

  他心中一急,脚下一紧。

  奔出数十步,他突然在急奔中倏然转身回顾。

  身后鬼影俱无,草木森森。

  “咦!分明有人跟踪。”他哺哺自语。

  他小立片刻,然后转身举步向前一窜,半途猛地转首回顾。

  仍然一无所见,但他哼了一声,匆匆走了。

  由于不再有人现身,密林幽逐益增三分紧张气氛,密云不雨的局面最令人不安。他不能让顺天王逸走,决定大胆地闯虎穴龙潭。

  已可从林隙中看清茅舍的轮廓,依然不见有人走动。那是位于山坡下树林前的三间茅舍,每间都有传统式的两进。

  屋倒有一处山泉,在百步外即可听到淙淙的水声,可能装设了盛住滴水的容器,滴水的声音相当悦耳。

  三间茅舍分处三方,中间的三四亩大广场,建了一座古朴的茅亭,三面栏,中有树疫制的桌子,桌面摆了一副棋盘,两盒黑白子。

  棋盘上显然有一局残棋,下棋人走得匆忙来不及收拾,似乎黑子已陷入重围,白棋的大龙已控制了大局。

  三座茅屋皆有前院,树栅为篱,院门紧闭,不但不见有人走动,连家禽家畜也踪迹不见。

  永旭站在广场前,凝神察看四周的形势,倾听动静声息。但他失望了,显然这里的人已撤走。

  久久,他突然虎目生光,冷冷一笑,举脚向茅亭走去,步伐稳定,神态悠闲,背着手像是游山玩水的雅人逸士,脸上涌现和蔼的笑容。

  进人茅亭,他毫无顾忌的落坐,微笑着打量遗下的一局残棋,全神贯注似已浑忘身外事。

  久久,他用不胜遗憾的口吻说:“这是一局不值得至万页救的残棋,黑子早该在九十九手时弃子结束残局的,何苦作无望的挣扎?”

  中间那栋茅屋,传出隐隐脚步声,柴门开处,踱出一位须眉皆白的灰袍老人,身材修伟,老眼依然明亮。

  佩的剑古色斑斓,云头上的剑穗绿芒映日闪闪刺目,原来穗中镶有一颗拇指大的祖母绿宝石。

  老人也背着手,神色庄严,步履从容一步步向茅亭接近,神光炯炯的老眼不住打量亭中的永旭。

  永旭循脚步声转首,瞥了老人一眼,看到了剑穗的绿芒,眼神一动,但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仍注视着桌上的残棋。

  老人统至亭口,缓步人亭,在桌对面止步。

  他撩起袍袂落坐,似笑非笑地说:“万里江山一局棋,不论谁胜谁负,苍穹依然不断斗转星移,日月交替,永不改变,永不休止,大地依然。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时序的转移,但人能改变世代的兴替。这局残棋固然黑子早已无可挽回,但半途弃子……”

  “老伯。”永旭打断对方的话:“万里江山不是一局棋,世事也不是一局棋。说这话打这种比喻的人,本身就是不负责任的嘲世者。棋一局完了可以再来,不伤害他人,也不影响旁人的生死祸福,除非用他人的性命作为赌注。”

  “你的意思是……”

  “用他人的生死祸福作为赌注的人,必须受到报应。”他一字一吐地说。

  “你是主宰报应的神佛吗?”

  “不是。”

  “那你……”

  “一个家已残破,亲友大半被残害的受害人,一个有权报复的人。”他庄严地说,虎目中神光似电,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老人。

  “你要什么?”

  “我要顺天王的项上人头。”他语音冷酷,不容误解。

  “这解决得了问题吗?”

  “我不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专为索债来的。”

  “你可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始作涌者,是他亲自领着贼兵三次攻掠我的村庄,是他使四川赤地千里血流成河,我只知道要他的命,不问其他。”他气愤地说。

  “你……”

  永旭倏然站起,冷笑道:“你,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老人也倏然变色而起,哼了一声说:“可恶!小辈出口伤人“那是我对你客气。”永旭抢着说:“你是白衣军的余孽,大名鼎鼎的漏网贼乾坤一剑东方明,铁骑纵横六省,两逼京师三过南京,所经处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你的罪孽与我无关,自有国法与上苍制裁,但如果你管我的闲事,我神龙浪子必定杀你。”

  “老夫已决定管你的所谓闲事了。”乾坤一剑东方明厉声说。

  “在下也决定杀你。”他针锋相对顶了回去。

  乾坤一剑举步出亭,一面将袍袂扎在腰带上。

  永旭也向亭外走,怒气逐渐消逝。

  大敌当前,任何激动都会影响情绪和手脚的灵活,在持志养气方面的修养,他的成就已超过他这种年龄应有的修为。

  两人相距三丈,面面相对。

  “老夫指引你一条明路。”乾坤一剑沉声说。

  “谢了,在下要走自己的道路。”他泰然地说。

  “不要执迷不悟。”

  “在下是择善固执。”

  “年轻人,不要一意孤行,听我说……”

  “抱歉,没有什么好说的。在下再次申明,叫顺天王出来与在下结算,双方公平决斗,不死不休。其他的人最好自爱些,谁敢出面阻扰,谁就得为自己的生死负责。东方明,你真要阻挠?”

  “是的。”乾坤一剑的话斩钉截铁。

  “请亮剑。”

  一声剑啸,乾坤一剑宝剑出鞘,剑身若隐若现,映着烈日光华耀目生花,好一把绝壁穿铜的宝剑。

  龙吟隐隐,永旭的霜华剑也徐徐出鞘。

  两人遥遥相对行礼,礼毕,双方同时拉开马步亮门户,剑向前一伸,不约而同向前逼进。

  同是剑术高手,行家中的行家,剑伸出便封住了中宫门户,因此必须移位,引对方移动以便争取空门,能诱使对方发生错误的判断,始可操制胜之机。

  双方的造诣如果不相上下,犯错误的机会也均等。

  换了三次方位,一声冷叱,永旭抢得了空隙,抢制机先进攻,剑虹一闪,快如电光石火,狠招“射星逸虹”从空隙中澳人,风雷骤发。

  “铮!”乾坤一剑老练地一剑封出,双剑行首次接触,剑鸣震耳。

  两人皆用内力御剑,双剑皆受到沉重的打击力道而出现弧形。

  风雷声袅袅不绝,令人闻之心凉。

  两人同向侧震飘八尺,功力悉敌棋逢敌手。

  乾坤一剑脸色微变,咬牙说:“难怪你如此狂妄,果然身手不凡,着!”

  喝叱声中出剑近身,乾坤一剑奋勇抢攻,高手决斗,一切花招皆用不上,剑不发则已,发则必是凶狠绝伦的毒招,锐不可当。

  连攻十余招,一剑比一剑凶猛,但见飞腾的剑影急剧地吞吐、闪烁、回转,绵绵不绝,势如长江大河,有若狂风暴雨。

  金铁交鸣声连续爆发,震耳欲聋,附近的沙石,因两人快速的走位和剑气的爆发而震动,飞沙走石声势极雄。

  不时传出一两声特异的剑气厉啸,乃是双方走险时剑锋贴身掠过所发的啸声,令人闻之心往下沉,毛骨惊然冷汗沁体。

  永旭展开所学,沉着地接招、封架、反击……有惊无险地接下了对方十余剑,也乘势回敬了五六招。

  快速的移位逐渐加快,剑势也逐渐出现特殊的变化。功力相当,不易取得空门,必须加紧压迫,逼对方暴露空隙死角,因此愈打愈快,完全凭神意出剑,任何一点疏忽,即可决定生死。

  招式已经派不上用场、只有藉着不能驭剑,每一剑皆是致命的一击,看谁能支持得最久。

  好一场武林罕见的龙争虎斗,剑快得令人目眩。

  第一个人影出现在第一栋茅舍的门口,是先前追向大茅镇的大和尚,手中的紫金木鱼模长有一尺八。柄粗如鸭卵。

  如果真用来敲木鱼,斗大的木鱼也禁不起一敲。

  第二个人影出现在第二座茅舍前面,赫然是魔剑姬宏,天台报秀山庄的庄主终于现身了。

  场中恶斗更是火炽,冲刺的劲道更形加剧。

  四面八方皆有人,合围已成。

  姬老庄主一家都来了,媳妇商氏婉如,她的真正身份,是绝笔生花的妹妹,姬家父子午夜过瑞桑庄,自有其正当理由。

  少庄主姬岚,站在乃妻商婉如的左首,加上侧方的女儿姬惠,三支剑构成坚固的三才剑阵。

  四名大汉四把唬人的雁翎刀,结成无坚不摧的四绝刀阵。

  这种用在两军冲锋陷阵的大刀,威力比江湖人使用的狭锋长剑要大得多,硬拼硬抢有敌无我,挨上一下不死也得脱层皮。

  大和尚正是殃神景星,目前的佛名是释法本。早年,这恶贼与乌江镇的八爪蜘蛛有交情,在和州他曾获得八爪蜘蛛的全力支援。

  殃神景星的右面,是四名穿大红法衣的中年道人,之外,是四名年约半百出头的彪形大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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