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一座村庄,约有百十户人家,他想:“已经是午后了,该找地方填饱肚子啦!”

  村前有一根将军箭,一根风水桩。风水柱前刻了六个字:南无阿弥陀佛。

  后面也有六个字:缚缚鸡谈纳莫。

  “这儿的人居然信文殊菩萨。”

  他自语。

  佛门弟子所称的六字真言,共有四种之多,分属四位菩萨:观音、文殊、阿难尊者、莲花手菩萨。后者的六字真言是道奄呢叭现牛,信奉密宗(喇嘛)的弟子,方念这六字真言。

  将军箭上刻字:南至万安六十里,北至泰和六十里,东至赣州府兴国县界一百里。

  “今晚可到泰和附近投宿。”

  他想。

  与天都老人祖孙俩冲突,耽误了午膳,正好在此地进食,村庄不小,应该可以找得到小食店的。

  村口的栅门上方,木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祥和村。

  他想:“和平安谧,一片祥和,吃一顿平安祥和饭再说。”

  村民都在忙碌,四处全是晒谷场,风车声和村民的欢笑声相应和,好一幅丰年秋收图。

  旅客络绎于途,他并未引起村民的注意。道右不远,是一座小食店,店前搭了凉棚,摆了两张八仙桌,一个茶几,搁着一缸茶。

  柱上挂着贩卖的草鞋、灯笼、麻绳,和大香一般的松明。另一柱上挂了一木牌,上面刻了一个大酒字。

  两张八仙桌有一张坐了五位挑夫打扮的大汉,他在另一桌上落坐,并未留意店内也有客人,放下小包裹向出来招呼的店伙说:“老表,给我来两斤酒,切一只肥鸡,两味小菜,不要汤,酒后来一碗饭。”

  店伙送上茶和汗巾,笑道:“老表,小店只有冬酒……”

  “冬酒也可以,那你就多来一两斤,我不怕后劲大。”

  “请稍候,我这就替你准备。”

  店伙接回汗巾入店而去。

  不久,出来一个端了托盘的人,低着头匆匆而来,盘中盛着酒菜。

  这人不是店伙,而是穿青施的人,低着头急步而来,将托盘一放,怪眼一翻,怪叫道:

  “果然是你,山与山不会碰头,周昌,咱们又见面了,天下太小啦!”

  他将桌一掀,变色而起。

  又是冤家路窄,又碰上了死对头。

  那假店伙是个相貌凶猛的中年人,生有一双厉光阀闪的怪眼,语声粗豪,凶霸霸恶狠狠,眼中暴射着兴奋而阴森的冷电,隔着桌子怪叫如雷。

  艾文慈一时想不起这人是何来历,但一听周昌两字,脑海中便突现涌出紫沙洲的情景,猛记起这个赫然是红娘子称为二哥的人。

  他一掀食桌,离座而起,桌上的托盘随桌而飞,酒菜杯盘猛砸二哥的脸面。

  二哥挫腰急闪,反应奇快,让过砸来的杂物,大叫道:“合围,别叫他走了。”

  店中抢出五名青衣大汉,一拥而上,都带了兵刃,来势汹汹。

  在村中打斗,极为不便,惊世骇俗引人注意,他要从这位二哥的身上找出红娘子的下落,跳至街心说:“好哇!不是冤家不聚头,咱们又见面了,村北见,阁下。”

  他撒腿便跑,二哥带了五名同伴放步便追。

  远出三里外,前面是一座自东而西的土山,山高仅三二十丈,眼前展开了连绵起伏的树林。

  前走的似流星,后追的像逸虹,一阵好赶。

  他急赶急走,慢赶慢走,不赶不走,首先进入了树林,仍沿小径向前奔。

  二哥与五名同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愈追愈胆寒,但势如骑虎难下,不敢不追,谁也不愿示弱出声表示放弃认栽。

  入林里余,艾文慈离开路面,进入路有的参天古林,回身大叫道:“快来,阁下,在下等你说出红娘子的下落来。”

  二哥首先追到,但呼吸急迫,不敢贸然冲进,在四丈外止步。

  五大汉陆续到达,一名大汉将一把连鞘长剑递给二哥说:“二爷,咱们并肩上。”

  艾文慈呵呵笑,说:“歇会儿无妨,追了三四里,你们累得像快断气的老牛,如不调息恢复体力,动手还不是自送死?在下不急,等你们就是,何时歇息好了,招呼一声。”

  说完,他先倚树坐下,拾起一根小枯枝放在口中嚼弄,含笑注视着对方,神态十分悠闲。

  二爷将剑佩上,向同伴低声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家伙比在紫沙洲时,艺业高得难以置信,咱们务必小心了。”

  六人各自调息,心中甚感不安,春光景,便知艾文想定有过人之能,不然岂敢如此大胆?

  不久,艾文慈吐掉口中的小枯枝,向二爷笑道:“阁下大概已调息好了,咱们在动手之前先谈谈。”

  二爷徐徐举步走近,狞笑道:“在下不想和你拖延时间,但问问你倒也不错,免得万一失手将你宰了,咱们便问不出所需要知道的消息了。”

  “呵呵!你不要谈,要先问问?”

  “正是此意。上次你混入紫沙洲,意图行刺杨夫人,原因何在,何不说来听?”

  “要红娘子的脑袋领赏,再简单不过了。”

  ‘废话!大概你敬酒不喝喝罚酒,等会儿不怕你不供招。”

  “在下有此同感,等会儿便可分晓,看谁招供便了。”

  “你真的不招,看清了处境吗?六比一,你受得了?”

  “上次你们在紫沙洲有多少人?”

  “两百左右。”

  “但在下依然能从紫沙洲逃出,人多有何用处?羊再多斗不了虎,这是比青天自日更明白的事,情不情由你。六个人想抓住在下迫供,你说得真轻松。”

  “目下天色是午牌末,光天化日之下,你休想有逃脱的机会。”

  “既然逃不脱,那么,在下只有拱了!呵呵!你贵姓大名”

  “太爷陆孝忠,排行第二……”

  “是杨虎的结义弟兄,不错吧?嘿!给我一把剑!”

  陆孝忠一声怒啸,扑上伸手便抓。

  怒啸声惊动了在北面两里地树林中休息的人,闻声向此地急赶。

  艾文慈本来以为对方要拔剑速战速决,正打主意从大汉们手中夺兵刃匝战,发觉陆孝忠居然赤手空拳狂妄地伸手擒人,不由大喜。

  他不闪不避,左手一翻,“金丝缠腕”争扣对方的脉门。

  陆孝念竟然十分高明,扭身收手撤招,左拳突出走中宫切入,闪电似地猛攻他的小腹丹田了。

  他极身避开致命一拳,危机间不容发,“鬼王拨扇”一掌抽出回敬,双方互换方位,攻撤之间危象横生。

  陆孝忠挫身避掌,身形疾转,欺近他的右胁,两个大指头疾攻意门穴。

  他立即抓住机会行雷霆一击,指及身他的肘扭身便撞,掌随身出,左掌一闪,便听到着肉声,快得骇人听闻。

  他感到肘尖一震,撞偏了陆孝忠的右手点穴的两指,反震力居然令他感到肘尖发麻,可知对方的内力修为相当惊人,难怪敢会剑不用徒手相搏。接着是左掌得手,奇准地劈在对方的右耳下方了。

  可是,陆孝忠临危拼命,左掌也拍在他的右肩侧,力道千钧,右半身发僵,这一掌几乎拍散了他的先天真气。

  双方都是内家练气高手,功深者胜。他比陆孝忠修为稍精纯,曾获明师真安僧的指点,近半年来进境惊人,可在运气行动时禁得起刀砍剑劈了,但陆孝忠这一事,仍然令他大有吃不消难以抗拒之感。

  人影倏分,他连退两步,暗叫厉害。

  陆孝忠则一声闷叫,像个砍了头的鸡,双脚大乱,垂下头张手乱抓。

  身躯簌簌转动,摇摇欲倒。

  五大汉同声惊叫,拔刀剑前冲救匝。

  他一不做二不休,身形一闪,幽灵似的棕过陆孝忠的身侧,已摘下陆孝忠的剑,再猛地一掌拍在对方的后脑上,然后一脚踢在陆孝忠的屁股蛋。

  “砰”一声大震,陆孝忠冲倒在一株大树下,略一挣扎,终于昏厥了。

  一名大汉冲得最快,但已救匝不及,陆孝忠已被踹倒跌昏,便暴吼一声,剑上风雷骤发,“飞星逐月”身剑合一凶猛地扑来。

  艾文慈一声长笑,立下门户长剑前伸,剑上传出龙吟虎啸似的震吗,剑芒跃动刺目生花,脸上杀机隐现,嘴角泛起一抹令人望之心中发冷的微笑。

  大汉本来急冲而上,突然视线与艾文慈的目光接触,也看到艾文慈脸上充溢着杀机的神情,情不自禁打一冷战,脚下一缓,在一丈左右站住了,欲进不进,退了又不甘心,僵住了。

  艾文慈冷然一笑,伸手相招。

  大汉反而后移半步,呼吸一阵抽动。

  另四名大汉也骇然止步,不敢逐进。

  艾文慈用左手向第一名大汉一指,说:“你,上,给你一剑快活。”

  “五比一阁下占不了上风。”大汉硬头皮说,举手一挥,五人并肩列阵。

  “在下在千军万马中,仍可往来自如,五个人算得了什么?你,前年是不是在紫沙洲鬼混的贼伙之一?”他冷然问。

  “前年在下逗留河南光州。”

  “你们五个人谁曾经在紫沙洲呆过?”

  “我。”为首的大汉沉声答。

  “你该知道在下脱出紫沙洲的经过。”

  “不错,阁下侥幸不死,那是你幸运,而不是凭武艺脱身的。”

  “在下不会与你争论幸运天命,反正你我心中明白。总之,你们五个人的生死大权,已完全控制在我手中,信不信由你。在下要红娘子的下落消息,说与不说悉从尊便,谁先说?”

  大汉摇摇头,冷冷地说:“阁下,你在白费劲。请教,你与杨夫人有何深仇大浪,为何苦苦追踪不舍?”

  “那是我的事,尊驾无权过问,你不说?”

  “你白费劲。”

  “在下要先收拾你。”

  大汉一声沉喝,剑出“毒蛇吐信”,进步出招抢攻。四名同伴也同时迫进,刀剑齐聚,喝声如雷。

  人影乍合,“铮铮铮”暴响震耳,火星飞溅。艾文慈的身影透阵而出,远冲丈外倏然转身,剑尖血珠徐徐收凝,沉叱道:“在下不想死人,弥们真想死,在下便成全你们了。”

  两大汉一伤有肩,一伤左肋。手按创口踉跄向侧退,发出两声痛苦的呻吟。

  “谁先说?”他再次沉叱。

  一名大汉脸色灰白,战栗地说:“阁下,休在白费劲,咱们也在找扬夫人的下落。”

  “胡说”

  “信不信由你。上次你大闹紫沙洲杨夫人知道行踪已露,立即遣散手下各奔前程觅地潜藏,从此便失去消息。咱们初夏方听说杨夫人已到了江西,可能在大风山庄逗留,因此传信各地,分别派人前往大风山庄查访消息。”

  “在下不信。”

  “不信就拉倒,在咱们口中,你只能得到这点消息,咱们恐怕并不比你知道得多。目下官府虽追缉不紧,但靠赚血腥钱成名的四海狂生,却重新开始猎捕咱们的人,而且已和京师派下的捕盗专差取得默契。听说专差共分八路,有一路的主事狗官姓岳,据说是金翅大鹏的侄子,负责缉拿在逃的山东响马,已向四海狂生表示,将赏额提高了一倍。”

  “哦!最高赏额是多少?”

  “名单中没有咱们这些人。”

  “陆孝忠呢?他是不是杨虎的结义二哥?”

  “陆爷并不曾参与当年山东起义的歃血大盟,因此在咱们军中并不出名,他只负责暗中保护杨爷的家小,因此名未上榜。咱们都感到奇怪,最高赏额的人是艾文慈,这位姓艾的人,当年咱们的响马弟兄中,只知他是咱们旗下的一名小头目而已,经常独来独往,不听约束,甚至有时穿上官兵的战袍,攻打咱们的人。在咱们响马弟兄中,这人算不了什么,怪的是他的赏额竟然高至一千两,加一倍便成了两千,委实令人百思莫解,其中定有隐情。”

  “四海狂生与岳狗官自下在何处?”

  “听说将到江西来了,目下天下各地大乱的地方除了四川便是江西,他们不来便罢,来了狗命难保。”

  艾文慈心中一跳,收剑道:“你们可以走了,带走两个受伤的人,陆孝志留下。”

  “咱们的人不能留下。”大汉坚持地说。

  “不能留也得留,滚!”

  “咱们六人生死同命,拼了。”

  “那也好,免得你们走后向红娘子通风报信,在下把你们全留下话未完,一名贪生怕死的大汉扭头便跑。有人开头,其他的人岂肯落后?不跑才是傻瓜,接二连三溜之大吉,连两个受伤的人,也咬紧牙关忍痛逃命,片刻间,五个人便逃人树林深处,无影无踪。

  艾文慈末加阻止,他不是残忍好杀的人,拖过昏撅了的陆孝忠,往树下一放,捏人中触穴道不久,陆孝忠醒来了。

  他倚树而立,轻拂着长剑,静待陆孝忠清醒。

  陆孝忠的艺业,足以脐身于武林高手之林而无愧色,只因为一时大意轻敌,却被他三拳两掌打昏了,败得快速而冤枉。这时悠悠醒来,神智一清,本能地拯身而起。

  艾文慈伸脚一点,将陆孝忠端倒,剑尖抵在对方的咽喉上,冷笑道:“阁下,躺好。我这人不喜欢制人的穴道,但不容许被制的人反抗不听命行事,阁下再擅自动弹,休怪在下用剑废你呢!”

  陆孝忠被锋尖抵在咽喉上,岂敢冒险反抗?躺着不动口气强硬地说:“要杀你就动手,陆某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在下对杀你毫无兴趣。”

  “你……”

  “在下要红娘子的消息。”

  “你在枉费心机。”

  “在下已在贵同伴中得到了所要的口供,目下只是求证而已,你说不说无所谓。不过,说了可以活命,你好好思量片刻,决定之后,你可以-一道来,在下等你片刻,你自己斟酌着办好了。’”

  “除了要陆某死,一切免谈。”

  他的剑向下徐滑,泰然地说:“你不谈在下无所谓,反正在下并不急于知道,等你想好了再说。”

  说完,剑尖划破了陆贼的胸衣,然后升至肩井穴停住,又道:“阁下这把剑很锋利,大概花了不少工夫磨剑。你说,你的气功抗不抗得住利剑一刺,护得住穴道吗?”

  “这……”

  “刺入右肩井,你的大右会不会废掉?运气行功啦!阁下练气的人,普通的刀剑刺不进穴道,但对方如果也是练气的,便保不住穴道了,恰好在下的气功比你精纯些,刺废你的穴道并不难。”

  “陆某等着。”陆孝念仍然强硬地说。

  剑尖一制,突然闪动两次,“嗤嗤”两声轻响,陆孝忠的右肩衣破皮不伤,被划了一个三寸大的斜十字,缺角下接,露出了肩井穴。

  “大右井废了,你的右臂便完了,不必心疼,阁下。”他微笑着说,剑尖便点在穴上,真力徐发。

  陆孝忠运功抗拒,可是失败了,剑尖刺破肌肤,逐渐深入。

  “你的脸色变了,阁下,别慌,再深入四分便可抵穴道。”

  陆孝忠大汗涔涔而下,猛地踞身闪避。

  慢了,艾文慈一脚踏出,闪电似的踏住小腹,冷笑道:“如果怕你反抗。在下为何不先制你的软麻穴?当然有把握控制你,你以为在下仍是当年的紫沙洲的周昌吗?哼!”

  “要杀便杀,折磨我不算英雄。”陆孝忠色厉内茬地叫。

  “在下从不以英雄自命,所以假扮渔夫忍饥耐冻混上紫沙洲的虎穴龙潭。”

  陆孝忠长叹一声,痛苦地说:“在下悔不当初,当年弟妹如果听在下的话,你便活不到今天,假使在下那天坚持杀你或径下毒手,何至有今天之辱?尊驾与敝弟妹有何不解之仇?”

  “这个你就别管了,在下要口供。”

  “在下无可奉告,事实是……”

  “她是你的弟妹,你敢说不知道?”

  “敝弟妹为人任性,来去不受任何人拘束……”

  “你必须招出她的下落来。”艾文慈坚决地说,持剑的手又开始运劲。

  蓦地;他警觉地向后看,似有所觉。

  林空寂寂,鬼影俱无、烈日当头,小径上不见行人,旅客们在这时不会赶路,要等到热浪过后方肯上道。

  陆孝忠未能把握住他分神的机会脱险,厉叫道:“她生性风流,人尽可夫,害人不浅,你不是不知道,在下何必替她守密?你迫死我也没有用,我确是不知她的行踪。”

  “你……”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悦耳的轻笑。

  艾文慈靴尖恢动.制住了陆孝忠的丹田大穴,旋身回顾。

  五六丈后,大树后出现两个子娇百媚的女郎,云裳、绿绫窄袖子春衫、绣带、珠罗流苏坎肩佩剑。怪的是穿的是大家闺秀的衫裙,头上的秀发却梳成侍女的双丫留,根本就不相配。看年龄十七八岁刚刚发育成熟,确是小丫鬟的年岁,只是衣裙令人生疑,身份与衣着必须相配,不然是犯法的,人是衣装,两女郎美得出俗,春衫更可显出少女的青春美和恰到好处的身材曲线,令人看了心中怦然,更显出她俩美色出尘。

  “什么人?”

  他讶然问,目光在她们身上打量,最后视线落在她们的剑上。

  两女郎嫣然一笑,右首的女郎向同伴领首示意。左首的女郎向侧绕走,绕至北面转身也向同伴点头示意。

  他冷笑一声,说:“你们一南一北,是不是想围墙在下?”

  南面的女郎罗裙款摆,轻盈地接近至两丈左右,美好的脸蛋上,绽开花朵般而毫无造作的甜笑,大眼睛清澈得如同一泓秋水,笑盈盈地反问:“你到了江西吉安,难道不曾听说过他都观吉安下院?”

  “不知道。在下第一次到吉安。不,在下尚未到过吉安。”

  陆孝忠僵卧在地,叫道:“是仙都观吉安下院的仙姑吗?在下陆孝忠,救我。”

  女郎笑道:“陆孝忠?我们不认识你。”

  “在下认识麻姑山贵观的灵姑仙子。”

  “你错了,麻姑山仙都观与吉安仙都观下院风马不相及。”

  “你……”

  “阁下,别叫了,她们不是女寇,而是两位年轻女郎。”艾文慈冷冷地说,制止陆孝忠再叫。

  女郎嫣然一笑,接口道:“你这位施主又错了,我们确是道姑,只不过离观便换了搭装而已啊!”

  “哦!你们……”

  “我叫出云仙姑,那一位叫牵月仙姑,是我的师妹。在俗言俗,你可以叫我们为出云、牵月,我们也不称你为施主,贵姓?”

  “在下姓艾,两位姑娘带了剑,悄然欺近轻灵如魅,但不知有何见教?”

  “嘻嘻!我知道你高明,你已经发觉我们在先,只是不曾声张而已,逃不过你的耳目,对不对?艾爷,阳关大道,用剑迫问人家弟妹的下落,不是太无法无天了吗?怪,看你眸正神清,俊秀而雄壮,极富男子汉气概,却不像好色之徒,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我想那位施主的弟妹必然是貌美如天仙的人,不然你……”

  “不错,她叫红娘子,姓吕名芍……”

  “红娘子?没听说过,刚才听那位陆爷说,他弟妹风流成性,人尽可夫,骂得甚是恶毒,在情在理,他确无隐瞒的必要。看艾爷人如芝兰玉树,天下间美妹佳丽并不是没有,凭你的人才何忧找不到无双佳侣,何苦情有独钟非要红娘子不可?艾爷,你看我姐妹是否配称中上之姿?”

  他愈听愈不是味道,这种话出于一个年轻美貌姑娘的口中,令人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美感全消。他冷冷一笑,说:“两位如果称中上之姿,未免委屈了,国色天香,美色如花,人间绝品哩!”

  “艾爷谬赞了,如果你看到敞下院的姐妹,便不会遂下评语啦!尤其是家师玉仙姑,敢称是天下第一美人。敝下院位于城南四十里的香城山,地接永丰吉人.也称三县山,施主是庐陵胡氏,名门望族,德高望重。此至吉安,须经过敝下院,何不随我姐妹一同前去一开眼界,保证你不虚此行,你意下如何?”

  “如果在下拒绝呢?”

  “你不会的。”

  出云仙姑轻佻地笑道,明亮的眼睛放肆地盯着他,焕发着异样的神采。

  “在下为何不会?”

  “我会专诚请你的!”

  他冷哼一声,不悦地说:“姑娘,在下警告你,艾某并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也不是什么奇男子大丈夫,不错,食色性也,艾某不是假道学,但也不自命风流。你给我滚!艾某对你们这种大胆放荡的人不感兴趣,可不要惹我骂你。”

  “你骂我?如何骂法?”出云媚笑着问,柳腰微颤,举步接近。

  出云已接近至丈一二左右,笑道:“我想你不会的,你的态度已经转变,不瞒你说,你的笑容很……”

  他不愿听,抢着问:“你要听?”

  “听什么?”出云腻耳问。

  他仍然微笑,接吐出两个字:“无耻!”

  出云一声媚笑,玉手一挥,一颗金黄色、指大弹丸脱手飞出。

  他早怀戒心,突然上升丈余,手一搭横技,再升两丈,跨坐在近树梢的枝权上,大笑道:“姑娘,要降伏男人,必须含蓄些,温柔些,不然便会被人看成在风尘中打滚的青楼女人,毫无意思啦!在下并不自命不凡,但对你们这种女人不愿领教。喝,你用的可是迷香弹?”

  金黄色的弹丸在树下爆裂成两半,仍向前飞,“拍拍”两声射火树干半寸,力道依然凶猛。在爆裂处,炸开一丛淡淡黄烟,散开及六尺圆径,没有风,散势仍然甚速。

  躺在下面的陆孝忠吁一口长气,便人事不省。

  出云一惊,抬起螓首说:“咦!你的轻功好俊。但光天化日之下,虽在林中你仍然逃不掉的,还是随我到敝下院算了,那儿有事不尽的……”

  他析了一段小枝,向下射出叫:“快滚!不然体怪艾某辣手摧花。”

  树枝破空下射。出云竟然不知利害,伸手便抓,接住了,可是震得纤掌发热,手向下沉。

  “咦!”她讶然叫,极头高呼:“师妹快来,这小后生利害,把他迫下来,非将他弄回去献给师父不可。”

  “师姐,这面的人呢?”牵月大声问。

  “不管他们,谅他们也不敢强出头管闲事。”

  在牵月尚未动身奔来之前,艾文慈突然飞跃而下,宛如苍鹰一搏,头下脚上猛扑下面的出云,他曾经看过葛廷芳凌空下扑搏杀两名桃源贼的身法和剑术,曾经暗中潜心默参试练,居然大有所成,这次竟用上了。这种下搏的招术极为危险,身在空中直线下降,头下脚上不易控制,力所及处范围有限,而下面的人闪避却不费吹灰之力,略一移动便可脱出落点,反击易如反掌,而且下扑的人扑空便无反抗之力,收报稳势谈何容易?

  出云果然勃然大怒,但却又大吃一惊,本已拔剑准备反击,却侧飘丈余喝道:“准教你的龙腾大……”

  艾文慈已不容她往下说,身形落地立即飞扑而上,剑化长虹快迅绝伦地进攻。

  出云未料到他立即进击,一时指手不及,百忙中挥划招架,并后退避招。

  糟了,地面忿出一条树根,被树根所绊,立脚不牢仰面便倒。

  “铮”一声暴响,艾文想震飞了她的剑,欺上就是一耳光抽出,“啪”

  一声将她打得身形反扭。

  他一把将出云行将倒地的娇躯抓住,剑尖抵在她的酥胸前,向扑来抢救的牵月大喝道:

  “走开!不然在下宰了你的师姐。”

  “你……”牵月花容变色地叫,站住了。

  他将出云带出丈外,冷叱道:“都给我滚!休管艾某的事,再不知自爱,作怪在下割碎你的脸,花容月貌便会变成母夜叉。”

  出云右颊红左颓青,咬牙切齿地探手入囊。

  “你那些歹毒玩意鸡零狗碎少现宝,小心在下言出必行。”他伸剑沉声说,声色俱厉,虎目中杀机怒涌。

  出云的手离开暗器囊,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吐出一口长气,拾回剑愤愤地说:“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总会见面,吉安见。”说完,向北便走。

  “不许向北走。”他沉喝。

  “你……”

  “为免你们在前面捣鬼,所以你们向南退。”

  出云哼了声,一言不发领着师妹改道南行。

  他等两女去远,向北叫:“北面的朋友,你们也该走了。”

  “哈哈哈哈!”长笑声震耳,声如洪钟,随着笑声,十丈外出现了一位两鬓微班古稀老人。戴头巾、青施、芒鞋、竹杖、灰髯拂胸,脸如古月,虽有皱纹但红光满脸,老眼依然明亮,拄着竹杖缓步而来,收敛了笑容说:“世间不受仙都观吉安下院的风流道姑迷惑的江湖人,少之又少,哥儿。

  你是老汉所知的少数人之一。”

  “老丈有何见教?”他抱拳一揖,警觉地问。

  “替那位姓陆的贼人请命。”老人在丈外止步笑道。

  “老丈贵姓?与那江洋大盗有何渊源?”

  “老朽姓徐,从南昌跟他们六个人来的。”

  “徐老伯是……”

  “请勿误会,老朽是想从他们口中探出一个人的下落。艾哥儿的口音是本地人氏,老朽要找的人也姓艾,但却是淮安府人氏。”

  “这……”

  “那人曾经沦落至做山东响马,官府中出一千两银子捉他。”

  “哦!老伯要找的是艾文慈了,但不知老伯与那艾文慈有何恩怨?”

  “恕老朽守秘。艾哥儿,你不会与山东响马有关吧?那人是杨虎的拜兄,他准是不知红娘子的下落。”

  “老伯怎知他不知红娘子的下落?”

  “他在南昌向不少黑道巨孽打听,有人告诉他红娘子在赣州府信丰县的大风山庄暂避风头。大风山庄的庄主有不少化名,在大风山庄称郭芝芳,是不是真名难以料定,连山庄的人也不知他是何许人,而只有少数地位高的亲信,为知庄主叫郭芝芳。出面的人是副庄主多臂丘万里,大总管金面阎罗方鳌。郭庄主的底细,江湖上罕有人知,但丘、方两人,可是名震江湖的黑道顶尖儿人物,他们行事极为谨慎,对人处事极有分寸,敢于包庇好奸犯科的黑道败类绿林巨寇,可不敢收容造反的头目钦犯,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免得惹火烧身。因此,红娘子恐怕不会在大风山庄藏匿,老朽必须跟住他们;从他们身上找出他的同党艾文慈来。”

  ‘哦!原来如此。老伯找艾文慈的原故,可否见告?也许小可遇上这个人,也好替老伯留些神。”

  “老朽的事与你无关,怒难奉告。”

  “好吧,人交给老伯好了,小可告辞。”说完,抱拳一礼丢下剑,扬长而去。

  老人走近陆孝忠,从抽底掏出一只小包,取出一只玉瓶,用小指挑出一些药未,弹在陆孝忠的鼻端,远出十丈外往树后一闪,不见了。

  陆孝忠徐徐苏醒,慌忙爬起惶然四顾,看清了四周无人,立即撑腿便跑。

  老人在后徐徐南行,并不急于追赶。

  出云与牵月被迫南行,当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回头,走了半里地,已看不见林深枝茂的现场,出云愤愤地说:“咱们不去赣州了,转回去。”

  “转回去?”牵月讶然问。

  “是的,想办法将他弄到手献给师父受用。”

  “我们不是他的敌手。”

  “管叫他明抢易躲,暗箭难防,他逃不脱我们的掌心。”

  “这样吧,我们回院禀明师父,合力计算他。”

  “也好,在这里等我们的轿子来后,再回头赶。”

  蓦地,后面五六丈外,树上飘下一个白袍人,沉声问:“出云,是你这贱人出主意找男人的吗?”

  两女回头一看,花容失色,双腿一软跪下了。

  “主人容……容禀,小……小婢……

  出云浑身战抖治不成声地叫白袍人已到了两人身前,猛地一脚端在出云的天灵盖上,出云向下一仆,五体投地,略一挣扎,便断了呼吸。

  牵月爬伏在地,声泪俱下地叫:“主人,饶………饶小婢……一命“上禀主人,师……

  师父不……不但没……没找其他的男人,连……连门都没出过,所有的师姐妹,严禁离……

  离院外……外出。”

  “你两人却打扮得花枝招展远至赣州。”

  “主人容禀。这……这是天大的冤枉。师父见主人多日未返,特……特派小婢与师姐至……至赣州府请……请主人回……回院。”

  “哼!我离开不到半月,你们这些贱货就耐不住枕畔无人了。你给我滚回去,告诉你师父,不久我会回来,如被我查出你们在外偷嘴,定将你们送给宁王府的打手快活,给我小心了。”

  “小婢遵……遵命。

  “带了出云尸体去!”白袍人冷叱。

  “遵命!”牵月慌乱地叫,磕了三个响头,抱着出云的尸体,离开小径进入路右密林深处。

  白袍人闪八路左,飘然而去。这人好狠,辣手摧花,毫无伶香措玉的感情,一靴尖便断了美艳如花的出云姑娘的魂。

  不久,南面大踏步来了三个人,两老一少,他们是中原一剑、天都老人、玉郎君云璇,行色匆匆。

  陆孝忠狂奔而过,宛如丧家之大。

  五郎君正想拦阻问前面的消息,却被天都老人拦住了,叱道:“你又想生事了,是不?”

  “这厮脸色如鬼,定然被人打了,璇儿想问问他嘛!”玉郎君讪讪地说。

  “多管闲事,还没挨够是吗?”

  “下次见了艾兄弟,看我把老本赚回来给爷爷看看。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

  “呵呵呵呵……”中原一剑大笑起来。

  玉郎君满脸通红,不服气地说:“杨爷爷别笑,他没有什么了不起。

  我无意伤他,他却存心拼命脱身,所以着了他的道儿,被他打倒了。哼!

  他连我妹妹也逊一等,我怎会输给他?”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少废话,咱们赶两步,也许可以赶上他。”天都老人笑着说,脚下一紧。

  走不多远,中原一剑讶然叫:“樵老,看,谁来了?”

  “咦!是老山樵来了。”天都老人欣然叫。

  艾文慈不但怕姓徐的老人起疑追来。也怕那两个妖女回头跟踪,远出视线所及处,立即展开脚程向左落荒而走,离开了北行小径,超过茂密的树林,沿起伏不定的小山向西飞掠,一口气奔出五六里,方吁出一口长气放慢脚程。

  不久赣江在望。他脱光衣裤,以一手高举过顶,滑入水中游过对岸,方放心大胆觅路北行,半个时辰之后,走上了北行官道。

  先找地方进食,饥火中烧无法赶路。酒足饭饱,展开脚程赶到泰和,已是夜幕徐降了。

  他这一走,扔脱了所有追踪的人,为了争取时刻,他不入城投宿。

  晚上赶路无拘无束,而且凉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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