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那是一座仅周十五里的小山,山南有一条黄池河,草木葱笼,满山叠翠、黄池河向西流,卅里到大信镇,合大信河汇入大江。要到龙山,必须离开南下大道,抄小径沿池河东行。远远地,便看到了青翠的龙山,小径穿过一座村落,村前竖着一根将军箭,写着:

  “碧螺村。东至龙山村四里。”

  朝阳带来些少暖意,天晴气朗。两人向村口走,于老人向前一指,说:“老汉的朋友不住在龙山村,而是住在山上,距龙山不足三里,快到了。”

  李玉却不理会老人的话,目光在村落内外搜视。一个在天涯亡命的人,他的警觉性比任何人都高,对可疑的事物极为敏感,不放过任何影响自身安全的征侯。

  首先,他发现村中空阒无人。其次,静得可怕。再就是他发现村口右侧的灌木丛中,有一道耀目闪光一闪即没。

  “这座村庄有古怪,恐怕有事非。”他说。

  “你认为有是非?”于老人惊问,倏然止步。

  “不可停留,我们已经被人监视,停留反而启人疑窦。”他沉着地说。接近村口的栅门,右面的矮林中踱出两个带刀的青年人,劈面拦住去路。一个青年人用阴森森的声音说:

  “留步,你们要入村,有何贵干?”

  于老人上前欠身行礼,陪笑道:“老汉与同伴要支龙山访友,只是经过贵村,借光借光。”发话的青年人向同伴呶嘴示意,不怀好意地说:“老四,带他们走。宁可错捉一百同学能溜掉一人。”老四向两人招手,叱道:“随我来,走!”

  李玉脸色一变,问道:“小可身有要事,不能耽搁,请问……”

  “呸!在这儿没有你问话的机会,你走是不走?”老四凶狠地问。

  “好,好,走,走,老汉遵命。”于老人惶然叫,身子在战抖。李玉只好顺从地跟在老四身后,进入村庄。村中心近路处有一座小庙,外面不见半个人影。老四带着两人到了庙门前,喝道:“进去,不许开口说话。”

  李玉领先踏入庙门,暗叫一声“糟”!门后两侧,藏着四名皂衣公人。小殿左右人影憧憧,全是带了单刀铁尺铐练的巡检司的兵勇。神坐下,绑住八名男女老少,缩成一团,一个个泪眼汪汪,状极可怜。

  三个衣着不同的人从左厢进入殿堂,中间那人身穿紫花罩袍,佩绣春刀。有一双发光的鹰目,留着八字胡。削脸高颧薄唇,流露着冷酷无情的气息。另一人穿着巡检官服,身材壮实,显得精明强干。第三个人年约四十开外,高大结实,虎背熊腰,生气勃勃,佩一把沉重的雁翎刀。

  老四紧走两步,在阶下行礼禀道:“禀上大人,村西捉到两个岔眼的人,押来请大人示下。”

  穿紫花罩袍的人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冷冷地说:“押到里面去,杨巡检好好问一问。”说完,转身往里走,说的是标准京师口音。

  “卑职遵命,”穿巡检官服的人欠身恭敬地说。

  过来了两名公人,将两人推至殿角,首先遍搜两人的身上携带杂物。两人身上只有三二十文制钱,李玉身上除了革囊之外,别无长物。巡检大人抢过革囊,在神案上摊开。木匣中盛着十二枚长短不一的针炙用金针,银芒闪亮,其细如发的毫针闪亮耀目,名虽是金针,其实都是银合金所制成,名不符实。之外,全是些膏丹丸散。

  “你干什么的?”巡检大人向李玉沉下脸问。“草民是走方郎中。”李玉恐惊地答,害怕的神情装得很象。“报名籍行业。”“草民李玉,也叫李三。南京应天府江宁县龙江关人氏,走方行医为业。”“你到碧螺村干什么?”“草民随那位老伯到龙山村替人治病,路过此地,被村口公爷不由分说……”

  “住口!不许多说。你不认识碧螺村的沈青云?”

  “谁中沈青云?草民在此地人地生疏,第一次经过此地。”杨巡检向捆地一块儿的男女一指,阴森森地问:“你不认识这些人?”“草民确是不认识他们。”

  坐在一旁冷然注视的穿紫花罩袍大人挥手道:“这厮鬼头鬼脑,等会儿好好问他,先问问那老不死。哼!这两个刁民,八成是沈犯派来探风声的眼线,千万不可被他们所骗。杨巡检,你这样问话,是问不出任何口供的。”

  “卑职……”

  “把他们分开,准备动刑,他们便会露出马脚了。这条路只是村镇僻径,凡是经过的人多少皆有关连……”

  话未完,外面有人大叫:“有人闯村,休教他走了。”

  殿中一乱,始终跟在穿紫花罩袍人身旁的佩雁翎刀的中年人踊身一跳,便纵出殿门,冲出了庙门外。“先把他们捆上。”穿紫花罩袍的人沉喝,领着一群的急急出庙门面去。那年头,百姓小民如奴,说捆就捆,谁敢反抗?两个公人取出牛筋索,将两人的手捆在身后往男女囚犯丛中一推。留下两个人监视,其他的人皆急急奔出。

  远处叱喝声震耳,显然闯村的人在拒捕。

  两个监视囚犯的公人,手按刀柄紧张地向外注视。

  李玉被推倒在一名村姑身上,把村姑压得花容变色直喘气。村姑双手被反绑,无处躲闪。看年纪,约在十七八岁左右,脸蛋清秀,身材发育匀称,相当惹人注目。李玉挪正身子,附耳向村姑低声问:“小姑娘,你们是怎么回事?”小村姑脸色苍白,但似乎还沉着,而且不象是见不得人的娇闺女,战粟着低声说:“我爹被奸臣谷大宽所嫉,被革籍为民已有半载,举家迁至碧螺村避祸,却不幸被奸贼查出,派兵前来缉捕至南京,恐怕要押解至京师受审。天哪!老天爷瞎了眼啊!”“谷大宽,是不是高平伯谷大宽?”李玉问。“正是那奸贼。”

  “他的兄长太监谷大用,目下提督西厂。老天!得罪了他们,那还了得?你们一家子恐怕……”“男子死路一条,女的送教坊司”于老人冷冷的接口。

  那时,东西两厂加上内厂,派逻卒刺探天下事,惨绝人寰。北至京师,南抵百粤,官民百姓看到鲜衣怒马操京师口音的人,无不传相避匿,如见鬼魅。三年前刘瑾伏诛,撤去西厂和内厂,除了刘瑾提领的内厂是真正革除后,西厂名除实存,目下仍由谷大用主事。凡是被锦衣卫与三厂提解的人,不管你有罪没罪,先上刑再定罪,反正是有死无生,即便熬得过酷刑,也将被发遣戍为奴。

  教坊司,名称很别致,但其实是官娼,女人被送进去,这辈子算是完了。

  “六安沈家的男妇老幼,惟死而已,宁死不辱。”小姑娘铁青着脸说。

  李玉一惊,问道:“六安州沈家,有一位沈公仲贤,曾任山东乐陵县丞,辅助知县许逵,设下坑道死巷阵,大开城门引贼入伏,一举杀贼五百余。这位沈公……”

  “那就是家父。”

  “哦!原来如此。这是说,害令尊的人,是谷大用而不是谷大宽。许逵已提升山东按察司佥事,原因是他为人园滑,愿将杀贼的功劳让给谷大用,谷贼乐得升他的官。我想令尊必定是按实情详报,因此招来了飞来横祸。其实,那次乐陵大捷,令尊应居首功,只是……

  哦!令尊目下……”

  沈姑娘向侧挪移,粉面一绷,冷笑道:“你们这些恶贼的诡计,骗不了沈家的人。沈家的男妇老幼,已抱定必死之念,休想在我们口中探出任何消息来。”

  “沈姑娘……”李玉低叫。

  沈姑娘狠命地揣他一脚,恨声说:“你滚开些,告诉那位锦衣卫的狗官,要本姑娘死可以,要招出家父的下落,除非日从西起”。

  李玉苦笑,低声问:“你不怕进教坊司?”“我不会活着进京,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本姑娘死。”于老人扭头向李玉悄声笑道:“哥儿,你对乐陵的事,知之甚详哩!”“乐陵大捷,天下皆知,有何足怪?”李玉若无其事地说。“沈仲贤是个好官,你如何打算?”“打算?咱们该为自己打算,把命赔上才冤哪!”

  “目下他们在村外追人,这里只留了两个看守和四个把门的……”

  “我可不敢冒险,别开玩笑。”“咱们已跌入染缸,不死也得染一身脏。哥儿,咱们……”“你想逃走?不!咱们双手被绑,他们有六个人。光天化日之下,往何处逃?”于老人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说:“看来,我们完蛋了。老汉这把老骨头丢在京师不打紧,连累了你,委实于心难安。能逃,你就逃生去吧,千万珍惜你自己宝贵的生命,好自为之。“两个看守的注意力全放在外面,紧张过度,居然没听到里面的囚犯说话。外面不时传来三两声叱喝,气氛紧张,显然出动了这许多人,并未能将闯村的人捉住。李玉正在思索于老人的话,感到暗暗心惊,老人家眼中有物,难道已从自己的言行中发现底细不成?

  正想间,左面院墙顶人影乍现,”噗噗“两声跳下两个青衣蒙面人,手执明晃晃的单刀,狂风似的向殿门抢。

  两名看守齐声大叫捉贼,单刀一领,接住两个蒙面人,“铮铮铮”一声暴响,火星飞射,四把单刀疯狂的纠缠,硬攻硬接拚上了。两个蒙面人的刀法并不十分高明,只是存心拚命,因此锐不可当,片刻间,便将两名看守近入殿内。四个把门人同声呐喊,四把单刀扑入殿堂,形势逆转,两个蒙面人立即身陷危急,被围住了只有招架之功,面无还手之力,眼看要伤在刀下,岌岌可危。

  一名看守,一面出招狂攻,一面叫:“老熊,去看住死囚,这两个凶犯如果接近,你就把死囚们统统宰了。”

  另一名看守应声退出圈子,奔近众囚操刀戒备。

  激斗中,响起一声叱喝,一名把门人架开一名蒙面人的刀,另一名把门人反手就是一刀背,“噗”一声砍在蒙面人的右肩上。

  “哎……”蒙面人惊叫,单刀失手坠地,踉跄侧冲。把门人飞扫一腿,“噗”一声将蒙面人踢翻,喝道:“捆上!割断他的脚筋以防逃脱。”

  另一名把门人手疾眼快,扑上去抓住蒙面人的左手一扳,擒住了,掏出怀中牛筋索,熟练地捆上。另一名蒙面人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被三名凶悍的人围攻,渐渐封架不住,想脱身也毫无机会。

  把门人将蒙面人捆好,笑道:“弄断你一条腿的大筋,你便逃不掉了。阁下,你认命啦!”声落,扳住蒙面人的左腿,单刀割向腿筋。

  蓦地,一个人影从囚犯丛中暴起。

  “砰”一声暴响,接着是“啊”一声怪叫,看守囚犯的老熊向后倒飞。接着,人影疾逾电闪,扑向割蒙面人腿筋的把门人。这家伙连人也没看清,只感到右手一紧,接着脑门挨了一记重击,晕天黑地不知人间何世,扑地昏厥。

  这人是李玉,他终于不甘心被牵连,挺身反抗了。牛筋索根本捆不住他,双手一崩,缠了五匝和牛筋索寸裂而断,暴起发难,出其不意地把老熊打得倒飞丈外,这一拳力到千斤,老熊不但被打飞,而且人事不省。

  已经动了手,还有甚么顾忌?他身法快得骇人听闻,再击倒割蒙面人腿筋的家伙,夺过单刀一声低啸,扑向在旁惊呆了的另一名把门人,“力劈华山”就是一刀。把门人神魂入窍,举刀急架,“铮”一声架住了。

  可是,李玉已经近身。单刀看的是手,扭身切入虎掌发如闪电,“噗”一声劈中把门人的右耳门,接着人似狂风锲入战围,刀出“八方风雨”连声暴响中,重围立解。“交给我,你去救人”。他向已脱力的另一名蒙面人沉喝。

  三个围攻蒙面人的兵勇,一照面便被震退,还没站稳,便听到沉喝声与刀光齐至,李玉已狂风似的扑到,先向左闪,人似旋风刀如猛虎,卷向左首的人,刀光如电,一沾即逝。接着,人影刀光与第二名勇接触。

  “啊……”先前首当其冲的兵勇惨叫,抛刀仰面便倒,右胸裂了一条大缝。

  外面的人不知何时可以赶回,因此必须速战速决。李玉掏出了真才实学,象是风卷残云,只片刻间,便将六名兵勇全部放倒,四名被击昏,两名重伤垂危。

  他丢掉刀,取回神案上自己的革囊,从袖中取出一枚经过特殊打磨的洪武通宝。制钱的一边磨得锋利,可作刀用。他急急割断于老人的捆手牛筋索,再帮着手脚发软的蒙面人,解除八名男女囚犯的束缚。他首先解救沈姑娘,急问:“蒙面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我……我不知道。”沈姑娘不知所措地说。

  “上京是死,逃亡或许可以活命,你们快逃。”他急急地说。

  “恩公你……”

  “我替你们挡住追兵。”“先往龙山逃,跟我来。”于老人拾回自己的拐杖叫。

  两蒙面人各取了一把单刀,其中之一低叫:“世叔已接至龙山,二婶请随小侄来。外面有余武师带了几位好友接应,引走狗官以便我们脱身。生死关头,打起精神来,走!”

  八名囚犯中有三个中年妇女,一个老仆,一位小后生,一位在襁褓中的娃娃,一名使女,一位是大闺女沈姑娘,怎样走法?李玉在庙祝的房中,找来了两条粗绳,拾起两把单刀,一把抱起小后生,说声“走”!由于老人带了抱着婴儿的中年妇人,领先从庙后脱身。

  村北不时传来三五声叱喝,追遂的人大概都到北面去了。

  闹了两年贼,这一带的村庄,几乎都建有寨墙和护村壕。十二个人扑奔村南,穿过门户紧闭的村屋,到了村南的寨墙下。抱着小后生断后的李玉,还得不时伸手挽沈姑娘一把。小脚伶仃的沈姑娘赫得腿都软了,那里快得了?但不快不行,亿以李玉必须帮助她急走。

  到了寨墙下,他领跃上了丈六七的寨墙,放下小后生略一打量,向下叫:“找几张桌凳来,帮妇孺们登墙,我准备下去的东西。”

  外墙高有两丈左右,下面是宽有丈六七以上的深壕,水色青绿,说明其深度当不止两丈。要飞渡谈何容易?他用单刀作柱,找一块大石做锤,将单刀钉入墙头,以绳系住刀柄,锤下墙根,再将革囊向对岸一丢,泅水而过,将另一把单刀钉入地下,接上绳拉紧,便成了一道倾斜的索道。准备停当,他攀绳而上,撕衣块包住右掌,向两个蒙面人说:“你们留一个人在上面接应,我先送他们下去。”他一手抱起小后生,右手一搭绳索向下挂,“刷”一声,便平安降下壕对岸,放下小后生再重新循索而上。另一名蒙面人,已带着小婴儿跟着他滑下,在对岸戒备。事急从权,这时忆顾不了男女之嫌,不管这些女人肯是不肯,他一个一个挟起便走。费了不少工夫,手上包着的布帛换了三次,方将三名中年妇人、使女、老仆一一送过对岸。最后他一把挟住沈姑娘的小蛮腰,向于老人叫:“老伯,你先走。”

  于老人以双手攀绳,平安落地。他搭住绳,向留在最后的蒙面人说:“在下到了下面,你方可下来,绳索载不住三个人。”沈姑娘不再挣扎,反而用手扳住他的肩膀,闭上下滑。

  滑至一半,上面的蒙面人惊叫:“不好,他们追来了。”

  “快下来。解掉绳索跳水。”他大叫。

  蒙面人不敢跳,径自抓住绳索向下滑,滑得太急,三个人跌成一团。李玉扶着姑娘站起,向蒙面人不悦地骂道:“你这胆小鬼,慌什么?快走,我断后。”

  他奋力拉断绳索,拔出单刀,向西方不远处的密林一指:“快!从西南脱身,我引他们往东南追。老伯,龙山村见。”

  壕外侧是菜园,十余丈外方是连绵不绝的树林、竹丛、荆棘,他直待众人进入西南角的树林,方向东南举步,一面扶着单刀引吭高歌:“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万迭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湖袖。影厮伴东奔西走。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嗜村酒。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

  进入西南角树林的人,皆伏地潜藏,紧张地等侯变化,从树隙中注视着李玉湿淋淋的身影,弹刃高歌扬长而去。

  寨墙上,十余个人影循墙急走,要找下去追赶的地方。可是,全村只有两处出入口,一东一西,有从里面登墙的梯架,却没有下外面的缺口。佩雁翎刀的人沿墙头向东追,心中大急地叫:“跳下去追,不然他们向东循入山区,便难以追捕了民。”声落,他踊身一跳,“噗通”一声水响,跳入深壕中。他的水性大概不佳,闭着眼屏住气乱划乱登,居然被他爬上了对岸,狼狈万分。

  其他的人不得不跟着跳,但不会水的人只好干瞪眼,留下了五个人,由穿紫袍的人率领着沿墙向东追,要抄出前面拦截。

  于老人见追兵已经入林,站起说:“快走,随老汉来。”说完,带着小后生向西走。

  “老伯,到龙山该向东。”一名蒙面人说。“你真笨,李哥儿为何往东诱敌?这叫做虚则实之实由虚之,先诱狗官向东追,等发觉上当便会死心塌地回头,那时我们已远处两里外了。

  我们到前面绕道折回,快!”于老人一面走一面说。

  佩雁翎刀的人,带了七名爪牙奋力狂追,追入树林,已拉近至三丈左右,前面的李玉连头也不回,大踏步往前走,他心中大喜,用上了轻功提纵术,奋身一跃,跃进了两丈,脚沾地再次纵起,猛扑李玉的背影,势如饥鹰搏兔,双手下抓,一抓颈背,一抓顶门,宛若雷霆下击,悄然下手擒人。岂知李玉早有准备,像是脑后攻了眼睛,猛的挫身右闪,旋身出掌捷逾电闪,也突然出手反击,“噗”一声闷响,一掌劈在对方的后脑上。佩雁翎刀的人骤不及防,一扑落空,想躲闪已力不从心,“蓬”一声扑倒在地,再向前翻滚跌了个手脚朝天,身形止住人已昏厥。

  李玉仍向前走,倒拖着单刀从容不迫穿林而行,脚如行云流水,紧追紧走,慢追慢行,始终不曾回头,与叫喊着追来的七名爪牙,保持着三丈之距。

  穿越树林,到了一处广约五六十亩的荒地中,野草及腰,地面平坦,显然早年曾是耕地,大概是闹贼后村中缺少人手,只好任肥田变为瘠土啦!

  对面的竹林中,抢出穿紫袍的人,带着五名爪牙迎面拦住去路,一面奔来一面叫:“前面没有人,要犯从西面走了。杨师父被这死囚打死了。薜大人,拦住他。”一名爪牙气急败坏地叫。薜大人吃了一惊,杨师父被打死了这还了得?这名死囚可怕哩!好在自己这方面人多,料亦无妨,拔出绣春刀大吼道:“围住他,格杀不论。”

  五名公人左右一分,向前包围。李玉扭头便走,反而逃向碧螺村。

  他展开了脚程,跳纵如星弹丸掷,三两起落便远出七八丈外,如飞而去。这次他不再等侯追兵,沿外壕狂奔,绕到村西,逃入了西栅门,往村巷中一钻,不见了。

  薜大人率众追入,整整化了两个时辰功夫,遍搜每一座村屋。同时,派人追回往北追人的杨巡检,带着二十余名公人,向西穷追走脱了的八名要犯。等他们救死扶伤并搜完每一栋村屋,已是近午时分了。最后,抬了三名重伤的人,垂头丧气地返回府城。

  当晚,城门口贴出了告示,捉拿要犯李玉,赏格是白银五十两,限要活的。当涂客栈的店东因窝藏要犯的罪名,被打了五十荆条,枷号三天示众,没有理由可讲。

  八名妇孺在于老人的引领下,绕南面的荒野折向东行,半个时辰后方找到东行的小径,距龙山村不足两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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