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不容藏身在思贤馆客店的左方不远处街角,目送徐霞三女去远,这才跳后院返店。

  走向客院途中,他一直思索侍女小春的身份谜团。

  他早就知道徐霞是上一代宇内三妖仙之一,太湖幽虚仙子的门人,阴煞真气的火候相当精纯,但侍女小春的火候,显然更精纯三两分,这怎么可能?

  另一位侍女小秋,显然并不比小春差多少,至少也比徐霞高明。

  徐霞骄傲自负,以女强人自居,不可能容忍比她强的人在身边,更不可能允许侍女比她强,也不可能调教出比她强三两分的侍女。

  沉思中还没得出结论,一脚踏入院子,不由暗叫晦气,院子里有人在等他。

  徐义,还有老二徐勇,另有两名打手,四个人怒容满脸,气势汹汹。

  “小雍,你真是天地不容呀?”老二徐勇嗓门像打雷:“好家伙,你把咱们徐家的人耍得鸡大不宁,扮猪吃老虎,真该死!”

  “我妹妹说,你仍然对龙姑娘存心不良,不肯罢手。”徐义的火气更旺:“该死的混蛋!没有人敢抢我的女人,没有人敢如此侮辱我徐三爷。

  在南京,你胆敢到我的留着院拆我的台,现在又打我未婚妻的主意,不剁碎你喂狗此恨难消,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天快黑了,饥火中烧难怪人的火气旺,兄弟俩有备而来,似乎已有将他乱剑分尸的打算。

  他总不能见了徐家的人就让步逃跑,但又不想伤害徐家的人,真令他烦恼。

  “天杀的!你还真像一个在教坊争风的嫖客呀!”他忍不住粗野地大骂:“女的去了男的来,你以为真吃定我了?你他娘的昏了头。”

  他曾经与徐义交过几次手,表面每次他都占了些少上风,但彼此心中有数,双方都有意隐藏真才实学,并没真正的交手拼搏。

  这次,他深怀戒心,对一直不曾有所接触的徐老二徐勇,他必须全神留意。

  对方四支剑,先后出鞘杀气腾腾。

  他拔出尖刀,刀长一尺八,几乎比剑短了一倍,先天上剑就占了一寸长一寸强的便宜。

  他当然不愿陷入围攻的局面,移至院角占住有利地势。

  四支剑遥指着他,无比磅礴的气势令他心中暗懔,那凌厉的无形杀气向他绵绵压来。真有令人胆寒心摄的威力,胆气不足的人,必将在这种撼人心魄的压力下心神崩溃,丧失拚搏的勇气。

  “你们动了杀机。”他沉声说。

  一声冷哼,徐义身剑合一狂野地扑上了,但却是最普通的招式飞虹戏日,一种攻正面上盘威力有限,极易封架的招式。

  他可不认为是极易封架的普通招式,徐义知道他武功超绝,知道他把天道门的杀手收拾得落花流水,迄今为止还没碰上敌手,目下居然用普通招式主动攻击,如无所传岂敢表现得如此狂傲?

  如山剑气压到。剑尖如雷电般光临,半途劲道进发,比出平时的速度增加三倍。

  刀光一闪,挣一声暴震,封住了这威力无匹的一剑,迸散的剑气发出可怖的啸吟。

  他吃了一惊,退了两步,可怕的反震力撼动了他马步。

  徐义侧飘丈外,无意中挡住了正要冲上接应的打手,脸色大变,似乎比他更为吃惊。

  他一咬牙,神功骤发,神意凝聚刀尖。

  刚才徐义那可怕的神功御剑雷霆一击,几乎震碎了他的尖刀,竟然存心要他的命,对方的内功造诣,已经可以在八尺外以剑气撕裂人体,足以名列特等高手之列。

  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要不是事先警觉有了自保的准备。这一剑就可将他置于死地。

  他把徐勇的武功,估计比徐义强一倍。

  剑光电射而至,彻骨裂肌的剑气果然强烈一倍,压力也强一倍。

  尖刀幻出夺目的光华,奇准地锲入压来的剑山,响起一阵虎啸龙吟,火星猛地进爆,彻骨冷流四涌。

  人影乍分,气流激漩,龙吟虎啸声隐隐不绝。

  他斜移三步,马步稳下了。

  徐勇也震得斜飘丈外,握剑的手告现颤动,脸色泛青,大眼中有惊骇莫名的神情流露。

  “你已练成九成阴煞真气。”他有点心惊地说:“幽虚仙子名列上一代的三妖仙,她也没练至十成境界,在武林罕逢敌手。

  你如果再苦练一段时日,修至十成境界并非不可能,那时再横行天下,几乎无人可以制你了。徐老二,你真不该过早暴露所学的。”

  “咦!你……你真知道我的底细?”徐勇骇然色变。

  “你认为如何?”

  “你……”

  “幽虚仙子号称妖仙,造孽一生为祸天下将近四十年,满手血腥杀人无数,最后被仇家灭门暗杀,情夫死爱子亡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零零凄凄凉凉,隐居太湖故园忏悔她罪恶的一生。

  你徐家承受他的绝学真传,希望不要为祸天下增加她的罪孽,能在南京保持僵局应该满足了,须防天道门的杀手也用暗杀的灭门手段对付你们,幽虚仙子的殷鉴应该让你们知所警惕的。你们走吧。赶快回南京脱出是非血腥屠场。”

  “我与你誓不两立……”徐义怒叫。

  “不要再找我。”他厉声说:“再向我递剑。我一定毁掉你的手,不信试试看?最好不要试,哼!”

  徐勇打出四面围攻的手式,四人开始逼进移位,要将他逼入阵中心以便同时出剑围攻。

  “你们不可能获得围攻的机会,我要先用暗器废了你们的两个打手。”他声色俱厉,左手徐徐拂动:“以神驭刃,在下的暗器比雷电更具威力,连你们九成火候的阴煞真气,也禁不起在下的铁翎箭一击,不信可立可分晓,你们准备了。”

  他不便用暗器伤徐家兄弟,伤打手名正言顺。

  没有人敢怀疑他的暗器威力,天道门的杀手全是暗器名家,大多数是死在他的暗器下的。

  两个打手脸无表情,但徐勇却心怯了,先打出询问的手式,然后打退走的暗号。

  “你如果再找龙絮絮,我必定杀你。”徐义搁下狠话,为自己找退走的借口:“这次放过你,你给我小心了,不许你再来打扰我。”

  “你吓唬不了我。”他大声说:“龙老伯传授我暗器绝技,我有权关心他父女的安全和幸福,我会去找他们,你凭什么断绝他父女与我的交情?

  就算龙姑娘与你结了婚,我也无权禁止她做任何事,更没有干涉岳父作为的借口和权力。我看你是吃多了撑坏了,忘了你是老几,忘了该怎么尊敬长辈的人伦规矩,我可怜你。”

  推开房门,他怔住了。

  桌上已点了烛,原来已是黄昏降临天色渐暗。龙姑娘默默地用目光迎接他,脸上有掩不住的感伤。

  “絮絮。”他感情地轻唤,反手掩上门:“你是怎样来的?”

  “和他们一起来的,但我跟在后面。”龙姑娘幽幽地说:“他们派有人监视我和我爹,但不知千手飞魔的女儿虽不能飞,决不是他们这些所谓高手所能管制得了的。”

  “絮絮,我早看出你有满腹委屈。”他在一房坐下,不自觉地叹息一声:“老伯是威震天下的名人,一言九鼎理所当然,可就苦了你。絮絮,我好后悔。”

  “你后悔什么呢?唉!”龙姑娘以手掩脸,发出痛苦的叹息。

  “我后悔不早向天道门公然挑战,后悔拒绝与你爹联手合作。最让我后悔的是让你走。”

  “不容哥……”龙姑娘酸楚地低叫。

  “都是该死的龙江船行误了我的事。”他懊丧地说:“为了保全船行,为了等候结果,我不便公然向天道门公然挑战,不忍半途而废为人谋而不忠,所以不能离开南京,只好硬下心肠让你们走。”

  “不容哥,能让我了解你的苦衷,和你对我的情义,我好高兴,我……”

  “罢了,我一辈子没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没想到只做了一件,这一件就让我有生之年……”

  “不要说了,不容哥,这是天意……”

  “没有所谓天意,更没有所谓数有前定,那都是骗村夫俗子的把戏,天意与气数是靠不住的。”他愤懑地说:“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就算他命该做皇帝,假使他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等登基,他永远等不到这一天到来。

  我感到奇怪,甚至感到不可思议,你爹不是威武所能屈的人,他根本不在乎天道门的威胁,怎么会以你的终生幸福为赌注,用婚姻来换取徐家联手对付天道门的笨事?”

  “请不要追究……”

  “不,我一定要弄明白。”他坚决地说:“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我一直无法找到和你相处谈谈的机会,愈来愈感到纳闷困惑,请告诉我,好吗?”

  “我……”

  “我求你说,我是真正的关心你,絮絮,不要让我心中不安,不要……”

  “这件事,与我爹无关。”龙姑娘放下掩面的手,凤目中有泪水,也有猛兽猎食时光芒映射。

  “那……你是自愿的?明知徐义那家伙不是东西,在南京他就是教坊的花花公子……”

  “自愿?如果除了你之外,普天下要想找出一个我自愿嫁他的人,得末会有。”

  “这……”

  “我先把三槐集发生事故的经过告诉你……”

  听完姑娘所说的经过,他暴跳如雷一蹦而起。

  “好,我去逼他们去找天道门的首脑决战。”他暴怒地叫:“我要看他们凭什么敢用这种手段来胁迫你,他不啻搬石头压自己的脚,凭他们也配与天道门为敌?天道门一天不灭,你就有权一天不嫁给他,我要……”

  “他们好像真来了不少人,实力颇为雄厚。”

  “徐老二是何时赶到的?”

  “不知道,好像是昨天,但直至从沈家庄返城后,他才带了几个人到悦朱老店会合。”

  “唔!怎么这样巧?”

  “怎么巧?”

  “天道门的首脑,确是昨天到达的,双方走上同一条路,同一时日到达,路上居然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确太巧了。

  絮絮,徐老三根本没有抗拒天道门的实力,但却用助你抗拒天道门的条件,胁迫你允婚合作,实在自不量力。

  你必须特别当心,须防他与天道门妥协。天道门已向我施加压力,玩弄过三分江湖或者平分天下的把戏了。”

  “我已经暗中提防他出卖我,可是……”

  “可是什么?”

  “恐怕无能为力。”

  “还有我呢!絮絮,不要失去信心。”

  “你不明白,唉!”

  “我不明白什么?”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我要知道困难所在,不要瞒我。”

  “他在我身上加了禁制,是在替我疏解大自在佛所制的身柱穴时弄的手脚,我是在追赶紫霞宫主时发现的。我不便说穿,天知道他会在那一天提出来威胁我?”

  “天啊!你何不早告诉我?”他大惊失色。

  “我那有和你独处的机会?”姑娘苦笑:“今天要不是趁他问徐家人全部外出,我还无法溜出来呢。”

  “告诉我你的发现,快。”他焦灼地催促。

  “当时,我狂追紫霞宫主,她逃命的速度太快,我只好准备用远攻的飞虹匕杀他,正当气上重楼,正待以叱喝声迸发真力的前一刹那,突觉督脉的身柱部位,像有某根筋陡然收缩,背部一麻,眼中有金星飞舞。这一失惊,便被妖妇逃掉了。”

  “准备走。”他跳起来。

  “走?”

  “此地不安全,我带你到有朋友照应的地方,替你详细检查。对我有信心,好吗?”

  “我从在南京看到你时,就对你有信心,而你却让我走。不容哥,我……”姑娘扑入他怀中,哭了个哀哀欲绝。

  这里是朱家大院,所有的住宅都加了官府的封条,朱家的人都被天道门的杀手屠光了。

  谁也没想到这座凶庄被人作为藏身处,大白天也没有人敢接近朱家的田地。

  秘室中点起灯火,门窗紧闭。

  雍不容替姑娘疗伤,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两人相处秘室,毫无不便的感觉。

  检查阴毒的制人手法相当麻烦,没有显明的症状便无从下手。

  好在姑娘知道被和尚制了身柱穴,知道徐义解穴时卖弄了不少诡秘手法,复在全力运功气上跑,凝注真力要发声进劲时,幸而感觉到异象,这等于是有了线索,毛病该在背部的督脉上下。

  督脉是玄门的重要经脉,雍不容炼的是玄门正宗仙功,而且修至内丹已成境界,这是他以大恒心大毅力苦炼所获致的超凡成就,比那些有根基肯苦修的人,花一甲子岁月也无法达到的境界更高。

  背部布满神经,以督脉经为主中枢,以足太阳膀胱经、胆经、与连着手臂后背的三焦、小肠。大肠等经脉为辅,真正的针灸郎中要详细检查也非易事,想找出某一部份神经有了变化。更非短期间所能办到的事。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用姑娘的发钗试了每一条经脉,两人都心中焦灼,急得流了一身汗。

  终于,在耳后找到了可疑的变化,变化在头部而非背部。

  没错,足少阳胆经的风池穴出了毛病,位于耳后脑空穴下方入发五分处。

  足少阳胆经在头部前后绕行一匝半,起于眼角的童子胶,难怪突发时眼中会冒金星……

  风池以下,是第二十一穴肩井,牵动背部神经,就会有背部一麻,筋肉抽颤的现象发生,甚至整个腰背都会有疼痛感。

  风池,也是手足少阳阳维三脉之会,影响三脉的神经,制住这穴真够阴毒的。

  “不是用阴煞真气所制的,不然你会经常感到寒冷与头晕目眩。”雍不容欣然说:“而是用一种细小的针,注入具有阳罡热毒的内功,挑伤穴附近的主神经,热毒便潜伏在内,却又不损穴道。

  久而久之,热毒循主神经扩散,而不需经过胆经主脉,所以不易发觉。要不了多久,热毒攻脑穴,便会呓语,语无伦次比白痴好不了多少,便可任意摆布了。

  “哎呀!不容哥……”姑娘披衣而起,大惊失色。

  “放心啦!傻丫头,我既然知道来龙去脉,当然有把握疏解。我想,你必定在被他从大自大佛夺过的后片刻,曾经有短暂的失神现象出现,也就是他弄手脚的好机会,他在替你解穴时所卖弄的手法,完全是引你进入迷宫的转移注意力伎俩。

  天杀的!这家伙的阴煞真气火候已有七成却另具阳罡的秘技,假使我全神防备他的阴煞真气,很可能措手不及栽在他手下了。好,我等他。”

  “这畜生好恶毒阴险!他真有意出卖我。”姑娘咬牙切齿说。

  “你错了。”雍不容脸色很可怕。

  “不容哥,我错……”

  “他要你死。”

  “什么?”

  “很可能用你的死尸,与天道门谈条件。”

  “这……”

  “在十天半月之后,你的头部就会有变化。我敢武断地说,就算他师父幽虚仙子亲临,也无法疏散这种阴狠恶毒的制人手法。”

  “哎呀!这……”

  “我就可以,始元大真力的根基是朝元真气,真气化为千丝万缕引导出经脉内外的细小异物,阴煞真气不能,三味真火也不能,连两仪大真力也不能,我能。”

  “不容哥,我好高兴……”姑娘狂喜地扑入他怀中。

  “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还有苦头吃呢!行功疏导时热毒引出,你会感到浑身火热,头晕目眩,颈部如有虫行蚁走针扎般难受。起来整衣裙,我要争取时刻,外面有许多朋友要将消息告诉我呢!”

  半个时辰后,龙絮絮欢天喜地走了。

  雍不容调息片刻,这才匆匆到达大厅。

  朱家大院附近到底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也不便问,反正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一剑横天的朋友,大多数是侠义道或白道的人士,四海邪神请来助拳的人,是标准的邪道豪客;不要狂乞的朋友,自然是声誉不见佳的妖魔。这些人,各划地盘防守和歇息,暂时抛弃往日的恩怨过节,各行其业但目标相同。

  总之,这些人之间并无真正的仇恨,只是处世行事各人的标准不同,或者仅有意气或名头之争而已,真正有仇恨的人,是不会放弃仇恨走在一起的。

  大厅灯火幽暗,等候他的十几个人正等得心焦。

  “你可出来了,南无阿弥陀佛!”不要狂乞如释重负地念起佛号来:“你和龙小丫头孤男尊女,躲在暗室里到底搞什么鬼?要不是我老花子了解你的为人,不打进去才怪。”

  “替龙姑娘解歹毒的经脉禁制,她曾经在枉死城进出了一次,两世为人。”雍不容脸一红,赶忙解释表明他并没暗室堀心:“怎样,消息如何?”

  “老花子料事如神,当代宇内三妖之一,可不是浪得虚名混来的。”四海邪神乘机奉承不要狂乞:“其-,大批黑袍杀手已包围思贤馆老店,等候机会攻入你的客房宰你。其二,沈家庄果然发现有神秘的黑衣人偷偷出没,是否果如老花子所料,首脑们白忙一夜之后,前往沈家庄歇息,得等后续消息才能知道了。”

  “我狂乞几乎可以保证,那些狗东西必定前往沈家庄歇息。”不要狂乞拍着胸膛说:

  “雍小友只有一个人,不会再带徐家的人重临沈家庄。

  你与徐家的人争风冲突的事,已经传遍全城,不啻公然决裂,你一个人成得什事?所以他们料定你不会前往侦查,去了也难逃他们全门高手的围攻,所以他们必定会在沈家庄歇息错不了。”

  “但愿如此,我想到思贤馆走走……”

  “千万不要去。”一剑横天赶忙相劝:“并不是耽心你出意外,而是按计行事不能临时乱了章法。夜间他们的暗器可怕,决不可能歼灭他们,必须在大白天才能一网打尽,走脱一两名首脑,后患无穷,咱们不能冒险。”

  “也好,口供怎样了?”

  “一切都是楚酒狂在搞鬼。”不要狂乞苦笑:“几乎全被我料中了,他利用武林怪杰的身份兴风作浪,其实是天道门天极堂的副堂主,管理全门的十方土地。

  武林十剑无情剑那些人,就是断送在他手中的,执行屠杀的是天极堂与天枢堂派出的杀手,其中最可怕的是妖术通玄的茅山三圣,三妖道是天极堂的主事人,地位仅次于堂主……”

  “老天爷!真的?”雍不容跳起来,脸色大变。

  “你怎么啦?”不要狂乞讶然问:“在迎春阁扮粉头用五毒三娘的奇毒,暗算你的人确是天教玄女的门徒小佩。

  他们杀了我侄儿与五毒三娘,他们也为了个人恩怨而替天门带来灭门之祸,真是天意……”

  “我是指茅山三圣。”雍不容眼神百变。

  “那三个妖道带了五鬼神兵,几乎屠光了无情剑那些人,也几乎宰了千手飞魔,却被你在紧要关头救走了龙老兄,有两个妖道受了伤……”

  “那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

  “那天晚上,他们三妖也都在龙江船行,都亲眼看到茅山三圣也在该处现身,他们是徐家花重金请来的保镖,怎么可能在同一期间出现在金川门外的茅舍?难道他们真练成了分身法?不可能。”

  “见了鬼啦!那天晚上他们根本不到后面来作法兴妖,我还想和他们斗道术呢!可惜他们像押阵的菩萨,在店前摆样子唬人。小兄弟,告诉你,那是假货,真的茅山三圣,确在金川门外屠杀那些傻瓜英雄。”

  他脸色大变,一语不发不断兜圈子踱来踱去,显得心事重重。

  “你到底怎么啦?”不要狂乞忍不住催问:“你是不是碰上了转魔鬼,在厅里转来转去,我头都被你晕了,你累不累呀!”

  “茅山三圣是徐家聘请的保镖。”他的嗓音都变了。

  “是呀!”

  “而茅山三圣是天道门天枢堂的主事人。”

  “楚酒狂的口供绝对可靠。”

  “那……徐家与天道门有何干连?”

  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目定口呆。

  “我的老天爷!”久久,突然传出不要狂乞的怪叫:“小兄弟,你与他们多次出生入死,居然留得命在,恐怕真是老天爷大发慈悲眷顾你,没让他们从背后捅你一刀,或者用暗器从背后送你去见阎王。”

  “这……”雍不容直抽凉气。

  “三度袭击,徐家杀了多少天道门的杀手?嗯?”一剑横天也变色问:“他们从来就没单独和天道门的人照过面,混战中只杀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糟了!龙老伯有危险。”雍不容跳起来:“我要跑一趟悦来老店……”

  “冷静些,小兄弟。”不要狂乞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从长计议,急必愤事。”

  “可是……”

  “不要可是。”

  “老前辈……”

  “我知道你关心他父女的安危,但老花子另有恶毒的主意。”

  “老前辈的意思……”

  “将计就计,让他们露出原形。”

  “这……”

  “可以肯定的是,徐家很可能在南京就与天道门挂了钩,难怪咱们所获的消息中,天道门急于搏杀的人有你和龙老兄父女,而没有徐老三。”

  “我要知道老道辈的所谓毒计。”

  “今晚,你必须以高超的道术,在五更左右,进入悦来老店,如此这般……”不要狂乞面授机宜。

  悦来老店的小院在灯火明亮,徐义与龙絮絮在灯下品茗。姑娘在相处时日里,一直对徐义不苟言笑,甚至冷着冰霜,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冷嘲热讽,经常把徐义激怒得吹胡子瞪眼睛,一点也不像爱侣,说是两个对头倒还名符其实。

  在被胁迫下订婚的条件,她实在快乐不起来。

  今晚,徐义似乎有点反常,对于她摆脱监视的人外出,在外面逗留一个多时辰才返店的事,并不像往昔一样凌厉地指责盘诘,仅问了几句便怒意全消,和善了许多,甚至脸上有飘忽的笑意。

  徐义一向霸道,严厉地限制她自由活动,理由冠冕堂皇:强敌环伺,杀手神出鬼没,安全第一。

  “我是真心关切你的安全,并非毫无理性地限制你独自在外走动。”徐义的主人面孔居然不再难看,真流露出些少关切的神情:“天道门的首脑人物可能真的赶来了,决定性的时刻将届,我不希望在这紧要关头出意外,难道你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徐义,我明白的告诉你。”她也不像往昔一样针锋相对冷然讽刺,语气平和了许多:

  “我八岁就随我爹遨游天下,经验与见识决不会比你差,我会保护我自己的。不是我存心斗气给你难看偷偷出去活动,而是有些必要。我总觉得你的人靠不住,这种希望瞎猫碰上死老鼠的搜寻术,简直是开玩笑,我只好自己出去打线索了。”

  “你又怎么去找?”徐义悻悻地问。

  “要说我去找雍大哥相助,你相信吗?”

  “不相信。”

  “理由何在?”

  “我和他闹翻了,他附近我有眼线,你决难逃过他们的耳目。”徐又显得信心十足:

  “不过,我不反对你要求他相助。“

  “怪事,你何时开始有这种念头的?”

  “并不怪,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无赖中的君子,他不会厚颜无耻地横刀夺爱,而且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情义。最重要的是,他的确神通广大。

  “你在打什么歪主意?”她不胜惊讶于徐义的转变。

  “等我查出天道门首脑们的聚会处,再由你去请他相助。”徐义脸上有诡谲的笑意。

  “每次都是他先找到……”

  “我不再跟着他乱闯,他那种说走就走,令人措手不及的方法太危险,每一次我都来不及召集人手,因而毫无作为,成了替他摇旗呐喊的马前卒。

  我要作有计划的行动,要他配合我,所以不再反对你接近他。我发现你提出的要求,他会毫不迟疑地接受,只有你才能请得动他,你不会反对吧?”

  “在我没能猜透你的用意前,我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当然原则上我不反对。你这人工于心计,性情变幻莫测,我总觉得人的一言一动,都令人有笑里藏刀的感觉,所以你的用意,最好能让我全盘了解。”

  “用意非常简单,我要让天下人明白,与天道门挑战的主将是我,而不是他天地不容。”徐义的神情显得凶猛狞恶,杀机怒涌:“我绝不让他夺去我的光彩,我才是光华熠熠新一代的风云人物。

  “也许,但我听得有点不顺耳。”她冷冷地说,放下杯离座。

  徐义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手!”她厉声叱喝,怒目相向。

  “大胆!”

  “我叫你放手。你必须先尊重你自己,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你这是干什么?要强制我吗?你还没成为一家之主呢,你希望我不理会承诺离开你吗?”

  “你敢?”徐义凶狠地说,但极不情愿地放手:“你最好不要有这种念头,哼!”

  她扭头便走返回客房,不欢而散。

  一早洗盥毕,三十余位男女在客院的食堂用膳,其中有徐老二徐勇。

  整个晚上都有眼线往返传递消息,但徐义任何消息皆拒绝提供给千手飞魔父女,完全忽视老魔父女的存在。连那些打手仆从,也爱理不理把父女而当作多余的人。

  匆匆食罢,打手们等候主人退席才能离座。但上席的千手飞魔却迟迟不离席,老人家究竟是位高辈尊的主客,作主人的徐勇兄弟真不便催促。

  “徐贤侄,老朽打算偕小女外出打听消息。”千手飞魔神态悠闲地说:“像这样在客店里枯等,等候杀手上门,老朽实感不安,这不是我千手飞魔的习惯。”

  “哦!老伯的打算是……”徐勇是兄长,目下该成为主事人。

  “老朽昨日从沈家庄返城后,总觉得沈家庄东面那几座零星的小村落大有可疑。”

  “老伯认为天道门的人,仍在那一带潜伏待机?”

  “不错,沈家庄只有他们另一处聚会处,首脑人物必定在其他村落中匿伏。白天他们不便在城内活动,必定在村落中养精蓄锐,老朽要前往各处村落踩探,不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这……这太冒险,万一……”

  “无所谓冒险,总比在店中等候灾祸临头要好些。”千手飞魔不住捻弄泛灰的胡子,像个老学究:“如果找不到线索,那就表示他们的首脑根本不曾前来,仍然留在南京的秘密山门内。”

  “当然有此可能。”徐勇不得不点头同意,因为事实上迄今为止,他们一直得不到任何天道门杀手的活动消息,仍在作盲目的摸索。

  “所以,老朽打算如果查不出任何线索,便动身疾趋南京,到南京去找他们的山门。”

  “什么,老伯要回南京?”事出意外,徐勇吃了一惊,有点失措。

  “对,直逼山门,机会要多些。”千手飞魔坚决地说。“何况往昔在南京活动期间,老朽多少摸清他们一些底细,而在这里,老朽却人地生疏,有如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所以假使老朽父女未牌左右不曾返城,那就表示一无所获,贤侄不必等候了,老朽必定已赶赴南京,在大胜关尊府相候,或许要和令尊,商讨令弟与小女的婚嫁事宜,早一天了却心愿,老朽才能放心与天道门生死相决了。”

  “老伯,这件事太过冒险,须从长计议。”徐义也大感惊讶:“光天化日之下,老伯两人便敢在罕见外地走动的村落踩探,天道门的眼线……”

  “放心啦!贤侄。”千手飞魔掀须微笑,信心十足:“老朽闯了一辈子险恶江湖路,知道该如何踩探进退。一次上当一次乖,往昔老朽志在脱身,因而疏于防范,以致被他们逼上绝路。

  这次不同,直趋南京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必定措手不及章法大乱。每件事都难免有风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他们一露面,老朽难击毙他们几个人,敌势过强亦可安全脱身。”

  “可是……”

  “老朽去意已决,如果贤侄不愿在此枯等,何不一同动身?假使能在村落间搜到他们的踪迹,不是最好的一举歼除元凶首恶的大好机会吗?在店中等候贵下属禀报,老朽认为是白费工夫。贤侄,假使现在贵下属返回禀报,已查出天道门杀手在东乡一带藏匿,贤侄会不会仔细策划一番,再浩浩荡荡前往袭击?

  “这是不同的……”

  “雍小哥之所以能再三成功地痛歼天道门的杀手,问题就出在他敢无畏地亲自踩探,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攻击。

  你们不去,请不要阻止老朽冒险犯难,老朽与天道门誓不两立,怀有与他们决死的念头,何时碰上他们,老朽并不介意。”千手飞魔向女儿挥手示意,向外走:“未牌时分,老朽父女如不返店,那么,咱们南京见,南京大胜关尊府见,盼贤快马加鞭赶回共襄盛举,扫庭穴希望有你们一份。”

  徐勇正要加以拦阻,厅外匆匆奔入一名大汉。

  “天地不容提了行囊离店。”大汉向徐勇附耳低声禀告:“据替他收拾的小店伙说,他退房间要前往南京。咱们的人已跟下去了,请二少爷定夺。”

  千手飞魔父女已出厅返回客房,所有的人立即显得有点紧张。

  “会不会与龙老伯有关?”徐勇向乃弟沉声问:“他们事先一定约好了的?”

  “不可能,二哥。”徐义肯定地说:“昨晚咱们离开思贤馆之后,雍不容在房中的动静皆在咱们的眼线监视下,没有任何人接近他。

  絮絮偷出活动,根本不曾在思贤馆现踪,她返回后的动静,咱们一清二楚。三更天思贤馆有变,雍不容不在,神秘失踪,那是他的惯技,不足为奇,天亮后再出现房中,也是他的一贯手法。”

  总之,咱们已有万全准备,他们之间,没有在一起商量策划的可能。”

  “我总觉得有某些地方不妥,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徐勇有点不安:“总之,不是好兆头。”

  “二哥,怎办?”

  “他奔向南京,龙家父女也要返回南京,你还问我怎办?留在这里等喝西北风吗?”

  “这……”

  “走!因势利导,不能坐失良机,你快去与龙家父女商量,与他们一起动身。”

  “好,我这就去。”徐义匆匆走了。

  至东乡的大道,也是至南京的官道,两三里外岔出一条向北的小径,那就是通向北面两里左右沈家庄的路。

  从岔道再往东,五里亭官道向南折,从此官道便远离淮河,直伸向三百里外的南京。

  千手飞魔说要到沈家庄以东的村落踩探,当然必须岔入小径,先通过沈家庄。

  徐勇成了主事人,比乃弟老成些,先派出四名打手扮成村夫,走在前面里余探道。

  其他的人分为四批,每批十二三人,跟在千手飞魔父女身后。

  第一批由徐勇率领,在父女俩后面半里地亦步亦趋。

  所有的人,除了探道的四打手之外,皆携带了行囊包裹,作了返回南京的周详打算。

  徐家的人这次正式全部到齐,总数将近五十名,实力雄厚,足以和天道门的大群杀手一拼。

  天道门真正杀手并不多,以上次沈家庄惨烈搏杀来说,除了大自在佛、楚酒狂一群不得不露面的人外,只有三位护法与十二名黑衣杀手而已。

  其他都是沈庄主的爪牙,这些人与天道门连边都沾不上。事发前,他们根本不知道庄主的底细,也不知道庄主另有名号十方土地陈仲达,他们只为了护庄而战,死得真是冤之又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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