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厅堂不大,共有十五双眼睛,居然没有人看到姚文仲是如何爬起来的,也没看到他是如何穿越八名校刀手的重围,鬼魁幻形似的到了雨露观音身旁,难怪所有的人都万分惊讶。

  “我……我被逼吞……吞了一颗这……这种丹丸……”雨露观音虚脱地举起手中的蛊毒丹:“毒发期还……还有……一天。”

  “一天?那好办,给我。”姚文仲放了雨露观音,抢过蛊毒丹纳人怀中,幻发奇光的虎目,注视着上面的花甲老人南荒神熊熊八极。

  一声怪叫,一名校刀手突然冲上就是一刀。

  姚文仲信手挥刀,铮一声双手相交,校刀手的刀翻腾着飞走了。

  刀光再闪,校刀手的右手齐肘而断。

  这瞬间,六刀齐发,刀光猝聚。

  姚文仲一声长啸,风雷骤发,人刀一体飞腾旋舞,刀光流转透出重围。

  人影倏止,然后有人移动。

  是姚文仲,直向堂上闯。

  “哎……啊……”惨号声震耳,刀碰撞方砖地的怪响震耳欲聋。

  六名校刀手拚命向厢门踉跄而逃,砖地上血迹斑斑,遗落有七条小臂,七把剑刀。

  俞头领眼都红了,虎跳而下,中途分水刀出鞘,挟雷霆万钧声势,人刀俱下。

  刽刀斜掠,刀光似电耀。

  双方齐进,一上一下,人影一冲错,刀光连闪,风吼雷鸣。

  “砰”一声大震,俞头领重重地摔倒在堂下,分水刀连着一条手臂直跌至门口,左手则齐肩而折,也抛出丈外,鲜血狂流。

  “嗷……”没有手臂的俞头领躺在地上狂嚎。

  姚文仲跃上案桌,刽刀血迹斑斑,高高屹立有如天神当关。

  案后的五个人,四支剑一把虎爪,竟然不敢递出,五人悚然后退,气为之慑。

  “你,我要蛊毒丹的解药。”姚文仲的刽刀,向握着虎爪的南荒神熊厉声说:“不然,我要将你的手脚全部卸下来。”

  一名虬须大汉胆气一壮,挺剑踏进一步。

  “你如果不想要手,我会替你卸下来,滚!”姚文仲向虬须大汉叱喝。

  大汉可能被滚字吓了一跳,却昏了头反向前踏进上一步,也许是被滚宇激怒了,不服气想挥剑进击。

  刀光一闪,剑落手折。

  “呃……”大汉叫,人向前冲,似乎控制的神意已失,前冲是下意识的举动。

  刀光再闪,大汉的左臂接着掉落。

  太快了,没有人能看清刀是如何挥出的。

  “砰!”大汉倒了,接着惨号声震耳,挣扎着想站起,但没有双手重心控制不住,怎能站起?

  另三名大汉,胆都快吓破了,转身向内间逃命。

  “你敢走?”姚文仲的刀尖到了南荒神熊的鼻尖前,叱声似沉雷。

  虎扑一挥,罡风似殷雷。

  爪本来想将刀震开,以便乘机反击的,岂知刀光一闪、再闪,爪落空自己却暴露在刀下,因为刀神乎其神地重新出现在眼前,锋尖却不在鼻尖,刃口却吻上了肩颈,刀气澈体生寒。

  刽刀沉重,杀人通常用推刃而不必用砍劈,只消一推或一拖,定可割断颈脖。

  “你的气功抵挡得住刀气吗?”姚文仲阴森森地问:“要不要试试?”

  南荒神熊快崩溃了,虎爪失手堕地,脸色灰败,浑身在颤抖。

  “你……你这是什……什么刀法……”南荒神熊语不成声。

  “没有刀法,快字而已。”

  “你用障眼妖……妖术……”

  “混蛋!解药!”

  “这……”

  “你给不给?”

  “老夫……”

  姚文仲一脚踢飞对方的虎爪,丢掉剑刀。

  砰噗噗啪……一阵怪响,拳掌着肉声似联珠。南荒神熊像个大头人,被打得逼在挂中堂的堂壁上,口鼻流血肋骨内陷,一双手狂乱地封架,却一拳也没封住,打声快逾电闪,不知其所自来,如何封架?

  倒下又被拉起,然后又被打倒,四五次之后,南荒神熊似乎成了一团烂肉。

  姚文仲不肯罢手,劈胸第六次将人抓起。

  “不……不要打了……”南荒神熊叹声求饶。

  “你绰号称神熊,皮坚肉厚气功到家。”姚文仲的大拳头,顶在对方的肚腹上:“打不散你的气功,在下算是栽了,用给你几下……”

  “不……不要……”

  “解药”。

  “我……我给……”南荒神熊崩溃了。

  南荒神熊是最幸运的人,手脚仍然完好,虽则体内可能有几处碎裂的骨头需要处理。

  消息传播得很快,一天中,巢湖十余股水贼,都知道北湖这一股最强悍的水贼受挫的消息。

  南荒神熊的确皮粗肉厚,气功到家不怕刀砍剑劈,力大无穷,在水贼中号称第一高手,被奉若神明。

  神熊被姚文仲打得半死的消息传出,十余股水贼心理上的威胁相当沉重。

  别墅中还有不少小首领和小贼,警号传出,外围的小贼纷纷不明就里往回撤救应。

  全宅大乱,有些小贼根本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警号是有人入侵,但显然不曾发现有外人接近。

  姚文仲领着雨露观音,大踏步往各处闯。

  闯进前院,有二十余名悍贼四面合围,呐喊声震耳。

  两人站在台阶上,众悍贼蜂涌而来。

  “你还愿意留在水贼里吗?”姚文仲向雨露观音问。

  “鬼才愿意与这些天杀的强盗在一起。”雨露观音恨恨地说:“我是黑道人物,并没落案,还没走投无路,为何要投靠强盗托庇?”

  “那你……”

  “我是半月前经过庐江访友,这股水贼的首领水妖俞魁的狗头军师阴司秀才鲍永旭所暗算,掳来此地迫我替他们卖命的,要不是熊老狗的蛊毒丹钳制住我,我不杀他们一个血流成河才有鬼。”

  “那就杀吧!”他冷冷一笑:“我要找不戒掉师,我要他吐实招供。”

  “我跟你走。”雨露观音坚决地说。

  “跟我走?”

  “我的命是你救的,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不要放在心上……”

  “我是当真的。”雨露观音笑笑:“等你看到我的庐山真面目,你就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丑女人。”

  “不管你是美是丑,我不要有女人跟着。”他正色说:“连南昌廖家的廖巧巧姑娘,击衣剑的爱女,我和余兄也悄悄把她摆脱了。”

  “我知道,贼人的消息是很灵通的。”雨露观音也正色说:“你要明白,我比你大一把年纪,我跟你与情爱无关,我意做你的随从。假使有我在,你上当被人暗算的机会最少减掉一半。我告诉你,独木不成林,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都会有几个诚心襄助他的人追随他,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

  “可是……”

  “你认为我的武功不足以辅佐你?”

  “不是。”

  “我的为人声誉不佳?”

  “你大奸大恶吗?”

  “当然不是。”

  “那就好,咱们互相照顾,好不好?”

  “一言为定。我想,你缺乏的是机心,有我在旁,我会弥补你的不足。他们要发动了。”

  小贼们已完成合围,一小队一小队列下阵势,准备发动围攻了。

  “咱们先冲溃他们,然后找不戒。正面!”姚文仲急急地下令。

  雨露观音真是一个称职的追随者,完全了解他的心意,声出人动,夺来的刽刀一挥,超越到前面去了,刀光流转中,血雨纷飞,正面的十二人一小队水贼,一照面便被砍翻了四名,一冲就散,她的刀有如追魂符。

  姚文仲赤手空拳,用上了领悟不久的神手,左右逢源前后探索,把几名小贼的兵刃-一抢到手,然后掌拍拳飞,所经处波开浪裂,人体飞掷掼抛,余贼一哄四散。

  两人回头攻击后面涌来的人,如汤泼雪。

  姚文仲无意伤人,先夺兵刃再将人摔飞。他追上一名悍贼,如影附形。

  “留下啦!老兄。”他向贼人叫。

  贼人知道逃不掉,大喝一声,狭锋刀来一记回风拂柳,刀风虎虎,居然极见功力。

  他身形健进,贴身了,刀招无法收发由心,人贴身刀自然落空。

  贼人只感到手臂一震,刀便脱手易主,咽喉下不知何时又上一只大手,五指如钩扣住了咽喉。

  “不戒禅师躲在何处?”他冷笑着问。

  贼人心胆俱寒,咽喉被扣委实受不了,呼吸窒住而且痛禁难当,像被握住脖子的鹅,好不容易压力一轻,总算可以呼吸了。

  “我……我我……”贼人好半天只说出一个字。

  “我要不戒禅师,听清了没有?”

  “他……他到码……码头去……去了。”

  “码头有船?”

  “是……是的”

  “走了?”

  “是……是的。”

  “往何处?”

  “可……可能到……到姥山投……投奔神……神鳌廖志雄廖……廖头领。”

  “贼和尚逃得真快。”他将贼人推开:“你去告诉他,在下不相信他的话,要他来见坦诚相告,不然,在下会追得他上天无路。快滚!”

  贼人也许听清了,也许半字不曾人耳,撒腿狂奔而走,有如漏网之鱼。

  百变侏儒就没有雨露观音幸运,幸与不幸似乎冥冥中真有主宰。喷筒的毒针本来发无不中,偏偏碰上了反应超人的余豪,一击落空,尔后除了逃命别无他途。

  出了镇南,他越野而走,希望绕出镇东,赶上带了俘虏先撤的雨露观音。

  刚进入一座树林,他悚然止步。

  一个老江湖之所以称老,是指他闯荡日久活得够长,经验与见识聚积成求生保命的本钱,他的感觉比别人锐敏,对趋吉避凶有特殊的本能。

  他嗅出危险,感觉出隐兆。

  果然不错,前面一株大树后有物移动。

  他连想都不想,将三尺高的矮小身材向下一蹲,形影俱消。他本来就没有林间的杂草高,向下一缩便不见了。

  出现两个黑衣戴黑头罩的人,两双露出外面的怪眼冷电四射。

  “给你十声数,乖乖给我滚出来。”佩剑插在腰带的黑衣人冷冷地说:“三寸钉,你是个成了精的老江湖,该知道我们的底细。凡是被我们动手对付的人,必定非死即伤,绝无例外,你希望受伤吗?”

  他已经小心地窜走了二十余步,自以为已经脱网出罗,所以将警告置之不理,继续折向窜走。

  他当然知道碰上了什么人,黑龙帮的杀手,每个人都是杀人的行家,暗杀的专才,暗器使用出神人化,通常以使用,暗器为主,被暗器击中哪能不受伤?击中要害当然非死不可,而黑龙帮的杀手们,通常是不会失手的。

  后面,叫数的人刚数到十。

  他飞跃而起,远出两丈外钻人一株大树下。

  他原来蹲伏的地方,有三枚暗器射入草中,假使他慢了一刹那,最少也会挨上一枚。

  他吃惊了,感到毛骨悚然。这附近有不少人,难怪现身的两个杀手说大话。

  “你们到底要什么?”他伏在树下沉声问。

  分枝拨草声渐近,先前打交道的两个杀手出现在三丈外。他首先便直觉地猜出,对方有人在树上潜伏,所以知道他溜走的方向和位置。

  “要你。”那位与他打交道的杀手说。

  “为何。”

  “你百变侏儒是江湖最可怕的难缠人物。”

  “夸奖夸奖。”

  “这些年来,各门各派各帮会,皆全力培植实力。人才辈出;积极进行网罗人才,以壮大声势。”

  “我百变侏儒不想投靠任何人。”

  “但你在巢湖水贼处作客。”

  “老夫是水妖俞头领的贵宾。”

  “你却替水贼办事。”

  “朋友嘛!不然要朋友干什么?”

  “所以,你得替咱们办事。”

  “要老夫投效?”

  “不错。”

  “休想。”他咬牙说:“老夫一向自由自在,不惯受人管束。”

  “不要不识好歹,姓袁的。”杀手语气转厉:“这是本帮瞧得起你,知道吗?江左群豪自划界限门户已久,这次必须有所决定接受那一方面的号令,有了归属才能自全。你在江左群豪的心目中颇有身价,所以本帮希望借助你的鼎力、说服江左一些主脑人物,接受本帮的号令,你可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老夫什么酒都不喝。”声落,他悄然后撤。

  “哈哈哈……”杀手仰天狂笑,似乎已经发觉他的开溜,但并没有所行动。

  远出十余步,附近异响入耳。

  一声崩簧响,毒针出筒。

  同-瞬间,他感到右大腿后一震,接着奇痛彻髓,砰一声失足摔倒。

  同一瞬间,前面传出一声惨叫,有人被毒针射中,倒在地上挣命。

  同一刹那,他的腰脊被人一脚踏住了,铁掌及体,双肩肿挨了沉重痛击。

  后继的打击,令他永生难忘,四名杀手用他来练拳掌,打过来揍过去,打倒了又揪起,打得他气散功消,内功护不住体,对方也用内功连拳掌痛揍他,片刻间,他成了只能喘息呻吟的半死人,不知人间何世,骨头快散啦!

  在昏厥前,他唯一听到的一句话是:“你愿意接受本帮的号令就点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点头了,反正昏厥了不省人事。

  偏僻的小镇市里,少不了也有些蛇鼠混混横行不法,但这些地方小蛇鼠,怎知道江湖牛鬼蛇神的事?向这些小蛇鼠打听消息,不啻问道于盲。

  九华山庄的名头威望,在这里的小蛇鼠听都没听说过,怎么可能获得帮助?何况在最近一些日子里,这里的小蛇鼠皆受到严厉的警告,乖乖地躲到外地避祸去了,大胆留下来的都是听命于人的眼线。

  神鹰是大名鼎鼎的老江湖名侠客,但在这里却找不到供给消息的人。

  余豪与梅英华结伴,先回到姚文仲被擒走的民宅找线索,令他俩失望的是,那家住宅是空屋,主人已到府城投靠亲友谋生去了。

  两人只好到镇郊找线索,绕至镇西沿湖滨西行。

  梅英华自七岁开始,就不时随父兄或庄中主要执事人员,在江湖走动,替同道排难解纷。因此颇有点经验,比起余豪来,她比较老练些。

  “这里是乘船到姥山的中枢,地方偏僻不易引人注意。”她一面走一面说:“蛇神牛鬼都知道这处地方,有许多不愿露面的人,躲在郊区等船。你我小心些,一定可以找到一些人讨消息。”

  “那是不是姥山?”余豪向湖心一指。

  湖面广阔,那时的巢湖周围有四百里。南望湖心十余里外的姥山,孤影若浮,似乎并不远。

  “是的,我没去过。”姑娘说:“江左群豪排外性极强,外地的武林人过境,最好不要乱跑免生是非,所以我和许叔都是在州县大埠匆匆往来,大多数时间都是昼伏夜行,到过的地方只限通都大邑。”

  “我连通都大邑都很少到过呢!家师爱清静参修,十余年与世俗几乎断绝往来。艺成下山,家师要我投奔非非客顾老前辈,随顾老前辈磨炼。没想到顾老前辈厌倦了闯荡生涯,不再作出岫之云,幸好碰上了姚兄,就这样,我就和他结伴邀游了,倒真碰上了不少是非。”

  两人谈谈说说,颇为投缘。

  绕过一座小山脚,小径离开湖滨向北折。山坡的矮林前,站着一个身材修长,黑衫飘飘的中年佩剑人,头上的遮阳帽戴得低低地,只能看到下颔的三绺短黑须。

  “有人了。”姑娘低声说。“上去问问看。”

  “这人阴森之气外露,一定不好说话。”余豪说:“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但阴森之气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必须小心。”

  “我和许叔是来江左探望朋友,顺便到姥山观礼的,并没有招惹任何人的打算。”姑娘平静地说:“但九华山庄的人经得起风浪,我会小心的。”

  两人刚离开小径,向上走了五六步。

  “不要再上来了。”黑衫人的语调冷森森:“除非你们有意挑衅。”

  “我们有事请教。”姑娘止步亮声说:“你看我们像挑衅的人吗?”

  “免谈。”

  “阁下……”

  “滚!”黑衫人的语气傲慢极了。

  梅英华自小就是一个霹雳火,六年前如此,现在仍然如此,被对方一激,立即冒火,脚下一紧。大踏步向上走,柳眉一挑,美丽的面庞真带有几分杀气。

  黑衫人显然也激怒了,抽一抖,手按上了佩剑。

  余豪从梅姑娘的右侧并肩上,他也看不惯黑衫人的倔傲态度。

  “年轻人,你们给我记住。”黑衫人沉声说:“要成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送命,则极为简单,江湖上有许多禁忌,不乱闯别人的禁区就是禁忌之一。别人既然敢划禁区,必定有划禁区的实力本钱。”

  “本姑娘相信世间有禁区,京师的紫禁城皇宫大内,就是人所周知的禁区。否于这里的山林野地。居然也被人划成禁区,本姑娘第一个不信。”

  “在下是第二个不信。”余豪接口。

  一声剑吟,黑衫人长剑出鞘。

  梅姑娘却徐徐拔剑,神定气闲。

  “我们要往山上走。”梅英华沉静地说:“阁下最好不要用剑行凶,让路!”

  黑衫人用行动作为答复,招发射星逸虹,剑光破空射到,走中宫长驱直入。

  梅英华似乎是信手一剑挥出,但见光一闪,再向上升,有如电光一闪。

  一声金鸣,黑衫人的剑向外震,中宫大开,右半身成了不设防的城。接着遮阳帽折裂中分,然后飞起,黑衫人露出面孔。

  梅英华收剑人鞘,并没乘势收击。

  “阁下还不配划禁区。”她冷冷地说:“谁再想用剑阻止本姑娘上下,就不会有阁下一般幸运了。”

  黑衫人大吃一惊,目定口呆,手中剑颓然下垂,失去再出手的勇气。

  姑娘缓步从对方身侧超越,毫无戒心地向上走。上面是视野有限的矮林,林下野草荆棘丛生,里面定然藏匿着不少人。

  余豪心中暗暗佩服,这神乎其神的一剑,真把黑衫人吓傻了,姑娘有胆气和自信,委实令人刮目相看。

  他暗中戒备,严防黑衫人突然出手袭击。

  黑衫人并没袭击,还没从震惊中醒来。

  余豪在越过五六步之后,方心中一宽,止步回顾。

  黑衫人正向山上打出一连串手势。脸上的震惊神情依然存在。

  “阁下向同伴示意,想群起而攻吗?”余豪沉着地问:“那不会有好处的。”

  “正好相反。”黑衫人说:“在下通知敝同伴,不要招惹你们。”

  “真的呀?”梅英华也上步转身问。

  “不假。”黑衫人收剑,神色一懈:“在下知道碰上了什么人了。”

  “真的知道?”

  “九华山庄的人,你是梅姑娘,没错吧?”

  “你像是真知道。”

  “没有人能在常某一剑突袭之下,化解常某的剑招反击。只有少数几个人可以办得到,九华山庄梅家剑术就是其中之一。根据消息,姑娘定是来自九华山庄的人。”

  “你们是……”

  “雄霸江湖,风云变色!”黑衫人朗声叫。

  “原来是风云会的人。”

  “上面有本会内堂无数高手,梅姑娘,你还要上去吗?”

  “你们要付出多少代价?”

  “梅姑娘,请勿煎迫。”黑衫人中气软了。

  风云会虽然是目下天下第一大帮会,会人满天下,但对名门正派与天下五庄这些声望满武林的人,毕竟不敢公然为敌,以免引起武林公愤。虽然江湖人与武林人没有多大分别,但不涉足江湖的武林人为数甚多,而且有些与江湖为敌,投身公门执法胁武林人就是其中之一。因此激起武林公愤,那将是一场浩劫。如果没有充分的正当理由,伤害了九华山庄的女公子,梅老爹电剑梅祷只要传出侠柬要求公道。风云会必将遭遇空前惨烈的大灾难,将面临白道群雄兴师问罪、群起而攻的噩运。

  银衣剑客薛家是五庄之一,向任何人问罪之前,就事先制造充分理由,所以名门大派与五庄的人,处事也尽量避免自己理亏。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武林有武林的道义,并非每一个自以为强人的人,可以任意胡作非为的。

  黑衫人知道目下自己的理由不够充分。而且冲突起来,以梅姑娘这种神乎其神的剑术一说。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风云会就算对付得起,后患如何消除?能消除吗?梅老爹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你说我煎迫?我理亏?我不该闯你们擅自划下的禁区?是吗?”

  “这……”

  “这样好吧?我在追查一件事,有权到任何地方找线索,假使阁下能指引我一条明路,我就无须奔波惊动你们了,如何?”

  “梅姑娘要追查何事?在下知无不言。”

  “三寸钉百变侏儒,在镇口用诡计伙同一个扮村妇的女人,掳走了我一位朋友,我要知道三寸钉的下落。”

  “他是水妖俞魁的食客,你可以到镇东十余里水妖的秘站找他。”

  “那女人何来路?”

  “很抱歉,本会没有人在水贼中卧底,盗贼不算是江湖人,本会不须防范水贼强盗。”

  黑衫人坦率地说:“所以并不知道水贼的底细,本会使用的船只不是水贼供给的。水贼有十余股之多,想摸清底细十分困难。”

  “好,我相信你的话,谢啦!”梅英华向余豪打手式示意,表示要去找水妖俞魁。

  余豪立即打手式表示同意,两人匆匆走了。

  黑社人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隐人树丛中去了。

  不久,西面出现八名青衣大汉。

  东面小镇方向,南门灵风与四侍女昂然而来。依脚程估计。双方必定在山脚下碰头。小径在山脚转向,双方必须到达山脚折向处,方能看到对方的情景。

  山坡的矮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异啸。

  南门灵风闻声止步,柳眉深锁。

  “小姐,是余座主的人。”侍女小春低声说:“传啸示警,小姐最好先退回镇上落脚。

  这时找船到姥山,的确不是时候。”

  “他们为何要跟来?哼!”南门灵凤不悦地说。

  “小婢猜想,余座主知道无法劝阻小姐涉险,所以暗中跟来照料,近来的情势动静,余座主一定了然,显然敌势过强,不然他不至于急切地传警。”

  “奇怪,会有什么强敌?崩山皮坚纠合大批水贼前来拦截?”

  “可能的,小姐。”

  “我们先准备。”

  四侍女立即卸下小包裹,两面一分,隐入路侧的树丛茂草中。

  南门灵凤则回头飞掠,远出百余步外,回头将佩剑解下。插在腰带上,这才重新举步,莲步轻移神态悠闲,像在游山玩水。

  仅回头走了三四十步,前面山脚出现匆匆赶路的八名青衣大汉。

  走在最前面的青衣大汉也看到了她,怔了一怔,向后面的人暗中打手式,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赶路。

  双方对进,南门灵凤走得慢些。片刻。八大汉通过四侍女的埋伏区,距南门灵凤约在三十步左右。

  南门灵凤泰然缓步而行,目光在八大汉身上。八大汉打扮像村夫,身上似乎没带有兵刃。甚至不像是练武的人,只是一群湖滨的居民。

  她感到十分诧异,难道警啸并非针对这几名村夫而发的,强敌还在后面?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并不因为对方是村夫而掉以轻心。假使事先不曾接到警告,她决不会对一群村夫产生戒心,路是众人走的,怎可对所有走的产生怀疑?

  双方渐来渐近,她若无其事地避至道旁。小径窄小,她是女人,而且对方人多,按理她应该让道。

  第一位大汉接近了,后面七个人用土话交谈,有说有笑真像是本地的村民,毫不引人起疑,八个人的长相也毫无特殊气质流露,一个个脸呈憨厚,不折不扣的勤劳淳朴村夫相。

  第二人通过,第三人通过,第四人……

  她的手,按上了剑靶,淡淡一笑。

  “本姑娘是很小心的。”她突然说。

  八大汉突然止步,一对八,相距不足两丈,面面相对,气氛一紧。

  八大汉暴露了身份,可能是情势变得出乎意外,因而行动脱了轨,行动暴露了身份,八人举动如一,矫捷迅速,当然不是村夫。八人皆双手自然下垂,却不敢妄动。

  南首灵凤恍然,神色仍然显得轻松从容。

  “可能诸位都是暗器名家中的名家,八人齐发。本姑娘大概难逃噩运。”她微笑着说:

  “情势对本姑娘大大的不利,诸位还有机会。怎么?手软了?”

  近距离面对八名不可测的暗器高手,真需要极大的勇气,除非的确有抗拒八种暗器齐发的能耐,不然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八人之所以不敢妄动,原因在此。

  “南门姑娘,你以为你能在咱们神锥八杰手下,可以安然无事吗?”

  “试试看?”南门灵凤心中暗惊,但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甚至更从容更镇静。

  她知道,自己先声夺魄,对方已经失去信心,如果稍为露出心怯的神色,后果可怕。

  神锥八杰,是江湖上八位黑道暗器高手中高手,使用的暗器各有特色,而以锥形暗器为主。主要的锥有三种:透骨锥、旋风锥和子母锥。都是可破内家气功的霸道睹器。这八个志同道合的歹徒结伴横行江湖,不受任何组织管辖,专向一些地方上的豪霸敲榨勒索,也不时充任杀手,谁出得起花红就替谁办事,凶名昭著,声威慑人。

  早些年风云会发展期间,曾经派人向他们游说,要求他们加盟人会,但被他们断然拒绝了,率直地表明不愿受任何人驱策,而且警告风云会的人,不许管他们的闲事,互不侵犯免伤和气,风云会对他们无可奈何。

  南门灵凤当然听说过这八位暗器高手。今天竟然无意中碰上了,心中虽然暗惊,但神色上不敢暴露心虚。以一比八,而且处身在对方的神锥最具威力距离内,自己的内家气功,没有把握抗拒八锥齐袭。

  她在豪赌,把性命做赌注押上了。

  如果事先她知道这八个人是神锥八杰,就不会有勇气把性命作赌注了。

  八位老江湖,竟然被她的镇定神色唬住了。

  “你有多少机会?”八杰的老大封一锥问。封一锥是八杰的老大兼发言人。

  “有八成机会。”她不假思索地说。

  有八成胜算,机会的比例不算太大,就因为不算太大,反而令人可信。

  “咱们八位愿意赌这两成。”封一锥阴森森地说。

  “悉从尊便。”她不为所动:“有时候,本姑娘一成也赌。闯荡江湖扬名立万,凭的就是拚的勇气和信心,如果凡事谨慎畏首畏尾,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如乖乖安分地过日子,安于现状或可死于床榻得享天年。”

  风云会会主号称一代霸才,霸剑功曹南门于宇就凭一股震气统率群豪领袖江湖,他的女儿居然也大有父风,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震气不让须眉。

  “希望你不要赌,其实你不可能有八成机会。”封一锥反而色厉内荏。

  “我说过,一成我也赌。我告诉你,任何一次搏斗,双方自以为有八成胜算的机会并不多,绝大多数的人皆以一半对一半来估计。我有八成胜算,自然的有把握作这般乐观的估计。”

  她事先离开道路,已明白表示她事先已发觉对方的阴谋,却没有回避的打算,可知必有所恃,不由八杰不相信,在气势上更是占了绝对上风。

  “就算你自以为有八成胜算,须知胜算是靠不住的。以姑娘的身份说来,如无十成把握,划得来吗?”封一锥改变策略:“咱们神锥八杰算不了什么……”

  “你错了,阁下。”她抢着说:“人的命不论贵贱,只有一条,皇帝与乞丐都一视同仁,如果你认为你八杰的命贱算不了什么,你们活着只能算是浪费。差遣你们来计算我的人,一定没把你们当人看,他的看法真看对了。”

  “这……”

  “谁派诸位来的?”她针对封一锥的弱点探索。

  “你不必知道,只要知道咱们是来活捉你的就够了,你居然事先警觉,在下深感惊讶,你愿意与咱们去见想捉你的人吗?”

  南门灵凤心中大定,要活捉,就不可能八个人同时用暗器袭击,这些家伙的神锥极为霸道歹毒,击中要害非死不可,如要不死,就不能乱发。“本姑娘一点也不愿意,而且诸位必须招供。”她的脸色一冷。语气一变。

  “什么?你……”

  这瞬间,她人化流光,疾退两丈,出其不意脱出暗器的威力圈。

  “留活口!”她高叫,灵犀剑出鞘。

  四侍女飞掠而至,中剑出鞘。

  神锥八杰四面一分,每两人一组,迅速摆成四象阵,每一组皆可相互用神锥支缓,更可向八方发射神锥攻击,反应十分灵活迅疾。

  但他们心里明白,反而中了圈套,大事不妙。

  四侍女也分为两人一组,结成两组鸳鸯阵。每组在左前方的侍女,迅速解下腰裙,信手一挥,有如挥舞一面大旗,罡风虎虎劲道十足。

  前后受敌,八杰暗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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