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阵黑过后,便是曙光初现的破晓时分。

  府城通向江边码头大道中,二十余名男女绕过城西大道,折入北行大官道飞掠而走,像一群丧家之犬,每个人皆浑身浴血,脚下沉重不怎么灵活。

  后面一两里,三五成群也浑身浴血,有些受了伤脚下同样也不灵活的人,也循踪穷追,总人数不下于三十,比前一批奔逃的人多些。

  离城三里,距望江亭还有一半路程。

  第一群追赶的人速度最快,共有七个人,走在前面的正是三眼功曹和女飞卫夫妇,已有气喘现象发生,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了。

  绕城追赶,全程将近二十里,追的人辛苦,逃的人也不轻松,双方精力将竭,追上了也无余力狠拼啦!

  斩草除根,岂能不追?

  他们看不见一两里外逃走的人,但事先已知道仇敌要逃往何处,所以追的路线十分正确。虽则不知道逃走的是些什么人。

  正放眼追赶,脚步声沉重,前面右侧的右行道树下,火光一闪,出现两盏气死风夜间照路的小灯笼。

  “咦!有人。”三眼功曹心中疑云大起,江湖好汉夜间走路从来不屑用灯笼,扭头向跟在身后的执事大爷朱仁低叫,“叫后面的人赶快跟上,那两盏灯可疑。”

  信号发出,最前面的人脚下一慢,等候后面三五成群的人加快跟上,同时也利用机会调和呼吸,让体热有发散的机会,每个人都大汗淋漓,亟需调息恢复精力。

  渐行接近,看清路旁排列着六个人,有两人高举着灯笼,似在列队相候。

  “穷寇莫追,呵呵呵……”长笑声打破沉寂,“林大爷,这规矩你该懂。”

  “哦!四海游神公孙兄。”三眼功曹心中一宽,“公孙兄,我现在不乘机追上去斩草除根,他们就会登船远走高飞,日后严家的走狗像潮水般涌到,死的将是我了,不得不追。”

  “那不是穷寇,林大爷。”四海游神摇头苦笑,“你始终棋差一着。看来,千柳堤秘窟……”

  “咱们把它挑了。”三眼功曹兴奋地说,“咱们得到确实的消息,替大乾坤手助拳的凶魔们,也藏在秘窟内,因此知会侠义道负责追凶的人分头行动,果然所料不差,天柱峰三魔两魔被诛,中州双残也死了一残,漏网的人大概过去不久,你们没看见?”

  “看见了。”四海游神说,“二十余名漏网之鱼中,没有大乾坤手,没有天殛真君,没有一个猛兽。我想,你们在秘窟中大开杀戒,并没发现真的大乾坤手,也没有天殛真君,更没有严家的黑龙帮副帮主金角黑龙。”

  “这……唔!的确没发现这些人。”

  “林大爷,秘窟留下的人,也并不知道大乾坤手一群主脑并不在内,他们只看到大乾坤手的女儿在秘窟进出,便认为大乾坤手也理所当然在内了。”

  “咦!公孙兄的意思……”

  “大乾坤手利用那些人,和你们拼个两败俱伤,他算定你查出望江亭的踪迹,让你相信他失败后,会从此地乘船逃走。所以,他将计就计,引你们这些精疲力尽的人追来,他已先偕同首脑人物,在望江亭附近布下天罗地网,等你们追来送死。”

  “我不相信。”三眼功曹执拗地叫。

  “好吧!不信你就追吧!”四海游神鄙夷地冷笑着说,“你不像是一个号令万夫的江湖大豪,倒像是一个没有头脑的莽夫,难怪大乾坤手处处占上风吃定了你。生有时死有地,我何必多管闲事,你请吧!”

  “公孙兄,可否请多透露一些?请。”执事大爷朱仁却不鲁莽,上前行礼请教。

  “在下受张兄弟所差,天一黑就在望江亭附近埋伏了。”四海游神不忍心断送这些江湖群豪,只好直说,“大乾坤手那些人,二更天就来了。他早就算定你们的行动步骤,事先早已派人至江西请救兵,早两天才接到信使传来的消息,知道救兵到达的时刻。秘窟的消息,也是一步步按计透露给你们的。张兄弟与荀姑娘、十方瘟神,已和天垣宫的人取得协议,以出其不意的快速行动,四更时分赶到江边,清除江西来的走狗。如果不成功,望江亭附近,你们将增加十倍强敌。你们这三二十个精疲力尽的人,老天爷!三岁小孩也该知道结果。”

  “太岁张……”

  “我这位兄弟是人中之龙,算无遗策。你们再三提防他,他仍然不放在心上,但不想高攀你们,因此宁可与天垣宫的人采取联合行动。”

  “公孙兄,也难怪我们提防他。”三眼功曹讪讪地说,“他对小女的行为……我道歉,我欠他一条命的恩情,我会向他面致谢意和歉意,他还有何指示?”

  “这……”

  “公孙兄,请赐示。”

  四海游神的江湖声望与地位,比三眼功曹差了十万八千里,目下三眼功曹居然谦虚地请赐示,不啻把四海游神的地位,提高至平起平坐甚至更高。

  “张兄弟如果成功,他会发信号通知。”

  “下一步呢?”

  “你们知道,大乾坤手的女儿,所训练的那些黑衣杀手,是如何阴狠可怕。”

  “是的,的确可怕。”

  “夜间先期布伏……”

  “威力可增三五倍。”三眼功曹知道谦虚了,甚至语气流露出恐惧,“咱们这三十余条好汉,闯进他们的口袋里……”

  “刹那间便会死掉一大半。”四海游神毫不客气,“剩下的几个,禁不起天殛真君与昊天教主两妖道一击,全军覆没已成定局,尚义小筑在江湖正式除名。”

  “公孙兄,我岂能罢手?”三眼功曹叹了一口气,“我不甘心……”

  “天一亮,他们如果上不了船,如何?”

  “对,白天就不怕他们的暗器了。”

  远处江边上空,一枚蛇焰箭破空上升,划出一道上升的火流,在高空爆炸,青白色的闪光过后,火星四散摇曳而下。

  “张兄弟成功了。”四海游神欢呼。

  “江西方面真来了人?”三眼功曹惊问。

  “你还不相信?”四海游神大摇其头,“张兄弟要大乾坤手,要金角黑龙,你们最好不要和他争,他和天垣宫的人会策应你们的。祝顺利,好好准备吧!诸位。”

  吹熄了灯笼,六个人越野走了。

  “咱们准备,公孙兄,谢啦!”三眼功曹欣然叫。

  东方发白,天终于亮了。

  十方瘟神出现在望江亭的西南角,那一带树丛隐伏着十八个人。

  “你们必须作壁上观。”十方瘟神向现身相迎的人,用无比坚决的口吻说,“这是黑道群雄生死存亡的总结算,你们侠义道人士绝对不可以参与。三眼功曹与你们多少有些交情,不便断然拒绝你们的加入,所以你们参与了袭击千柳堤秘窟的行动,天知道日后江湖朋友怎么说?太岁张的声望,不容许你们破坏,他参与望江亭之斗,希望你们作壁上观。”

  “钟老哥,还有几个凶魔逃来此地……”一名虬须人沉声抗议。

  “他们逃不了,阁下。”十方瘟神的嗓门更大,“你们坐观虎斗坐享其成,居然还不满意?”

  “这……”

  “话我已经传到,听不听悉从尊便。”十方瘟神不再多说,“惹火了太岁张,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很可能黑道群雄生死之斗后,再来一次黑白道总结算,天知道日后要有多少人遭殃?你们要负全责,哼!”

  老怪杰转身大踏步走了,脚步声沉重,以表示心中的不满,责怪侠义道人才不知好歹。

  站在望江亭向江岸远眺,可以看到搁在江岸上的三艘船,桅杆上仍然飘扬着三角黄底绣黑龙旗,黑道人士都知道黑龙旗的来历。

  活的人只有两个,把守在江岸两端,禁止有人接近,是天垣宫的人。

  舱面摆满了横七竖八上百具尸体,血腥刺鼻。

  远在望江亭的人,仍可隐约分辨出是尸体。

  这是说,后援已绝。

  后援的人不按期到达,等候的人已经知道大事不妙,看到三艘船的光景,便知道凶多吉少啦!

  其实,大乾坤手发现三眼功曹并没追来,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情势有了变化,天衣无缝丝丝入扣的妙计,在紧要关头出了预期以外的意外,功败垂成难以善后。

  天亮了,终于发现外围有人出没,他们陷入包围,进退无门。

  布伏的人,仍然眼巴巴枯候强敌进入。

  等到日上三竿,依然毫无动静。

  几个首脑坐在亭子里,不住向下眺望等得心焦。

  “天杀的!他们等什么?”已恢复道装的打扮,面目阴沉的炼魂修士田寒焦躁地叫。

  天殛真君的四位弟子中,这位大弟子性情最为暴躁,武功与道术也最佳,受困在这里难免焦躁不安。

  “他们在等我们失去耐性,离开有利的地势和他们拼命。”昊天教主冷冷地说,“他们会来的,在天黑之前必定会来。天一黑,他们就留不住我们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太岁张目下已成为他们的司令人了。”大乾坤手咬牙切齿恨恨地说,“我策划经年,以取代三眼功曹接收他的地盘,被这小狗乘机插手而功败垂成,而且造成小狗崛起的情势,我实在不甘心,我要向这小狗挑战,除去小狗,三眼功曹易于应付了。”

  “问题是,你胜算有限。”天殛真君泄气地说,“三人全力一击也毙不了他,这个祸害只有江西来的人才对付得了。”

  “我的人恐怕已经……靠不住了。”金角黑龙懊丧地说,“江边那三艘船上的尸体……

  唉!这小狗怎么可能消灭了我三船人?”

  “他一个人,就把云雾谷的人全杀光了。”昊天教主泄气地说,“三妖仙的武功道术,比贫道更高明些,结果……罢了,目下咱们必须打算如何脱身方是上策。”

  “一步错,全盘皆输。”金角黑龙洪斗不胜懊恼,自怨自艾也有意埋怨,“江西来的人,不能如期到达,我就该带了我的人先走的,偏偏听信曾老兄的话,十分肯定地说三眼功曹的残余一定会追来送死,因而留下来希望能竟此全功,没料到两头落空,陷入如此绝望的困境。目下咱们进退失据,有何良策脱身?”

  “洪副帮主,你又有何良策?”昊天教主反问。

  “这……集中一点突围。”金角黑龙沉声说,“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们,出其不意快速一击。我担心他们并没合围,集中人手向咱们突围的方向穷追猛打。”

  “出去试探一下就知道他们的布署了。”大乾坤手慨然说,“我先去试试看。”

  “曾师侄,你是名义上的主将,怎能亲自出马?”天殛真君不悦地说,“你如果出了意外,这里就成了群龙元首,人人自危的绝境,势将慌乱中各自打算一哄而散,一发不可收拾,你不像一个成功的领袖人才。”

  “曾兄的确不宜亲自出马。”金角黑龙说,“古往今来,主将亲冒矢石鼓舞士气的事件,十件中最多只有一件成功事例,主将一死群龙无首,因而溃败的,却占十之九,甚至比例更高。这样好了,我派几个弟兄试试。”

  不等大乾坤手是否同意,匆匆出亭找他的弟兄去了。

  “我也派人试试。”昊天教主也自告奋勇,“至少可以表示咱们还有主动出击的力量,不能等他们任意前来叫阵,灭咱们的威风,证明咱们不是困兽。”

  昊天教主还有几个可用的人,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所以也自告奋勇派人试探,当然心中另有打算。

  以望江亭为中心,大乾坤手所布下的防卫网,周径约百步左右,人都利用草木掩身,以暗器攻击为主,尽量避免现身相搏。

  大乾坤手这些先期潜来布伏的人,有二十余名之多,加上从千柳堤秘窟劫后余生,负责将三眼功曹引来的二十余名,共有五十名可独当一面的高手可用,三眼功曹如果硬闯,将付出可怕的代价。

  如果没有压倒性的实力,想攻入谈何容易?三眼功曹显然有所顾忌,因此久久不曾发动。

  黄龙山是府城人士游春欣赏江景的风景区,草木繁茂一片葱郁,通向望江亭的小径只有一条,从其他方面接近,必须穿越草木幽森地带,人埋伏在内仅用暗器攻击,占尽了优势。

  三眼功曹不是傻瓜,不想用无数人命做代价冲上望江亭决战。

  张文季与荀姑娘、十方瘟神,率领四海游神十四位弟兄,扼守在亭西百余步外一处山腰斜脊上,透过树梢,可以看清望江亭的光景,看不到埋伏在亭四周斜坡下的人;人都躲在草木中不曾移动,不动就难以发现。

  “他们为何还不发动?”姑娘等得不耐烦,不满地说,“三眼功曹不是胆小鬼,他应该发动攻击了,一鼓作气冲上去,埋伏的人必定措手不及……”

  “你说得真轻松。”十方瘟神说:“小丫头,你知道要死掉多少人,才能通过埋伏区?”

  “曾漱玉所训练出来的爪牙,都是冷血的杀手,在九华山,我就冲不过她的双锋针网。”张文季并不急躁,倚坐在树干下歇息,“他们的人躲在暗处,我也无可奈何不想冒险。三眼功曹的人正陆续赶来,准备停当他一定会发动的,定下心好好歇息养力,时机一到他非发动不可。”

  “他会不会与大乾坤手谈条件,避免两败俱伤?”姑娘的忧虑写在脸上,“如果他们谈条件,我们的处境似乎不太妙呢!”

  “不可能的,小萱。”张文季肯定地说,“黑道豪霸们火并,只许有一个结果。”

  “大乾坤手就算能杀了三眼功曹,又怎能取代他的地位?能管辖尚义小筑的人吗?”姑娘提出疑问。

  “尚义小筑的首脑人物,不可能存在,树倒猢狲散,不散的人注定非死不可。”十方瘟神是老江湖,知道火并是怎么一回事,“但三眼功曹各地的组织,虽则随之而散,人仍然在该地活动,不可能所有的人皆抛弃根基亡命他方。大乾坤手就会在三眼功曹以往所控制的地盘内,派人加以接收,恩威并施控制该地的人,改竖大乾坤手的旗号。这与改朝换代并无多少不同,范围大小之别而已。所以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至于大乾坤手是否有能力控制三眼功曹的地盘,得看江西严家是否有足够的人手支援他了。”

  “所以两方的人,都必须为生死存亡而放手一拼。”张文季加以补充,“死了那么多人,根本不可能坐下来谈条件了。像我和天垣宫的人,处境又是不同。我们有声威有地位,但没有地盘,损失了一些人,风色不对可以一走了之,暂避风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需为了保住地盘江山而生死与之。大乾坤手失败了,他必须远远地逃离三眼功曹的势力范围,逃不掉,就得用命偿付,所以两方的人势成水火,不死不休,就这么简单。”

  他们十七个人,也是借草木隐身戒备的,只要他们不随意走动,上面望江亭的警哨,不可能发现他们。

  上面传来拨枝踏草声,有人正小心地慢慢向下探。

  十方瘟神一打手式,张文季向上一窜,便到了三四丈外的坡顶,这里草木已稀。

  两个老道,还有一个是身材高瘦,缺左耳轮的魏武,中州双残的大残。

  昊天教主有十大弟子,已经死了两个。

  这两个是五行真人和元亨真人,十大弟子中武功邪术最好的两个。

  “好哇!老相好走在下这条路,妙哉!”张文季从草茂中跳出,哇哇怪叫,“这是看得起我太岁张,深感无限光荣。”

  五行真人是他手下败将,见到他就心虚冒冷汗。

  大残也是惊弓之鸟,所以他说来的是老相好。

  “是你这小狗。”大残惊怒交加,也破口叫骂,“小狗,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你……”

  “咦!老残废缺耳贼,在下问时欺人太甚了?”张文季气势汹汹挡住去路怪叫,“自从你们残害了入云龙那些人之后,跟着大乾坤手东躲西藏不敢露面,之后咱们从没碰头,我又欺了谁啦?你是一个成名人物,不能像泼妇骂街一样胡叫含冤负屈。”

  “你想怎样?”大残心虚地拔剑,“老夫要找的人不是你,你……”

  “我也没说要我找你呀!”

  “那……你想怎样?”

  “那得看你想怎样啦!”

  “老夫要找人。”

  “不是我又是谁?”

  “你管不着,反正不是你。”

  “不是我就好,你去找吧!请便。”张文季大方的横移两步,让出去路,“我找的人不是你,太岁张是很讲理的,不会为了不相关的人而浪费精力,而且我也怕你的霸道暗器回风锥。”

  他大方,大残却心虚。

  “你……你在玩什么花招?”

  “没有花招,没有诡计,我在让你去找要找的人,有什么不对吗?”

  他们是来探虚实的,怎敢冒失地继续往下走?当然不会想信太岁张让路的诚意。

  “姓张的,你到底要找谁?”五行真人愤然问。

  “你明明知道在下要找大乾坤手,找他讨取一船金银。你们两个老道但请放心,在下也不会找你们,你们身上榨不出十两银子,所以你们也可以和大残一起走,在下不拦你们。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找你们,你们必须自爱些,不要转恶毒的念头。”

  大残的确在转恶毒的念头,打算用回风锥突下毒手。

  但一接触张文季阴森凌厉的目光,只感到心中发虚,手出现反射性的痉挛,怎敢轻举妄动?

  “老弟,俗语说:胳膊往里弯。又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残随即改变态度,换上了笑脸,“你是威震江湖的黑道之雄,却一而再帮助那些侠义道人士,你的作法和想法,委实令人气愤填膺……”

  “阁下,你给我听清了。”张文季脸色一沉,严词驳斥,“没有任何人敢说,黑道人必须都是些丧心病狂,不分黑白不论是非,不讲道义没心肝的败类,即使强盗也有道。我太岁张的作法和想法,无愧于天无怍于人,至少我知道一个人应该所行所事像个人样,明是非讲道义不失人的尊严。我所帮助援手的人,我不管他是黑是白,只要我认为在义理上需要插手,就义无返顾插手干预。第一次你向入云龙两人挑衅,我插手是因为你找错了人。第二次我恰好碰上,你们的所作所为太毒太绝,我必须管,我对是非的认定,是对事不对人。今天我能不与你们计较谈笑自若,原因是今天你没在我面前,做出太绝太恶的事。我不过问你与侠义道人士的恩怨是非,日后你们如何解决皆与我无关。阁下,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哼!不管你如何分辩,反正你是黑道的背叛者,吃里扒外的卑劣混混,今后黑道朋友不会放过你的,看你横行到几时。”大残愤慨地指责,声色俱厉。

  “是吗?据我所知,大多数黑道朋友,皆认为我做得对,为我喝彩……”

  “三眼功曹的人当然替你喝彩,哼!”

  “不要和他胡扯,咱们走。”五行真人不耐烦地催促,转身向上走。

  “你们不是下去吗?”张文季高叫,“我太岁张并没挡你们的路。”

  “贫道不信任你。”五行真人扭头说。

  “你死吧!”大残乘机打出一枚回风锥,不管结果如何,锥出手立即转身飞奔而走。

  张文季一掌拍飞回风锥,冷冷一笑并没追赶。

  荀姑娘从侧方的草丛钻出,伸手接住拍飞而来的回风锥。

  “相当霸道的暗器。”姑娘察看手中的回风锥,“尾翼精巧得很呢!”

  “比双锋针更霸道。”张文季说,向后退走,“只是打造不易,无法大量使用,太过精巧的暗器限制甚多,这玩意就没有双锋针实用。”

  “他们……”

  “他们来试探的,不久之后,不管由哪一方发动攻击,没有人走这条路了。”

  “太岁在此,谁敢走这条路冲太岁?”姑娘笑吟吟说,“三眼功曹怎么还不发动?”

  “拖得愈久,对他愈有利,他何必急于发动?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胜算,他不急。”

  左侧方草声簌簌,钻出明艳照人的大宫主,这位天垣宫的首脑不易看出真实年龄,反正漂亮的女人如果知道打扮,即使半百年纪,依然风韵动人。

  “三眼功曹希望你也能一起发动。”大宫主显然听清他的话,“他托我和你商量……”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张文季断然拒绝,“那是他的事,我只取我所需,可不想让江湖朋友误解,认为我太岁张得了他多少好处,所以替他助拳卖命。”

  “张兄,能与尚义小筑结为奥援,对你日后的声誉威望极为帮助,你不觉得有利于你的江湖霸业吗?”

  “我不想借他增加江湖威望,我有我的声望和地位,也无意争取奥援壮大声势,更无意扩展江湖霸业。你们和他取得协议了?”

  “天垣宫伤亡过半,不得不急于找到同盟重振声势。你不是要他的女儿做压寨夫人吗?”

  “我已经当他的面,解释明白逼他女儿的用意。”

  “可是,他改变了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

  “他夫妇转托我玉成此事,要将女儿嫁给你。他女儿林翠珊也同意了,小丫头对你的看法彻底改变。”大宫主得意洋洋地说,“冤家变成亲家,何以谢我?”

  “去你的!”张文季笑骂,“你还真有几分媒婆相呢!”

  “弄假成真,好事呀!”

  “一点也不好,大宫主。”张文季大摇其头,“三眼功曹为了我一句戏言,把我恨得要死,他为何同意我不知道,却知道他决不会乐意,天知道他如何向他那些弟兄解释?这可是十分丢脸的事。”

  荀姑娘先前大感震惊,立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大宫主,张爷可不希望被江湖朋友耻笑。”荀姑娘理直气壮,“参与九华风云的人,都知道张爷要抢林大小姐做压寨夫人,真要成了事实,三眼功曹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胁迫下屈服的嫌疑,有何面目见江湖朋友?张爷日后还得挺起胸膛面对江湖群雄呢!”

  “你不懂,小姑娘。”大宫主正经八百笑着说,“在江湖闯道的人,谁都会用尽一切手段争取名位,拥护的人愈多,权势愈大。尚义小筑旗下的江湖群豪为数众多,那些人本来就对张兄敬畏有加,一旦张兄成为他们的自己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别提了,大宫主。”张文季打断对方的话,“太岁张野心不大,你这些话不啻对牛弹琴。”

  “张兄,不要急于拒绝……”

  “我坚决拒绝。”张文季沉声说,“一旦牵涉到利害,日后将祸患无穷。哦!你们已和三眼功曹取得协议,准备何时发动?”

  “张兄,我希望知道,一旦发动时,我们能获得张兄多少实质上的支援。”

  “三眼功曹也希望知道?”

  “他存疑。”

  “存疑?”

  “他觉得……觉得你并不怎么积极进取。”大宫主欲言又止,似乎不便直说,“张兄,你……你是不是有意制造均势?”

  “他身为司令人,存疑理所当然。”张文季淡淡一笑,“制造均势反而对我不利,我不可能从你们鹬蚌相争中演渔人得利,你们任何一方快速败没,对我却好处多多。我对大乾坤手不怎么积极,原因是我和他没有致命的利害冲突。老实说,我向他追夺一船金银的借口,本来就十分牵强,在理字上就站不住脚。假使我不顾一切积极摧毁他,就算我不怕人言可畏,自己也感到良心有愧,不够正大光明。如无必要,我是不会下毒手的,所以,一切得靠你们自己了。大宫主,我说得够明白吗?”

  一声轻咳,一旁钻出十方瘟神。

  “我十方瘟神,迄今仍然找不到插手的真正借口。”十方瘟神说,“那些狗腿子们虽则一而再向我下毒手,怪他们不得,毕竟我曾经多管闲事,招致报复理所当然罪有应得。大宫主,去告诉三眼功曹,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张太岁身上,这是你们生死存亡的霸权之争,一切都得靠你们自己。不要把问题搞得太复杂,此时此地,搞出节外生技的情爱纠纷,保证章法大乱。”

  “好吧!我把两位的意思转告。”大宫主有点失望,知道事不可勉强,“不久将有所行动,希望那些人不要从你们这一面撤走。”

  她的意思是说:你们不会全力加以堵截。

  “大乾坤手的想法你们并不知道,他是否肯撤走谁也难以预料,一旦他觉得必须宁为玉碎,你们可不要乐观得太早了,最好不要逼他作困兽之斗。”张文季语重心长指示机宜,“一个有决死念头的人,是十分危险的。”

  “承教了。”大宫主行礼退走。

  “这些人的气势仍然不足。”十方瘟神说,“可知千柳堤秘窟恶斗,他们付出了相当高的代价,所以要借重你的鼎力相助。”

  “他们知道强攻胜算不大。大乾坤手实力仍在,千柳堤秘窟所留的人手都是些二流货色,全靠请来的三山五岳妖魔鬼怪送死挡灾,并没损害到他的精锐。看来,他们必须自求多福了。”张文季表示出不想积极参与的态度:

  “三眼功曹如果没有信心,这一关他可能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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