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镇北,他越野而走。

  腰带上,有夺来的七星宝剑,剑鞘是他的同伴找来的,居然十分吻合。

  成名人物的剑几乎皆是特别订制的,长度与重量各有千秋,佩件也不同,找适合的剑鞘真不容易,这个剑鞘还管用。

  带了剑,表示他不再忍耐。

  他在街上走动,用意就是让眼线知道他的动向。

  悠闲地越野而走,像在观赏风景。

  他必须把心事重重的心情收敛,保持冷静泰然的神色,如果让对方了解他的心情和忧虑,打起交道来就输了一半啦!

  最先跟到的人是玉面郎君,这位见了美色就多变的风流侠客出现,颇令他感到意外,而且他不想见这个人,他卑视这种二三其德的好色之徒。

  “你有勇气跟来,我算是服了你。”他回身平静地说,“那个漂亮的、浑身媚骨的女人,是昊天教主的什么人?”

  “孙女。”玉面郎君冷冷地说,“阁下,不要用那种可恶的眼光看我。”

  “你本来值得另眼相看呀!”他淡淡一笑,“你用你的想法来判断我目光的含义,难免误解我的意思。一个心情愉快的人,眼前的一草一木都是可爱的,连狂风暴雨,也特别可爱。”

  “你算了吧!我明白你那卑视的眼光是何含义。如果不是有求而来,我玉面郎君可不想看到你的嘴脸,哼!”玉面郎君恨恨地说。

  “有求而来,你必须忍受在下的卑视。”他毫不含蓄用教训人的口吻说,“你肚子里到底有些什么牛黄马宝,我清楚得很。说吧!你的要求是什么?”

  “郭家的人要我找你商量……”

  “商量?很好呀!凡事都可以商量,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商量便可以找出解决之道,用武力解决,毕竟是不得已的下乘方法。但是,有些事是不能用商量来解决的,比方说:血海深仇。”

  “郭家与你并无深仇大恨,昊天教主与你太岁张素不相识。”玉面郎君终于说出主题,“你计算大乾坤手并无迫切的目标,你与尚义小筑更是恩怨牵缠不清,何苦更深一步介入?

  放弃吧!张兄,你有何条件,我负责替你转达给郭家,希望不伤和气,如何?”

  “你说得相当有道理,但却不知道我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他尽量把情绪放松,“潜龙精舍帮助大乾坤手与我无关,我对昊天教主也不怀成见。但郭姑娘计算我在先,黑龙帮的副帮主洪斗,计算我在后,威胁我生命的安全,而且累及无辜,我当然有权自保,更有权保护被累及的荀明萱姑娘。好,我愿意平心静气请你替我带口信。”

  “你说说看。”

  “不是说说看,而是说了就得做。”

  “我负责转告。”

  “好。你与大女妖有露水恩情,没错吧?”

  “我不否认。”

  “大女妖的师叔荀姑娘,你是否应该保持尊敬?”

  “我本来就对她保持尊敬呀!”

  “好,我相信你,相信你也愿意为她尽力。其一,我不再过问潜龙精舍与任何人的纠纷,各方的恩怨是非自行了断。其二,从现在起,一个时辰之内,与洪副帮主计算我的美妇,必须把利用寒魄阴功所发的奇毒解药交出来,因为我对无辜被波及的荀姑娘有责任,你也应该为她尽一份心力。以后,潜龙精舍如果再有不利于我的行动,所有的承诺自动失效,我的要求可说低得出乎常情之外了,千万不要误认是我怯懦的心虚表现。你可以走了,你知道我的落脚处,解药送到,要求的条件生效。解药送到之前,我的一切活动不受限制,所以送解药愈快愈好。”

  “张兄,昊天教主管不到黑龙帮的事……”

  “那是昊天教主的问题,不是我的。再见,一个时辰。”

  “张兄……”

  人影一闪,再闪,蓦尔消失在右方的竹林内,隐约可看到竹枝微动,人影已杳。

  尚义小筑的人恨重如山,人人磨拳擦掌,誓为朱礼三爷和十五位弟兄复仇,集合所有的人手,准备全力以赴,以潜龙精舍为目标,势在必得,誓不两立。

  第一步行动,是擒捉眼线,以便取得有关潜龙精舍的机关埋伏布置与里面主要人物的动态,这是知彼工夫最重要的第一步。

  所有的消息,以活口的口供最可靠,因此擒眼线与捉精舍的人,以活口为主,在各处设伏布网张罗,行动展开快速,进行得如火如荼。

  潜龙精舍的人,一而再计算太岁张失败,死伤甚惨,不得不采取关闭自守的策略,避免被太岁张报复蚕食,减少外出活动的人手。

  因此,尚义小筑捕捉活口的措施,所收的成效有限,因为在外面活动的人减少了。

  两个外表朴实的中年村夫,从镇西的小径缓缓东行,距镇仍有三里左右,两人一面走,一面用土音浓重的俚语,谈论今年农产的收成,偶或谈些香会期间,山上山下所发生的趣闻。

  没有人相信他们是眼线,不论外表或谈吐,绝对是土生土长的朴实农夫,看不出丝毫可疑的征候。

  三里外第一次伏桩,有三个尚义小筑的人,丝毫不怀疑两位农夫的身分,蛰伏不动不加理会,任由两位农夫有说有笑安全通过。

  第二处伏桩不足两里,埋伏的四个尚义小筑高手中,领队人是尚义八将老四李黄。

  李黄只是八将排名第四的编号,而非真名实姓,任何人升任,皆使用该编号作为身分地位的代表。

  五位执事大爷的性质也相同,姓用朱,代表掌理该职务的权势;名用仁义礼智是编号次序。

  不论对内或对外,皆使用职务与编号,升迁调补经常更替,但职务与编号却是永远不变的。

  三爷朱礼与十五名弟兄被杀,随即派人补上了,因此,三爷朱礼仍然存在,只是人已经不同而已。

  这位第四将李黄,原来的名号叫石敢当阎宏,是名列江湖十大力之一的风云人物,名号响亮声望甚隆,颇受江湖朋友尊敬。就任第四将李黄已有三年,是非常精明的老江湖。

  四人潜伏在路旁的竹丛下,透过竹枝草梢,监视路两端行来的行人。发现可疑便会出面查证,露面之后,不论是否成功的捉到可疑的眼线,立即撤离,移至另一处重设埋伏。

  远在半里外,便看清缓缓而来,有说有笑的两个村夫,起初四人皆不曾留意,并没进一步细察是否有可疑的征候,皆认为两人是镇上的普通村夫。

  两村夫不可能发现路旁有人潜伏,毫无警觉泰然自若,低声谈笑缓缓经过埋伏区,向两里外的镇西街口信步而行,但小径弯曲,看不到陵阳镇的房舍,视线被草木所遮掩,小径前后不见人迹。

  李黄的锐利目光,一直就目迎目送两个村夫,仔细察看两村夫的一言一动,是否有可疑的征候。

  两村夫逐渐去远,已远出二十步外了。

  李黄仍然目送两村夫的背影,突然眼神一动。

  路上有一个小坑洞,右首那位村夫正扭头和同伴谈话,突然发觉一脚落空,本能的伸手一搭同伴的手臂,身形因踏空而前倾下沉时双脚一乱,随即向上升,跳前八尺挫身落地平稳地恢复原状。

  这是身手矫健的人,非常了得的应变反应,此时此地的状况,即使是一流高手,也不见得能办到这种电光石火似的绝佳反应。

  “夏兄弟,咱们走了眼。”李黄吃了一惊,向身侧的同伴低叫,“这两个村夫,是伪装的高手,骗过了咱们四双眼睛,他们是咱们所要的人,追上去……”

  四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小而清晰的阴笑。

  李黄大吃一惊,大旋身一记猛虎回头出招自保,右爪一旋一抓,可发于体外的抓劲远及近丈,假使背后有人出手袭击,他这一抓即使伤不了背后的人,也会挡住背后的人凶猛的袭击招式。

  一抓落空,人远在两丈外。

  “张三!”他骇然惊呼。

  张文季站在两丈外,手中有一根尺余长,小指粗非常直的小竹管,像一支尺八箫,但竹管很小,大概是所谓高音箫一类管乐器,但没有音孔。

  “没错,那就是我。”张文季轻拂着小竹管,脸上有怪怪的邪笑。

  “太岁张!”

  “也没错,又叫太岁张。”

  他扭头回顾,怎么三位同伴毫无动静?这一看,只感到心胆俱寒。

  三位同伴静静地爬伏在竹下的草丛中,无声无息像三具死尸。

  “张……张兄。”他打一冷颤苦着脸说,一点也不像他的绰号石敢当,没有挡灾挡祸的能耐,“咱们怕你,尽量回避你,绝对不会对你不利,把你当成不可招惹的菩萨,你何苦残害对你无害的人……”

  “哦!你们是尚义小筑的人?”

  “是的,张兄……”

  “我并没有残害你的人。”

  “可是,我这三位……”

  “用吹管吹豆打穴,他们的玉枕挨了一下,暂时昏迷而已。”张文季举起竹管挥动示意,“威力可及三丈五六左右,击中要害才会致命。小时候我用来射蚱蜢,两丈以内百发百中,用来射人的穴道,相当灵光。你应该可以替他们解穴,别愁眉苦脸穷埋怨。”

  “张兄……”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毕竟你们的主子,是我未来压寨夫人的老爹。喂!你们胆子真不小。”

  “我们伏路,要捉几个活口。”李黄心中一宽,“刚才过去的两个人……”

  “他们是潜龙精舍的眼线,你们西路那一组伏路的没发现异状,放过了他们。你很精明,发现异状了。老天爷!你们这样零零星星埋伏捉人,一定是活腻了,或者嫌命长。”

  “你的意思……”

  “他们如果也要捉活口,你们受得了他们那种强盗式的雷霆攻击吗?幸好他们不敢派主力外出,只派少数眼线在外活动,你们真走运。三眼功曹似乎愈来愈湖涂,尽做一些蠢笨的糊涂事。赶快撤,以免被他们逐一消灭你们,死了这许多人,居然没学聪明些。”

  “我们有策应的人……”

  “别蠢了,阁下。”张文季摆出教训人的面孔,“你们支持不了片刻,策应的人赶到,你们都成了尸体而没有活人,眼前你们四个就是活榜样,谁能策应你们?真蠢。”

  “不要把咱们看得如此不中用。”李黄大声抗议。

  “你们本来就不中用,哼!”张文季冷笑,“那两位仁兄是我的,所以我制止你们打他们的主意。”

  “他们……”

  “他们查出天垣宫群豪的藏匿处,赶回潜龙精舍报信,不久之后,潜龙精舍便会大举出动了。离魂仙客对五行生克不陌生,道术也小有成就,潜龙精舍并非金城汤池,所以昊天教主把天垣宫的人,看成仅次于太岁张的潜在威胁,必欲锄除净尽而甘心。你们如果想做得利的渔翁,还来得及调兵遣将。我是很有耐心的,我在制造机会让他们出来,你们如果惊动了那两位仁兄,我的机会泡汤啦!所以制止你们妄动,再见。”

  张文季转身扬长而去,以背向敌,目中无人,把李黄气得半死,却又不敢发作。

  天垣宫的确是潜龙精舍的潜在威胁,虽则天垣宫的实力,比尚义小筑差了许多,人数也最少。

  可是,离魂仙客曾经进出听涛小院安全去来。

  潜龙精舍比听涛小院凶险百倍,但真能阻止离魂仙客进出吗?

  昊天教主不想让任何人进出潜龙精舍,所以把离魂仙客看成比太岁张更可怕的威胁。

  半个时辰之后,三十六名扮成村夫村妇的男女,在镇西五里左右的山坡松林南端聚集,在一声长啸信号指挥下,奋勇向松林冲入。

  人人奋勇争先,谁也不知道后面多出一个人。

  这人是张文季,打扮也是朴实的村夫,也像一个长了一双魔手的蜘蛛,手往前面的人后脑一搭,就有一个人昏迷栽倒在草丛内。

  领队的人,是昊天教主的得意弟子,绰号叫火真人的本无大法师。

  副领队是大乾坤手的得力爪牙,八猛兽中的青狮盛高升。

  深入松林百步,毫无所见,林空寂寂,鬼影俱无,松风怒号,听不到有人活动的声息。

  “咦!人呢?”火真人惊叫,倏然止步,“白定国,你是不是弄错了地方?”

  一旁的村夫,正是先前的两眼线之一。

  “大法师明鉴。”眼线白定国不胜惶恐恭敬地回答,“弟子没有弄错,他们确是躲在这座林子里睡觉,等候夜间出动,没错,就是这里。”

  “那么,人呢?”

  “弟子……”

  “不可能飞掉了……咦!我们的人呢?”火真人扭头回顾,这才发现只有二十名男女跟来,竟然少了十六个,这些人怎么可能胆敢不跟来?

  “咦!”青狮也发现不对了,“大法师,我的人也少了一半……”

  “不好!”大法师骇然叫,“咱们中了埋伏……”

  左前方三十步外人影暴起,三眼功曹的三十二名弟兄,每两人一张木盾,潮水似的蜂拥而来。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有人怒吼,“江海滔滔,五湖浩浩,杀!”

  右前方,两位美丽的宫主杀气腾腾,天垣宫劫后余生的星宿,仍有二十五名之多。

  她们也聪明了,每两人也都有一具粗制的木盾,一人持盾推进,一人用匣弩行致命的攻击。

  “血债血偿,斩尽杀绝!”离魂仙客悲愤地怒吼,挥剑飞掠而进。他的同伴仍是那位中年人,左手的木盾宽有三尺足以障身,右手挟了三支铁翎箭,要用铁翎箭对付双锋针。

  两面夹攻,势如狂风暴雨。

  这是一场十分惨烈,却又毫不精采的恶斗,双方皆以暗器主攻,个人英雄主义在这里失去作用,人数相差一倍以上,一冲之下,便有一半人成了死尸。

  尚义小筑的人,与天垣宫的男女,表面上各行其是,其实心中已有默契,相互掩护交叉袭击,缠斗时更主动替对方掩护侧翼阻挡双锋针,同仇敌忾的意识,暂时把含有敌意的双方结成同盟。

  片刻的搏杀终于结束了,潜龙精舍的二十二个男女,死了十七个,另五个受伤被擒。

  尚义小筑死了三个人,天垣宫也死了三个,大获全胜,是一次极为成功,极为猛烈的袭击,以牙还牙报了一箭之仇。

  两方的人善后毕,发现不远处有人走动。

  “那边还有人,杀光他们。”离魂仙客大叫。

  “不可鲁莽,孔兄。”三眼功曹急叫,伸手虚拦,“去不得。”

  “林大爷……”离魂仙客大感意外。

  远在五六十步外,相貌依稀可辨,有十二人之多,似乎正在拖曳某些笨重的物体。

  “是太岁张和他的人。”三眼功曹苦笑,“没有他,咱们不但不可能成功,而且……”

  “唔!真是他。”离魂仙客看到张文季了,敌意全消,甚至打一冷颤。

  江湖朋友众所皆知,太岁张那群黑吃黑好汉的代表,他那群人神出鬼没,所向无敌。那些抢劫四大奸恶的英雄好汉们,如果知道已经被太岁张这群人介入盯上了,只好自认倒霉,乖乖留下一半赃物再远走高飞,以免被太岁张一口全部吞掉,对太岁张这群人又恨又怕,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英雄好汉其实也心中有数,如果太岁张这群人介入了,几乎已打了保证抢劫成功的包票,而且损失必定极为轻微,所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付出一半赃物,却也明白所付是值得的。

  今天这群人突然在这里现身,谁还敢向他们撒野?

  十二个人动身了,每人拖了一个昏迷的人。

  “喂!我们只带了十二个。”张文季在远处扬手高叫,“剩下四个送给你们,再见,呵呵!”

  五十余位高手男女,目送张文季十二个人离去。

  “他先弄掉了五分之二的人,好像不费吹灰之力,真可怕。”三眼功曹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嗓音都变了,“难怪他能横行天下,咱们也托他的福。可是……”

  “林大爷,可是什么?”离魂仙客惑然问。

  “咱们确是托他的福,他打倒本宫的警哨,再告知恶贼们即将大举袭击的消息,这人的行事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我的女儿恐怕……恐怕日子难过。”三眼功曹泄气地说。

  张三预订三眼功曹的女儿做压寨夫人的事,已成了尽人皆知的笑话,尚义小筑的人却笑不出来。

  “这件事,在下抱歉,不能帮你对付他。”离魂仙客苦笑,“老实说,我天垣宫的人都怕他,我们曾经对他加以迫害,他盗了本宫四百两金子我们认了。今天的事,本宫欠他一份情……”

  “我知道,在下欠了他好几份情,只是……”三眼功曹叹了一口气,怒形于色,“只是,他那样做实在令人难堪,我三眼功曹的脸往哪儿放?可恶。”

  “得好好慎重处理,林大爷。据我看,他是一个很讲理,心胸相当宽大的人,最好能冷静地和他讲情理,或者请有交情的人斡旋……”

  “唔!我得找十方瘟神斡旋。”

  “那老瘟神不好讲话,恐怕你受不了他的怪癖。哦!咱们得赶快离开险地,须防恶贼们的大援赶到。”

  “对,速离险地要紧。”三眼功曹警觉地说,“可能大援已经在途中了。”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玉面郎君一直不曾在客店出现。

  这是说,昊天教主拒绝了张文季的要求。

  潜龙精舍人心惶惶,派出袭击天垣宫的三十六个男女,不但不见半个人返回,像是石沉大海丢出去就消失了,不用猜也知道大事不妙。

  潜龙精舍前面半里左右,有一座桃林,桃叶已大半凋落,风一吹枯叶满地飘。

  精舍是二楼建筑,楼上的人可以清晰地看到桃林的情景,把守园门的警卫,也看得一清二楚。

  十二个人,将十二个人捆住双手,分别吊在老桃树的横枝上,双脚离地八寸,悬空晃荡、挣扎、叫号……精舍的人看得心惊胆跳。

  十一个人随即撤走,只留下张文季一个人,他手中有光华闪烁的七星宝剑,往复巡视悬吊着的十二个人,不时用剑尖挑动俘虏们的脸部、嘴巴、腹部,被挑的人必定惊得狂叫饶命。

  不久,园门开处,昊天教主的大弟子五灵真人本立,借同霸剑天王与白象、火麒麟两猛兽,四个顶尖高手壮着胆,出现在桃林前。

  “阁下,你要干什么?”五灵真人厉声问。

  “贵精舍十二个人换解药。”张文季剑隐肘后迈出,虎目中冷电四射。

  “潜龙精舍的人,不配干预黑龙帮的事。”五灵真人咬牙切齿,“你把咱们的人擒来,其他的人呢?”

  “在下只擒住这十二个,其他的人与在下无关。”张文季虎目怒睁,声如沉雷,“老道,你最好叫黑龙帮的人,出来与在下打交道,你走。”

  “黑龙帮的人已经走了……”

  “那么,这十二位仁兄,只好怨命了。”

  五灵真人愤怒地拔剑,霸剑天王与两猛兽也长剑出鞘。

  “你们如果胆敢撒野,在下一定把你们全摆平在这里。如果你们认为我太岁张浪得虚名,上吧!在下允许你们四人联手,立即可以纠正你们的看法。”张文季凶狠地将剑向前一拂,“我太岁张出道四载,横行天下不曾碰上真正的敌手,贵教主这把剑在我手中,足以证明太岁张决非浪得虚名,上!”

  七星宝剑一挥,光华似炽盛一倍,远在两丈外,已可感到森森剑气的压迫,四个人都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勇气迅速地沉落。

  “阁下不要欺人太甚,逼咱们做办不到的事。”五灵真人本立色厉内荏,不敢挥剑上,“家师与黑龙帮一无主从关系,二无干涉之权……”

  “少给我废话!”张文季沉叱,“从现在起,每隔一百数,如不交出解药,在下就处治一个人。假使你们妄想抢救,在下就一次处治,说一不二。要拼,挺剑上;不敢拼,回去叫贵教主或黑龙帮的人出来,交出解药换人。现在,开始计数,一、二、三……”

  “你要如何处置贫道的人?”五灵真人不敢上,焦急地厉声问。

  “百数之后立可分晓。十三四、十五六、十七八……”张文季叫数的声音震耳,愈数愈快,“十九、二十、二一、二二……”

  五灵真人奉命出来探他的口气,并没动手拼命的打算,连教主本人也被打得丢剑落荒而逃,他们哪敢逞英雄挥剑拼命?

  四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商议片刻,但没有结果,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数已叫至八十一二,仍无结果。

  “阁下,给咱们时间去找解药。”五灵真人似乎打定主意,先使用缓兵之计拖延。

  “九五六、九七八、九九八十八一二……”张文季不加理睬,充耳不闻继续叫数。

  “阁下务必体谅咱们的困难,黑龙帮的人已经不在此地……”

  “九七八、九九一百……!”

  光华一闪,右侧悬挂着的一名中年人狂叫一声,双手齐肘而折,坠落在枯叶中挣命。

  冷酷无情的一剑,仍然悬着的一双断手在枝上轻轻地晃荡。

  “一、二、三……”张文季重新叫数。

  五灵真人惊得血液快要凝住了,没料到他用这种残忍的手段处治人。

  “谋杀……”老道狂叫,疯狂地挺剑扑上了。

  光华一闪,“铮”一声狂震,五灵真人连人带剑被震得横飞两丈,虎口鲜血溢出,几乎摔倒。

  霸剑天王晚了一步,惊骇地止住冲势,光华熠熠的剑尖,似乎正要暴射而出,剑气已先一刹那压体。

  “十五六、十七八……”张文季一面叫数,一面用剑指着骇然止步的霸剑天王,“冲上来!十九、二十、二一、二……”

  “回去……再……说……”五灵真人惊恐地说,惶然向后退。

  霸剑天王一咬牙,收剑上前抱起断手的同伴往回走。

  精舍占地极广,五栋双层建筑按五行方位排列,可以完全监视外围四面八方的动静,楼上的监视警哨相互可以用手式通消息,甚至嗓门大的人可以相互传话,警哨可以监视外围一里以内的动静。

  几个首脑站在楼前的观测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桃林前发生的变故。

  “咱们该出动精锐,冲出去把这狗东西毙了。”大乾坤手咬牙切齿地说,“教主,咱们不能眼睁睁让他残害咱们的弟兄。”

  “他的目的,就是要咱们出去。”昊天教主眼中有恐惧神情流露,“他就可以多杀咱们一倍,甚至三倍以上的弟兄。而且,你留意左右百步的竹林茂草。”

  桃林左面约百步,天垣宫的人若隐若现。

  右面,尚义小筑的人也不时现身走动。

  更右些,是替入云龙讨公道的侠义道群雄,不时出来三两个人,挥刀舞剑像在练刀法剑术。

  兵临城下,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些家伙虽则道不同不相为谋,但行动显然得到一致的默契。”昊天教主继续说,“咱们出动精锐搏杀太岁张,那些混蛋正好乘机袭击我的精舍。大白天人多势众,他们显然已有攻袭奇门生克,破坏机关埋伏的准备,咱们付不起这重大的代价。我看到火把的火光。”

  “他们会用火攻?”

  “你是强盗,你会用火攻吗?”

  “那是一定的,但……但他们不是强盗。”

  “曾施主,那并不代表不是强盗,就不会用火攻,我这些木造的楼房是经不起火的。”

  昊天教主倒抽了一口凉气,“天垣宫的人恨重如山,不纵火才是不可思议的事呢!他们大白天就敢杀人放火,不让强盗专美。”

  “啊……”惨号声划空传到,又有一名大汉的双手被砍断了。

  “天啊!咱们难道就束手无策了?”大乾坤手厉叫,大概这位断手的仁兄,是他的得力爪牙。

  “曾施主,我比你还要焦急。”昊天教主脸上的颊肉不住抽搐,“问题是,的确别无良策。”

  “我带人出去和他拼命。”大乾坤手倒有几分英雄气概,“我不信他真是刀枪不入的铁打金刚。”

  “你一出去,等于是往他的口袋里钻。”昊天教主冷笑,“有你的人手帮助防守,他们绝对进不来。他们一定正在向老天爷祷告,请老天爷帮忙让咱们出去,意气用事和他们拼骨,他们就可以进来毁我的基业了。咱们派去的三十六个人,恐怕从此永远回不来了。”

  “大仙,咱们别无活路了?”

  “也许……”

  “也许什么?”

  “要那狗东西自己去讨解药。”昊天教主说的话阴森无比,“这是唯一可行的自救良策。”

  “但日后……”

  “日后的事,谁知道呢?曾施主,目前这一关咱们不知道是否过得了呢!当然,得看你的意思决定。”

  “哎……啊……”又一个爪牙的双手被砍断了,身躯摔落声嘶力竭哀号。

  “大仙的意思,是要我承担责任?”大乾坤手有点不满,“张小狗是以你为对象,在你的潜龙精舍前示威,指名找你答复,我的决定他能信吗?”

  “曾施主,整个事件以你为主,不是吗?”昊天教主也大为不悦,“严家支持你取代尚义小筑,寄望你能成为主宰江湖的霸主,成为严家最强、最具实力的臂膀,可以作为一帮一会活动中枢。我只是接受一帮一会的敦请,助你一臂之力的外人,所得的好处有限,而损失却空前重大,你连这点责任也不敢承担?”

  邪魔外道牛鬼蛇神,对任何事皆以自我利益为中心,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有利可图就沆瀣一气,风声不对就各图自保,不惜出卖对方以保全自己,甚至会消灭对方以湮没曾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的证据。

  昊天教主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事急就把责任往大乾坤手身上推。

  当然,理由也极为充分。

  大乾坤手这十余年来的活动,本来就由严家加以策划,有计划地扶植他成为江湖朋友心目中的英雄好汉,几乎已成为严家的所谓自己人。

  昊天教主是知道内情的人,当然希望大乾坤手挺身出来承担责任。

  “好吧!我去。”大乾坤手一咬牙,气冲冲地下楼召集人手。

  昊天教主冲他的背影不住阴笑,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

  无涯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