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郑重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你的仇敌,要不我怎会离开我那三个师侄?”

  “哦!你离开她们了?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化城老店事故一击即溃,一接触便作鸟兽散。如果有你在,虽则结果是一样的,但大乾坤手所付出的代价,将多十倍当是正确的估计,他只死了一个人。而他那些爪牙中,大半不是你的敌手。”

  “因为你,我才离开她们的。”

  “什么?因为我你才离开她们?什么意思?”

  “我……我要知道,那样凶暴无情侮辱我的你,到底是……是怎样的一个人。”荀明萱双手蒙住了脸,“所以,我默默地跟在你身旁观察,我……我要……”

  “伺机报复?”他冷笑,“你最好不要,因为我也会报复,一旦我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时,我的敌人将会活在恶梦里。”

  “我不会威胁你的生命,但……算了,我来求你帮助我,我已经走投无路,只有你……”

  他心中一软,想到那天他剥光这位少女的恶形恶相,歉疚的感觉爬上心头。

  “你要我如何帮助你?”他不胜烦恼抢着问,“我看我一定是疯了,居然想帮助仇敌。”

  “幽明被他们捉住了,还有她的三个同伴……”

  “幽明?幽明是谁?”

  “就是我的二师侄,幽明仙姑,俗家姓名叫费娥。”荀明萱大喜过望,“张爷,帮助我救出她们,你一定不会后悔的,我会……”

  “我现在就后悔了。”他懊丧地说,“我和大乾坤手是同类,同类相残……”

  “张爷,你不是也在打他的主意吗?”

  “我打的主意与你们的主意不同。”

  “可是……”

  “我只想利用他,将两条龙引出来。”

  “什么两条龙?”

  “你不懂,那是我的事。总之,我这时惊动他,一定会影响我的计划……唔!让我想一想。”他似乎精神一振,脑海中灵光一闪。

  “你想什么?”荀明萱走近,用绵绵的目光喜悦地注视着他。

  “不要打断我的思路……”他摇手阻止姑娘追问,在床口坐下沉思。

  他所想的是:这次九华之行,失败已成定局。

  黑龙黑鹰不来找大乾坤手算帐,到黄山聚会计议打江山和行刺徐大学士,这是石破天惊的大计,怎会再过问大乾坤手算帐的小事?

  江西严家第一号走狗,大统领金龙罗龙文,只能间接指挥黑龙帮和黑鹰会,小事件不用这恶贼费心。

  金龙罗龙文逃回徽州,目下匿居黄山。说匿居,那是官方的说法。其实,这恶贼在黄山大张旗鼓,建了坚固的华丽巢穴,招纳天下亡命,官府无奈他何。

  恶贼已和原籍徽州的大海贼汪直取得直接联系,双方的代表常驻黄山,在嘉兴府建立了与海上联络的秘站。

  海贼目下在东海横行,拥有三个舰队,其中一队是倭寇的精锐,大本营设在日本鹿儿岛。

  打江山的事十分重要,所以,两条龙不可能前来九华山,为了些少金银债务而与大乾坤手算帐了。

  这是说,他这次九华猎龙的计划,失败已成定局,白跑了一趟。

  如果他向大乾坤手加压,驱散大乾坤手一些爪牙,一帮一会的人如果知道大乾坤手势弱,会不会派黑龙帮副帮主金角黑龙,乘机把大乾坤手捉住追赃?

  这里距黄山金龙罗龙文的匪巢仅两百里左右,脚程快的高手半天就可赶到。

  一帮一会的消息极为灵通,眼线满天下,几乎可以断定,有不少眼线在九华香期活动。

  目下,大乾坤手实力雄厚,一帮一会不可能派出大批精锐前来算帐,即使派来了,也将付出重大的代价,而且并不能保证成功。

  但如果大乾坤手势弱,派几个武功超绝的高手来就够了。

  “荀姑娘,你知道人囚禁在何处。”他拿定了主意欣然说,“你那两个大难不死的师侄呢?”

  “她们和玉面郎君躲在东崖禅寺的山林里。”

  “我不要她们参与,只要她们另订骚扰计划,飘忽不定捉弄大乾坤手的人,用打带跑手段牵制他们。你的道术虽然走邪门,但足以派用场。”

  “我当然没有你高明,所以被你整治得好惨。”荀明萱羞怯地白了他一眼。

  “不能怪我,是你们……记住,不能向你们的人透露和我合作的事,不然我一定会中途撒手不管。”

  “依你啦!我好高兴。”荀明萱兴奋莫名。

  “且慢高兴,谁也不敢说一定成功。我第二个要求是:佛诞期间不许开杀戒,八月初一,你高兴如何杀悉从尊便。现在,我们去侦查囚人的处所,晚上就动手,时间不多了。如何配合行动,我们一面走一面商量。”

  “好啊!我一切听你的。”荀明萱雀跃欢呼。两个死对头居然走在一起了。

  正天门坡下约一里左右,路右建有一座别墅型小院,小阁的匾额刻的字是“听涛”,所以当地的人称为听涛小院,是池州的仕绅避暑别墅。

  涛,指松涛。这附近松林如海,山风一吹,松涛动人心魄。当年淝水之战,所谓风声鹤唳,风声就指松涛,八公山满山全是苍松。

  这里,就是囚禁凶手的地方,也是大乾坤手最新落脚的住处,是发生事故后迁来的,化城客店毕竟太复杂,往来旅客川流不息,安全堪虑。

  这里十分方便,往下走是化城寺,往上走是正大门上禅堂和王灵官殿,往返片刻可到。

  化城寺是香会的总法坛,十灵官殿却是香客们超度亡魂的膜拜中心。

  大乾坤手终于摆出豪霸面孔,把听涛小院作为显示武力的临时山门。

  他有权这样做,防范对头再次行凶,就是光明正大的藉口,也摆出应付挑战的姿态,接受任何牛鬼蛇神的挑衅,等于是亮起灯吸引飞蛾。

  实力不足的人,只好望而却步,必须等候大乾坤手全家到寺院中参加法会,在万人膜拜中走险行刺,不然休想近身袭击啦!

  化城老店事故,大乾坤手是大赢家,声威更直线上升,更为引人注目了。

  但有心人都感到诧异,大乾坤手已经没有后续赶来的人支援,仍然是原有的三十余名男女,能应付实力更强大的人攻击吗?

  但午后不久,尚义小筑的执事大爷朱仁带了四位弟兄出现在听涛小院作客时,有心人总算明白了。

  原来大乾坤手已和尚义小筑的人搭上了线,两大豪霸并肩站,不许再发生寻仇凶杀事故,两次大血案已经够多了,两股强大的势力共同维持治安,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两人手中捧了信香,夹杂在香客中,一步步向山上走,扮香客相当神似。

  听涛小院建在路右的山坡上,一条小径直通院门,长约百步,间或有一段段石级,路旁古松蔽天,在大道向上眺望,只看到松墙绿瓦,整座小院藏在松海中,无法接近侦查。

  “住在这里,绝对没有化城老店安全。”张文季一面走,一面低声说,“除了妇孺,二三十个人,挡得住高手的袭击吗?在化城老店,出了事就会惊动成千上万的香客,也会受到化城寺伏魔尊者一些高僧干预。而在这里,厮杀整夜,也不会有人过问,任何三流高手也可以轻易接近。入云龙一群侠义道名宿的住处,形势与这里相差不远,出了事附近无人可见,死光了也无人知悉。大乾坤手迁来这里,就不像一个威震天下的豪霸了。”

  “张爷,你怀疑什么?”荀明萱不了解他话中的含义,“在化城老店,他敢把所擒的四个人公然囚禁吗?维持治安的公人很多呢!所以得迁来此地呀!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哼!他能不怕大奸严府的人捉住他剥他的皮?比起严家的实力,他差了十万八千里。”

  “严家远在江西,怎知他来九华朝山进香?”

  “严家一帮一会,眼线满天下,怎能不知?你说,你们是怎样知道的?”

  “这……六月初,我们就得到消息了。”荀明萱说,“消息证实他仅带了一家八个内眷老小,从南京走陆路进香,没想到他的人陆续赶来,人愈来愈多,所以我们大感人手不足,情急……”

  “情急就威迫色诱双管齐下,逼使一些高手名宿替你们卖命。”

  “张爷,我……我道歉……”

  “算了。”张文季苦笑,“我要解开一些疑团,以免心中困惑。你去找你的人,二更初你独自到我房中会合,各自小心,我往下走。”

  “张爷……”

  “你不能跟我走,二更初见。”他转身向山下走了。

  他找了一根趁手的竹杖,四尺长,可当打狗棍,匆匆向山下走。到了头天门,绕甘露寺的右面山坡,借草木隐身,悄然接近一座浓密的松林。

  登山的二十里小径,共有四座牌坊,称头天门、二天门、三天门和最高的正天门。

  头天门有著名的甘露寺,下距山脚的二圣帝殿只有五六里。

  松林前缘建了五座分散的小茅篷,平时没有人居住,供那些来朝山的行脚云游僧暂时栖止苦修的住处。这些苦行僧不想在大寺院挂单,住茅篷可以无拘无束,至少不必看大寺院僧侣的脸色。

  佛诞期间,这些茅篷全告客满。

  他绕至松林内,躲在一株巨松后向前窥伺。相距最近的一座茅篷,住的确是香客,有男有女,似乎这些香客都相当年轻。

  但林内林外,却各有一个监视四方动静的人。

  相距最近的另一茅篷,远在三十余步外,可听到隐隐人声,被草木所遮掩,只能看到朦胧的形影。

  他像一头猎食的猫,悄然接近林内那位监视香客,蛇行鹭伏,无声无息,脚下柔软的松针利于潜行。

  监视的人不可能永远站在某处不动,大白天视界良好,不需隐起身形潜伏,走动视野要广阔得多。

  刚从一株巨松后移出,身后闪电似的打击光临,右耳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张文季艺高人胆大,大白天他也敢袭击警哨,将人打昏拖了便走,远出百步外再将人弄醒。

  警哨是二十余岁的壮汉,被头巾蒙住了双目,脸抵压在积厚盈尺的松针上,俯压在地,双手反剪。

  他坐在警哨背上,双脚绞架住警哨的双臂,左手压住头部,右手用竹杖当刑具开始问口供。

  “你们为何还不上山?”他用怪怪的嗓音问。

  “呃……呃……你……”壮汉不甘心地挣扎。

  他双脚向前顶抬,壮汉的手吃不消,痛得失声狂叫,但脸被压下嘴被松针堵住,叫声不大。

  “叭叭叭叭……”竹杖在壮汉的臀部痛击。

  “你生得贱,皮肉不受苦不肯招。”他的双脚后移放松一两寸,减少压力,“再不合作,废了你的双手,肩关节的筋扭断,医不好的。再就是打烂你一身贱肉,把你丢到山窝里喂野兽。说!为何还不上山?”

  “预……预定明……明天。”警哨屈服了,“我们已……已经派人上……上山去了……”

  “是大宫主的丈夫,离魂仙客孔百禄吗?”

  “是……是的。”

  “为何要活捉大乾坤手?”

  “信……信使说,活捉才……才能追赃。除了已付的两千纹银赏金之外,所追出的赃,本宫可以分四成。所……所以,人一……一定要活的。”

  “混蛋!那是去送死!”他大骂,“凭你们天垣宫这几块料,怎敢侈言捉活的大乾坤手?”

  “大宫主说,布下离魂大阵,一……一定可以捉到活的,必定成功。”

  “去你的!简直在做白日梦。”他不再多问,一掌把警哨劈昏,“也许,我替你们制造三成胜算的机会。”

  回到大道,再往下走里余。

  上山的人多,下山的人寥寥无几。路旁不时出现一排排乞丐,有些则三五成群追逐香客乞讨,打发少的香客,甚至会受到讽嘲辱骂。

  他在一个老乞身侧蹲下,放下半串制钱,利用这短暂的片刻,快速地低声交谈。

  “不止七男女,兄弟,共十八个。”老乞丐飞快地说,“右面山崖的青布帐,三座。要小心,那些人傲气十足,悍野强横,来历不明。”

  “首领是女的?”

  “不错,年轻、漂亮、冷峻,有十分女人味,但却冷得令人害怕。”

  “好,我试试看。”

  这次前来九华,他碰上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三女妖太妖媚,而且已是花信妇人,不算。

  荀明萱艳而不媚,被制住甚至流露出楚楚可怜本性。如果他不以先入为主的观念衡量,应该算是撩人心神的可人儿。

  林翠珊不但美,骄傲泼辣像霹雳火,毫无心机,好恶分明,说风是风,说雨是雨,逗急了就撒野,怪好玩的,一见面他就有逗这小丫头冒火的念头。

  醉仙的女儿徐迎春,被仇恨之火摧残,悲愤填膺、志切亲仇的少女,美丽的面庞燃烧着怨毒仇恨之火,让他看了心中凛凛。

  天垣宫的众女风华绝代,但阴险冷酷也让男人心悸。三个宫主年纪都已三十出头,漂亮而又不年轻了。

  荀明萱和林翠珊,是在他心中留下美好印象的女郎。尤其是林翠珊的野丫头形象,在他这个在山野中成长的年轻人心目中,印象最为强烈。

  可惜,小丫头是尚义小筑的人,尚义小筑的声威令人侧目,他不想沾惹这种大豪巨霸,逗逗小丫头开心无关宏旨,可不能动真感情。

  现在,他要见一个冷峻的女首领。

  这位女首领就是那天晚上向天柱峰三魔挑战的人。

  这女首领敢藐视三魔两残,表现在外的无畏气概可圈可点。但他不明白,何以那五个蒙面人出现,那位被称为大小姐的女首领,为何一声不吭就撤阵而走?虎头蛇尾令人莫测高深。

  三魔两残也表现得十分可疑,居然在原地目送大小姐和五个蒙面人扬长而去。

  他是冷眼旁观者,猜想大小姐是站在侠义道一方的人,但并不知道茅篷中的事故,不可能知道入云龙一群侠义道男女在茅篷内受到残害。

  那五个蒙面人十分可疑,他希望查出一些线索。

  他的同伴查出大小姐的落脚处,同伴都是老江湖,也不知道这些男女的来历,敢向三魔两残挑战的人,应该是大有来历的成名人物。

  五个蒙面人无法查出下落,不算是意外,黑夜中即使不蒙面,也不能认出面貌,如何查?

  要查这五个人的底细,女首领大小姐是唯一的线索,所以他要查证,了解活动范围内高手名宿,或者可疑人物的动静,是提防意外的不二法门。

  三座布帐静悄悄,这种可容纳十个人的所谓行军帐,决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拥有的名贵露营工具,普通人家也不需这种无用的废物派不上用场就是废物。

  帐门低垂,只有一个黑衣佩剑大汉守卫,远离道路五十步以外,闲人不可能乱闯。

  他可能是第一个乱闯的人,因此大汉老远就看到他了,一双阴森森的怪眼凶狠地死瞪着他,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接近至二十步内,大汉终于明白他的企图,冷哼一声,徐徐迈步向他接近。

  “你干什么?”大汉在十步外止步沉喝声虽不大却震耳欲聋。

  胆气不够的人,必定被这一声沉喝,惊得心虚胆落,甚至会吓昏;中气之充沛,已可证明大汉是非常人,喝声就有震慑对手的威力。

  一个守卫也是了不起的高手,难怪那位大小姐女首领敢从客栈追踪众魔,发觉众魔的身份,依然无所畏惧单剑放胆抢攻。

  “来找你们的大小姐。”他提高戒心,脸上也摆出不可一世的强横狞笑,“太爷和她有笔帐要算,找了你们好几天,总算被太爷找到了。”

  一连自称了两次太爷,守卫被激怒得像快要爆发的火山,怪眼怒睁,要发作了。

  “去你娘的!你是什么东西?”守卫几乎气炸了,吼叫声中挫马步虚空一拳捣出,黑虎偷心极普通的招式,在守卫手中却是致命的一拳。

  有点像少林的百步神拳,拳劲外发可伤人于八尺外了,如果认为这一拳是虚张声势唬人的,必定被拳劲击烂五脏六腑。

  他早怀戒心,身形一扭,左掌虚空斜拨,引偏了拳劲切入,来一记迅捷逾电的魁星踢斗。

  他认为这些人与邪魔挑战,必定与侠义人士有所牵连,因此虽则守卫猝下毒手,他仍然脚下留情,不踢裆而踢胯,避免攻击要害。

  反击太快,而守卫又太过骄傲自信,只攻不守,发觉不对已来不及反应了,连闪避的机会也没抓住,狂叫一声,倒摔出丈外,右胯挨了一记重击,站不起来了。

  三座帐幕中,抢出九个男女。

  守卫左足撑起,伸手拔剑。

  他一闪即至,右脚再起,靴尖吻上了守卫的右肩窝,守卫再次仰身摔倒。

  剑已到了他的左手,九男女恰好涌到。

  “谁敢撒野?”一名大汉怒叫,最先到达,声出剑到,打了再说。

  “铮!”他一剑将大汉的剑错开,右手竹杖叭一声给了大汉一记扫击。

  大汉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气功到家,浑身横练,却禁不起小竹杖一扫,斜摔出两丈外仆地便倒。

  “快摆天罡剑阵,不然就来不及了。”他大叫大嚷,向左一闪,左手剑向最外侧抢来的年轻女郎一伸,诱使女郎封架,右手杖后发先至,噗一声敲在女郎的右膝外侧,力道恰到好处。

  女郎一声惊叫,向左斜冲,反而挡住了同伴,无法发挥并肩出招的统合战力,表现出他不怕剑阵,知道攻击剑阵的技巧。

  一冲错便抢制机先击倒了两个,剩下七个人了,正好布天罡剑阵,大小姐就是剩下的七男女之一。

  “结阵,不许乱!”大小姐怒叱。

  叫结阵而不是布阵,六男女立即退回,左右一分列阵。

  这处山崖另一面是不平的陡坡,不适宜布阵,列阵则堵住了山崖,有效地阻止他冲过。

  他支杖屹立,总算看清这位大小姐女首领的面貌,不自禁地吸口凉气,有点冷飕飕的感觉。

  看年纪,决不会超过双十年华,五官极为匀称,琼鼻樱口轮廓分明,刚发育匀停的曲线玲珑身材,裹在宝蓝色鲜艳夺目的劲装内,任何正常或不正常的男人,瞥上一眼保证会想入非非,甚至想摸上一把。

  可是,脸上冷峻寒森,流露在外的威棱霸气,与凤目中放射出的森然幽光,让人感到害怕心慑,似乎她随时都可能把你当狗踢,随时都可能把你心底的秘密揭穿,你甚至连跪下来膜拜也魂不附体。

  他这辈子没见过如此冷峻的女人,而且生了一张仙女面孔。

  “你是什么人?”大小姐阴森森地问,不像仙女般可爱,却像个传说中的女暴君,冷肃阴森的神情令人感到脊梁升起寒意。

  “替中州双残助拳的人。”他也脸色一寒,以冷厉对冷峻,“那天晚上你摆足了威风,狂妄自负没将咱们位高辈尊的放在眼下,太爷忍不了这口恶气,要看看你到底凭什么敢如此猖狂。小女人,亮名号。”

  “你配本姑娘亮名号?哼……”

  “还有,掩护你们退走的那五个混蛋蒙面人,太爷也要找他们,你最好把他们的来历招出来,太爷……”

  一声冷叱,大小姐愤怒地左手一扬。

  他冷然向右迈出一步,一道电芒贴左肩外侧掠过,看不清形影,速度快得骇人听闻,远出四丈外,他仍然感到肩膀留有寒意。

  糟!三道电芒成品字形一闪即至。

  更糟的是,六男女同时挫马步双手齐扬,十二只手射出暴雨似的针形暗器,控制了两丈空间。

  没有人能逃得过暴雨的攻击,除非已练成不怕水火刀兵的地行仙境界。

  幸好他早怀戒心,向下一挫身形贴地,似乎他成了一个扁人,体积已缩小了一半。一晃之下,他已滚出两丈,随即滚落两丈陡坡,爬起急掠出两丈。

  “你好阴毒。”他向上面怒叫,“天老爷!你用这种阴毒的无耻手段到底杀了多少高手名宿?小女人,老天也不会饶你,你是世人所不齿的谋杀犯。”

  他的确惊出一身冷汗,假使事先戒心不够,第一枚暗器就足以把他打入地狱,决难逃过这快逾电闪的猝然致命一击。

  假使在天罡剑阵发动的同一刹那,七人如一用这种歹毒暗器急袭,结果不问可知,即使入阵的人很多,一照面最少也得死掉七个人。

  那晚,天柱峰三魔那些人幸好不曾愤怒闯阵。

  凶魔们也可能先用暗器袭击,很可能两败俱伤。

  大小姐七个人也被他机警的逃遁术吓了一跳,不但反应超人,而且预测发暗器人心态十分准确,仓卒间众人齐发暗器,每个人都料定发则必中,因此没有人会向地面发射,他滚动的速度也快得难辨形影,因此没有人能抓住第二次发射的机会。

  “你上来。”大小姐咬牙说,“我给你公平交手拼搏的机会。”

  “你这恶毒女人,比赤练蛇可怕百倍,你会给任何人公平的机会吗?”他一剑插入坚硬的地面,手一扳剑一折两段,信手将断剑向上飞掷,“小阴毒泼妇,你给我牢牢地记住,我会用各种同样阴毒的手段,千方百计回报你今天的谋杀暴行,你不死,将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的阴毒谋杀手段下。我会找你的,一定。”

  “你这该死的东西!你是如何跑出来的?”大小姐也暴怒地厉声问。

  他一怔,突然感到冷流起自尾闾。

  “你可以猜三次。”他机警地大声说。

  “我会查出来,我会活剥了你……”

  “是吗?你配吗?你这小母狗算什么东西?”他进一步用激将法,骂得难听刺耳。

  大小姐正要继续发话,身旁多了三个中年香客。

  “分两面追下去捉他。”一个中年香客说,“要活的,掘出他的根底来。”

  十个人纷纷向下抢,来势如潮。

  他哼了一声,如飞而走。这些人阴毒无比,武功出类拔萃,暗器可怕,他犯不着一比十拼老命,也无此必要,他还不想暴露真才实学。

  张文季重新登山,向二天门走,与一群香客慢慢上行,如想急赶,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夹杂在香客丛中安全些。

  与他并肩而行的人,是酒仙徐泰祥的一位朋友,只是小有名气的侠义道三流人物,所以那天晚上仅被打昏,而没打碎膝骨,没有留下派用场的分量。

  “不用再费心找那些老凶魔了。”张文季向那人低声说,“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已被人囚禁了。”

  “被人囚禁了?可能吗?”那人不敢置信,“他们二十几个宇内凶魔实力空前强大,大乾坤手也没有一举击溃他们的力量,而且大乾坤手不会与他们反脸成仇,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我只是凭经验判断,当然不一定正确。”

  “真正有能力对付他们的人,只有大乾坤手和尚义小筑群雄,但要想囚禁他们,不可能的。”

  “我如果说另有一批神秘可怕,实力更超乎大乾坤手与尚义小筑,阴毒无比的人在山上活动居心叵测,你老兄肯相信吗?”

  “这……”

  “就有这么一批人,那天晚上全都露了面,当时就曾经与凶魔们发生冲突,却又莫明其妙地散了。”张文季郑重地说,“在没摸清这些人底细之前,所有的人都得特别当心,我如果不够机警,尸体恐怕已经僵了。”

  “真有那么严重?”那人悚然问。

  “半点不假。我碰上的首领是女的,暗器极为可怕。至于凶魔们是如何落在她们手上的,就无从得悉了,此中有些什么阴谋,委实令人心中懔懔。总之,告诉你们的人小心提防,留意看不见的敌人,才能防范意外。我快赶两步,不陪你了。”张文季脚下稍加快,怀着不安的心情赶回客店。

  听涛小院黑沉沉,看不见走动的人影,似乎是一座空屋,甚至到了院门外,也看不见里面的灯火,听不到人声笑语。

  没有警卫,没有巡更的人,没看到任何灯光,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烟味。

  松涛声一阵紧似一阵,宛若午夜的浪涛,也像千军呼号,万马奔腾,更像万千冤魂隐隐叫号叹息,动人心弦。

  夜已深,两个灰影出现在小院右侧的松林内。这一面的松林地势高,俯瞰百步外的小院,黑沉沉一无所见,根本看不清目标的情景。

  张文季是很小心的,做任何事皆不敢掉以轻心,他先在附近小心地搜了两遍,确知附近没有潜伏哨,这才领着荀明萱在一株巨松上向下侦伺。

  目力虽佳,也不可能下视黑暗的房舍,松涛声也乱人听觉,这里不是良好的侦伺所在。

  “从前院角接近,这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向荀明萱附耳低声说,“灯火全无,他们已有万全准备,警戒将空前严密,咱们必须辛苦些,你不要紧吧?”

  “谢谢你的关心,我受得了。”荀明萱语音柔柔地,娇小的身躯呈现即将面临凶险、本能的紧张性颤动,这是正常的反应,凶险未爆发前的紧张。

  “怕吗?”

  “有一点。你呢?”

  “我又不是铁打的人,哪能不怕?”

  “那……张爷,我们……”

  “我们必须冒风险,是吗?”

  “可是……”荀明萱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两人都害怕,勉强进行岂不凶多吉少?

  “没有可是,小丫头。”他拍拍姑娘的背心,稳定对方的情绪,“你我都是正常的人,害怕凶险是正常的反应。但如果你认为某件事你必须做,就有勇气面对凶险了。小丫头,你认为必须救你的师侄吗?”

  “是的,我……”

  “那就对了,所以你怕也得来面对可能的凶险。”

  “但你……你没有必要……”

  “我也为了自己的事,愿意冒这可能的凶险,而且我有信心,这些魔头奈何不了我。四年前,天柱峰三魔就是我手下的败将,中州双残也被我整得灰头土脸。我做事如果没有几分把握,是不会乱拍胸膛向人保证或承诺的。现在,你还害怕吗?”

  “还……还有一点。”

  “很好,你是个坦诚可爱的乖女孩。走!”

  拍胸膛保证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十之九是靠不住的。

  小院共有三进,外围是依山势修筑的山墙,里面遍栽花木,清幽雅致,是避暑的好地方。

  接近作为院墙的半壁式山墙,就嗅到淡淡的烟味了。

  “是一种嗅入不久,神智便会逐渐昏乱的毒烟。”他伏在墙头,将一颗丹丸塞入姑娘手中,“与你们使用的迷香不同,昏乱时会大叫大闹。唔!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姑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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