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正想找地方打盹养神,蹄声震耳,两匹健马从东面来。

  健马本来要匆匆弛过,但马上的两位青衣中年人看到了辛文昭,突然一声叱喝,不约而同勒住了坐骑,扳鞍下马,牵着坐骑走向瓜棚。

  两人相互一打眼色。然后止步向辛文昭阴阴一笑,一个说:“好啊!四海邪神,你竟然在此逗留不走?”

  辛文昭并不认识这两位中年人,对方人才出众,仪表非俗,带了剑,鞍后有马包,已看出是仆仆风尘远道而来的武林朋友,所以不住打量对方。

  看到对方行动可疑,竟然将剑佩上,一面阴笑着反问:“阁下,走不走有关系么?”

  “除非你不是四海邪神。”中年人神气地说,口气软中带硬,而且硬的成分要浓厚许多。

  “你找对人了。”

  “找到了就好。”

  “有事。”咱们见过么尸他傲然地问。

  “当然有,你以为咱们闲来无事找乐……”

  “少废话,别耽误了辛某的睡眠。”他不耐烦地说。

  中年人剑眉一跳,不悦地说:“你好无礼。”

  他大不耐烦,顶回去说:“你是讲礼来的?”

  中年人冷哼一声说:“找你当然不是为了讲理。”

  他恼火地大声说:“有礼你就讲,有屁你就放。”

  中年人大怒,气势汹汹地踏上一步,不讲理而要动武解决了。

  另一中年人举手虚拦,低声说:“吴兄,且慢冲动,兄弟与他谈谈。”

  辛文昭从对方的神色中,已看出来意不善,心中有气,怒声说:“没有什么可谈的,辛某不认识你们。”

  中年人淡淡一笑道:“老弟的火气倒是旺得很,大热天嘛!难怪。在下郑全,那位是真定吴风。”

  他冷然打量对方片刻,冷冷地说:“你两伉曾在京师镖局,荣居京师十五位名镖师之一,快剑郑全、冷剑吴风,在北五省大名鼎鼎,可惜辛某不认识你们,辛某也不与你们白道高人打交道。少陪,在下要走了。”

  快剑郑全呵呵笑。说:“你老弟成名比咱们晚了十余年,能有今天的成就,足以自豪。

  咱们此来,与老弟你商量商量。”

  “有何见教?”

  “那就是无情狼、疤眼虎的事。”

  “往下说。”

  “摩云手已经把他们带走了,要咱们代致谢意。”

  “很好,辛某以为他是个不知感恩的人呢!”

  “只是,万家失窃价值巨额的金珠,据无情狼说,已被老弟带走了。”

  他剑眉一轩,冷笑道:“说吧!你是办案的。”

  快剑郑全笑了笑道:“不是,摩云手请咱们向老弟讨。”

  他不耐烦地说:“要讨,他该自己来。”

  快剑郑全摇头道:“他要押解人犯……”

  他挥手说:“你们走吧!去叫他自己来。”

  “老弟、这件事……”

  他虎目怒睁,冷笑道:“他带了四名公人,其中没有你们两位。即使是他自己前来,也将失望而返。辛某不信任你们,你们不是公人,无法证明辛某得了两丑的金珠,少来自讨没趣。”

  冷剑吴风忍无可忍、厉声道:“咱们只消搜你的马包,你便无所遁形。”

  “你凭什么搜在下的马包?把你的搜捕公文让辛某瞧瞧。”

  两句话扣住了冷剑吴风,两人脸红耳赤,下不了台。

  辛文昭冷笑一声,加上两句:“你们两个白道英雄,是不是想改行拦路抢劫?老兄,隔行如隔山,何苦晚节不保……”

  “闭嘴!你小子好恶毒的嘴!”冷剑吴风厉声喝叫。

  官道上行旅甚多,这条路本来就是东西大官道。这里一争吵,立即吸引了不少好奇的旅客。

  只片刻间,官道上旅客驻足观望,广场四周也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旅客。

  天气炎热,大概人的情绪也有点不安,少不了议论纷纷,风言风语像利刀,冷嘲热讽像冷箭,说起来哪会好听?

  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说的话甚是不堪入耳,人群中竟然有人喝起采来,公人已经够讨厌,冒充公人更是令人不齿。

  辛文昭得理不饶人,再迫上两句:“你们可是有家有小,江湖声誉极隆的人,改行做强盗冒充公门中人打劫,你就不怕杀头充军?”

  快剑郑全忍无可忍。快被气疯了。

  斗口既然占不了便宜,来软的也得不到好处,换来的是无比的羞辱,这在一个成名人物来说,比杀了他还难受。

  怒火冲昏了理智,只好走极端来硬的了。

  “锵!”剑鸣声传出,快剑郑全已暴怒地撤剑,锋利的剑身映日生辉。

  围观的人惊惶地向外退,怕被波及。

  “锵!”冷剑吴风也拔剑出鞘,怒叫道:“阁下,咱们要押你去真定,交与摩云手问罪,你将是二丑的同谋。要二丑将你咬上毫无困难。你是拒捕呢?抑或是乖乖地交出剑跟咱们走?”

  “你们好毒!”辛文昭咬牙切齿地说。

  “将剑解下丢过来!”快剑郑全厉叫。

  两把剑尖相距不足三尺,只消向前一递就够了。

  而且,快剑正打算递剑。

  声落,剑尖立吐,根本不给对方解剑的机会。

  辛文昭早已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危机,就在对方递剑的刹那间,突然以金鲤倒穿波身法反射飞退,背探桌面飞越,恰到好处。

  快剑的绰号,从出剑奇快而获得,岂知这次却慢了一刹那。一剑落空,自己反而被食桌挡住了,无法跟踪追击,错过了大好机会。

  冷剑吴风慢了一步,来不及出剑截击,手急眼快,抢进一把抓住了辛文昭遗留在桌上的马包。

  马包是取到了,却因此而丢掉老命。

  辛文昭先前尚以为两人真是受了摩云手所托。前来向他索取二丑的贼物,因此并不想与两人生死相拼。

  这时看到冷剑如此急切地攫取他的马包。便恍然大悟、这个家伙竟然想浑水摸鱼、完全是贪心冲金珠而来的。

  他向广场退,杀机怒涌。

  快剑郑全仍然抢先逐出,向冷剑叫道:“听说这小辈十分了得,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宰了他将尸体带走便可。”

  这几句想杀人灭口的话,成了两人的催命符。

  两人追出,脚下却比辛文昭慢了许多。

  辛文昭奔至广场中心,止步转身冷然候敌,脸色阴森,嘴角逐渐涌起令人恐怖的残忍怪笑。

  两人像狂风般赶到,突被他脸上的可怖神色所震撼。脚下一慢,缓步迫进。

  三丈、两丈、丈五……

  “锵!”辛文昭的剑闪电似的出鞘,神色奇冷。

  快剑郑全剑尖前指,作势进击,但脚下却迟疑,不敢冒然破进,强抑心跳等冷剑跟上列阵。

  盛名之下无虚士,面对江湖上名号响亮的四海邪神,自不能疏忽大意、怎敢冒然抢先出手?

  两人一左一右,占好方位。确知已列妥合击阵势,方大声怒叫道:“辛小辈,你认命吧!”辛文昭长剑斜指,立下门户,严阵以待,不言不动,不理睬对方的叫嚣,眼神紧吸住对方的剑。

  冷剑将马包丢在一旁,不敢大意,徐徐移位,叫道:“丢剑!还来得及。”

  辛文昭屹立不动,像头窥伺猎物的金钱豹。

  “你听见了么?”快剑接着喝问,妄想对方束手就范。

  蓦地电虹疾射、剑啸声如天际传来的隐隐风雷,人影急射.辛文昭用行动作为答复,抡制机先发难,以惊人的奇速向快剑进击。

  “铮铮!”两声暴震,溅出一串火花。

  人影快速地相错而过,风止雷息。

  冷剑吴风竟未能及时还剑,变化太快了。

  辛文昭掠出丈外,闪电似的转身,长剑一振,震落剑上的上串血珠。

  快剑郑全也斜飞丈外,未能转过身来,上身突然前屈,“嗯!”了一声,“当!”一声长剑坠地,开始打旋、呻吟,胸口血如泉涌。

  冷剑吴风大骇,抢近伸手急扶,惊问道:“郑兄!郑……兄……”

  辛文昭徐徐迫进,阴森森地说:“放下他,他完了。阁下,该你了。”

  冷剑吴风心胆惧寒,手一松,放下快剑。

  快剑郑全一声惨叫,砰然倒地猛烈抽搐。

  辛文昭一步步迫进,创尖徐升,神色冷酷已极。

  冷剑已知到了生死关头,除了生死一决别无他途,硬着头皮举剑相迎,徐徐向左走争取空门。

  由于对方先声夺魄,斗志更因快剑的惨死而消散,冷剑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举剑的手不够稳定,绝望的神色爬上了脸面。

  冷剑吴风绕了一照面,恐怖地叫:“阁下,吴某去叫摩云手来向阁下讨公道。”

  辛文昭哼了一声,毫不放松地迫进,冷冰冰地说:“你会去叫摩云手的,但去的是你的鬼魂,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阁下……”

  辛文昭以一声冷叱打断对方的话,闪电似的扑上、冲进,剑涌千层浪,剑虹破空飞射,无畏地排空直入。

  他以行动作为答复,先下手为强。

  冷剑吴风恐怖地左闪避招,拂剑斜封自保。

  “铮!”剑被震偏,中宫暴露。

  “刷!”剑气破空声刺耳,电虹切入。

  剑虹飞射,一无阻碍地飞入,无情地贯入冷剑的右胸要害,快逾迅雷疾风。

  人影斜掠,辛文昭在丈外旋身止步。毫无表情地收剑入靴,一步步向瓜棚走。

  冷剑以剑支地稳住身躯,左手掩住右胸创口,想开口说话,话未出口,却引起一阵令人心慌的呛咳,鲜血从口角溢出。

  最后,总算说出话来了:“这……这是什……什么剑术……”

  话末完,扭身重重地栽倒。

  辛文昭突然脸色一变,杀机始涌,虎目中冷电四射,举目四顾,沉声叫:“谁偷走在下的马包?”

  出了人命,先前看热闹的人,已经四敬而走。只有三五个胆子稍大的人,退得远远地作壁上观。

  店伙计都惊呆了,叫苦不迭。

  怕惹火烧身的人,正仓惶远遁,但没有人带马包,马包比一个人小不了多少,准带走绝难逃出眼下。

  可是,的确不见有人抢走马包。

  树下站着一个年轻人,大概第一次看到有人被杀,吓得脸色灰白,战栗着说:“是……

  是一个矮子,把……把马包捡……拎走了。”

  “往何处走的。”他心中略宽地问。

  “往……往东……东面走了。”

  往东,是不是快剑的党羽?似有此可能。

  “沿官道走的?”他追问。

  “不,绕……绕店后走的。”年轻人一面说,一面用手指示方向。

  “看清面貌了么?”

  “不曾,那……那人像老鼠,人矮小,窜得快,抓……抓起马包一窜,便钻入人……人群,一溜烟偷偷溜走了,好……好快!”

  “谢谢你!”他匆匆道谢,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