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州王与高承先步人大厅,文武官员等,肃立两旁,东州王步履从容,面露笑意,见到九千岁余立岩并不下跪,只拱手一揖:“东州王高耀祖给九千岁贺寿,恭祝千岁千千岁。”
“不敢当。”九千岁堆起笑脸:“王爷千里迢迢前来,想必一路辛苦。”
“给九千岁贺寿,岂敢言辛苦二字。”
“王爷太客气。”九千岁以手示意:“请上座。”
东州王一落座,九千岁仔细端详他,赞道:“看王爷春风满面,想必万事如意?”
东州王一怔,道:“托九千岁洪福,尚称如意。”
九千岁微微一笑:“此地均非外人,说两句轻松话儿无妨,听说这两年王爷新纳如夫人,美丽端庄,王爷真乃春风得意。”
东州王面色一变,随即强笑道:“哪儿的话,小王逐渐老迈,需人招呼饮食起居,如此而已。”
距九千岁府半里之远,南清清的马车给阻在路中,一批老百姓装束的人群,将南清清、陆羽客团团困住。
南清清看在眼里心里明白,遂骂道:“这些东州王的狗腿,好生可厌!”
“岂止可厌!”陆羽客道:“简直烦不胜烦!”
双方剑拔驽张,即将一场厮杀之际,眼见那灰衣人,又飘然而至,旋即有人叫道:“好啊!这个臭尼姑,把我们害惨了。”
原来灰衣人自东州王府夺走兵符和密折后,为便利南清清和陆羽客顺利抵京,一路神出鬼没,果然东州王府人等,注意力全转移灰衣人身上,以为兵符和密折必被她掌握。岂料灰衣人身手了得,东州王府人等,不仅徒劳无功,还给搞得疲于奔命。
一提起灰衣人,个个咬牙切,却又无可奈何。这会儿见她现身,仗着人多,便一拥而上,嚷道:“今日一并跟这臭尼姑算总帐!”
灰衣人也不说话,一扬袖子,空气中立刻洋溢一股香味,南清清愕住了。
灰衣人忙提醒她道:“都交给我,上车去吧!”
将马夫赶下,自己高坐车上,像天女散花一般,一边挥动马鞭,那香便从袖里飘出,一路上大批精兵化装的老百装,只觉眼睛发痒发疼,难受至极,纷纷嚷道:“臭尼姑!你究竟耍什么妖术?”
那干人眼里既疼又痒,再无余力阻拦,马车一路冲锋陷阵,直抵九千岁府。
“王爷真爱说笑。”九千岁余立岩眼睛眯成一条缝:“今年不过五十出头,就说自己年纪逐渐老迈!这话听在本御的耳里,真真不受用啊!”
东州王故作吃惊:“小王说错什么吗?”
“王爷没说错什么,本御不许你说什么逐渐老迈,你若自称逐渐老迈,那本御岂止不成为无用老朽?”
“九千岁说哪儿话,九千岁英明有为,如今又忠心耿耿辅估新主,称当今第一人应无愧。”
“本御怎敢与王爷相较,王爷统御八十万大军,王爷若有兴致,取下本御项上人头不过如探囊取物耳。”
东州王微一变色,但瞬即镇定一笑:“九千岁今日大寿,竟开这等玩笑,岂不折煞小王?小王此番赴京,可是一心一意来贺喜的。”转脸唤道:“承先,贺礼呢?”
从高承先手中取过锦盒,呈献上去。
九千岁笑呵呵问:“给本御什么宝物?”
“知道九千岁雅爱珍奇古董,这是一枚翡翠球,九千岁打开就知道了。”
“哦!”九千岁端详锦盒,笑逐颜开道:“光这锦盒就玲珑雅致,里面的翡翠球必然奇妙无比,本御倒要仔细瞧瞧。”说着就要揭锦盒——
“还有另一项大礼要奉与九千岁。”
“哦,说说看?”
“九千岁请先看翡翠球。”
九千岁打开锦盒,果然是一枚翡翠球,色泽晶莹,有翡有翠。翡者黄也,翠者绿也。小小锦盒铺着雪也似的白缎,雪白映着黄绿地二色,呈现相得益彰的亮丽来。
九千岁仔细一看,上面雕琢双龙,双龙颜色互异,一为翡色,一为翠色。九千岁爱不释手,一边把玩,一边问道:“这翡翠他可有名字?”
“有。”东州王微笑道:“这翡翠球乃圆形,圆者珠也,双龙攀珠上,名曰双龙抢珠。”
众人闻“双龙抢珠”皆大吃一惊。九千岁缓缓抬起头,盯住东州王:“双龙抢珠?哪双龙?”
东州王趋前一步,道:“那翡龙自然是九千岁您,至于翠龙,是我!”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短刀亮出,只是瞬间,短刀一弹,变成一把长剑,直逼九千岁咽喉,嘴里骂道:“九千岁,本王手握八十万兵符,竟屈居你之下,你也未免太得意了!”
“你想怎么样?”
“既然是双龙抢珠,当然是先把你解决了。”
“你敢!”九千岁怒道:“你兵临城下,本御装做不知,你竟如此嚣张!”
“兵临城下,正是我刚才说的另一项贺寿大礼!”
“你……”
“想不到吧,你已是本王的瓮中之鳖。”接着扬起一串大笑。
“你也不必太得意。”那范淮从人群中拔窜而起,直扑高承先背后,倏然拿住高承先道:“你儿子在我手上,你若敢动九千岁,我就让他命丧黄泉!”
东州王一怔,随即高声道:“承先,你如此束手就擒,不是丢脸么?此人乃九千岁手下的范淮,跟南清清青梅竹马,你这一输,岂只丢本王的面子,连你自己也没光采。”
高承先岂堪被激,正寻思脱身之计,忽有人匆匆来报:“不好!后院失火了!”
范淮一惊,高承先趁他分神,佯装一个踉跄,两个急转,回身运掌一击,范淮闪了开头,高承先手挥琵琶护在胸前,一双眼却定定怒视范淮。
厅里一片嘈杂,又听来报:“有一大群恶汉冲进来。”果然听到外面喧闹和兵器铿当作响。
东州王微笑道:“各位大人,别轻举妄动,刀剑可是不长眼的!”
话声未毕,已见一批粗壮汉子冲进厅来,个个是横眉竖目,杀气腾腾,为首一个高呼:“王爷,属下来迟!”原来是陈总管。
“来得好!”东州王赞道。
忽听得那端传来:“我也来得巧。”
语音娇娇柔柔,发声之处,一个面容姣美,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款步行来,嗲声道:“王爷,秋平特来相助。”
一见是侍妾秋平,东州王又惊又奇,狐疑满腹,顾不得这些,他决定先刺杀九千岁,在乱阵之中,他将剑身觑准九千岁,正待使力刺去,却感觉手肘被人绊住,竟是使劲不得,迷惑中,闻得一股熟悉的粉香,回脸一看,拿住他手臂的,正是秋平。
东州王目眦欲裂,正欲张口咆哮,一把长剑直逼他胸前,抬眼一看,原来是范淮,东州王身法快得出奇,一个左侧腰,再一个右侧腰,躲过剑锋,在左右拧腰的当儿,随手一拨,秋平被那坚实的掌力震得几乎摔倒,但她机伶连旋二圈,稳住了身手,东州王转脸嘱咐陈总管:“一个个给我拿下!”
陈总管一干人立即拔出刀剑,猛劈乱砍,杀将起来。
范淮一跃,直落在九千岁跟前,道:“属下保护九千岁先走!”
“哪里走?”东州王抡剑一拦,挡住了去路。
九千岁叱道:“你好大的胆子!”
东州王哈哈大笑:“城外大军给本王壮的胆!”
“你不必威胁本御,你大军一动,南清清必然出来阻挠。”
“南清清?那个小丫头片子,这会儿只怕卡在路上,进退狼狈,无计可施。”说着又哈哈大笑。
“那也未必!”忽听一声娇喝,三条人影直奔而来,为首正是南清清。
除了南清清,另外二人,一是陆羽客,另一是灰衣人。
灰衣人脱下头上大笠,朗声道:“今日九千岁大寿,贫尼一来贺喜,二来护驾。”
“了空师太来得真好。”九千岁喜道:“快为本御拿下这一恶徒。”
“贫尼遵命。”灰衣人道:“幸喜贫尼四位高徒俱在此处,九千岁可以放心。”
提高声音道:“四徒儿听我嘱咐。清清、范淮!”
南清清、范淮齐声应:“师父。”
“你二人合力保护九千岁脱险。”
南清清、范淮相视一笑,同声说:“徒儿遵命!”
“陆羽客!秋平!”
“师父!”二人忙回应。
东州王倏然一惊,随即怒道:“好个贱人,原来竟是……”
秋平轻颦浅笑道:“王爷,秋平侍候你两年,已够委屈了。”
东州王骂道:“贱人……”
灰衣人声音尖拔,将东州王的怒骂压了下去:“羽客对付陈总管小贼,秋平快快保护诸位大人离开。”
两人同时道:“徒儿遵命。”
“你这臭尼姑!”东州王骂道:“出家人不在庵内修行,竟来此捣乱,本王待会儿再收拾你!”
眼看南清清、范淮护着九千岁就要冲出,东州王手里长剑对准九千岁后背掷去,灰衣人眼尖手快,一顶大笠,跟着飞出,大笠在九千岁头上快速转了一圈,那大笠却丝毫无损,转了一圈,奇的是长剑碰上大笠,立即往下掉落坠下,与东州王掷来的长剑撞个正着,又回到灰衣人手中。
东州王看形势不妙,一个急跃,直窜九千岁眼前,对南清清、范淮道:“想护九千岁走?看本王答不答应!”
东州王左右各击一拳,南清清、范淮侧身闪过,趁这空档,东州王一个“青龙探爪”直扑九千岁脸面,但南清清、范淮抽身回步,立刻护住九千岁。
东州王再以“青龙探爪”直扑南清清,清清上身向右避开,左肘上抬,挡住面门,东州王见扑空,顺势抓起一只花瓶朝九千岁掷出,花瓶掷出劲道颇强,眼看就要击中九千岁,灰衣人的大笠又飞过来,“哗”的一声花瓶碎落一地,灰衣人窜前两步,将折回的大笠接个正着。
那一端陆羽客与陈总管交手,陆羽客一招“羽客挥尘”,连砍带搠,直取要害,陈总管胸前被划开一道长长裂口,血立即汩汩而出,人踉跄而倒。
东州王眼眸一动,大叫:“承先快走!”
父子俩交换一个眼色,高承先急急往外走,陆羽客陡地腾身而来,拦在眼前:“哪里去?调兵入城么?”
东州王见高承先不得脱身,长剑一闪,搠向南清清,再回剑反劈,斜击范淮。
这清清范淮俩人正忙着闪避那凌厉的剑锋,灰衣人已飞身掠至,说道:“九千岁交给我!”一拉九千岁扭头即走。
东州王更急,一招“玉女送书”,直取南清清胸口,嘴里叫:“南清清,纳命来吧!”
南清清一个挪步,再一蹲,脚下玉环步,不但躲过,而且一个反挑,使出一招“拨云瞻日”,直挑东州王手腕,东州王倏即缩回手,剑抱胸前,南清清冷笑道:“你杀我爹,南清清正要报父仇!”
“你爹不是本王杀的。”
“你要杀人,何劳自己动手?”
那端秋平高声道:“没错,他图谋不轨,要拉侯爷下水,侯爷不允,他便起杀机。”
“你这贱人!”东州王骂道:“本王待你不薄。”
南清清狠盯过去恨声问:“高耀祖,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错,本王叫人杀的,你又能奈何本王么?”
“南清清今天就要为爹报仇,为朝廷社稷除害!”
东州王冷笑道:“本王不与你罗嗦,本王有要事待办!”叫道:“承先!快走!”
陈总管那端却是叫着:“王爷,属下……王爷……”便无力倒下。
九千岁见东州王往外奔窜,急道:“不好,他去调大军。”
“不妨事。”灰衣人说:“一来我四个徒儿不放他,二来,清清大军亦在城外。”
果然东州王父子一到厅外就被围住,南清清、范淮、陆羽客、秋平四人联手,东州王一见四人蓄势待发,一个急旋转,剑随身走。
东州王道:“四个小辈,本王懒得与你们罗嗦。”目露凶光,一招“风卷残云”,连击四剑。
第一剑,他斜击陆羽客的颈,第二剑反挑范淮腹部。第三剑平扫秋平胸部。
第一剑,陆羽客虽闪得快,但听得一声裂帛,衣领已被划破;第二剑,范淮虽化得急,但腰带给割断,第三剑,秋平没料到东州王会又狠又快,剑锋暴闪而来,她抽身不及,胸前直挨一刀,惨叫声中,立脚不稳,人踉跄而倒;到第四剑,东州王眼里闪现灼灼怒火,脸上透青,他施展全力冲过去,南清清是一怔,继则一个急旋,此时的高承先被东州王的凶相吓傻了,又见那剑锋来势汹汹直取南清清,心中一急,便纵入阵中,正欲拨开南清清,偏偏南清清闪身疾退,剑锋不偏不倚朝承先心窝刺入。
高承先惨叫一声,恍惚间听得东州王大笑:“你这坏事的丫头,我把你杀了,你正好去阴曹地府见你爹。”又是一串大笑,笑罢睁眼一看,不禁呆了、傻了,大叫:“承先,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刹那,他就看到三人朝他窜来。
为首的南清清喝道:“高耀祖,这是你的报应,南清清要为我爹讨债!”
说毕,一剑朝他心窝掠去,东州王只觉一阵刺痛,举剑踉踉跄跄奔跑了几步,迎面挨了一铁扇,他正觉脑袋沉沉甸甸,后背一股劲风袭来,剑锋刺入,从后背直透胸前。
恍惚间,他看到秋平从地上挣扎爬起,血水湿透衣襟,他骂:“秋平,你这贱人,你活该!”
他眼睛睁圆了,身体前后摇晃,倒下。
他的手仍旧不停挣扎,想去抓他的独子承先,他抓了一会儿,仍是空的,嘴里发出一串呢喃:“承先,你这个傻瓜……”
然后,他面部抽搐一下,眼睛一合,永远安安静静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