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搀看小红,走了十步。

南清清双却举步向前,边走边寻思着,如何退敌?如何挟带小红脱身?

只走两步,一股劲风迎面扑来,以她的功力,只要一个鹞子翻身,足可闪避,只可恨后面悬崖峭壁,她若是再退便要粉身碎骨,哪还容她鹞子翻身?

她只觉细砂般的东西骤雨般袭来,眼睛一阵剧痛,人一个踉跄,双手立刻被抓住,接着双脚也被扣住,她挣脱,却是挣脱不得。

耳边听得陈总管狂笑道:“小侯爵,省省力吧!这下你成了瓮中鳖了。”

南清清和小红被押回东州王府,人跟囚犯没有两样。

人被锁在囚车里,外面罩着帘幔,前头两匹快马拉着,两辆囚车在戒备森严下,一路颠簸回到东州王府。

囚车一入王府,直入大门,进前院,有人呼喝道:“侯爷府小侯爵到!”

东州王打中门疾步而出,看一眼身旁的独子高承先,道:“你媳妇来了。”

一使眼色:“去啊!”

高承先走近,一掀帘幔,陡地色变,怒冲冲道:“这就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东州王向侍卫道:“请出我们小侯爵。”

两侍卫将帘幔拉开,露出铁栅囚车来,车里的南清清面如死灰。

侍卫开了锁,东州王近前道:“清儿,委屈你了。”

南清清狠狠瞪他一眼,默不作声。

“秋平!”

侍妾秋平笑盈盈应声而来:“王爷,这么一个娇嫩的女孩家,不太委屈吗?”

“本王看着也心疼,只是清儿身怀兵符,若被居心叵测之辈劫去,岂不糟糕?现在好了,清儿既已平安归来,你领她去沐浴更衣,本王今夜要摆酒宴为她洗尘。”

“是!秋平为小侯爵效劳。”作个“请”的手势,南清清兀立不动。

“清儿。”东州王笑道:“别见外,这是你的婆家。”

南清清咬牙切齿道:“打我爹南俊侯爷遇害后,清儿已没有婆家。”

“好……你既如此绝情,也怪不得本王了。”东州王拉下脸来:“秋平,搜她身,取出两样东西来。”

“小侯爵,得罪了。”秋平伸手欲解开南清清的黑色劲装领口,南清清虽被捆住手足,仍有回旋余地。她抬起手肘撞向秋平,秋平踉跄倒退了几步。

东州王一使眼色,两名侍卫立即奔上前去,紧紧抓住南清清手臂。

秋平拉开她领口,果然有两样东西。

秋平抓出来,在她面前摇晃:“小侯爵,这可是兵符和密折?”

南清清面容惨然,恨恨道:“是又怎么样?”仰起脸对天惨笑,嘴里说:“爹,清清无能,不但未能报您的血海大仇,如今两样东西都落入人手,清清只有含恨……”

高承先蓦地窜上前来,一把抓住她下颚,叫:“清清,你别傻!你别傻!”

就在这一刻,院墙外一声惨叫,众人正惊疑,忽见一白一灰两身影自院墙一闪而下,两人都戴大笠,看不清脸面,从灰色身影,可明显看出穿袈裟、僧鞋。

只见灰衣人如疾风般跃向秋平,迅即出手,夺去她手中两样东西,接着一言不发纵身一跃,南清清不觉目瞪口呆。

侍卫们拔腿急追,被白衣人挡住,灰衣人毫不迟疑,跃墙而去。

就在此时,墙头百箭齐发,落如雨下,乱箭之中,白衣肩中一箭,但他奋力一跃,瞬间不见踪影。

“追!”东州王气急攻心,大叫:“给我追!”

不明白灰衣人来路,东州王困坐愁城,陈总管外边忙了好半天,匆匆回到王府。

东州王劈头就问:“查出来没有,一灰一白两人什么来路?”

陈总管沉吟一下,道:“穿白衣那个,据说昨天路上曾相助小侯爵,至于那一身灰的出家人,属下正在查。”

东州王冷然道:“若是查不出,附近出家人全抓起来,本王不相信那灰衣人会上天遁地不成!”

“属下也这样想,只是方圆数百里寺庵不下数十座,那出家人若只是云游而过,岂不徒劳?”

东州王一愣。

“依属下看,一白一灰两个,小侯爵心里有数。”

东州王沉吟一下,说:“只怕她不肯说。”

“属下有办法让她领我们去找。”

“哦,”东州王急问:“什么办法?”

“放了她,横竖东西没有了,留人无益。她一旦离开王府,势必去夺两样东西。”

“说得不无道理,只是,轻易放她,怕要引她生疑。”

“无妨,自然有人去放她。”

两人心照不宣笑了。

隔日夜晚,牢房果然有动静。一个蒙面人潜入牢房,连续打昏数名牢卒。

南清清和小红愕然相对。

蒙面人打开铁锁,叫道:“快!”

南清清看蒙面人一眼,冷然道:“你是高承先?”

蒙面人不语,适有一名狱卒出来,举刀砍向蒙面人,蒙面人一闪,顺势一拍他背,那狱卒摇晃倒下,蒙面人叫:“快走!”

南清清一拉小红,迅速跟出。

一出去,即遇五名巡查,三对五,立即打起一场混战,不多时,几名巡查纷纷被撂倒。

迎面忽又遇一伙人,慌急之下,三人给追散了。

南清清月下闪闪躲躲,七折八拐,到见一座小别院,南清清眼看已无路可逃,只好背贴着墙,默无声息翻进小别院中,藉着月光一看,别院中花木扶疏,甚是幽雅,南清清摸索到窗边,听到里面有人低声交谈,南清清手沾口水,弄出一个小眼,望里一看,屋里二人对坐品茗。那二人,赫然是东州王和陈总管。

隐约听东州王道:“事不宜迟,免得兵符和密折到了九千岁那儿,事态就严重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爷……”

“我清楚,就这么说定,九千岁寿辰,再好不过……”

“是,解决九千岁,什么都好办。”

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谈话听不清楚。南清清兀立不动,连吞吐气息都小心翼翼。

好半晌,听到脚步声,丫环出来开门,陈总管出别院去了。

有一个满头珠翠,满脸娇艳的女人出来,原来是秋平。

那女人挽着东州王的手,进屋里去了。

南清清等屋里全然静寂,才摸索着找僻静地方走。

王府尽管院落辽阔,却时时有人四处巡查。

南清清乘虚窜向院墙,身子整个趴在院墙上,院墙之外,约莫相隔二十步,便有守卫一人。

南清清趴着前行,到一处,突被发现,南清清奋不顾身一跃下墙,边跑边退,且战且逃,正歇着喘气,黑地里忽然有人打树上跃下,南清清凝听着,一掌击去,对方叫:“是我。”

南清清一愕,待看清楚,原来是陆羽客。

“你怎么……”

陆羽客竖起指头,嘴巴“嘘”了一声,说:“跟我来!”

原来陆羽客将马拴在前方,两人牵了马,南清清问:“那天那灰衣人呢?”

陆羽客摇摇头:“这出家人来路不明。”

“来路不明,你们怎会联手?”

“兵符和密折的诱惑太大了?”

南清清倏然沉下脸:“你到底是谁?”

“至少在此时此刻,是友非敌。”

“好!既然是友非敌,借你的马用用。”

“你去哪里?”

“你无权过问。”

“我知道,你是去……”倏然举起双手,有人应声而倒,南清清讶道:“这是……”

“我的小侯爵,你还没逃出王府前,至少有一百人在王府外候驾了。”

南清清愕住了。

“入夜以后,这附近可热闹啦!每棵树上都有人,不管你逃往何处,总有人舍命相随。喏!”又一举手,两人应声仆倒。

陆羽客轻松一拍双手:“好了,这下你该告诉我,这会儿,你想去哪里?”

南清清不语。

陆羽客突然接近她,在耳畔道:“青云庵吗?”

南清清大惊:“你……”

“那地方甭去也罢。”

“为什么?”

“你若去,难免引来一场热闹,出家人可是不爱热闹的哦。不如让他找你。”说着一拍马背:“好了,上马吧。咱们两人一骑,不介意吧?”

南清清跃上马去,突然问:“你见着小红没有?”

“除了你,谁也没见着。”说罢也跃上马背。

沿途竹林一丛一丛,陆羽客人在马上,却不肯安份,手握铁扇,随兴之所至击打路旁竹丛,一丛又一丛的竹倒下来了,只是俄顷,后边便听得人仰马翻的嘶叫声,陆羽客大笑:“现原形了!”又骂道:“跟屁虫!”

座骑在小路上迂回前行,才走了一半,又掉转马头,在附近兜转,南清清讶道:“你做什么?”

“逗逗那些孙子们乐乐!”说着一拉缰绳,南清清讶道:“做什么?”

“换辆舒适马车!”跳下马去,从隐蔽的地方拉出马车来,正色道:“连夜进京。”

“可是……”

“放心,了空师太在前头等你!”

南清清又惊又喜:“你……究竟是谁?”

“早晚你会明白。”

“可是……”

“有一个人不知你识与不识?”

南清清讶道:“谁?”

“范淮。”

“范淮?”

南清清悲喜交集:“怎不记得,小时候他教我练过武,后来我爹将他调离侯爷府。”

“做一名副将?”

南清清点头,怅然道:“从此以后,再也没见着他。莫非你知道他在哪儿?”

“他在九千岁府里。”

南清清惊喜交集:“怎么会?”

“他是九千岁的贴身侍卫。”

“这么说,你也是……”

马车藉月光觅路前行,一路陆羽客驭车,到得一处小镇,已是天明。

陆羽客从镇上雇来一名马夫,继续驭马前进。

两人各据一隅打盹。

朦胧间,陆羽客听得南清清叫:“你看!”

一掀帘子,就在数十步之遥,十数人围攻一个灰衣人,陆羽客先是一怔,继而一笑:“不干我们事!”

“你看清楚,那是灰衣人。”南清清叫着,喝令马夫停车。

“进京重要,管他什么灰衣人。”

“你……”南清清一挺腰干,正要翻身下跃,陆羽客紧紧抓住她胳臂:“慢点!”

“你凭什么拦我?”

“你要去取兵符和密折么?”

“当然。”

“那灰衣人对你已不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兵符和密折不在那儿。”

“谁说的?”

“我说的。”朝前头窗口叫:“马夫!继续上路!”

“你安的什么心?”

伸手一揪陆羽客前襟,触及胸前藏放之物,心中一动,一扯领口,掏取出来,竟是玉佩和卷成小小筒状的密折。

南清清一脸惊愕,满怀狐疑,随口叱道:“好个陆羽客,你竟居心叵测。”

陆羽客一笑:“反正要物归原主的。给你罗!”

“说!”南清清咬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羽客。”

“东西怎会在你这儿?你为什么早不物归原主?”

“这两样玩意儿,灰衣人交给我的,至于为什么早不物归原主?很简单,离京城还有一段路,到了再交不迟啊!”

“南清清没工夫听你油嘴滑舌,闪开!”

“你哪去?”

“灰衣人既曾相助于我,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话是不错,只是,那灰衣人身手了得。”陆羽客一掀帘子,微笑道:“我没说错吧,瞧瞧,那些家伙不堪招架,每个人都狼狈极了,灰衣人早已不知去向。”

南清清一看,果然不见了。

“歇着吧,小侯爵,灰衣人吩咐过,少抛头露面,以免横生枝节,至于灰衣人嘛,身手好,正好舒舒筋骨,顺便耍耍东州王府那些蠢辈。”

南清清愕然盯住陆羽客。

“我们,是友非敌。”

马车忽然簸几下,陆羽客喃喃道:“奇怪,这里路径一向平坦,怎么……”

忽然他闻到一股异香,逐渐地香味浓了起来。

他检视一下,向南清清一使眼色,低声道:“我十岁时的玩意儿。”

南清清抬头一看,有烟从车篷的一个小洞眼冒出来。

陆羽客一掀帘子,顺手摘下路边芋叶,卷成筒状,一端抵住洞眼,另一端伸出车厢外。

当马车停下,两人都已陷入酣睡状态,窗帘被掀开时,除了马夫,还有两名持剑的汉子。

马夫手里亮出绳子,屈身逼近,陆羽客一伸懒腰,喃喃道:“嗯!这一觉睡得真香。”

讶异地向那三人瞥了一眼,又转身微笑看南清清:“继续睡吧,一切有我陆羽客。”

话刚说完,他已拳脚齐发,先将首当其冲的马夫打得踉跄仆倒,再转身对付两名持剑的汉子。一场打斗,不过两分钟即告结束。自始至终,陆羽客赤手空拳,连铁扇也没用上。三个人倒在地上哀嚎不止,陆羽客找棵粗大树干,用马夫的绳子将三人捆绑一起,临行笑对马夫道:“六千两黄金若这么容易赚,本小生早发财了。”

跃上车辕,回头高声道:“不碍事,继续上路!”

京城,九千岁府。一抵大门,陆羽客揭开头上大笠,向守卫道:“兄弟,劳请通报,南俊侯爷女公子南清清和陆羽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