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瞧这小子就是强词夺理,歪曲佛旨!”小尼姑嘟着小嘴,十分不满。

  清虚淡然一笑:“慧云,这人不可以貌相,的确是当世奇才呢!”

  “什么奇才,混混一个!”慧云又是直撇嘴:“他要是奇才,天下人人都是奇才了。”

  清虚慈爱地道:“慧云,此人于佛旨精微之处所领略的境界,便是为师亦自愧不如啊。”

  慧云道:“师父,我知道那是师父您谦虚!”

  “不是谦虚!日后若得再与此人谈禅,那是为师天大的造化了。”清虚在叹息,又道:“只可惜,这种机缘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弟子瞧他也没什么!弟子一出剑,他就吓得抱头大叫。”慧云十分不服气,因为那小于当那么多人,让她下不来台,实在太可恶了。

  清虚笑了:“你真是糊涂。这人的武功,又怎是你能相比的?”

  “师父,”慧云不高兴了,“弟子的武功就那么差吗?”

  “你想想,你出手和那些江湖汉子的出手,谁快些?自然是你快多了,对不对?那些刀剑如此缓慢地所向他,他却能一动不动,这份定力,可说十分难得了!”

  慧云自然不相信了:“他是吓的!若不是师父用拂尘将他推开,他早就死了!”

  “不对。为师用拂尘一拂之时,他体内生出一股极大的抗力,我的拂尘便没拂下去。后来他大约是要给为师一点面子,便收了抗力,才被我推开的。”清虚耐心地解释。

  慧云将信将疑,一撅嘴道:“反正我不信他功夫比师父好。”

  清虚轻轻一笑道:“只怕师父不是他对手呢。难得此子武功怫理都极精通,武林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少年俊杰,怎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慧云见师父如此郑重,不得不信。想起那小子竟然指责自己“六根不净”,面上蓦地一红,转过了脸。

  “这人是谁?”

  师徒二人,都是疑惑不解。

  铁府。

  贺客盈门。大厅里笑语喧天。

  铁英、铁雄二人立在大门口,拱手迎客。

  “铁氏双雄”的名头,这些年响彻黄河两岸,一来是因为铁人凤的威望,二来这二人手底下的功夫也确实惊人。

  铁人凤则满面春风,笑呵呵地迎接各地赶来的贺客。

  门外家丁吆喝道:“青城派牛掌门驾到——”

  铁人凤枪上几步:“有请!”

  一个昂藏的高大老人走了进来,笑嘻嘻地一揖道:“铁老弟,大喜呀!”

  铁人凤连忙还礼:“牛老哥,您不远千里而来,可叫小弟太汗颜了。”

  二人执手大笑不已。

  不多时,又是一声报:“华山掌门人白大侠到——”

  “沧州杨老爷子到——”

  “峨嵋派清虚师太到——”

  “黄河老船帮张帮主到——”

  ……

  各地英豪,顿时挤满大厅,铁人凤满面喜气,拈须微笑。

  “白袍会秋帮主到!”门外又是一声喝。

  厅中众人都是一怔,因为没有人知道白袍会来这里干什么。

  白袍会出现江湖,不过是一两年的事,根本没有什么名气,即不为善,也不作恶,谁也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帮会。有许多人连白袍会帮主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白袍会起于河南境内.帮众一律着白袍,平素大多不露面。

  “一个颇为神秘而没有什么力量的帮会。”这就是众人对白袍会的评价。

  现在白袍会竟然到铁府来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知道。

  铁人凤一怔,忙道:“快请!”

  一个清瘦的白袍老者缓缓踱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白袍大汉,面色肃穆。

  穿白袍到人家寿厅里,确乎有些不太妥当,铁人凤自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因为那是人家的规矩。

  “老夫秋水,忝为河南白袍会帮主,今儿来给铁兄祝寿。

  一来因为铁兄交游遍天下,日后白袍会也多了个靠山;……

  二来么,老夫也想借此机会,认识一下各路英雄。……铁千秋、范云湖,捧上寿礼!”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白思俭和张常有二人的面色立即变得惨白,张常有更是惊得站了起来。

  张常有吃惊,是因为听到“范云湖”这三个字。范云湖本是老船帮的弃徒,没想到竟投身于白袍会中。

  其他人震惊,是因为听到“铁千秋”这三个字。

  老一些的江湖人物都知道,十五年前,华山派传檄江湖,华山派叛徒铁千秋,毒杀掌门人,意欲夺位事败潜逃,请天下朋友查访其下落。

  谁也没有想到铁千秋还活着,大家已经淡忘了这件事了。

  你说秋水此来,能是好意吗?

  铁千秋和范云湖二人走上几步。弯一下腰,算是行过了礼,司仪连忙接过寿礼,惴惴不安地退了下去。

  铁人凤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思俭一拍桌子,叫道:“铁千秋,想不到你还活着!”

  铁千秋却如聋子一般,低头看地,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

  秋水冷冷道:“你们下去吧。”

  铁范二人齐齐拱手,转身出门。

  秋水冷冷一笑:“老夫来意,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若然白掌门想席上翻脸,老夫倒没什么,铁庄主的寿筵可就被你搅了!”

  白思俭一怔,铁青着脸坐下来。

  铁人凤连忙打圆场,但厅中气氛已经变得不安和沉闷了。

  究其原因,自然是秋水来得不好。

  慧云却没注意这些。她仔细打量着厅中的人,想找到昨日那个无赖。直觉告诉她,那人一定在这里。

  还真找到了!

  那小子呆在屋角正眉开眼笑地大吃大喝呢!

  慧云恶狠狠地瞪他几眼,见他没看见自己,大觉无味,只好不去看他。

  但心里有事情,总归是有些不同,所以过不了一会儿,慧云忍不住又看了看他。

  他正笑眯眯地望着她,眨眨眼睛,满面春风。慧云脸一红,连忙转过头。

  她恨死了这个小混混!

  因为他让她当众出丑;因为他敢讥笑她凡心未泯!

  而她却是清虚师太最得意的弟子,武功和佛学在年轻弟子中,出类拔崒!

  所以慧云恨他,恨得想杀了他。

  慧云又恨恨瞥了他一眼,他还在看着她,满面挪揄的微笑,双目瞬也不瞬。

  慧云只好转过脸。跟他这种人对眼谁也讨不了好的。

  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飘了过来:“小鲤鱼,你这臭小子!——你滚出来——看老子杀了你!”

  声音开始极远,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到了大厅外面。

  惊人的轻功,惊人的内力。

  众人方发怔之间,门前已多了一个竹篙般的老人:“小鲤鱼,你在不在这里、’

  声音震得人耳中发麻。

  铁英、铁雄一跃而前:“狂徒敢尔!”

  “啪啪”两声大响,铁英击中了铁雄一掌,铁雄踢中了铁英一脚,那个竹篙子还是好端端的立着。

  这人好古怪的武功!

  铁人凤一跃而起,牛沙河已经怒叫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敢到铁府来撒野?”

  那人一怔,怒道:“你是什么人?敢如此对老夫无礼?”

  白思俭也叫了起来:“今日铁庄主大寿之期,你怎可如此无礼?”

  那人又是一怔:“哈,我说呢,老子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

  他正好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

  铁人凤气得胡须乱抖,但他毕竟有“赛孟尝”的名头,仍是强笑拱手道:“朋友有何见教?在下铁人凤。”

  他自称“在下”,一来是因为他执礼,二来是因为对方年纪不在他之下,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那人瞥了他一眼,爱理不理地道:“我来不是找你的!——小鲤鱼、臭鲤鱼,你出不出来?!”

  铁人凤怒极而笑:“阁下找错了地方吧?”

  那人怒道:“这小子惯是爱凑热闹,一定在这里的!”

  慧云不由得一转头再看时,那个“他”已经不见了。

  慧云知道,八成他就是那竹蒿子叫的什么“小鲤鱼”了!

  虽然知道是“小鲤鱼”,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这该死的臭小子!……臭鲤鱼!”慧云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