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澄空叙完经过,转身对西门豹问道:“澄空所得讯息,系出自玄龟羽士宋三清之口,似乎不应不实?但他说是擒得西门大侠,而西门大侠侠行踪,却在藏边,倒叫澄空好生疑惑……”。

他一言未了,吕崇文已自叫道:“西门老前辈投身四灵寨中,化装的是璇玑居士欧阳智模样,不料玄龟羽士弄假成真,蛊惑老怪韦光,把真的欧阳智隐士捉得去了?”

众人均被吕崇文一言提醒,尤其西门豹更觉自己连累老友欧阳智,不知忍受天南老怪玄龟羽土师徒甚等折磨,内心太歉疚,立时即想赶往泰山一探!

无忧头陀略一沉思,向西门豹等人说道:“裴伯羽、欧阳智,固然极待援救,而那位心狠手辣,杀人向不眨眼的老妖妇鸠面神婆常素素,更不能容其踏入中原!

不然她所到之处,将不知有多少正人君子,要遭受浩劫?为敌之道,贵乎知已知彼,无忧决非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我们这所谓宇内三奇,联手应付老妖妇一人,或许扯个平手,单独对敌,却必无胜理!所以目前人手,必须分头行事!

老怪韦光,既然已到泰山,去人不能太少,无忧想请西门大侠率领澄空,慕容刚、严凝素、吕崇文等,潜往山东,暗中相机行事!玄龟羽士无足为虑,老怪韦光的一身白骨阴功,倘若单独硬拼,你们却无一人是人家对手!何况还有那个‘桃竹阴阳幡’主人,一样极不好惹,倘若他在泰山,则更须小心谨慎!好在西门大侠智计绝伦,只要好好听他指派,谅无太大差错!”

说话至此转对静宁真人、妙法神尼笑道:“老妖妇只要魔踪再现中原,立时便是一场无比浩劫!不如我们迎往野人山中,就在苗疆与其作一决断?但所虑的是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倘若仍在野人山中来走,我们便须分出一人,应付韦昌,剩下二人搏斗常素素,可能稍嫌不足”病佛孤云,默听多时,突然接口笑道:

“我们既然释怨修好,结作知交,只要三位不嫌技薄,孤云愿与三师弟白云,略效微力!”

无忧头陀大喜说道:常素素妖妇,六十年前即罪孽如山,其心肠之毒,手段之辣与一身武学之高,寰宇之中,无人能比!此次若能得两位大师之助,将其除去,实是一件莫大功德!”

两事均如燃眉之急,病佛孤云遂嘱咐醉佛飘云,痴佛红云二人,主持金龙寺内事务,自与笑佛白云,随着无忧、静宁、妙法等宇内三奇,向野人山中赶去。

西门豹、澄空、慕容刚、严凝素、及吕崇文等人,当然也自离开西域,遄返中原。

吕崇文青虹龟甲剑重归掌握,意兴飞扬,他这一路上,到真乖得出奇,处处均为自己的严姑姑和幕容叔父制造机会,以致铁胆书生与天香玉凤,自灵犀暗度的默默钟情,业已飞跌进展到公开无忌阶段,而西门豹与澄空,谈得互相投机已极!

到了山东,暂在泰山脚下的一家旅店投宿,西门豹与众人讨论,怎样闯上泰山绝峰,探听裴伯羽,欧阳智是否无恙?被禁何处?才可针对情况,设法援救!

澄空说道:“天南双怪韦昌、韦光,我虽乐曾会过,但时常恩师提及,当年泰山绝顶,静宁师叔,与他们拼斗多时,才在青竹九九桩上,以太乙奇门剑术,胜了半剑!两老怪蓄意复仇雪耻,数十年海外潜修,及高黎贡山的黑谷之中,刻苦磨炼,如今再出江湖,自然对对付宇内三奇已有极大把握!由此推断,老怪们武功之高,决非我们所能抵敌!尤其是二怪白骨天王韦光的那身‘白骨阴功’,运用到了极致之时,能令人骨髓成冰,四肢强烈痉挛而死!何况不知‘桃竹阴阳幡’的男女主人,是否也在峰顶?所以明面硬干之事,断不可为,至于暗中设计,则西门大侠出色当行,澄空恭候差遣就是!”

慕容刚,严凝素心中虽然觉得自己这方,已有五名好手,未见得真就不可一拼?但表面上,却仍尊重澄空意见!、吕崇文只是含笑聆听,一语不发!

西门豹看了吕崇文一眼,向众人笑道:“此事重大,不管明攻暗取,也非一言可决,我们长途赶路辛劳,且自好好休息一宵,明日再行从长计议!”

众人齐觉一时实在无法可想,饭罢均自如言就寝,但吕崇文却等铁胆书生慕容刚睡熟以后,提气轻身,蹑手蹑脚地,取了自己的衣履棋囊,及青虹龟甲剑,走到室外,悄悄着好,又到柜户之中,找了一张红帖,提笔疾书,揣在怀中,便往山上纵去。

才顺着樵径,上得十来丈,便见远远当路一块大青石上,躺着—个葛衣老者,正在仰望明月。

吕崇文本想悄悄绕过,但走近以后,却骤然一惊,那葛衣老者并非生人,正是自己极其钦佩的西门豹!看此情形,分明瞒他不过,素性自草树丛中走出,含笑唤了一声:“老前辈不会无端跑到这半山赏月,可是在等我么?”

西门豹欠身坐起,微笑说道:“在店中讨论之时,你一言未发,眼珠却不时乱转,岂但瞒不过我,连澄空大师,也已起疑,还是我代你遮掩了几句!我来此等你,不是阻你上峰,是要问问你上峰想要怎么做法?”

吕崇文知道实在难以瞒得过他,含笑在石上坐下说道:“我猜老怪韦光定然得悉我恩师与无忧师伯,妙法师叔已去藏边,不然也不敢在仙霞、王屋两处,妄逞凶锋,毫无顾忌!这样情形之下,峰头防范必疏,否则我们昨天这一群又有和尚又有美女,并身带兵刃的扎眼人物投店,人家应该早有警觉!所以想趁对方大意之下,一探峰头,若能侥幸得手,将人救出,当然最好,万一被老怪发现,我如今业已学乖,人单力弱,决不和他们硬拼,就说是奉命投帖,老怪韦光因身份名头所关,必然不能不按江湖礼节,接下拜帖,听凭我扬长而去!”

西门豹拍手赞道:“这一着到是极高,老怪再狠,也断不能对你这奉命投帖的孤身后辈,妄下任何毒手!你拜帖如何写法?给我看看!”

吕崇文取出递过,西门豹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无忧、静宁、妙法率门下弟子,请骷髅羽士白骨天王韦氏昆仲,暨‘桃竹阴阳幡’主人,明夜初更,在泰山山脚,刘氏荒坟一会!”

西门豹看完笑道:“你这拜帖之上,又弄玄虚,是不是想乘老怪们倾巢而出,分人去往绝峰援救双首神龙和欧智居士,而以轻功较俊之人,利用那碑碣草树,障碍甚多的刘氏荒坟,来收牵制之效呢?”

吕崇文笑道:“老前辈料事如神,我今日晚间,曾藉口散步,前往察看形势,那刘氏荒坟,荒凉已极,颇为理想!老前辈既知此事,我想请你也像在那建德荒坟,戏弄我慕容叔父一样,替他们栽上几根不去钉头的毒钉,让老怪尝尝老前辈昔日外号‘千毒人魔,的滋味如何?”

西门豹脸上一红说道:“那自蒙你慨赠无忧老前辈的希世之宝万妙灵丹,在积翠峰石室的棺中复活以来,昔日那些带有奇毒之物,早已焚毁不用!不过总有方法,牵制老怪,使他们疑神疑鬼,而令上峰救人之举,容易得手便是!”

话至此处,眉头略皱,向吕崇文笑道:“但岱宗绝顶丈人峰上,天南老怪白骨天王韦光固然功力绝世,就是玄龟羽士宋三清,也颇不好惹!何况‘桃竹阴阳幡’主人,阴阳二恶,是否也在峰头了尚自难定!你虽然决定不与他们硬拼,—

人前去,我总觉放心不下……”话犹未了,林中有人接口大笑道:“西门大侠,我陪他前去如何?”二人闻声惊顾,那位铁木大师澄空和尚,已自林中缀步而出。

西门豹哈哈笑道:“我早知道此事瞒不过大师,用兵之道,在于度己知人,吕崇文仗着青虹龟甲剑,及太乙奇门,卍字多罗等神妙剑术,可敌玄龟羽土,大师却因功力所限,未免稍次老怪白骨天王一筹,桃竹阴阳二恶,尚未计算在内!所以依我之见,今夜峰头只在投帖探路,不必下手救人,只要我老友欧阳智与双首神龙裴伯羽,留得命在,明日夜间,我借刘氏荒坟,略施小计,定可将他们救出来!”

澄空含笑点头,与吕崇文别过西门豹,便往泰山绝顶丈人峰赶去。

泰山本来就峻拔已极,丈人峰是泰山主峰,真可以说得上是一经登临,众山皆小!老怪白骨天王韦光,此次存心重振声势,仍在筹措自己兄弟占据泰山为恶的旧址之上,重新修建,期于来岁岁朝,与宇内三奇二度较技之时,不但全复旧观,而且更加巍峨壮丽!

但此时工程多半尚未竣事,只有十来幢房屋盖好,吕崇文手指一所灯火辉煌的比较高大厅堂,向澄空笑道:“这所房屋既大,又有灯光,想必是群贼啸聚之处!大师请在暗中维护,我要把老贼们叫出来,看看天南第二怪,白骨天王韦光,到底是副什么凶相?”

澄空含笑点头,身形转过来路以上一堵墙角的暗影之中,吕崇文遂猛提一口玄门罡气,故意装作不知大怪韦昌不在峰头,舌绽春雷叫道:“骷髅羽士韦昌,白骨天王韦光,与阴阳二恶凌风竹、毕桃花,请出来答话!”

那灯火辉煌的房屋之中,先是刹那宁静,然后一声刺耳之极,令人听来心神皆颤的惨厉怪啸起处,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往吕崇文立处电扑而至!

尤其是那条白影,来势之速,及所挟彻骨寒风的威力之强,委实前所未见!

吕崇文自从怪啸入耳,便觉得心魂悸悸欲飞!知道这种怪啸,名叫“摄魂魔音”,又叫“勾魂啸”,功力稍差之人,一闻此声,可能心智立失,受人摆布!

加上随白衣人影俱来的疾风劲气,也令人透骨生寒,赶紧自运纯阳真气,弥漫周身百穴,岸立如山,对那即将临头下压的疾风人影,根本视若无睹!

白衣人影见所发魔音无效,连身下扑的无伦威势,又吓不动吕崇文,心中到也颇为赞佩这年轻英挺来人的功力胆识!把怪啸一收,在吕崇文面前飘身下降,是个又长又瘦,一张马脸毫无血色,双眼深陷浓眉之下的白衣老人!

随在白衣老人身后纵到的,却是昔日四灵寨首脑,玄龟羽士宋三清!

白衣老人浓眉之下的眼皮微睁,那两道宛如电闪一般的眼神,在吕崇文身上来回一瞬,冷冷向身后的玄龟羽士宋三清问道:“宋三清!,这娃儿年纪轻轻,居然禁得住我一声‘勾魂啸’,和一阵‘白骨阴风’,到真难得,你认识他么?”

玄龟羽士宋三清一双凶毒目光,盯了吕崇文一下,恭身答道:“他就是静宁老道弟子,被四佛十三僧擒往西域的吕崇文!,不知怎的逃回?又来丈人峰生事,师叔把他留下!”

吕崇文一听宋三清如此称呼,便知这面前的白衣老人,就是天南二怪白骨天王韦光!

此时不但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正往野人山中邀请鸠面神婆常素素,连桃竹阴阳二恶凌风竹、毕桃花,也有事他往。所以白骨天王韦光听说吕崇文自西域脱身,以为宇内三奇,一齐来到泰山,心中到是不觉一怵!但随即恢复那不可一世神色,“哦”了一声,吕崇文问道:“你是奉静宁老道所差,还是连无忧、妙法,也在山下?”

吕崇文何等机伶?从白骨天王韦光那一怵之间,便已看出老怪外强内怯!心中一转,暗想照‘此情形,拜帖不能递出,因为老若尚以三奇齐全,不敢到刘氏,荒坟赴约,自己乘隙救人之计,岂非白费?遂随机应变答道:“老怪别怕,我无忧师伯与妙法师叔,被金龙四寺佛留在藏边,谈谈佛理禅经,尚未回转中原,我恩师命吕崇文来此传言,请天南双怪与桃竹阳阴凌、毕二恶,明夜初更,到泰山脚下的刘氏荒坟一会!”

白骨天王韦光,听说只来了静宁真人一人,不由宽心大放,一阵狂笑说道:

“对付区区一个静宁老道,那里还用得着骷髅羽士,和阴阳双圣出手?你归告静宁,明夜三更,白骨天王韦光,率宋三清,准时前往刘氏荒坟,与他一了三十年前旧债!”

玄龟羽士宋三清,因十年心血所建的翠竹山庄,在铁胆书生慕容刚,小侠吕崇文等手下,瓦解冰消,故把这些敌人,恨入骨髓!不愿让吕崇文就这样轻轻走去,刚叫了一声:“师叔……”。

白骨天王把手一摆,止住宋三清话头说道:“我与他师傅,三十年旧恨未消,明日刘氏荒坟之会,把他师徒一并擒来,与西门豹、裴伯羽监禁一处,留到来岁岁朝,柬邀天下各派群雄,泰山丈人峰聚会之时,手杀以立威警众,此时不放这娃儿去,反为静宁老道留一个欺凌他门下弟子之名,却是何苦?”

吕崇文听老怪师徒这番答话,真叫又好气,又好笑,并又微觉安慰!

气的是老怪大言不惭,竟似宇内三奇,在他掌握之内的一般!笑的是事到如今,居然还拿人家平白无辜的璇双居士欧阳智当作是千毒人魔西门豹!

安慰的则是从话中听出歌阳智、裴伯羽尚来遇害,果然囚在峰头!

以自己性情,实在听不惯老怪韦光的这种骄狂声口,但方才被他连身扑来的劲风寒气一侵,虽仗纯阳真气护住周身百穴,此时筋骨犹觉酸疼,知道对方功力,果然与自己相去甚远,不可徒逞一时之愤,把事弄僵!

遂点头冷笑—声说道:“丈人峰是泰山绝顶,夜风甚大,老怪仔细吹得太过,闭了你的舌头,明夜到刘氏荒坟,我师徒的天山绝学太乙奇门剑下,叫你晓得厉害!”

人随声起,因心中有气,故意逞能,一个“鹰隼冲云”,竟然拔起了三丈多高,掉头向下,双臂一分,拖展七禽身法之中的“仙鹤凌虚”,冉冉飞落峰下!

玄龟羽土宋三靖,见吕崇文顶撞师叔白骨天王,怒吼一声,聚集七煞阴掌功力,一股劲气狂飚,劈空击出!却未料吕崇文走得这快,一掌打空,方欲跟踪追扑,白骨天王韦光,把他拉住笑道:“你武功实已不弱于无忧、静宁、妙法老鬼门下弟子,只是忍气功夫,略差一筹,这样在持久战斗之时,便自吃亏不少!就拿我们兄弟为例,三十年前泰山大会l败在静铲老鬼的太乙奇门剑下,一直忍气至今,才炼就多种绝功,出头报复,小贼既走,由他自去,明夜只要我以白骨玄功,战败静宁,还怕他师徒逃出手去不成?”

说罢便带着玄龟羽士宋三清,悻悻不已的回转所居,铁木大师澄空和尚,就也自趁此机会,俏悄尾随吕崇文退往峰下!

次日众人再度计议,一齐推由西门豹调派一切,西门豹微作沉吟,含笑说道:

“昨夜我自峰腰退下,曾去勘察过那刘氏荒坟,四周全是些密莽丛林,地势果然好!照昨夜情势,宵来赴约的,可能只有白骨天王韦光,和玄龟羽士宋三请两人,峰头所留,也应无甚扎手人物!所以我想把人手作如下分配,严女侠与吕崇文,埋伏暗处,等那天南老怪师徒,一进刘氏荒坟,便立即闯上峰头,尽快下手施救双首神龙裴伯羽与璇玑居士欧阳智!慕容老弟,澄空大师,与西门豹,则在刘氏荒坟之中,相机应付老怪师徒!”

说完转对澄空笑道:“我们三人之中,自然要推大师功力最高……”。

澄空不等他说完,便即摇头笑道:“西门大侠平素料事如神,这次可说得不对,我慕容师弟皋兰受伤之后,静宁师叔赐以殊恩,花费七昼七夜苦心,用大清功乾元罡气,替他打通‘督’、‘任’二脉,如今比我强得多了!”

西门豹闻言才知道自己重见铁胆书生慕容刚以后,总觉得他面色之中,时常隐现一种神光,原来在北天山养病,居然养出了这大好处?

“哦”了一声笑道:“我是因为老怪韦光的白骨玄功,听说厉害无比!必须设法消—除掉他几分功力,然后再以一个最强大之人,勉力应付,等其余工人把玄龟羽士宋三清,收拾下来,再行合手齐攻,便不怕什么天南老怪了!”

吕崇文听得希奇,插口问道:“西门老前辈!你到底多大神通?老怪白骨天王韦光,练就的一身武学,还能由你替他减掉几分么?”

西门豹失笑说道:“你还记得我侄儿西门泰,使巢湖姥山小银龙顾俊二庄主,饮恨黄泉的那一件‘毒猬金蓑’么?我除事后对西门泰,痛加斥责以外,并把这件毒猬金蓑,立即追回,本想予以毁去,但因此蓑本身,是一件武林异宝,不仅可御寻常刀剑,并专门克制各种阴毒掌力!所以只把蓑上剧毒去净,依然保存至今!宵来可由慕容老弟,暗暗着在儒衫之内,设法在动手之间,卖给那老怪一掌,定然使他吃足苗头,岂非可以减去老怪凶威三分以上?”略停又道:“不过此举,颇不易为,一落痕迹,狡诈的老怪韦光,必然不肯上当!闪避之间,万一略失分寸,又容易伤在他白骨玄功之下,所以必须慕容老弟这等功力,方足担负!但还须注意一事,就是上来必须尽量游斗,拖延时刻,不到万不得巳之时,决不与他们正面过手,以使严女侠等,能在峰头从容救人!澄空大师清随时协助慕容老弟,我则略使昔年故技,惑乱老怪师徒心神,令他们疑惑万端,易于上当!”

吕崇文皱眉说道:“老前辈你这分派虽好,但有些不公,多有趣味的刘氏荒坟之会,不让严姑姑和我参与,却罚我们去爬那高一座泰山,实在越想越不服气!”

这几句话,不由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天香玉凤严凝素,本来担心铁胆书生独对白骨天王老怪韦光,过份危险,想用自己的铁鳞剑鱼鱼皮软甲,替他护住前胸后背,如今见有西门豹的毒猬金蓑,“既可防身,又能挫敌,当然强于鱼皮软甲,芳心之内,也自略放!

这一整日之间,澄空、慕容刚,严凝素,吕崇文四人,全在静坐行功,西门豹却一人出外,不知作何布置?

夕阳一坠,澄空、西门豹、慕容刚,便往刘氏荒坟以内埋伏,天香玉凤严凝素也与吕崇文隐身在离荒坟约有半里之遥的一丛竹林之中。

吕崇文默计时刻,已近初更,正低低说了一声:“严姑姑!莫非老怪机警,不来上当!”

严凝素似有所闻,突伸玉手作势,令他禁声,二人同时往丈人峰方面瞩目,果然在月光之下,一白一黑,两条人影,快捷得宛如御风飞行一般,直向刘氏荒坟驰去!

严凝素、吕崇文见白骨天王韦光,果然是与玄龟羽士宋三清二人赴约,遂由竹林后侧绕出,施展功力,便直奔丈人峰头!

他们此去,尚有意外遭遇,但暂时慢表,先行叙述韦光老怪师徒,刘氏荒坟赴约之事!

白骨天王韦光,玄龟羽士宋三清一到刘氏荒坟,只见四周坏坏黄土,碑碣纵横之间有不少家境贫,寒草草掩埋的残棺白骨暴露在外!月光时为流云所掩,偶而再有几点青磷,随风飘舞明灭,越发显得鬼气森森,凄迷已极!

玄龟羽士宋三清,对老怪韦光说道:“时已初更,我们准时来此,对方却不见人,不要真如师叔所料……”。

一言未了,三四丈外,一座高大坟头的墓碑之后,突然响起一声令人听来毛发直竖的森然冷笑,慢慢站起一个身穿黑衣,头带面具,只留两眼在外,精光闪烁说道:“老夫在此候已多时,你们徒生双目却看不见,怨得谁来?”

玄龟羽士宋三清正觉此人口音好熟!白骨天王韦光已自冷冷说道:“来人通名,不然休怪韦光手辣!静宁老道遣他门下弟子,与我定约,怎的不来,人在何处?”

黑衣人阴阳怪气的慢慢答道:“老夫西门豹,人送外号千……毒……人……

魔!”

韦光师徒,闻言不由齐觉一愕,暗忖千毒人魔西门豹,分明被自己囚在峰头,适才下山赴约以前,还在他身上,特加布置,怎会在此又出现了一个?

黑衣人似是猜透他师徒心意,一面伸手慢慢揭下所带面具,一面嘻嘻怪笑说道:“韦光、宋三清,你疑心些什么?老夫化身千忆,大干世界之中,随意游行,区区丈人峰头,那里能够困得住我?”

话到尾声,面具业已揭下,白骨天王师徒,更觉莫明其妙,因为赫然果是片刻之前,还监禁在自己手中,自称璇玑居士欧阳智,而搅得四灵寨瓦解冰消的千毒人魔西门豹!

玄龟羽士尚在惊疑,老怪韦光却比他这师侄,更为阴毒,三丈多远,在他不过闪身即到,一声不响,只肩头微微一晃,带着一阵砭骨阴风,便即往那站在墓碑以后的西门豹扑去!

西门豹久闻老怪盛名,照理应该及早闪避,但他丝毫不惧,卓立如山,等韦光扑到一丈左右,自己身上,已可感觉到对方比人先到的砭骨阴风之时,才突然哈哈一笑,双掌翻处,也自发出劲疾掌风,但他并不是要与老怪韦光硬拼内力,却向自己身前的墓碑打去!说也奇怪,西门豹的掌风一发,不但墓碑应手四分五裂,并自碑中飞扬出一片白烟,直向老怪韦光,迎面罩去!若换平时,以老怪韦光功力,只消举袖一挥,白骨阴风发处,那片白烟,自然激荡得四散飞扬,无影无踪,仍可照样向对方追击!但目下韦光却须略为慎重,因一来自己这“天南老怪白骨天王”八字,固然威震武林,但人家那“千毒人魔”的名头,也不在小,既以千毒威名,谁晓得他这片白烟以内,藏有甚么花样?二来自己在仙霞岭一元谷,下手擒他之时,武功深浅,曾有觉察,适才囚在峰头,就算自己与宋三清—

走,他便脱困,但以脚程而论,也决不会赶在自己前面,先到这刘氏荒坟之内等待!何况双掌一击,墓碑应手碎裂的轻易程度,及碑中居然会冒白烟的种种疑团,老怪韦光在困惑之中,难以解析,只得左手大袖一拂,驱散当前白烟,人却往侧方斜出四五尺远,飘然落地!

这时西门豹也已趁机退出三四丈去,站在一座坟头之上,手指韦光,哈哈笑道:“我以为天南老怪白骨天王,是怎么样的一位狠天狠地人物?原来不过是个胆小如鼠之辈!老夫稍弄狡猾,便自吓得胆裂魂飞,几张碎纸,一片石灰,你就如此十白么?”

玄龟羽士宋三清,见师叔被人捉弄,业已怒发如狂,老怪韦光却看他一眼,阴恻恻地说了一声:“对方存心激怒我们,滥耗真力,然后才以静宁老道等极强高手,出而硬斗……,你也数十年磨练修为,火气怎的仍然如此旺法?理他则甚!”

慢慢走到西门豹方才所立之处一看,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那里是甚么墓碑,只是一个用黑色硬纸,所作纸壳,壳中盛着不少平常的石灰而已!

韦光眼望离自己几达六七丈远,站在一座小坟头上的西门豹,阴笑连声说道:

“西门豹你这些徒自令人笑掉大牙手段,对老夫施展毫无用处!静宁如在,叫他赶快出头,三千年一别,与昔日故人,在这荒坟相会,一分胜负存亡,就此埋骨,未尝不是人生乐事?”

西门豹自鼻中“哼”的一声,冷笑说道:老怪物不要得了便宜还来卖乖,老夫若不是痛悟前非?尽弃昔年所用之物,只要在那石灰以内,加上—点‘闻香稣骨消魂毒散,并运气护住周身要穴,拼着略受你那白骨阴风的寒毒伤损,等你扑到当头,再行发动,此时任凭你武学盖世,也已在所立之处,伏尸作鬼!静宁真人本欲亲自为世除害,但忽因急事不克分身,特命老夫等代其下手,三更时分,准来替你收尸,你知因宗族不对,不愿埋在这刘氏荒坟,我们另换地方也可!”

白骨天王韦光,任凭西门豹竭力撩拨挑逗,脸上始终不现怒容,只冷冷说道:

“西门豹你休要枉费心机,想气激老夫,致动无名,那叫妄想,我只先把你擒住,不怕静宁再不出面!”

说话之中,度量自己与西门豹之间,距离六丈有余,七丈不到,若以全力施为,正好可以纵过!而对方决想不到距离这远,自己一纵使到,即令警觉闪避,以自己功力,在他所立坟头,再一借力,跃起高空,用云龙身法,凌空下击,无论这狡诈老鬼,逃往何方!三五丈方圆全在自己掌风身影笼罩之下,必然成擒,毫无疑问!老怪心中想事,只是刹那之间,一口玄功真气提足,真像只大白鹤一般,双袖一抖,便自电掣前飞六丈多远!而且知道西门豹武功远逊自己,决不会站在坟头之上,等着挨打!所以这一扑,并不欲扑人,意在接近距离,逼得对方闪避移位,再行变更身法后,出手伤敌!

那知西门豹心细如发,智计又高,早在自己所立坟头之上,做了手脚,该处本来只是一片荒草,并无坟头,西门豹费了半日工夫,以竹枝皮纸,扎了一座空坟,坟中放了一大盆奇脏秽水,水中并检来几块暴露枯骨,坟上覆以泥土乱草、配上周围累累真坟,又在凄迷月色之下,任何人也想不到坟还有假!

他自己立足之处,是插入地中的唯一两根较粗竹竿,并连与老怪韦光之间的距离,也已算好!知道以老怪这等功力,如在三四丈内,倘若万一发现有异,虽然身在空中,仍可随意变化身法!但这一相距六丈有余,老怪必须竭尽全力,方能纵到,则纵起以后,因力已用拙,要想变式伤人,或转化方向,均需等落地借力,二度腾身不可!

所以眼看老怪快捷如风的纵身扑来,仍然沉心纳气不动,直等老怪扑过中途,往下斜落,看出果然是往自己所立坟头着足,才自冷笑一声,轻点脚下浮土之内的竹桩,退出两丈以外!

老怪韦光,对西门豹不战而退,原在意中,也自冷笑一声,方待落足以后,二度腾身追击,定然可以擒住对方!那知坟头是假?既未提气轻身,又想借势腾身,力量自然用拙!就见老怪身形一落“喀嚓”、“扑通”连声,正好掉进那西门豹事先布置好的脏水盆中,水花带着皑然白骨,四外飞溅,不但弄得一身奇臭,而且在左右数丈的两座坟头之上,又复出现两条人影,与站在前方草树丛中的西门豹,一齐拍手笑道:“天南老怪,在泰山脚下钻坟,变成臭鬼,这到是近世以来的武林韵事!”

玄龟羽士宋三清,老远看见师叔又中暗算,暴吼一声,如飞赶至!老怪韦光涵养再好,此时闻着自己这身奇臭,也未免怒火冲天!匆匆辨明后出现的两人,一个似是光头僧人,一个则是书生打扮,仍无大对头静宁真人在内!

遂把满腔怨毒,一齐专注那连使自己上当的千毒人魔西门豹,暴吼一声,提足白骨玄功,一张马脸,在凄迷月光之下,惨白得连颈项之间,都不见血色,凶睛怒瞪,精光暴射,那副凶相,简直能把胆小之人,吓都吓死!白色长衫的大袖猛然一抖,从那假坟污水之中,拔起了四丈多高,半空中双臂一分,头下脚上,连着慑人心魂的怪啸之声,直朝西门豹当头飞落!

这时后现身的铁木大师澄空和尚,业已截住玄龟羽士宋三清,毫不留情的运足练得极精纯的北岳绝学般禅掌力,一轮暴风雨似的急遽攻击,便把宋三清在没头没脑,莫明奇妙之下,逼到几座高大坟茔之后,与老怪韦光,分做两处!

铁胆书生慕容刚,则知道老怪韦光,屡上恶当,这凌空一扑,是以全力施为,西门豹逃既为难,纵然自己出手代为抵挡,也恐怕因对方威势过强,抵挡不住!

念头一转,不救西门豹,也自凌空纵起,从侧里直扑老怪韦光,双掌猛推,排山倒海一般的急劲罡风,向老怪拦腰疾撞而至!

老怪韦光,毒恨西门豹,本来倚仗白骨玄功,业已提贯周身,预备不理这书生打扮之人,先把这个狡恶对头,毁在掌下!

但忽然觉出慕容刚的掌风来势太强,自己似乎硬抗不住,只得抽回右手,一招“云龙摆尾”以八分功力应敌铁胆书生,左掌依然掌心一登,发出寒毒袭人的白骨阴风,不过气势业已大减,只剩下两成左右威力!

这样一来,老怪韦光又未免两头落空!西门豹武学本已不弱,自从吕崇文那一颗万妙灵丹以后,功力更增,虽仍比不上慕容刚、澄空,却对老怪这只剩两成威势的白骨阴风,并无所惧!哈哈一笑,双掌连推,化解开老怪掌力,便即隐入丰草密树之内!

至于与铁胆书生硬拼的那一掌,则因慕容刚一来全力施为,二来从旁侧击,占了便宜!老怪韦光却只用了八成功力,又复分心对付西门豹,居然半斤八两的一震而开,双方各无所损的凌空退出四五尺远,飘身落地!

此时老怪白骨天王韦光,到顾不得切齿痛恨的千毒人魔西门豹,业已溜走,及师侄玄龟羽士宋三清,与那僧人拼斗的胜负如何?眼望面前这个神色悠然自如,与自己硬拼一掌,居然未分上下,而看来只有三十来岁的英俊书生,冷然发话问道:“你居然能够接我一掌,真算难得!报个姓名,再行动手!”

铁胆书生慕容刚,人立下风,闻见老怪身上传来的阵阵臭味,颇觉恶心,移步换了一个方向,看了老怪一眼,故意装出一副傲然神色答道:“你这老怪,委实见闻太浅,居然不认识我,宋三清十年心血所创建出来的万恶寨会,毁在谁的手中,你知道么?”

老怪韦光,见对方神情,竟比自己更傲,不由钢牙微挫,暗把心头一口恶气,强行接纳,又打量慕容刚几眼,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难道你就是北岳无忧的师侄,铁胆书生么?”

慕容刚仰天狂笑说道:“岂但铁胆,还有一双铁手,天南老怪,你再吃我一掌,试试滋味怎样?身随声起,快捷无伦,居然主动进扑白骨天王,蓄足生平功力,双掌猛推,宛如横空霹雳,挟带狂风暴雨俱至!

老怪白骨天王韦光,真想不到这位比自己身份矮上一辈的铁胆书生,如此胆大?因适才扑击西门豹之时,已然觉出慕容刚掌力极强,老怪并不轻视后辈,眉目之间,闪动一丝淡淡白气,右手一拂,用了九成以上的白骨玄功,一片阴风,对着慕容刚所发的劈空劲气,逆袭而去。

这一招是硬打硬接,铁胆书生不比方才在横里截击,老怪又分神贯注西门豹之下,占了便宜,虽然北天山养伤,被静宁真人化费极大心力,用乾元罡气太清神功,打通“督”、“任”两脉,龙虎玄关已通,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功力大有进境,但仍敌不过天南老怪六七十年苦炼的白骨玄功!

掌风一接之下,老怪韦光岸然不动,铁胆书生却被震得退出七八尺远,身上感觉一凉,阴毒寒风几乎透体而入!

好在慕容刚越经磨难,见识越多,作事也越发沉稳!他们今夜装出种种狂妄傲慢神色,全是为了激怒老怪,令他心浮气散,易于上当!所以面上虽狂妄做得无以复加,心中却对老怪韦光,警惕已极!

方才凌空一掌相对,上下未分,慕容刚心中即已怀疑,自己进境再快,也不致极短期间,便能与这等成名老怪,分庭抗礼?所以等二度出其不意递掌,看来凌厉无伦,其实保留了一成以上功力!此时既觉阴毒寒风袭体,知道不过是老怪掌力余波,自运真气,流转百穴,再往体外一逼,也就无事了!

人落地上,依旧神色从容,戟指白骨天王笑道:“这一手白骨阴风,还不愧天南老怪之名,要像先前那样脓包,慕容刚就无兴奉陪,在这荒坟恶斗了!”

老怪韦光,见彼此差了一辈,自己九成力的白骨阴风出手,仅仅把这铁胆书生慕容刚,震退七八尺远,并无伤损,不由心中怙慑,万一无忧、静宁、妙法等老鬼,真个来上人,场面岂非不易应付?

他心另怀鬼胎,见动手这久,昨夜峰头订约的吕崇文始终未现,不由面露得意狞笑!虽然隐隐听宋三清与那僧人,越斗越远,但因深知师侄玄龟羽士功力颇为精纯,并未挂心,挂心的却是眼前这个铁胆书生,似乎并不是三招两式,便能打发,尤其是那神出鬼没,难以捉摸的西门豹,自隐入草树之中以后,始终未曾露面,不晓得他在暗中捣的甚么鬼?

此人除了智计绝伦以外,人称“千毒人魔”!倘若他在自己与铁胆书生缠战之时,暗暗从旁施展威震江湖的成名“毒”技,却是极为可虑!

老怪刹那之间,心头百转,觉得周围一片荒坟蔓草,那千毒人魔倘藏在其中暗施诡计,简直太为方便!必须把这铁胆书生,及早打发,何况方才失足陷入空坟,弄得满身秽臭,自己闻在鼻中,都觉恶心欲呕,也急待回峰洗涤,遂眼望慕容刚,阴恻恻地说道:“小辈既知老夫厉害,仍敢口角轻狂,岂非找死?”

双方相距,不过一丈二三,老怪韦光,连肩头全未见晃,闪身即到,月白长衫大袖往上一翻,露出一只瘦骨瞵峋,形如鬼爪似的惨白右手,五指半屈半伸,抓向铁胆书生,指尖锐甲,长约寸半,并似有缓缓冷气,从那指甲之间射出!

铁胆书生慕容刚,心中蓦地一惊,认出这种功力,叫做“白骨阴风爪”及“阴寒鬼甲”!白骨阴风爪凌空一抓,固然用风袭人,能透百穴,但最厉害的,还是数那“阴寒鬼甲”这长约寸半的指甲之上,一贯内家真力,几乎无坚不摧,并浸以极毒药物,对方只要被这“阴寒鬼甲”,略为划破丝毫皮肉,微见血迹,便即周身冷颤不休,血脉便会凝结而死!

想不到以天南老怪威望之高,一开手就以这种极厉害的阴毒功力,对付自己?

碰既不敢硬碰,以老怪身法功力,彼此对面动手,闪又决闪不开,慕容刚万般无奈之下,知道这类阴毒功力,最怕一种纯阳禅门绝学“金刚诀颖!自己未习炼,何不冒一冒险?唬这老怪一下,或许可以解开目前之厄,再与他利用地形游斗,决不近身缠战!

主意打定,哈哈一笑,朗然说道:“无知老怪,休以为用‘阴寒鬼甲’便能暗算慕容刚,我素性让你见识一下禅门绝学‘大旃檀神功’之中的一种罕世奇功,你可知道这叫甚么名目?”

右手立掌当胸,左手食指无名指一盘,拇指小指一掏,单以中指挺立如锥,直向老怪韦光的劈面抓来的“阴寒鬼甲”戳去!

老怪韦光何尝不知道自己的“阴寒鬼甲”,最怕“金刚诀颖!但决不相信,连北岳无忧、南海妙法都未曾听说练有的“大旃檀三绝神功”之一的“金刚诀颖,会在这铁胆书生,手中出现?

但慕容刚高就高在没有叫明这是“金刚诀颖,而末后又复反问老怪一句,自己这以中指挺立,迎向“阴寒鬼甲”的功夫,叫做甚么名目?

再奸再滑的天南老怪,被这轻轻一问,问了个疑窦丛生!暗想对方既然认识“白骨阴风爪”及“阴寒鬼甲”,当然知道鬼甲伤人,见血立死,何以丝毫不避的,坦然硬抗?倘若是疑兵之计,故意唬人,则更应该把“金刚诀颖之名叫出,不会只用不说,满面傲容的反问自己!

今夜这般敌人,诡诈无比,这一手即或是假,以自己功力,不难再度进手伤敌!但万一真是“金刚诀颖,自己不信硬拼之下,因纯阳纯阴相克之故,可能数十年苦功,毁在这种后辈手内,未免太过不值!

老怪权衡利害,终于觉得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遂在双方指爪,展眼即将接触之下,把“阴寒鬼甲”倏然收回!铁胆书生慕容刚见奇险已过,满身冷汗,哈哈一笑,双足倒点,退出两丈以外!

慕容刚这一退,老怪韦光知道自己顾虑太多,又中敌计,不由羞恼成怒,极其凄厉的暴吼一声,满头萧萧白发,根根倒竖,双臂一张,十枚“阴寒鬼甲”锐利如刀,欲待凌空扑起,施展自己拿手看家绝学“天魔百爪”,把这铁胆书生,立毙“阴寒鬼甲”之下,铁胆书生看老怪这副凶相,也自惊心,知道对方已动真怒,这一击定然全力出手,石破天惊,猛烈无比,赶紧静气宁神,双目凝光,注定老怪韦光,准备相机闪避,绝对不再冒方才那种奇险硬抗!

就在老怪韦光,蓄意蕴怒,欲起未起之时,丰草密树之间,又响起那位西门豹的口音,哂笑说道:“老怪物你有什么了不起?做出这副怪相,真像是一具塚内枯尸,妄自张致,你且接接老夫这件暗器,看是何物?”

随着话音,黑忽忽的一物,好似份量不轻,划空生啸的,自草树之中,照准老怪韦光打到!

若换常人,老怪韦光或接或挡,均所不惧,但对这位千毒人魔西门豹,却因业经上过两次恶当,摸不清这件黑忽忽作啸飞来,份量不轻,体积不小之物,究竟有何花样?只得暂遏扑击铁胆书生慕容刚之势,往后略为纵避!

那件黑忽忽之物,因西门豹是暗器名家,手劲用得极好,恰恰落在老怪韦光身前,那么是什么暗器,却是玄龟羽士宋三清头上所戴的一顶九梁道冠!

这顶九梁道冠,一入眼中,老怪韦光不由心内一惊,知道师侄宋三清拼斗那个僧人,纵未丧生遭擒,此时形声不闻,道冠在目,情势也必不妙!

眼角瞥处,看见西门豹适才发声之处的丰草以内,突往西南波动一道草纹,知道人在其中,怒吼一声,雷疾一般棱空纵起,双手箕张,十枚“阴寒鬼甲”尖端,发出刺耳惊心的阴风锐啸,把那草纹波动之处,笼罩在内!

老怪因心中毒恨西门豹,这次凌空飞扑,是以全力施为,自信以去势之疾,对方决难再行逃脱,半空一声狂笑,得意叫道:“西门老贼,还不与我纳命?”

十二成的白骨玄功展处,阴风怒卷,只见一片断草残枝和砂石之属,漫空飞扬,连地面都被老怪掌力生生击出五六尺方圆的一个大洞!

但西门豹哈哈一笑,再度现身,仍然是在先前发声之处,丝毫未动!手指老怪韦光,哂然说道:“西门豹折枝为计,信手一甩,却令你费了不少真气内力,委实抱歉万分!但以你天南老怪名头,不应屡上我这千毒人魔恶当,莫非年龄太大,目力减退,而这刘氏荒坟之内,草树凄迷,月色星光,也过份黯淡,看不清楚所致么?”

老怪蓄足十二成白骨玄功,石破天惊的一击又空,虽明知敌人意在激怒,也已禁不住怒火狂燃!落地以后,方待不顾一切的,先把西门豹毙在掌下,纵令静宁老鬼等人,暗伏在侧,俟自己真力损耗,再出硬拼也所不计之时,西门豹又已笑道:“老怪物你不要妄起凶心,再若逞强乱来,西门豹掌中这两把‘千毒神砂’,就叫你魂返天南,尸身留在此处!”

老怪韦光,突然一阵极高极烈的狞声狂笑,惊得草树之间的枭鸟狐鼠,纷纷悲号惊窜,为这月夜荒坟,更添上了几分恐怖凄凉的景色!

笑完慢慢说道:“西门豹!老夫早已看透静宁老道,不在此间,你们弄此玄虚,无非想乘此机会,上峰闹鬼!所以来此之前,早在丈人峰头,设下玄妙布置,你们上峰之人?不是化作厉鬼,便是又为老夫添了阶下之囚,还在此自鸣得意作甚?话已说明,你这老匹夫,今夜屡对老夫无礼,想活万难!什么叫‘千毒神砂’?便是‘万毒神砂’,老夫何惧?你拿命来吧?”

尾音才出,人已凌空拔起四丈多高,而西门豹这回确似并未虚言,左右手同时一扬,两把似砂非砂之物,对准老怪纵起半空的身形,飞洒而至!

白骨天王韦光,此时蓄意先搏杀这西门豹泄愤,业已对一切不再顾忌,森然一笑,右手大袖,以十成白骨阴风,猛然一拂,飞砂立被驱散,但也看出那仅是两把自地上随便抓起来的寻常砂石!

而西门豹乘着两把砂石洒出,又欲遁逃,不由狂笑连声,掉头扑下,得意叫道:“白骨天王要命,便是五殿阎君,也不敢稍违,西门豹你还想跑?”

两掌由分而合,往胸一收,十指阴风,业已笼住对方,正待立下杀手之际,左右同时有人高呼:“老怪猖狂,只怕未必!”

一青一灰,两条人影,也自凌空飞扑白骨天王!

老怪韦光目力极好,虽然月被云遮,光影极暗,但人既纵起空中,较易辨别,自左面扑到的,正是适才对手,铁胆书生慕容刚,右面扑到的,却是激斗自己师侄宋三清的灰衣和尚!

此人一来,宋三清十九不幸,休看自己功力绝世,独对三人,也略为嫌重,不如将计就计,先把个比较最强的铁胆书生除去!

老怪韦光毒计一生,竟以数十年修为的白骨玄功,护住周身,拼着硬挨右面扑来的灰衣和尚一掌,突然半空旋身,迎向铁胆书生,“嘿”地一声,双掌贯注全力,直向慕容刚胸前扑去!

他这一举,倒真出慕容刚、澄空二人意外,空中转折闪避,毕竟较难,铁胆书生固然被老怪韦光,击中前胸,老怪韦光的后背之上,也被澄空所发的般禅重掌,打了个实而又实!慕容刚虽然事先立计,觅机卖给老怪一掌,但却未料到此时便被打上?而且老怪又是意图一击立毙,用了全力!只觉得对方双掌递到,自己一拨未曾拨开,千钧压力,当胸撞到,不由心头一闷,脑际一昏,竟被震出七八尺远,跌入丛草之内!

但老怪韦光做梦也未想到,慕容刚青衫之内,还穿有一件剧毒已去的“毒猬金蓑”?力量用得太猛,虽然将人震出,一声凄厉怒吼,双掌鲜血淋漓,受伤已在不浅!

后背上挨的般禅重掌,威力之强,也出于老怪所料,虽然提足白骨玄功护身,照样把他打得飞出四五步去,脏腑翻腾,心头狂震!

老怪韦光知道这一掌硬挨,挨得不轻,而双掌伤势更重,今晚业已无法逞凶,也不顾宋三清死活,目光狠狠盯了澄空及西门豹几眼,肩头晃处,便如一缕白烟,消失在荒坟蔓草之外!

澄空、西门豹,见老怪已遁,而慕容刚被他当胸双掌,震出那远,跌入草中,毫无动静,不由焦急异常,双双赶过!

却见铁胆书生盘坐乱草之内,正在闭目行功,面容煞白,不带丝毫血色!

澄空解开慕容刚青衫,及“毒猬金蓑”,伸出一只右掌,贴在他后心之上,以本身真气内力,助益慕容刚,流转百穴,足有两三盏热茶工夫过后,铁胆书生满头大汗的整衣而起,取了两粒灵丹,咽入口中,看着胸前被残毁的青衫,和一片血迹,摇头说道:“天南老怪好厉害的掌力,隔着一件‘毒猬金蓑’,在双掌已受重创之下,还把我几乎一掌震死!”

澄空也自叹道:“老怪功力委实超凡!他不像师弟有‘毒猬金蓑’护身,后背硬挨我几尽全力的般禅重掌,便是一个石人,也应震成粉碎,他却居然未受太大伤害,走时身法,照样快捷无伦!

以此看来,恩师、师叔,与金龙寺二佛等人,拼斗鸠面神婆常素素及天南大怪骷髅羽士韦昌的野人山之行,一场血战的惨烈艰难,可以想见呢!”

慕容刚忽然想起老怪韦光,夸言峰头设伏之事,天香玉凤严凝素,爱侣关心,吕崇文叔侄情重,此间之事一了,不禁为他们忧虑万端!向西门豹问道:“西门兄,适才老怪夸言,看透我们的用意,峰头早设厉害埋伏之语,不知是真是假?”

西门豹低头思素片刻,浩然叹道:“我平日总以智计自许,那知百密之内,终有一疏,昨夜不该赞同吕崇文上峰邀战之举,确实留下了一个莫大漏洞!”

慕容刚焦急万状,问道:“西门兄不要再打哑谜,我们漏洞何在?”

西门豹说道:“吕崇文上峰邀战,打的是他师傅静宁老前辈的旗号!请想倘静宁老前辈,真若来此,以他宇内三奇身份,定然直上丈人峰头,向白骨天王韦光问罪!怎会邀人下山,到什么鬼气森森的刘氏荒坟之内恶斗?老怪江湖经验,不让他人,看出此点可疑之处,反覆再一推敲,极可能猜出我们调虎离山,志在救人,而如他适才所言,一面率宋三清到刘氏荒坟赴约,一面却将计就计,在峰头加以布置,俟人自投罗网!”

慕容刚听至此处,不顾所受内伤,变色欲起,澄空却把他一把按住笑道:

“师弟休急,严女侠、吕崇文,均不是寻常身手,扎手难斗的老怪师徒,已到刘氏荒坟,峰头纵然设伏,也未必能对他们二人有所伤害!情形究竟如何,回店一看便知,就算出了什么些微差错,甚至成了老怪的阶下之囚,我也担保他们无碍!

你虽仗毒猬金蓑之力,受伤不是十分严重,但还是把真气再流转周身百穴一遍,以期完全复元的好!”

慕容刚听澄空师兄的言中之意,似说纵然严凝素、吕崇文被获遭擒,也无大碍,不由瞠目莫明其意!西门豹含笑命他闭目调气,缓缓说道:“慕容老弟且自宽心用功,把余伤去尽,那玄龟羽士宋三清,本就斗不过你澄空师兄,被他一连几记般禅掌力硬攻,逼得退往一座大坟之后!我因看出天南老怪,过份厉害,怕你一人应敌,易蹈危机,才不择手段,暗中撒出两把石灰,迷住宋三清双目,被你师兄一下点倒,有了这好人质,严、吕二人,纵令稍有闪失,还怕老怪韦光敢对他们加害不成?”

慕容刚听说擒住玄龟羽士宋三清,心内果然略宽,真气再度调匀,运行周身一遍,觉得伤势告痊,功力也恢复十之七八,遂与澄空、西门豹,带着被点重穴的玄龟羽士回转所居客店!

到得店中,上丈人峰救人的天香玉凤严凝素,与小陕吕崇文,犹未回转!

铁胆书生虽有人质在手,但因严、吕二人,与自己关系太深,正欲请澄空师兄,及西门豹相助,素性带着宋三清,闯趟丈人峰头,与他们打个接应之时,院内疾风飒然,脚步急骤声中,当门现出了一身白衣之上染遍斑斑血迹,柳眉笼聚,满脸愁急之容的天香玉凤严凝素,手中拿的却是吕崇文的青虹龟甲神剑!

严凝素见三人均在室中,也不问刘氏荒坟之战,胜负如何?便自惶声叫道:

“文侄在丈人峰头,中计被擒,我们赶快合力前往援救!”

慕容刚还未答言,澄空业已说道:“慕容师弟方才曾受老怪掌伤,西门大侠则名头太大,贼党人人皆欲得你甘心,还是让我上趟峰头,通知老怪白骨天王韦光,宋三清未死,人在我手,约他不许虐待吕崇文,明夜初更,峰腰互换人质,然后彼此约期再战!”

说完,便自飘身纵出!

幕容刚招呼严凝素坐下休息,并替她倒了一杯热茶,先告诉她刘氏荒坟之战,擒住宋三清,气走老怪白骨天王韦光等情,然后问她峰头遭遇?

严凝素听澄空说是慕容刚又受老怪掌伤,不由自极度疲乏的目光之中,流露惊急关垂,但听完以后,知道隔着一层“毒猥金蓑”,老怪吃亏更重,意中人并无大碍,才银牙微咬的说出一番话来,原来严凝素、吕崇文,伏在林中暗处,等看见老怪韦光师徒,驰往刘氏荒坟,立即施展绝顶轻功,直扑丈人峰头!

因必须赶在白骨天王及玄龟羽士,被西门豹、澄空、慕容刚等人绊住,未曾回转丈人峰之前,方易下手救人,良机瞬息,稍纵即逝,所以严凝素、吕崇文,才全力攀登!

天香玉凤轻功本来极俊,吕崇文的七禽身法,更是快捷无比。不消多时,业已登上这座百丈高峰,但只见峰头灯光黯淡,一片沉寂!

吕崇文昨夜曾经来过一次,遂为他这位严姑姑引路,扑向那座比较高大的群贼议事之所,想探听双首神尼裴伯羽、璇玑居士欧阳智,究竟被囚何处?

但二人身形,宛如风飚轻絮一般,毫无声息的往大厅屋顶一落,厅内居然立时警觉,突地响起一声号角,刹那间厅内灯光倏然全灭,并从四处的暗陬之间,发出无数箭雨,在朦胧月色之下,划空生啸的攒射严、吕二人,两大厅之内也窜出了十来条手执兵刃的劲装人影!

严凝素、吕崇文,知道自己所定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已被对方识破!

看这情形,老怪韦光下峰以前,分明早有布置,要想如愿救人,非经一番洒血苦战不可!

二人何等功力?对四周攒射的一阵漫空箭雨,毫不为意,吕崇文口中微啸,青虹龟甲神剑,一阵龙吟,半空中突然腾起一圈精美青虹,宛如冷电漩光,把数十支暗箭,一齐磕飞削折!

天香玉凤严凝素,却见那大厅内窜出的十来条手执兵刃劲装人影以内,有一道装之人,对屋顶略加审视以后,便自遮遮掩掩地,似存怯意!不由心内起疑,凤眼凝光,特别注月之下,业已认出此人是谁,顿时一桩往事,电映心头,发声清叱,真气提贯玉臂,灵龙软剑,映月生辉,头下脚上地,往群贼丛中,凌空飞扑而至!

原来那道装之人,正是曾以“柔骨迷烟”暗算,几乎在傅君平兽行之下,毁去严凝素一生清白,洞宫山天琴谷的一尘恶道,恶道当然知道这位昔日四灵寨天凤令主的厉害及对自己怨毒之深,又加上吃过吕崇文大苦,所以一经认出来人,便已先萌逃志!

天香玉凤白衣飘飘的人影扑到,群贼之中,暴吼连声,飞起一条虎尾三截棍,一对护手双钩,照准严凝素拦腰疾落,风势呼呼,显见功力不弱!

但严凝素毒恨这一尘道人,蓄意搏杀此獠,半空中柳腰微闪,让开护手双钩,左臂却以内家罡气,硬把那根虎尾三截棍,震得飞起半天,掌中灵龙软剑,则仍然化作千重剑幕,毫不留情地向一尘道人,当头盖下!

吕崇文也已认出一尘恶道,见严姑姑飞身下扑,怕她忿怒之中,受人暗算,青虹龟甲剑舞成一圈精虹,随同飞落!

恰好那使护手双钩贼徒,武功不弱,见严凝素白衣轻扬,像只玉凤般的,在半空中微一翩迁,自己双钩便告砸空,正待用一种毒辣招术“反手夺魂”,翻转双钩,再度伤敌!眼前一道耀目青虹,带着森森冷气,自己从天而降!

这用钩贼徒,不曾尝过青虹龟甲剑的厉害,倚仗所使护手双钩,专门锁拿刀剑之属,遂狂笑一声,双钩交叉,往上便搭!

吕崇文根本不倚仗神剑锋刃,默运内家真力,以剑脊轻轻一震,便把对方震得手臂酸麻,双钩欲脱,钩前门户,自然闪开!猿臂随伸,血花一溅,这名使钩贼子,便在青虹龟甲剑下交代!

在吕崇文毙贼同时,天香玉凤严凝素也凌空挥拳,突发一记劈空掌刀,震退准备拦截自己的三四个贼徒,灵龙软剑剑花加紧一漩,一尘恶道,只觉得万条剑影,当头疾落,手中一柄玄门云帚,不知从何招架?仓皇无措狂吼一声,半个头颅,飞出多远,连严凝素白衣之上,因冲势过急,收煞不住,也沾上了不少脑花血雨!

一尘恶道,与死在目崇文手中的使钩之人,在这群贼以内,还算得上是佼佼人物!一招未过,便在对方剑下,双双丧命,这种威势,竟把其余群贼,一齐镇住!

吕崇文一声冷笑,正待喝问裴伯羽,欧阳智二人,被禁何处?那黑黝黝的大厅之中,突然响起一阵宛如夜枭悲号般的桀桀怪笑!

天香玉凤严凝素,听那笑声虽然并不高洪,但却声声扣人心弦,似乎含有一种迷神魅力!知道发笑之人,不但武功颇高,并可能是个邪僻怪异一流人物?

遂一扯吕崇文,命他在未看清对方来历之前,不可妄动!

那发笑之人,好似从未换气,笑得极长,但越笑越低,越低越觉得慑人,等笑到宛如一缕游丝,大厅门口,现出于一个唇红齿白,年约三十上下的俊美书生,手中轻摇一把湘妃竹摺扇,瞥了地上裂脑洞胸的两具死尸一眼,毫不惊奇的嘴角微披,蔑然一笑,好似根本就未把仗剑卓立的天香玉凤严凝素与小侠吕崇文看在眼内!

吕崇文那里看得惯他这副嘴脸?剑眉双剔,方待叱问,严凝素却已盯了书生手中那把比寻常摺厨略长的湘妃竹摺扇几眼,微带诧声问道:“三十多年以前,有一个人妖大巨寇钟如玉,在云贵苗疆一带横行,外号人称‘白面人妖阴风秀士’,可是你么?”

那手摇摺扇的俊美书生,闻言把那本来低垂的眼眉一睁,精光雷射,偏头看了天香玉凤严凝素一眼,但似为对方那种绝代容光,微微惊奇,点头说道,“你这女娃居然有点见识,长得也还不错,大概就是什么天香玉凤严凝素了?你们那点阴谋鬼计,瞒得了谁?韦天王亲自下山赴约,却请我在峰头坐镇擒人,来来来,我先让你们看看想救的裴伯羽和西门豹!”

说完,举手一挥,远远一处房屋之前,火把纷纷举起,照着一座极大铁栅以内,果有两人,背缚在两根大柱之上!

严凝素低声向吕崇文说道:“文侄!这钟如玉成名多年,煞是难斗,但峰头除他一人,想来别无好手?这人由我对付,我一与他交手之时,你便飞扑那座囚人铁栅,仗青虹龟甲神剑之力,斩栅救人,得手以后,也不必与我会合,彼此分头退往峰下,千万不可恋战!”

吕崇文知道这位严姑姑,心性之傲,不在自己之下!她居然都说这个‘白面人妖阴风秀士’难斗,此人来历定然不小!一面点头笑诺,一面向那书生打扮的钟如玉叫道:“天南双怪,是韦昌、韦光,桃竹阴阳教主,是凌风竹、毕桃花两个恶煞,你算是其中那一号人物?出头寻死则甚?”

白面人妖阴风秀士钟如玉,冷冷答道:“韦昌、韦光自苗疆野人山中,请来鸠面神婆常素素助阵,凌风竹、毕桃花,则特自六诏山中,请出我来,为他们重振桃竹阴阳大教护法!有这多罕世人物联手,慢说你们后生下辈的萤火之光,就是无忧,静宁及妙法三个老鬼,也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他发话之间,吕崇文向严凝素附耳说道:“严姑姑!这个什么白面人妖,说话简直太狂,我先斫他一剑,不管能伤与否,马上就去救人!”

青虹龟甲剑蓦地腾光,一纵而出!

严凝素久闯江湖,见识自然比吕崇文广博得多!知道这白面人妖阴风秀士钟如玉,看来虽只三十左右,其实年龄尽过七旬,一身功力,奇高无比!听吕崇文要先斫他一剑,生怕有失,方待阻止,吕崇文话完人起,身法太快,业已纵出!

他也明知面前这位看来与铁胆书生慕容叔父差不多年岁的阴风秀土广不大好惹!所以一上手就是太乙奇门剑中的精绝招术“天河倒泻”,青光弥漫,一片寒星,向钟如玉迎头洒下!

武学之道,差之毫厘,便不可以道里相计!吕崇文这一招精粹绝学“天河倒泻”,对付别人,确实威势无伦!但钟如玉却未看在眼内,轻轻一哂,手中湘妃竹折扇合拢,迎着一片寒星剑影,向上一穿,就凭一柄竹骨纸扇,居然把大漠神尼昔年降魔至宝青虹龟甲神剑,硬用内家真力粘吸,往外一领,左手骈指如戟,快如石火电光一般,直戳吕崇文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