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在江面上兜了一个圈子时,那再度包围上来的四艘快艇,也快接近上来,其中一艘,以激矢离弦之势,向着吕正英的小艇,拦腰撞了过来,并传出一声冷笑:“下去喝水吧!”

吕正英的小艇,忽然作了一个九十度的急旋,以毫发之差,避过对方那拦腰一撞,同时右手一记劈四掌,击在江面,激起一股水箭,射向船头的劲装汉子。

那劲装汉子在视线受阻之下,深恐遭受暗算,不等水箭射上,人已卧倒甲板之上,而他那艘小的艇,也适时荡了过去。

这位劲装汉子的反应,固然不慢,但却仍然略嫌迟缓,他那左肩之上,还是中了青衣美妇所发出的部分木屑,痛得他发出一声哀号之后,才扬声喝道:“点子扎手,并肩上!”

这是江湖黑话,意即敌人太强,大家齐上。

但事实上,不等他招呼,另外三艘小艇,已分三面冲了上来。

青衣美妇幢面丝巾一扬,低喝一声道:“剑来!”

吕正英恭应一声,连忙将自己的青钢长剑递了过去。青衣美妇一剑在手,算得上是如虎添翼。

她不等那三艘小艇合围,人已飞身而起,一道青虹,环空一匝,那三艘小艇上的六个劲装汉子,在一片惨号声中,变成了十二段,而青衣美妇本人,又已轻灵曼妙地,飘落自己船上。也就在此同时,那三艘疾冲而上的小艇,也被吕正英轻巧地避了过去,而那三艘失去控制的小艇,竟在‘砰’地一声大震声中,互相撞得一塌糊涂。

这些封锁江面的人,在接连碰了几个硬钉子之后,虽然又有四五艘梭形快艇围了上来,但却不敢再接近了,只是远远围绕着兜圈子。吕正英人目之下,哈哈大笑道:“不怕死的,快点上来呀!”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叫他们头儿答话。”

吕正英扬声喝道:“嗨!别围着尽在兜圈子了,叫你们头儿来,我有话说。”

右边的小艇上,传来一声冷笑道:“别神气,咱们寨主,马上就来了。”

不错,那封锁线上,已有一艘大型楼船,逆流驶了上来。

吕正英讶问道:“寨主?难道你们不是‘无敌堡’的人?”

那小艇上的人说道:“咱们是‘湘江水寨”但却受‘无敌堡’的节制。”

吕正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湘水水寨’的朋友,我‘吕家庄’与‘湘江水寨”可谈不上过节啊!却为何要作此落井下石的勾当?”

那小艇上的人苦笑道:“吕公子,这事情同我说可没用啊!”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别跟他们废话,留点精神,准备厮杀。”

吕正英低声笑道:“前辈,如果对‘湘江水寨’的人,我想,这场厮杀大致可以避免的,只是,不知那水寨寨主,是否换了人?”

青衣美妇讶然问道:“怎么?你会同‘湘江水寨’的寨主有交情?”

吕正英道:“不是小可同他有交情,而是小可的一位世伯,就是‘七杀令主’朱四娘的总管,‘通臂神判’刘子奇刘伯伯,他们同为‘排教’门下,可以算得上是同门兄弟。”

青衣美妇叹了一声道:“能够和平解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怕只怕,你这希望会落空。”

吕正英一怔道:“为什么?”

青衣美妇道:“一个小小水寨主,在‘无敌堡’之下,能算什么?他能做得了主吗?”

吕正英剑眉微蹙,没接腔。

那艘由封锁线上,逆流而上的楼船,越来越近了。灯火辉煌中,已能清晰地看到旗杆上飘扬着的旗帜。最上面的一面,是代表‘无敌堡’的,绣着‘淳于’两个大金字的黑色三角旗,下面却是一面较小的旗帜,黑底银字,是一个‘邢’字。

吕正英人目之下,自语似的说道:“是他,人倒没有换。”

青衣美妇道:“这位姓邢的水寨主,叫什么名字?”

吕正英道:“那邢无咎,绰号‘浪里白条’。”他一顿话锋,又忽有所忆地笑问道:“前辈身为那‘无敌堡’的顶尖人物之一,竟然对属下水寨主是谁,都不知道?”

青衣美妇道:“平常,我根本就不管事,怎会知道这些呢?”

那艘楼船,越来越近了,青衣美妇忽然幽幽地一叹道:“正英,为了达到你自立门户的目的,也必须在平常就注意拢络你父亲生前的故旧世交。”

吕正英正容说道:“多谢前辈,小可记下了。”

那艘楼船,已到十丈之外,但见甲板上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并有人扬声说道:“请吕公子答话。”

吕正英扬声说道:“阁下有何见教?”

楼船的船舷边,出现一个劲装大汉,俯着身躯向下说道:“咱们这样谈话,可不太方便,吕公子将门虎子,方才已迭创本寨前锋,不知是否有胆量上咱们船上来?”

吕正英哈哈笑道:“西门锐的南七省绿林总舵,我都照闯下误!区区一艘‘湘江水寨’的楼船,又算得了什么!”

劲装汉子笑道:“吕公了,此一时彼一时也,你能闯进西门总寨主的总舵,却未必能闯得出本寨的这一艘小小楼船。”

吕正英冷笑一声道:“不用激将,必要时,我会闯的。”

青衣美妇传音说道:“问明是谁主持,准备上船。”

吕正英点点头道:“阁不是什么人?”

那劲装汉子道:“在下乃‘湘江水寨’巡江堂堂主杜威。”

吕正英道:“原来是杜堂主,小可失敬了。”接着,又沉声问道:“邢寨主在不在船上?”

杜威答道:“这是寨主座舰,寨主当然在船上。”

吕正英沉声说道:“那么,小可要上来了。”

杜威笑道:“欢迎,欢迎!”,欢迎声中,已由船舷边放下扶梯来。

吕正英的小艇驶近楼船,系好小艇之后,偕同青衣美妇拾级而上。

青衣美妇将手中的青钢长剑还给吕正英道:“这玩艺还给你。”

吕正英笑道:“前辈,说不定还有用上的时候。”

青衣美妇道:“必要时,我可以向他们借用。”

吕正英笑道:“这倒是好办法。”

说话间,两人已登上了甲板,触目所及,甲板上颇为宽敌。靠近官舱前,并列着两张虎皮交椅。

交椅上坐着的,是一个虬须大汉和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青衣青衣美妇笑道:“我要是‘七杀令主”哪还有你的命在!”

接着,目注邢无咎,沉声问道:“邢寨主,这儿是谁做主?”

邢无咎道:“自然是司相公做主。”

青衣美妇那透过幢面纱巾的冷厉目光,凝注司大年,厉声问道:“司大年,你怎么说?”

司大年冷冷一笑道:“我的意思,你们两个,最好是识相一点,束手受缚,免受皮肉之苦。”

青衣美妇却是好整以暇地,注目问道:“司大年,你由‘无敌堡’带来多少助手?”

司大年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凭我司大年,还用得着带助手。”

青衣美妇问话的用意就是要明了目前,究竟有多少‘无敌堡’方面的人,以便摸清对方实力。

目前,有着司大年的这一句话,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她扭头向吕正英沉声说道:“正英,俗话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姓司的交给我,你对付那位邢寨主。”

吕正英恭应一声:“锵”地一声,已亮出青钢长剑,戟指刑无咎,沉声喝道:“邢寨主请!”

邢无咎提起座位旁的一把大砍刀,起身冷笑道:“小狗不知死活,老夫就成全你吧!”

“呼”地一刀,拦腰横斩过来,口中却以真气传音说道:“贤侄,邢伯伯迫于形势,设法维护你,我知道你水性极佳,还是由水底下逃走吧!”

吕正英避过对方的锐锋,回敬一剑,一面也传音说道:“多谢邢伯伯,小侄有办法脱身的,只等司大年受制之后……”

文士。

甲板两旁,插着二十来个松油火把,照耀着那分立两旁的劲装大汉们,显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

吕正英踏上甲板,举目打量时,青衣美妇向他传音说道:“正英,那青衫文士由我来收拾。”

吕正英传音问道:“那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传音接道:“是淳于坤的次徒司大年。”

传音说话之间,两人已走到甲板中央,青衣美妇传音接道:“正英,暂时莫同邢寨主拉关系,候我的传音通知。”

吕正英自然明白青衣美妇的用意。

因为,有淳于坤的次徒司大年在,邢无咎纵然想卖面子,也无法自主,所以必须见机而行。

这时,甲板上,除了江风呼呼,以及那些松油火把的“毕剥”之声外,算得上是鸦雀无声。

吕正英与青衣美妇并肩停立于司大年与邢无咎两人座位前的丈远处,司大年才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

吕正英心知对方两人是什么人了,但他却故意含笑问道:“这位是邢寨主吗?”

一旁的邢无咎连忙接道:“不!这位是‘无敌堡主’于堡主的得意弟子司大年司相公。”

青衣美妇接问道:“那么,阁下才是邢寨主?”

虬髯大汉(即邢无咎)点首接道:“不错!”

司大年目注青衣美妇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冷然接道:“你不配问!”

这语气,使得司大年一怔道:“你是‘七杀令主’?”

他们这一对,做作得很逼真,在旁人看来,双方杀得如火如荼,但实际上却是虚应故事,在互相以传音交谈着。

那邢无咎传音“哦”了一声道:“那位夫人是谁?”

吕正英传音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她已帮过我不少忙了。”

这当口,青衣美妇也同司大年交上手。

司大年自然不是青衣美妇的敌手,因而一上手就被逼得节节后退。

司大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厉害,因而接连被迫三步之后,不禁骇然问道:“你……懂得本堡的剑法,你是什么人?”

青衣美妇是司大年的师母之一,自然会懂得‘无敌堡’的剑法。

此刻,青衣美妇虽然是以徒手对长剑,但她于周旋之间,显得对对方的剑法,轻车熟路,了如指掌,使得司大年在深感压力如山之下才有此凛骇惊讶的一问。青衣美妇此刻心头可有点为难了。

因为。她既要保持自己身份的秘密,又要替吕正英保全这‘湘江’水寨的一股实力,可委实是一件难以两全的事。

事实很明显,如果她杀了司大年,则‘湘江’水寨的刑无咎没有理由还能活着,但留下司大年,则自己的身份,可能会被司大年揣摩出来。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手上的攻势,也无形之松弛下来,口中并冷笑道:“七杀令主的人,对你们的武功,了如指掌,你这小狗,算是少见多怪!”

司大年沉声问道:“我问你是谁?”

青衣美妇冷笑道:“你小狗到阎王面前去问吧!”

这时,吕正英与邢无咎的传音交谈,已大致谈得差不多。

司大年因所受压力一轻,他也没法去研究什么原因,一见邢无咎与吕正英杀得难解难分,不由拉开嗓门大叫遣:“邢寨主,你为什么舍长取短,快将那小子逼下水去啊!”

邢无咎扬声答道:“老朽也正是这么想哩!”

司大年这一逼吕正英下水的建议,却使青衣美妇心头一动地,传音向刑无咎问道:“邢寨主,司大年的水性如何?”

邢无咎微微一愣后,才想到神秘的青衣美妇在问他,立即传音答道:“回夫人是一只旱鸭子。”

青衣美妇接道:“我将这厮逼下水去,你亲自下去施救,但必须将他淹得半死才救上宋。

邢无咎传音答道:“老朽知道了。”

“还有。”青衣美妇传音接道:“待会,你也在水底装成被吕正英所制,以便我们突围。”

邢无咎传音答道:“好的。”

这当口,青衣美妇突然奇招迭出,将司大年逼到了船舷边,司大年心头‘不好’的念头还没转完青衣美妇已娇叱一声道:“小狗下去!”

司大年一声惊呼,由楼船上飞起,直堕江心,一声巨响,江面上激起一个水柱。

这时,其余的喽-们大声叫道:“不好了,司相公落入江中了!”

青衣美妇沉声喝道:“放下兵刃,可以免死!”

江心中,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响,接着、并传出司大年的惊呼道:“救命呀……”

邢无咎虚晃一招,飞身跃人江中,但司大年却又失了踪影。

楼船上的两位首脑人物一落人江中,加上青衣美妇那震声一喝,那些喽-和小头目们,倒真的都被镇慑住了,甲板上也因而沉寂下来。

但那邢无咎落江之前,已以真气传音向吕正英传达了青衣美妇的意思,因而邢无咎一跃人江中,吕正英立即纵身大笑道:“邢无咎,你纵然逃到水晶宫,小爷也要把你抓回来!”

话落人飞,‘扑通’一声人也跃人江心。

这时,甲板上已只有青衣美妇一人在与‘湘江’水寨的喽-们对峙着。

青衣美妇一见,对方那些人都颇为听话,这才再度沉声说道:“我同吕公子,仅仅是由这儿借道前往夏口,只要诸位安分一点,我们也决不会伤害你们。”

“哗”地一声,江面上冒起一个湿淋淋的大汉,手中托着一个半死的人,口中并大喝道:“快将司相公接过去!”

原来这二位,正是邢无咎与司大年。邢无咎真不愧那‘浪里白条’的绰号,他手中托着一个司大年,但江水却才淹到他的膝盖部分!」艘梭形快艇,飞射前来,将已淹得半死的司大年接了过去。

又是‘哗’地一声,吕正英由丈远处冒出江面,哈哈大笑道:“邢无咎,我总算找到你了!来,来,来,咱们再战一百回。”

邢无咎冷笑道:“小狗,谁还怕了你不成,走!咱们再上甲板上去。”

吕正英笑道:“在甲板上宰你,算不了什么,对付你这个有‘浪里白条’之称的水盗头儿,必须在水中才能显出小爷子的本领来。”

邢无咎怒声叱道:“小狗自己找死,老夫就成全你吧!”话声未落,人已踏水向吕正英扑了过去了。

一股水箭,向那邢无咎迎面射来,并传出吕正英的朗笑道:“你先尝尝这个。”

一股水箭,自然阻止不了刑无咎,因之,吕正英的话声未落,邢无咎已扑到他的身前,一场龙腾虎跃的水战,又即展开。虽然这二位是在做假,但因他们表演逼真,尤其是在江心之中,由江面杀到水底,由水底杀到江面,但见波翻浪滚,水花四溅,更没法看出他们是在做戏来。

更何况,眼旁的旁观者,都是‘湘江’水寨中人,也就是邢无咎的老部下,子弟兵,压根儿就没人怀疑他们的头儿是在做戏。但事实上,他们却不能不有这一番做作。

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在人多分子杂的情况之下,难免有人被‘无敌堡’所暗中收买,同时,万一以后‘无敌堡’方面查询起当时的情况,也有一个合理而众口皆同的交代。

所以,他们这场水战,表演得逼真无比,也精彩万分,使得旁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做声不得了,水战中的二位,于大战了十多个回合之后,邢无咎禁不住传音说道:“贤侄,最近江湖上哄传你威震‘恶虎沟’的事迹,我还以为有点过于宣染,现在,我却是完全相信了。”

吕正英传音说道:“邢伯伯谬奖了,其实,以目前武林情况而言,小侄这点成就,是还没入门的哩!”

邢无咎道:“这倒是不错,以后,你可得在你们那令主手下,多多学点功夫。”

吕正英道:“小侄会的。”

刑无咎传音“哦”了一声道:“对了,你刘伯伯经过这儿时,我们曾经交谈过,也曾谈到你。”

这时,一艘梭形快艇上,传来一个清朗话声道:“启禀寨主,司相公已醒过来了。”

邢无咎扬声答道:“快送到座舰上去,好让他休息。”

那快艇上的人道:“寨主,不行呀!座舰上面,还有一个很厉害的敌人。”

邢无咎道:“那就让他在小艇上休息!本座马上就来。”

吕正英哈哈大笑道:“姓邢的,别做春秋大梦了,你也躺下来,歇一会儿吧!”

邢无咎怒叱一声道:“放屁!”紧接着,却以真气传音道:“不能再拖延了,咱们到水底去。”

吕正英震声大喝道:“老儿,你下来吧!”

随着这话声,两人几乎是同时沉入水中,只在水面上留一串水包。

这时,青衣美妇却向那梭形快艇上的人说道:“嗨。将司大年送上来!”

快艇上的人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青衣美妇沉声说道:“乖乖送上来,我不会伤害他。”

快艇上的人笑道:“有本领,你就自己下来吧!”

青衣美妇笑道:“你以为这点距离,能难得了我?”

“哗啦”一声,吕正英已冒出水面,双手托着邢无咎,哈哈大笑道:“浪里白条已变成泥鳅。”

那些湘江水寨的人齐都脸色一变之间,吕正英又振声说道:“前辈,请接着这厮。”

随着话声,顺手将邢无咎的庞大身体,向楼船上甩了上去。

青衣美妇接住邢无咎之后,又立即扬声说道:“正英,将司大年也扔上来。”

吕正英扬声问道:“司大年在哪儿啊?”

青衣美妇抬手一指道:“就在你右前方五丈远处的小艇上……”.她的话没说完,吕正英已向那小艇扑了过来。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对湘江水上的人而言,委实是太意外,也太快速了,快速得使他们来不及有反应。就以那艇上的人来说吧!」直看到吕正英向他们扑了过来,才如梦初醒似的,拔转船头,准备向下游驶去。”

但吕正英是何等身手,那艘小艇,刚刚开动,他已扑上了小艇,兜胸一把抓住那劲装汉子,沉声喝道:“朋友,你可要识相一点!”

那汉子连忙哀声央求道:“吕公子饶命,小的家中还有七十岁的老母。”

吕正英截口笑道:“我不杀你,给我将小艇驶到楼船下去!”

那汉子连声恭喏道:“是,是……”

这时,楼船上那些湘江水寨的头目和喽昭们。」见他们的寨主已被制于青衣美妇手中,竟不顾自己安危地,一齐吆喝着围了上来。

青衣美妇目注之下,不由心中暗忖着:“真是盗亦有道:这些水盗们,倒是蛮讲义气的,也足证这位邢无咎极得手下人的爱戴,像这样的血性汉子,倒是值得争取的。”

她心念电转,口中却沉声喝道:“诸位各守原位,你们寨主,不过是穴道被制,我同吕公子都无意伤害他……”

他的话没说完,江面上传来吕正英的话声道:“前辈,按着这个。”

原来司大年也被吕正英扔了上来。青衣美妇只好腾出一只手,将司大年接下,平放在甲板上。

人影一闪,全身被水湿的吕正英也上了甲板,向着那些围着的头目们挥挥手道:“诸位退后一点,我要同你们寨主说几句话。”

那些‘湘江’水寨的人,虽然心中惊疑不定,但在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也只好依言退了开去,其中一人并沉声说道:“吕公子,希望你们遵守诺言,不得伤害咱们寨主和司相公,否则,我们明知不敌,也得拚个你死我活。”

吕正英笑道:“这位朋友,请尽管放心,我决不会损伤你们寨主一根汗毛”

接着,凌空扬指将那邢无咎、司大年的穴道解开,含笑问道:“真是失礼得很,二位起来吧!”

邢无咎挺身坐了起来,司大年刚才淹得死去活来还没好好调息,而挣了半天,才勉强坐起来。

吕正英含笑接道:“邢寨主,小可不为已甚,但二位也得请给我一个方便才行。”

刑无咎注目问道:“如何方便法?”

吕正英道:“事情很简单,那就是借你这艘座舰,送我一程。”

青衣美妇连忙接道:“不!只要他打开封锁线,我们还是乘自己的小艇。”

吕正英附和着接道:“对!事情就这么办。”

刑无咎苦笑道:“吕公子,方才我已说过,目前,可不是老朽做主。”

吕正英目光移注司大年问道:“司大年,你怎么说?”

司大年冷笑着没做声。

青衣美妇已看出司大年,是在默运真力,准备骤起发难,当下,冷笑一声道:“你小子,少动什么鬼心眼!”

话落手起,已凌空扬指,点了司大年两处大穴,而且,算得上是一不做二不休,顺手依样画葫芦地,邢无咎的穴道:也重行制住了。

当然!青衣美妇这一手,并非是怕那邢无咎有什么轨外行动,而是故意表演给司大年看的。

司大年也冷笑道:“那么,咱们就这么耗着吧!”

吕正英怒叱一声道:“司大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司大年笑道:“那你为何不杀?”

吕正英道:“我会成全你的。”接着,向青衣美妇说道:“前辈,既然他们自己要找死,我们就带着他们,闯过封锁线后,再结果这厮的性命。”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邢无咎连忙向吕正英央求道:“吕公子,请等一等,让我劝劝司相公。”

吕正英冷然接道:“那你可得快一点,我们没功夫多等。”

“是!是!”邢无咎连声恭喏道。转向司大年苦笑道:“司相公,俗语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宵,咱们既已栽了筋斗,何不落得大方一点,放他们离去,也好保全自己的有用之身,作为日后雪耻复仇之用。”

楼船上传来一个苍劲话声道:“是啊!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是大笨牛。”

司大年厉声喝道:“什么人?”

楼船上语声道:“一个过路的糟老头,也想沾吕公子的光,一同东下。”

司大年长叹一声道:“时衰鬼弄人,好了,邢寨主,由你看看办吧。”

邢无咎道:“那样,老朽就开放封锁线了。”

司大年颓然一叹道:“我已经说过,由你看着办。”

“多谢司相公!”

邢无咎扭头向旁立的一个头目,沉声说道:“王香主,传令下去,放吕公子等人过关。”

那王姓香主恭应道:“属下遵命。”

吕正英连忙接道:“还有,我不原再受到丝毫干扰,所有封锁线上的弓箭手,也一律撤走。”

邢无咎笑道:“吕公子,封锁线上的船只,都撤走了,又怎会还有弓箭手?”

吕正英冷然接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接着,才向青衣美妇说道:“前辈,回到我们的小艇上去吧!”

“好的。”青衣美妇目光一扫司大年和邢无咎二人道:“你们两个听好,所点穴道:一个时辰之内自解,希望你们以后别再犯在我手中:”

说完,与吕正英二人相偕飘落原先所剩的小艇之上,他们的小艇旁边,赫然还系着另外一艘小艇,小艇上还并肩坐着两个人。那两位,一位就是前此在‘衡山’城中的‘潇湘别馆’中,祖孙三代共坐一张餐桌,并曾谈到过他吕正英的那三位中的云儿。”

另一位就是一再要收他作为徒弟的,自称‘无敌堡’堡主师父的黄衫老人。

当吕正英入目之下,微微一愣之间,黄衫老人却向他龇牙一笑道:“娃儿好威风呀!”

吕正英谦笑道:“老人家谬奖了。”

说着,已着手解开小艇系在大船上的粗绳。

黄衣老人却含笑接问道:“吕正英,你认识这娃儿吗?”

吕正英笑了笑道:“认识,我知道他叫云儿。”

接着,又爽朗地一笑道:“恭喜老人家,收得一位好徒儿。”

黄衣老人拈着须微笑道:“你不用羡慕,也不要嫉妒,我老人家随时随地都欢迎你投到我门下来的哩。”

粗缆解开了,吕正英一面操着小艇荡开大船,一面笑道:“我不羡慕,也不嫉妒,更不后悔,但我得为这位云小弟儿庆贺。”一顿话锋,才朗笑着接道:“云儿小弟,恭喜你呀?”

那云儿居然有点羞答答地,笑道:“吕公子,你为什么不到我师父门下来呢?我师父的本领,可大得很哩。”

吕正英的小艇,已顺流而下,他口中却扬声说道:“小弟,我现在还不想拜师父。”

接着,又问道:“二位准备去哪儿?”

原来那二位的小艇,已向左岸驶去。

云儿扬声笑道:“我们准备走陆路。”

那黄衣老人也扬声笑道:“娃儿,我老人家并不想沾你什么光,闯过这封锁线,此行是特地送云儿来,让你们认识一下,免得以后见了面,双方不认识……”

话声中那艘小艇,就像是离弦疾矢,向左岸激射而去,东方天际,已现出鱼肚白色。

那黄衣老人与云儿,很快地消失于视线之中,那横拦水面的船只,也在这片刻之间,撤离江面。

吕正英与青衣美妇二人,在晨光曦微中,顺流而下。

青衣美妇轻轻一叹道:“武林中,真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吕正英笑问道:“前辈为何有此感叹?”

青衣美妇道:“我说的是那黄衣老人,如果我没有看走眼,他的成就已到了莫测高深的化境。”

吕正英禁不住一怔道:“奇怪?前辈难道不认识他?”

青衣美妇讶问道:“我为什么会认识他?”

吕正英苦笑道:“他不就是淳于坤的师父吗?”

青衣美妇怔了怔道:“不对!虽然他的外表,与淳于坤的师父有七成相近,但我敢断定他不是淳于坤的师父。”

吕正英道:“也许是他施用易容术?”

青衣美妇蛮自信地接道:“易容术,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一顿话锋,又立即接问道:“听他方才那话意,好像有意收你作徒弟?”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已经同我说过好几次了。”

青衣美妇接道:“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没答应?”

吕正英苦笑道:“就是因为他自称是淳于坤的师父,所以我才拒绝了。”

青衣美妇道:“我敢绝对肯定,黄衣老人不是淳于坤的师父。”

吕正英笑问道:“前辈以何所据,而敢如此肯定?”

青衣美妇道:“淳于坤的师父,是一个色中饿鬼,见了任何略具姿色的女人,都不会放过的,目前的我,虽然带着面妙,但我自信,模样儿不致太难看,如果这黄衣老人是淳于坤的师父,他绝对不会对我不闻不问就离去的。”

吕正英蹙眉接道:“前辈这分析,颇有道理,只是,如果他并非淳于坤的师父又为何冒充呢?”

青衣美妇“唔”了一声道:“这事情,可委实使人费解。”

一顿话锋,又注目接道:“正英,以后,再遇到他时,希望你莫错过这个机会。”

“好的。”吕正英笑了笑道:“不过,我也得先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人,我总不能拜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作师父啊!”

青衣美妇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接腔。

吕正英显得很企盼地接道:“前辈,淳于坤为什么要杀我全家,我想,您一定知道?”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我知道。”

吕正英接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一只健鸽,由江面上低掠而过,向下游疾射而去。

青衣美妇轻轻叹一声道:“正英我们不能再走水路了。”

吕正英蹙眉问道:“方才那是信鸽?”

青衣美妇点点头道:“是的,再碰到拦截的时候,纵然我拚着泄露身份,恐怕也保护不了你!”

吕正英注目问道:“那么,前辈之意,是……”

青衣美妇毅然说道:“就天未大明之前,弃舟登岸,快!”

“好的……”吕正英恭应声中,双浆使劲一拨,小艇已向左岸激射而去。

当天傍晚时分,地点是衡山与湘潭接界处的一个小村落旁。

这小村落还是衡山县境,但一过这小村落,就是湘潭县境了。这两县分界所在处,是一段奇险的道路,这一段道路,等于是由一片峭壁上开辟出来的,宽仅容两骑并驶,长达半里以上,左倚峭壁,右临湘江,俯视那数十丈下的滚滚浊浪,胆小的朋友,真会吓得发抖!

如今,就在这段奇险的道路上,有着十多个手持单刀的劲装汉子,正在旁若无人地高声谈笑着。

这些人不像是官府的关卡,也不像是剪径的强盗,但他们事实上,却在检查过往的行旅,但他们检查的对象,是由‘衡山’北上的,至于由‘湘潭’南下的,却并不过问。检查行动,并不算太苛扰,也不劫掠财物,但却也绝不为虎作伥,凡是北上的人,一个个都得查验之后,才能放行。

而且,遇上年轻而略具姿色的女客,还难免上下摸一摸,轻薄一番,因此,一般商旅,都是恨在心头,却是敢怒而不敢言。

当夜幕逐渐下垂时,一个由十五骑人马组成的护镖行列,也刚好赶到这一段险道之上。

这一个护镖行列,并没有镖车随行,也没有一个趟子手,包括掌旗的在内,全都是镖师装束。

由镖旗上可以看出来,这是在南七省中,最负盛名的一家镖局一一武扬镖局。

但这一个大有来头的镖局,在目前这情况之下,却也并不例外,被挡驾了。

当他们到达那些劲装汉子所设的临时关卡前时,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沉声喝道:“统统下马接受检查!”

武扬镖局中最前面的掌旗镖师,微微一怔之下,含笑说道:“朋友,在不等是武扬镖局的。”

那头目冷然接道:“我已经看到你们的镖旗了。”

那掌旗镖师蹙眉问道:“请问朋友属于哪一道上?”

那头目双手背负,仰脸漫应道:“无敌堡”。

那掌旗镖师道:“武扬镖局与无敌堡,一向和平相处,而且也算交情不错,”

那头目仰脸如故道:“这情形,我知道。”

这当口,后面的十四骑,都停了下来,也都下了马,一位身材较矮,显然是这一行人中首脑的人排众面前,沉声问道:“什么事?”

那掌旗镖师恭应道:“回总镖头,‘无敌堡’的朋友拦路检查。”

“无敌堡”的那位头目,一见对方行列中,居然还有一位总镖师,这才傲态略为收敛,向着那位正向他打量着的总镖师,微微点首道:“周大侠,您好?”

那位总镖师却是撇唇一哂道:“托福,托福。”

接着,才精目中神光电射地沉声说道:“很抱歉,周子真可不认识你!”

原来这位总镖头,就是在南七省中,享有颇高盛誉的‘铁笔神判’周子真。

论他的名堂,可比吕正英的父亲“湘西剑客”吕维屏还要响亮得多,不过,此人出任武扬镖局的总镖师,却恐怕还是最近几天的事。

以此人的身份和地位,面对“无敌堡”中的一个要找他们麻烦的小头目,也就难怪他有此傲态。

那头目冷冷地一笑道:“在下乃‘无敌堡’中的小头目,像周大侠这等贵人,自然不认识啦!”

周子真冷然问道:“你还要检查?”

那头目含笑接道:“当然!”不等对方开口,皮笑肉不笑地接道:“周大侠请息雷霆之怒,在下的身份,虽然不够份量,但自然另有够份量……”

另一个清朗语声截口叱道:“住口!”

声到人到,转眼间人影一闪,出现一位全身青色劲装的年轻人,戟指着周子真沉声叱道:“周子真你别夜郎自大,咱们‘无敌堡’出来的狗,都是逢人高三级,何况还是一位香主……”

周子真淡笑着截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头目抢先答道:“好教周大侠得知,这是咱们堡主的首徒,金相公金石鸣。”

周子真冷笑道:“好一个响亮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手底下的功夫。能不能配合?”

金石鸣冷笑一声道:“不会教你失望就是。”

接着,向那头目沉声喝道:“江香主,后面阻滞的人,越来越多,咱们不能过于妨碍行旅的行程了,现在,立即开始检查,如有胆敢故违者,格杀勿论!”

周子真淡然一笑道:“口气大得出奇,真不愧是‘无敌堡’出来的人。”

金石鸣厉喝道:“江香主,你还等什么?”

那位江香主身躯一颤道:“是!属下遵命……”

周子真冷笑接道:“先从我检查起来吧!

金石呜沉声说道:“周大侠,‘无敌堡’与武扬镖局,一向和睦相处,今宵,本堡是为了要查缉一个重要人犯,才临时在这儿设下检查,我不希望周大侠上任伊始,立即引起双方的冲突。”

周子真“唔”了一声道:“这才有点像句人话。”

金石鸣脸色一变道:“阁下好像是存心找碴儿来的?”

周子真笑了笑道:“你说对了,这儿与武扬镖局近在咫尺,咱们不容许有人在这儿撒野。”

金石鸣脸都气青了,半响之后,才强抑心头怒火,冷笑一声道:“话是你说的?”

周子真傲然点首道:“不错!”

金石鸣纵声大笑道:“武扬镖局竟然用这种狂妄的匹夫来作总镖头,看来古大川是想自砸招牌了吧?”

周子真冷然接道:“不知道的事情,最好是少自作聪明!”

金石鸣一怔道:“我哪一点说错了?”

周子真道:“武扬镖局,不但总镖头换了老夫我,局主也已经挨了人,你却还以为是古大川,岂不是孤陋寡闻,而又自作聪明!”

金石鸣注目问道:“目前,贵局的局主是谁?”

周子真正容接道:“‘辣手仙娘’辛玉凤。”

金石鸣一怔道:“这老婆子怎么吃起镖行饭来了?”

周子真笑道:“年轻人,别废话了,我也不计较你方才对我的五礼,为免伤了两家和气,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自动撤走吧!”

金石鸣哈哈大笑道:“撤走?老虎不发威,被人家当做病猫了。”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周大镖头,你以为抬出辛老婆子的招牌来,就能吓得倒人?”

周子真哼了一声道:“老夫没功夫同你废话!”

金石鸣沉声说道:“周大镖头,我再警告你一次,乖乖接受检查,一切都好商量……”

周子真扭头沉声喝道:“上马,准备冲过去。”

“是!”

在他后面那十四位镖师的同声暴喏声中,同时却传出金石鸣的怒喝道:“江香主,先拿下这老匹夫!”

“遵命!”那位江香主话出招随,单刀一顺~~奇幻而又快速地直取周子真的前胸,居然一起手就是‘无敌堡’的镇堡刀法一一“伏魔刀法”。

周子真朗笑一声:“好刀法!你小于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想要人家的命,老夫可饶你不得!”

话声中,两人已飞快地交换了三招。周子真不愧是南七省中,叫得起字号的人物,虽然是以徒手对付江香主的单刀,却是不但从容地没当做一回事,而且还将那位江香主迫得向悬岩边退去。

周子真扬声笑道:“来不及啦!”

紧接着,怒叱一声道:“下去!”

“啪”的一声,一掌击中那江香主的右肩,使得江香主的身躯,离地飞起,带一声惨号,向那数十丈下的“湘江”中飞堕下去。”

这情形,使得金石鸣气极之下,大喝一声道:“老贼!纳命来!”

这位金石鸣使的却是一支长剑,在他气极之下,绝招连展中,居然使得周子真退了五尺。

这情形,自然使金石鸣心中暗喜,冷笑一声道:“匹夫,原来你也不过如此了但他话一出口,却又深悔自己这两句话,说得太早了一点。

原来周子真于被迫退五尺之后,也立刻还以颜色,他那掌法,不但奇幻无比,而且也势沉劲猛,接连三掌抢攻,又争回了原来的位置,并冷笑着问道:“小老弟,老夫这掌法的滋味如何?”

肴隋形,周子真的身手,显然还要高于金石呜不止一二筹,但他于将对方迫回原位之后,却并未续施压力,只是使双方维持平手,好像是不愿过于让对方难堪似的。

金石鸣不是傻瓜,对方手下留情,他自然心中有数,但他却是答非所问地反问道:“你在何处偷学本堡的掌法?”

周子真哈哈大笑道:“真是笑话,天下武学,万流同源,你凭什么断定我偷学了你们的掌法?”

不等对方开口,又沉声接道:“金石呜,咱们这么打下去的结果,你我都心中有数,依我之见,你还是接受我的劝告,就此撤退回去,末了事宜,由咱们双方的上头,自己去解决,不知尊意是如何呢?”

金石鸣微一沉思道:“阁不能否先答我一问?”

周子真道:“什么事?”

金石鸣道:“吕正英是否在你这个行列中?”

周子真接问道:“你说的是吕维屏大侠的遗孤?

金石鸣点首接道:“不错。”

周子真正容接道:“那么,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吕公子不是在我这个行列之中,而且,我也正在找他。”

金石鸣虚晃一招,纵出战圈,注目问道:“你找他干吗?”

周子真道:“当然是为了维护他的安全。”

金石鸣蹙眉问道:“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周子真笑道:“于公子私,我都必须要管,先说公的方面,我是奉局主之命……”

金石鸣截口问道:“私字如何解释?”

周子真正容说道:“私字方面,老夫与吕维屏大侠,虽然素昧平生,却也是彼此心义已久的道义之交,如今,他的遗孤有了生命危险,我如果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义不容辞地……”

金石鸣截口问道:“如此说来,阁不是存心架梁而来?”

周子真道:“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否认。”

金石鸣冷然接道:“你考虑到将与‘无敌堡’伪敌的后果吗?”

周子真正容说道:“我不但已经考虑过了,而且还要寄语淳于堡主,湖南境内,属于武扬镖局的势力范围,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在这儿撒野。”

金石鸣冷笑一声道:“好!话我给你带到,咱们骑驴看唱本,且走着瞧吧!”

接着,扭头沉喝一声道:“咱们走!”

像一阵风似的,那些凶神恶煞似的汉子们,刹那之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那些被阻的北上旅客,至少已有七八十人,这些人,本来都是准备赶到湘潭县境的一个镇甸上投宿的,因为,通过这一段险路之后,不过里多路程,就是一个颇为热闹的镇甸。

当“无敌堡”的人撤走之后,这批已被耽搁了不少工夫,并且还饱受虚惊的旅客们,立即争先恐后地继续他们的行程。

那位武扬镖局的总镖师周子真,忽然扬声问道:“请问:吕正英吕公子,是否杂在旅客之中?”

他的话,并没什么反应。

少顷之后,周子真又扬声说道:“咱们局主与路姑娘,有话转告吕公子,如果吕公子杂在旅客群中,请现身答话。”

他的话,还是没得到任何反应,那些旅客们都已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周子真沉思着向他的手下挥挥手道:“我们也赶到前头的小镇上去。”

吕正英去哪儿了呢?

事实上一点也不错,他同那位青衣美妇,是分别以母子的姿态,杂在那批旅客之中。

一直到通过那一段险道之后,吕正英才以真气传音向青衣美妇道:“前辈,方才,你为何不让我同周总镖师说话?”

青衣美妇传音长叹道:“孩子,你,太天真了。”

吕正英一怔道:“前辈此话怎讲?”

青衣美妇道:“咱们这么以真气传音交谈,太不方便,且待会再说吧!”

里多路程,自然不须多久,就已到达。这小镇甸,名为‘刘家集”镇甸虽小,客栈却有七八家,因为这八九十名旅客,倒是很轻易地容纳下了。可是,吕正英与青衣美妇二人,却并未投入客栈,在青衣美妇的前导下,两人进入一条暗黑的小巷中。

小巷中虽然伸手难见五指,但此刻的吕正英,不论功力与视力,都算是超人一等,略一凝神之下的,他已看得出来,这小巷两旁的房屋,都是较为高级的住宅。

当他们两人在小巷中悄然行进时,除了招来两旁住宅中的犬吠声外,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青衣美妇在一幢朱漆大门的住宅前,停了下来,举手在铁环上轻叩了三下,少顷之后,里面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谁呀?”

青衣美妇低声说道:“老王,是我。”

那苍劲语声道:“你?啊!你是银姑?”

语气中有着太多的惊喜。

青衣美妇连忙低声说道:“老王,小声一点,快开门。”

“是,是……”

“呀”然一声,朱漆大门打开了,一位须发如银的灰衣老人,右手持着一根旱烟杆,左手举着一个灯笼,那一张皱纹堆叠的脸上,满是笑容地低声说道:“银姑快进来!”

青衣美妇与吕正英二人,悄然进入门内,青衣美妇并顺手将大门关好并上了闩,灰衣老人却“咦”了一声道:‘银姑怎么这等装束,这位小哥儿又是谁?”

青衣美妇低声道:“到里面,我再告诉你。”

灰衣老人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没接腔。这住宅是一幢纵深两进的楼房,虽然年代已经很久了,但一切却还完整无损,陈设相当豪华,也收拾得一尘不染,可是,除了目前这三位之外,却是寂无人声。

吕正英边走边心头暗忖着道:“难道这偌大一幢住宅,就只有这么一位老苍头不成……”

当他们穿过第二进前面的天井时,灰衣老人忍不住问道:“银姑还是住你原来的房间?”

青衣美妇摇摇头道:“不!暂时住在地下室。”

这时,吕正英已大致明白,这儿十之八九是这位青衣美妇的娘家。

灰衣老人显然被青衣美妇的话吓了一大跳,他睁着一双昏花老眼,讶然问道:“为什么?啊!我明白了,看你这打扮,这神情,准定是出了什么纰漏?”

青衣美妇苦笑了一下道:“老王别瞎猜,快点带路。”

灰衣老人也苦笑道:“银姑,这幢房子,每一个房间,我都天天打扫,也都还保持原来的老样子的,偏偏只有地下室,我没扫过,多年不曾打扫了,怎么能进去!”

青衣美妇一蹙眉道:“那么,我们在这儿的小花厅坐一会,你快去打扫一下,然后,给我们弄点吃的。”

灰衣老人连连点首道:“好的,老奴马上就办。”

接着,又在前头带路道:“跟我来。”

他,边走边说道:“银姑,你一年中难得回来一次,老奴也是行将人土的人丫,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幢房子,是否也该早点作个安排……”

青衣美女截口笑道:“这房子已有了新主人啦!”

灰衣老人推开小花厅的门,一面讶然问道:“是谁啊?”

青衣美妇抬手一指吕正英道:“就是这位公子。”

这句话,不但使灰衣老人一怔,连吕正英也为之愣住丁。

青衣美妇却拉着吕正英进入小花厅中,笑了笑道:“先坐下来。

有话慢慢说,横直今宵咱们尽可作通宵之谈。”

灰衣老人目注吕正英,仔细地端详了一阵之后,才“哦”了一声道:“吕正英?一定是玉姑娘的少爷。”

青衣美妇点首接道:“对了,老王,你先去办事,有话我们待会再谈,记着,万一有什么人前来查询时,千万别说我已回来。”

灰衣老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老奴知道了。”

灰衣老人点燃了案头灯火,才转身离去。

青衣美妇关好窗门,并将窗帘放下,以免灯光外泄,然后坐回原位,轻轻地叹了一声。

她美目荡漾着一片凄迷,向四周缓慢地扫视一遍之后,凝注吕正英凄然一笑道:“孩子,我想,现在你应该有所联想了?”

吕正英点点头道:“是的,如果我的联想不错,这儿该是你的娘家?”

青衣美妇“唔”了一声道:“不错。”她答得似乎很随便,但一双美目中,却已孕育着晶莹的泪珠了。

吕正英接问道:“前辈同先慈,好像有点亲戚关系?”

青衣美妇苦笑道:“岂仅是有点亲戚关系,事实上,我同你母亲还是同母异父的姐妹哩!”

吕正英一怔道:“这就奇了?”

青衣美妇讶然问道:“此话怎讲?”

吕正英道:“我是说,先慈生前,为何不曾向我提过呢?”

青衣美妇长叹一声道:“这事情说起来可就话长啦。”

吕正英轻轻一叹,没接腔。

青衣美妇目注那案头摇曳着的灯光,凄凉地一笑道:“现在,先介绍我自己,我姓水,叫银姑,你已知道了,这小镇甸名为刘家集,顾名思义,这儿的居民,十之八九都是姓刘,约莫是四十来年之前,我们这水家,是这刘家集中,少数外姓人士中的旺族。”

吕正英忍不住问道:“可是,怎么现在却只剩下一位老管家了呢?”

水银姑苦笑道:“这也许是所谓盛极必衰的道理吧!想当年,只要提起湘潭水家,不但在本省境内,妇孺皆知,在南七省的武林同道中,也有很崇高的地位。”

吕正英忍不住“啊”了一声,却是欲言又止。

水银姑幽幽地一叹道:“孩子,也许你还没听说过,现在刚由‘辣手仙娘’辛玉凤接掌的武扬镖局,就是我水家的基业。”

吕正英注目问道:“以后,又怎会盛极而衰的呢?”

水银姑苦笑道:“详情我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一直到不久之前,你吕家全部遇难之后,我才由淳于坤口中,听到全部经过情形。”

她一顿话锋,才沉思着接道:“当我父亲去世时,我还不足两岁,所以,有关过去的一切,都是由老王口中听来的。”

吕正英接问道:“就是方才那位老管家?”

“是的。”水银姑点首接道:“据老王说,我家人口,本来就很简单,我父亲虽有三位夫人,但却只有我这么一个独生女儿,我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是最小的一位夫人,当我父亲去世时,她老人家才不过二十出头。”

吕正英道:“照时间推算,我外祖母应该还健在?”

水银姑道:“可是,事实上,她老人家在生下你母亲之后,就去世了,同我父亲一样,也是痨病呀。”

“痨病?”吕正英问道:“一位武林高手,怎会患上痨病的?”

水银姑苦笑道:“是的,当时也有人这么怀疑,但却没人深究,而事实上,我父亲和三位夫人,都是先后以痨病去世的,有人说,这种病会传染,所以,这么一来,就算是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吕正英正容说道:“我应该称您为阿姨才对,据您这么说,他们的痨病,显然是中了别人的阴谋?”

水银姑点点头道:“是的,但这些且待会再说,现在,先说当年的。”

吕正英点点头,接问道:“当时,我外祖母又怎会改嫁的呢?”

水银姑道:“那是出于我父亲遗命,因为,当时她老人家实在太年轻人,同时,改嫁的对象一一你那位外祖父,本来与她老人家,为青梅竹马之交,是我父亲硬行将他们拆散的,于是我父亲去世之后,他们就很自然地结合了。”

吕正英苦笑了一下,没接腔。

水银姑轻叹一声道:“可是,当你母亲出生不久,这一对重行结合的夫妇,也相继去世……”

吕正英蹙眉问道:“也是痨病?”

水银姑道:“你外祖母是死于痨病,但你外祖父却是死于镖局中的一次意外事件中,因为,他也是镖局中的一位镖师。”

她微顿话锋才长叹一声道:“由于你外祖父是一位异乡人,他们夫妇相继去世之后,你母亲也就重行回到了水家,由水家雇用乳娘同我一同抚养,一直到七八岁之后,才由他们柴家派人来领回去,这也就是说,为什么方才老王能一口道破你是玉姑娘的少爷的原因了,因为你现在的面孔,有七成像你母亲的幼年。

吕正英蹙眉问道:“为什么我母亲从来不曾提及过去的往事呢?”

水银姑道:“这有两种可能,其一是可能对童年的往事,根本记不起来,其次可能因为你外祖母是再嫁夫人,感到不甚光彩,而不愿再提。”

吕正英长吁一声之后,才注目问道:“阿姨,我母亲自从被他们柴家领回去之后,你们姐妹之间就失去了联络?”

水银姑点头答道:“是的,如非是这次你们吕家的灭门惨案发生之后,无意中由淳于坤口中听到柴玉姑这个名字,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哩了吕正英注目问道:“淳于坤为什么要杀我全家?”

水银姑长叹一声道:“只因为为了你母亲。”

吕正英一怔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