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中笑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杨天佑注目接道:“在下老眼未花,还能断定你既未易容,也未戴人皮面具。”

李致中呵呵笑道:“杨大侠一代奇侠,想不到居然也会作此孤陋寡闻之语。”

杨天佑“唔”了一声道:“在下敬仅请教!”

李致中含笑反问道:“江湖上有一位绰号‘巧夺天工’的外科郎中杨大侠总该有个耳闻吧?”

陈红萼抢先接道:“你说的是‘巧夺天工’包文虎?”

李致中点首道:“正是,正是。”

杨天佑自语着接道:“听说包文虎的外科手术,为武林一绝,凡是经过他治愈的外伤,不会留下一丝疤痕……”顿住话锋,才注目向李致中问道:“你就是由包文虎替你在脸上动过改变容貌的手术?”李致中道:“杨大侠总算想通啦!”

杨天佑忽有所忆地接道:“对了,我二弟的胸脯上,是不曾长毛的,方才当我看到你胸脯上的胸毛时,就有点纳罕,现在,我总算完全相信你不是我二弟了。”

假李致中有点如释重负似地接道:“谢天谢地!总算我这番唇舌没有白费。”

杨天佑冷然注目道:“为何要处心积虑,冒充我的盟弟来陷害我?”

假李致中笑道:“阁下不觉得问得太多了吗!”

杨天佑冷笑道:“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没问哩!”

假李致中一怔道:“还有什么事比你的盟弟更重要的?”

杨天佑神色一整道:“就是有关知机子前辈的事。”

假李致中“哦”一声说道:“这个嘛!我看,且都留待以后再谈吧!我想,阁下也必有同感,今宵的变化,对你我双方,都有很大的影响,也都有很大事急需办理,尤其是尊夫人仍在我的掌握之中,你派去的那些人,能不能将令正救出来,还是一个问题,所以,咱们不妨将一些次要的事情,留待以后去谈。”

杨天佑蹙眉沉思少顷之后,才目注陈红萼问道:“红萼,你的意思——?”

陈红萼冷然接道:“我早已说过,让他离去。”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道:“好,我尊重你的意见。”

陈红萼,张劲秋二人,已自动由门口闪开,假李致中安详地走出门外,才扭头一笑过:“多谢诸位手下留情……”

一直到听不到假李致中的脚步声后,杨天佑才向陈红萼苦笑了一下道:“红萼,你好好歇息一下,我必须赶往接应三弟他们去。”

陈红萼却漫应道:“急也不在一时,我要先问你几句话。”

杨天佑苦笑道:“把映红救回来以后再说,好吗?”

“不行!”陈红萼道:“我必须现在问,而且我自信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也不等杨天佑接腔,立即向张劲秋和焦孟二将等人挥了挥手道:“诸位请先去接应朱三侠,杨大侠随后就会赶来。”

张劲秋等人,将目光投向杨天佑,杨天佑点了点头道:“是的,我随后就来,诸位请快点赶去接应他们吧!”

“好的。”张劲秋,焦孟二将同声答应着,立即匆匆离去,这密室中,已只剩下杨天佑,陈红萼,和覃玫等三人了。

杨天佑又苦笑了一下道:“红萼,现在,可以说了吧?”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先将那位二公主的昏穴制住。”

“为什么?”

“因为,我的话暂时不愿给第三者听到。”

杨天佑只好苦笑着点了覃玫的昏穴。

陈红萼却像方才对付假李致中一样,以合作式的语气接道:“将衣襟打开!”

杨天佑脸色微微一变,但他没再犹豫,立即迅疾地将前胸衣襟全部打开。

他的胸脯是光滑的,不见一根胸毛,但在左乳下却有一片手掌大小的胎记。

陈红萼入目之下,脸色不禁为之一变,紧接着掩面悲呼一声转身向门外跑去。

杨天佑身形一闪,抢在她的前头,将其拦住,并沉声喝道:“红萼,你冷静一点!”

陈红萼一头撞向杨天佑,并怒叱道:“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我跟你拚了。”

杨天佑只好当机立断地,接连点了她的四处要穴,使其没法动弹,一面并沉声说道:“红萼,你先冷静一下再说。”

陈红萼连哭带嚷地说道:“我永远不要见你,你干脆杀了我吧!”

杨天佑强忍心中悲愤,轻轻一叹道:“红萼,你认为当年污辱你,而使你气得发疯的人就是我?”陈红萼一挫银牙道:“真亏你还好意思提起!”

杨天佑注目问道:“那个人,也是左乳下有一块胎记?”

陈红萼冷笑一声道:“要不然,我怎会要你敞开胸脯,给我查证。”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多年的黑锅我都受过来了,不在乎再多受一段时间。”

一顿话锋,才正容接道:“红萼,你必须冷静一下,我是先提供你一些不能抹煞的事实。”

陈红萼幽幽地一叹道:“你说吧!我且姑妄听之。”

杨天佑沉思着接道:“首先,我要说明人家能够冒充我二弟李致中,而且冒充得那么天衣无缝,那么,要在胸脯上临时添加一片胎记,那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陈红萼冷笑一声,说道:“你是认为还是那个李致中,故意涂上胎记来嫁祸于你?”

杨天佑点点头道:“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法。”

陈红萼道:“可是,那个人胸部没有胸毛。”

杨天佑接道:“人家既然是存心嫁祸,胎记可以伪装,胸毛也当然可以临时剃去。”

陈红萼轻轻一叹,没接腔。

杨天佑正容接道:“红萼,你刚刚恢复记忆,我还不及向你解说这些年来的种种一切,你可曾知道?为了使你恢复灵智,我曾经费了多少心血?”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好,为了不耽搁你去救人,你且将那些情形,简单地说给我听听。”

杨天佑轻轻一叹之后,才将陈红萼被气疯之后,江湖上的传说如何的污蔑他,他如何的四处邀请名医,以及数十位名医,无辜惨遭暗杀,最后如何将张劲秋请来,并迭经勾心斗角之后,才保全张劲秋的性命,将她的疯病治好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陈红萼静静地听完之后,才注目问道:“你这些话,完全真实?”

杨天佑长叹一声道:“红萼,你这一问,可使我感到无限伤心。”

陈红萼也幽幽地一叹道:“这一点,可得请你原谅,因为,在真相未明之前,我对任何人都不敢相信。”

杨天佑正容接道:“你可以向任何人去查证,如果我杨天佑这一段话中,有半字虚言,必遭天杀雷劈!”

陈红萼娇哼了一声道:“别发这些牙痛咒,我不相信鬼神,世间纵然有鬼神,也必然跟人间的官老爷一样的混账……”

杨天佑截口苦笑道:“红萼,你未免太过偏激了!”

陈红萼冷然接道:“我自己倒一点也不觉得。”

杨天佑苦笑了一下,才注目问道:“那么,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陈红萼不加思索地接道:“我相信事实。”

杨天佑正容接道:“红萼,有一点事实,我要提醒你,如果当年是我污辱了你,那我为什么要自己搬石头碍自己的脚,费尽心机,将你的病治好?”陈红萼秀眉紧蹙,没有答话。

杨天佑又正容接道:“还有,那个假李致中,为什么要杀死那些替标治病的名医?以及方才,他为什么企图将你和张神医二人制于死命?”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这些话,倒像是有点道理……

只是……”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这些年来,我神智不清,又只有继志一个人在我身边,为什么他们不杀我呢?”

杨天佑苦笑道:“这问题很简单,有着江湖上那些不利于我的传说,留着你,对我的精神上是一种莫大的威胁,可以让我永远抬不起头来。”

陈红萼沉思了一下之后,才轻轻地一叹道:“我的脑子又给弄迷糊了……”

杨天佑截口接道:“你该先行静养,等精神复元之后,再冷静地去回忆一下,也许能有助于案情的明朗。”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有道理,有道理。”

一顿话锋,才苦笑着接道:“现在,我不会跟你们拚命了,请解开我的穴道,快点接应他们去吧!”

杨天佑点点头,凌空扬指,解陈红萼被制住的穴道,并沉声说道:“好好休息,我留下焦三孟二在这儿守护。”

这时,门外传来孟二的语声道:“启禀杨爷,高唐院那方面,有杀伐声传来,咱们要不要去接应?”

杨天佑沉声接道:“我马上就去,请去将焦三弟也请过来,守在门口,如发生情况,可立即长啸示警……”

“好的……”

孟二恭应声中,杨天佑已疾步离去,消失于沉沉夜幕之中。

且说张劲秋和焦孟二将赶到那高唐院旁边的古老巨宅时,也正是朱家凤等人已经得手,将古映红救出,一路冲杀出来的时候。

由于杨夫人古映红已被对方所下的某种迷药迷住,显得昏迷不醒,而不得不由朱家凤背在背上,由伍少朋开道,于君璧断后,一路杀将出来。

伍少朋仍然是幽冥教中的香主身份,由他开道,自然占着不少便宜,因而由救人的密室,一直到第一道,一路上都相当顺利。

但当他们冲到第一道的屋顶上,准备向前院射落时,却受到了强有力的拦截。

原来,由于巨宅中的杀声和警铃大作,不但将本来是坐镇巨宅,却因自恃“毒郎中”百里居的剧毒无人胆敢侵犯,而临时跑去与百里居幽会的卞青莲引来,连潜伏在高唐院中的幽冥教高手,也纷纷赶了过来。

卞青莲鬓乱钗横,衣衫不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刚刚经过一段狂欢之后,临时匆匆赶来的。

也许是因为这一场意外的巨变,打断了她的兴头,因而俏脸铁青,一上场扑向伍少朋,并怒叱一声:“躺下!”伍少朋的身手固然不弱,但比起卞青莲来,可就差了一段距离。

因此,双方兵刃相接之下,伍少朋当场被震得连退三大步,发出一串屋瓦断裂的“唏哩哗啦”之声。

卞青莲一招迫退伍少朋之后,毫不怠慢地,挥剑将朱家凤截住,并怒声吼道:“覃玫,你疯了!”

朱家凤一面挥剑迎战,一面娇笑道:“好教卞夫人得知,我不是覃玫,是朱家凤呀!”

卞青莲是目前魔道中有数几个顶尖高手之一,朱家凤的身手虽不弱,但比较起来,却仍然要差上一二等,再者她背上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古映红,更影响她的功力,因而双方一经接触,也是被迫得连连后退。

幸亏朱伯伦与于君璧二人冲了上来。

于君璧挥剑将卞青莲截住,并沉声喝道:“伍兄,掩护朱姑娘冲向屋下……”

朱伯伦一上来就是一口酒箭,将随后赶来的十多个劲装汉子喷倒了一半,并呵呵大笑道:“剩酒残肴,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他的话没说完,却被岑浩然将其截住,并冷笑一声道:“朱老三,咱们好好较量一下。”

这两位,算得上是半斤八两,一经交上手,暂时难分轩轾。

朱家凤在伍少朋的掩护下已冲下屋面,到了前面的废园中,但却被闻声由高唐院赶来的李明远截住。李明远也是刚由温柔乡中钻出来,根本还未明白目前的情况因而当他见到假扮覃玫的朱家凤时,也一如卞青莲一样地,禁不住怒喝道:“覃玫,你疯了……”

陈继志由横里插上来,将李明远截住并冷笑一声道:“疯的是你们这般丧心病狂的魔崽子!”

陈继志不但已尽获陈家的真传,也经过杨天佑的特别调教,身手之高明,决不在李明远之下,因此,这两位一交上手,算得上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时之间,杀得难解难分,而难分高下。

由于陈继志与朱家凤二人,都非本来面目,因此使得李明远惊“咦”一声道:“阁下是谁?”

陈继志笑应道:“在下陈继志。”

李明远“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陈公子,怪不得有如此高明的身手。”

陈继志含笑道:“阁下谬奖啦……”

这两位,口中没闲,手上的招式,更是一招紧似一招地,显得难解难分,也难分高下,另一边的朱伯伦与岑浩然,卞青莲与于君璧那两组,情况也差不多。

由于这三组中的六人,功力都在伯仲之间,要想分出胜负来,可不是三五百招之内,所能办得到的事。

至于朱家凤与伍少朋二人,虽然一时之间,没遇上功力相当的对手,却被那些前仆后继,杀不胜杀的劲装汉子们围住,而没法脱身。因为,那些劲装汉子们,个别功力并不弱,加上人多势众,又悍不畏死,同时由于朱家凤背上还背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古映红,因而只好迫得她与伍少朋二人背靠背,联手作战,以免背上的古映红会受到伤害。

也由于战况太过激烈,片刻之间,朱家凤与伍少朋二人,都已溅满了敌人的鲜血,而成了一个血人。

李明远扬声向朱家凤笑道:“覃玫,怪不得你对我那么绝情,原来是跟陈公子勾搭上了……”

朱家凤截口娇笑道:“你娘才跟陈公子勾搭上哩!”

李明远不由一怔道:“你是谁?”

朱家凤笑道:“我是你的祖姑奶奶朱家凤。”

李明远这才苦笑道:“你们的手段,可真够高明……”

朱家凤含笑接道:“多承夸奖!”李明远扬声问道:“你们将二公主劫住了?”

也就在这当口,张劲秋与焦孟二将也赶了过来,张劲秋抢先答道:“是啊!二公主现在是杨大侠的特别贵宾。”话声中,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冲向被困在人海中的朱家凤,伍少朋二人身边。

由于突然之间,增加了一个生力军,因而立即杀开了一条血路。

正与岑浩然杀得难解难分的朱伯伦入目之下,连忙扬声喝道:“张老弟,焦孟二将,请掩护家凤先行突围,我们随后就来。”

忽然,一个阴阳怪气的语声接着说道:“你们都乖乖地在这儿领死吧!谁也别想走!”

张劲秋循声投注,见那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也就是江湖上以使毒成名的“毒郎中”百里居。

他入目之下,不由呵呵一笑道:“百里居,有我在这儿,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玩艺行不通……”

百里居看到说话的是“地狱神医”张劲秋之后,不由脸色一变道:“你……你怎么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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