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人那般武林八仙相较,却还是相差极远,我想暂时离开这‘遗忘天堂’中的‘水佩小筑’,去找一点使你增加内力的异果灵药,三十日内必返,你看可好?”

欧阳云飞听得双眉微蹙,神情黯然地方要说话,却听红衣少女朗笑一声,又复继续说道:“云哥哥,你我只是一月小别,你又何必儿女情长地如此黯然神伤?我这次出去,不仅为你的事,抑且对我自己的今后,也要向一个人商讨交代,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即联挟再履中原,报却你的父仇和代为了断你公孙大哥之事,然后就长居这被世人遗忘了的天堂之中,再不问人间俗事,故而我此行乃是一劳永逸之计。”

欧阳云飞被她说得英雄气奋,儿女情收。握住红衣少女的柔黄玉手,大笑说道:“玲妹,我记得有一句诗词说‘自古多情伤别离’,我们今天却来个反其道而行,咱们大笑而别好么?”

红衣少女听得拊掌大笑道:“云哥哥,你这大笑而别的创举,不仅新鲜,亦颇有趣,但愿一月以后,我们也可以大笑而见!”

说完,两人齐地纵声大笑,笑声未落,一点红影,却早在湖光山色树影花香中渐渐消失!

岂料她这一走,到真的应验了一句“自古情天多铸恨”的名言,一月之后,两人不仅禾能如愿重聚,而且弄得有如深仇大敌,而那红衣少女也真的做到如她对欧阳云飞所说:“若是一旦失去了你,我不仅要对整个武林报复,抑且要向天下之人寻求补偿!”

这以后许多故事发展,不仅精彩,而尤为新鲜离奇,不过因为事情发生有先后之分,故笔者在此先补叙一页关于昆庐王子所请天下武林豪雄的第二次彭蠡大宴的经过情事。

就在那红衣少女带着欧阳云飞轻车走千里,悄悄地离开武汉以后的数日,中原武林道上却闹得人人如坠入五里雾中,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

原来昆庐王子的彭蠡之宴,比武林圣君所举行的更具规模,天下武林豪雄聚齐,何止以千万计?但他们却都已大快朵颐,并且得到了无上的礼遇。

群豪在受宠若惊以下,却大有些微微失望,因为直吃到八成酒意,身为宴会主人的昆庐王子仍然未见现身?

直到酒足饭饱以后,这绵延数里的彭蠡水树上空,竞传来声如游丝,飘忽不定,但却人人人耳清晰的话语说道:“本主人方才因被要事所羁,未克茨席奉陪,今特于滨湖小筑亲自延客并有要事嘱托!”

在座群豪本都在纳闷无聊之中,喝得微有醉意,此时闻声不禁齐都霍然惊醒,虽尚未见其人,但光就这先闻其声一点,便足见三十年前即身居武林八仙之首的昆庐王子,委实不凡,刚才这几句话,济济群豪,竞无一人听得出是什么神奇功力?

语音一了,鸦雀无声凝神倾听的群豪,才如梦初醒般,各以全力施展无上轻功,往彭蠡水榭北端数十丈外的滨溯小筑奔去!

但等他们各按到达次序,列队静候昆庐王子延见之时,事情发展,不禁又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因为凡是进到滨湖小筑以内之人竟无一人见到昆庐王子,但奇怪的是当他们从滨湖小筑另一端走出时,面上却毫无失望神色,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兴奋,奇疑,又复加上些微惊恐!

这轰动武林数月之久的第二次彭蠡之宴,就在与会群豪的兴奋,奇疑,和惊恐中结束。

一种神秘的色彩笼罩了整个武林!

一种空前未有的灾难也在当今武林中酿酿!

但这究竟还是以后的事,现在这第二次彭蠡之宴的谜底,既未到揭晓之时,还是让笔者笔尖略转,指向武林山中陷身红粉劫里的公孙玉身上……

公孙玉一愕之下,连辣手神魔申一醉也黑衣飘飘地飞跃出十余丈,而七贤酒丐则早在三十丈外!

他虽然看那两条身形纤细的人影,必定是两个女子,而这两人,又很可能是自己三位红粉知已中的顾灵琴和沉南施两人,但在这种再事耽延便即将失去七贤酒丐踪影的情况下,却也只得拔慧剑斩情丝飞身而起,展开师门浮云飘絮上乘轻功,隋着辣手神魔申一醉之后奔!

事实上,公孙玉猜测的不错,那两条纤细的人影,果是顾灵琴和沈南施。

原来她两人黯然而深带惊骇地,离开衡山南麓孤鹤峰下的翠庐之后,想去探寻顾灵琴留词出走之谜,但莽莽江湖,茫茫尘寰,又到何处去找一个弱女子的下落?是以两人都觉得毫无主意。

但在潜意识中,两人又都像是有了主意,是以虽未经商讨,却是不约而同的,直奔江西鄱阳湖方向而去。

因为她们深知公孙玉对顾灵篱的感情,似较对她两人都深,而顾灵篱也确是把此生的一切希望,寄托于玉哥哥一人身上。

是以她可能见玉哥哥和琴妹未能及时赶来孤鹤峰,猜疑出了事故,极可能独自前往鄱阳湖一看究竟?

然而令她两人不解的,却是那几句充满悔恨伤感的似词非词之语,若就词意观之,则她很可能发生了一件绝大不幸,含恨离去,而决不是赶往鄱阳湖。

不过两人不约而同的往来路走去,则是另有企图,她们的玉哥哥在江西萍乡附近失踪,这件事在两人的心目中,似是比顾灵琴的失踪感到还要焦急,还要关心。

她两人连夜急赶,故而在公孙玉甫行离去之时,也来到这武功山中。

但只因一步来迟,便与她们的真正玉哥失之交臂,这也算是好事多磨的一个例证。

顾灵琴和沈南施二人此去鄱阳湖自然是毫无收获,而公孙玉却是把握住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随着七贤酒丐苦练神功。

中原武林平静无事,即使有重大的事故将要发生,但至少仍在酿酿阶段。

因此笔者还是再掉转笔尖指向沉醉在“天堂梦”中的欧阳云飞身上。

原来那叫做“玲妹”的红衣少女,与欧阳云飞在“遗忘天雪”中的,‘水佩小筑”之前分别以后,她原已约定三十日内必返,但勿匆两月,却仍未见她玲妹芳踪。

是以欧阳云飞等得颇为焦急,他伤势早痉,功力也已增进不少,心念满身恩怨情仇,一件未了,而在这“遗忘天雪”中竟真是“此间乐,不思蜀”的住了下来,不由暗暗自责道:

“欧阳云飞呀,欧阳云飞!你年纪轻轻,怎能如此好逸恶劳!天生我才必有用,更怎能存这出世的消极之想?”

他想到这里,不由豪气大振,当即离座而起,便想即刻遗返中原。

直到黄昏时分,他才决定留简向玲妹陈简理由,然后悄然离去。

初更时分,一切整备妥当,正待离开“水佩小筑”之时,竟然怪事突生。

只听一阵萧声,自沙尔湖上传来,这还是他到此数月来第一次听见。

那萧声悠扬已极,但也幽怨已极,直如巫峡猿啼,婺妇夜波、听得欧阳云飞心中一阵酸楚,他想:“这萧声大凄凉了,在这世外桃源之中,难道还有什么伤心之事?”

他想压抑心中的好奇,毅然离开此处。

但却无法抗拒那萧声的吸引之力、不自觉的缓步向湖边走去。

月光如银。

湖光似镜。

阵阵花香,随着阵阵微风飘到他的鼻端。

那凄姊的箫声,是从湖心中一时轻舟上发出。

欧阳云飞也自踏上他和玲妹时常掉桨湖中的那只小艇,直向湖心划去。

此时,那萧声益转凄切,他竞如看到那叶轻舟上,坐着一个涕泪滂沱的慈母,在悲叹爱子的死去。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也在依间盼望他的归去。

只觉得一阵真清激荡,几乎脱口呼出。他竟然不顾世俗礼数,两船还相距数丈,便飘身而起,向那船上跃去,那竟是一只颇大的画舫!

欧阳云飞甫落船上,那萧声便也虽然而止!

随听“噗嗤”一声娇笑响起,一个宛如黄莺出谷的柔美声音接着说道:“哟!你可是玲姑娘的闺中密友欧阳公子,怎么才两月小别,你便静极思动?看来男人都不老实!”

欧阳云飞落在船上之后,萧声一止,他也恢复了理智,凝神看去,那轻舟上竟坐着一个薄纱蒙面,一身粉红罗儒的女子。

那女子虽是薄纱蒙面,但仍可看清她脸部柔美的轮廓,罗儒裹身,依旧能看到她玲斑的娇躯。

他只觉这女子在柔美中,隐含着一种媚荡之气,于是不由心神一震的退后两步,愕然呆立。

那蒙面女子又是“噗嗤”一笑道:“别后退啦,再退就要落到水里去了,此处正是‘湖心天泉’,湖水奇寒无比,冻坏了身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玲姑娘知道了会生我的气呢?”

说完,竟自掩口轻笑,双睁中麟辉四射地向欧阳云飞微脱。

欧阳云飞觉得自己一时鲁莽,竟自冒然登上一只仅有一个女子的画舫,未免太以失礼,遂在俊面微红以下,讷讷说道:“在下一时好奇,打扰姑娘清兴,实在冒昧之至,在下这就告退了。”

蒙面女子突地格格一笑道:“你好奇什么呀!可是觉得我吹奏的萧声,太以哀凄,那我就吹一曲轻松愉快的绘你听好啦!”

欧阳云飞摇手说道:“在下不敢相扰,这就告辞了。”

蒙面女子“噗嗤”一笑说道:“你怕什么呀,玲姑娘又不一定今夜就赶回来,再说,你们两人在一起厮守数月,虽说‘小别胜新婚’,但却也有‘家花哪有野花香’的动人辞句,你何不乘此机会与我盘桓些时?”

欧阳云飞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深知这必是一个浮荡女子,不禁立起戒心地冷哼一声说道:“姑娘以一个女流之辈,怎他说出这等于耻之言,恕在下打扰了!”

也不见他身体如何作势,便轻飘飘地跃回自己的船上。

那蒙面女子突地发出一阵格格荡笑,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要吹箫给你听你不要,等会可别后悔哟!,”

欧阳云飞回到船上,不禁大感懊丧,他方自气愤地正欲离去,那知小船上的乐音又起。

但这一次,不是洞箫却换了琵琶。

只听一阵争琼之声,在湖面上飘荡,犹如燕飞蝶舞,确是轻松偷悦之至!

欧阳云飞的心情也立刻由激动复平静,自愤怒转欣喜。

渐渐,那琵琶声又复由轻快转入柔媚,直似一双青春爱侣,独处深闺调情。

欧阳云飞不禁霍然一惊,暗忖:这女子弹奏的乐声,怎地如此动人,莫非她大有来历?

他正想即刻离去,但又心念候转,要稍待片刻,以观究竟。

此时,那琵琶的争综之音又变,竞渐入微妙撩人之境!好像有万千个美女,衣舞霓裳,媚笑盈盈,听得欧阳云飞心族摇摇,把持不定。

片刻之后,突然音回韵转,若柳暗花明,春风和畅,碧水泛波,那许多美女,一个个脱衣解带,展露出肤色晶莹的娇躯,嬉戏波中!

欧阳云飞再度为那乐曲,志迷神摇,冥冥中,只觉得眼前有一条平整的通道,直向那裸浴的美女伸展而去。

他被这琵琶乐曲,撩拨得春情早动,此时更是欲念狂炽,不知下觉间,举步沿着那条平整的通道走去。

只见一个棵浴的美女,排众而出,乳颤臀摇,娇媚横生!

欧阳云飞似是再也忍受不住这般诱惑,两臂一张,便向那裸女扑抱而去!

蓦然间,琵琶乐声陡停,遂闻一阵格格娇笑,说道:“欧阳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呀!难道你不怕玲姑娘回来看见么?”

欧阳云飞虽因琵琶音止而眼前纫像成空,但却发觉自己真的拥抱着一个裸体绝色女子。

她浑身上下,虽是一丝未挂,而蒙面薄纱亦除,但只听她口音,却正是方才吹萧之人。

欧阳云飞此时头脑已转清醒,然而被琵琶音韵所引起欲念仍盛,何况他正搂抱着一个眼波情态横生,樱口吹气如兰的柔媚女子,是以毫无羞窘之态。

那裸女又是格格一笑,突地推开欧阳云飞搂抱着的双手,竟自纤腰款摆地向舱内走去。

欧阳云飞毕竟是个血气方刚少年男子,那能禁得了如此诱惑?头脑被欲念所冲,脚下遂不自主地大步跟去。

舱门启处,舱内严然是一问女子闺房!

幽香阵阵,使人闻之如饮醉酒,神驰意醉。

罗帐低垂,樟慢紧闭。

那裸女款摆腰胶,直向帐内走去。

欧阳云飞虽非好色之徒,但这种情景之下,即使是柳下惠在世,亦复无能矜持,他只觉难抑冲动地随后跟去。

罗帐启处!

欧阳云飞虽被欲火冲击得意玄神迷,但一看之下,也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蹬蹬蹬地连退三步。

罗帐内的绣榻之上早已失去那裸女的踪影,却端坐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

光这身大以熟悉的装束,他已认出正是一别两月的玲妹,更何况她还满脸幽怨,双眸一瞬地注视自己。

欧阳云飞连退三步之后,禁不住羞惶无地的垂下头去!

蓦然,他转身急奔而出,直向舱外走去,举目四望,他来时所乘小船,早已杏无踪影。

无地自容之下,他竟向湖水中跃去。

但听身后传来一声惊惶的娇呼:“云哥哥,千万不能跳下去,这里正是湖水奇寒,深不可测的‘湖心天泉’!”

那呼声似是稍迟,欧阳云飞着水时,只冻得他身形一颤,便即晕厥过去。

醒来之后,却发觉自己躺在一间精雅的小室中,旁边站着一个布衣少女。

那布衣少女一见欧阳云飞醒来,便匆匆走到门口,低低说道:“启禀老爷,这位公子爷醒来了。”

敢情那布衣少女还是这房中的下人?

遂见一个满脸慈祥的华服老者走了进来,他打量了欧阳云飞一眼,惊讶他说道:“小兄弟,你可觉得好些啦?刚把你捞上来时,你已冻得奄奄一息。”

欧阳云飞仍记得自己跃下湖中时,红衣女告诉他那里正是“湖心天泉”,湖水奇寒,深不可测,但不知如何被人捞了上来?他想支身而起,却是浑身无力,试一运气,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功力尽失!

那华服老人微微一笑,说道:“小兄弟,你在何处不慎落水,没淹死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欧阳云飞适才想起,竟连向人家致谢救命大恩的事都忘了,遂道:“晚辈多谢老丈救命大恩,只因一时不慎,失足落入沙尔湖中。……”

他话尚未说完,突听华服老人一声惊呼,说道:“你是跌入沙尔湖中!这未免太不可能了吧?”

欧阳云飞茫然义道:“老丈此言,晚辈甚觉不解,但不知此处是……”

华服老人道:“此处在沙尔湖西北两百里,只有库鲁克郭勒河通达该处,如此说来,小兄弟在水中,漂麟两百里,始被老夫发现,救护上岸的了?”

欧阳云飞心中大感惊骇,暗付,这真是死里逃生!

但他一想到功力尽失之时,又不禁满面沮丧地长长叹了口气。

华服老人慈祥他说道:“小兄弟,不要着急,只管躺在床上安心静养,就叫稚兰这丫头服恃你,老夫家境尚颇富裕,听你口音是来自关内,而我也是幼年之时,随家迁来此地,算来我们还有同乡之谊哩!”

他说完,便自缓步而去。

片刻之后,那布衣少女端来一碗稀粥,因欧阳云飞不能起来,那叫做稚兰的布衣少女便喂他吃了。

欧阳云飞这才看清,稚兰的形貌。

只见她身材纤细,肤如凝脂,生得虽然美极,但却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光看她那两只忧郁的眼睛,便知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

他从稚兰处知道这家主人姓史,那华服老者叫史云亭,从种种迹象判断,这只是个普通的富裕之家。

但在他清醒后的第一个晚上,却有一件事令他微感怀疑。

由于整整一天好睡,欧阳云飞在夜间反觉无法成眠,但辗转反侧,睁大眼睛静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

一更、二更,已是三更时分。

淡淡的月色,仍是寂寂的照着大地,他不禁发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感叹。

突然,一缕箫声,随着夜风断断续续地传来。

欧阳云飞不觉微感一惊,这般深夜,还有甚人有如此雅兴?

他凝神望去,发觉萧声竟似起在本宅之内。

那箫声充满了哀愁,悔恨,而愈吹愈是伤感!

欧阳云飞想起去一看究竟,但苦干无能为力,他心中奇诧莫名,焦的莫名,是谁吹的那萧声?难道是那稚兰?

除去多愁善感的她,还有谁能吹出这种悲惨凄凉的箫韵?

想到纤弱的稚兰,她虽是一身布衣,却遮掩不了她的高贵透逸之气,她显然不似一个普通的侍女!

那未,她或是大有来历?

像谜一佯的疑问,在他心底下纠结着。

直到四鼓大罢,他才朦胧睡去。

也不知经过多久,忽觉身上有一件东西轻轻压下来,他猛然一惊而醒,原来稚兰在拿着棉被向他身上盖。

此际已是辰初时分,耀眼的阳光,正从窗幌缝隙中射进来。桌上放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面,原来是稚兰绘他送早点来了。

欧阳云飞忙着翻身坐起,他居然可以坐了起来,揉揉双眼,谈谈一笑说道:“稚兰,不用盖了,我也就起来啦!”

稚兰向他展颜斗笑,但笑意却是那么凄凉,说道:“瞧你,连觉也不好好的睡,受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欧阳云飞耳里,不禁觉得一阵温暖,笼上心头。

他想起了慈母,也想起了玲妹她不独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数月疗伤,也是照拂得无微不至。

但现在,已不知她对于自己是如何想法?

他一愕之间,椎兰便即栅栅离去。

欧阳云飞突然觉得,稚兰虽是无微不至的照拂自己,但却又极力躲避自己,而这种躲避,似非出自她的本意。

椎兰走后,他又无端帐悯地躺在床上,回忆那片刻温馨,和这隐含着的复杂问题。

午饭时刻,稚兰又送来精美的餐点。

欧阳云飞像是要从她脸上寻出什么秘密似的,看着她一直打量,直瞧得椎兰娇羞无限的低垂粉头。

她忽的笑了,犹如一朵绽开的白兰花,那么朴质,那么秀逸,说道:“你瞧什么呀!公子爷,我脸上并没有长花,有什么好看的?”

欧阳云飞经对方一问,脸上微露窘态,半晌始道:“稚兰,你在这里做事多久了,你可也是关内人?”

稚兰凄凉一笑,说道:“我才到这里未几个月,公子爷,你问这则甚?”

欧阳云飞喟叹一声,说道:“看你纤纤弱质,那是做侍女之人,你怎会……””

稚兰娇靥微微一变,急急说道:“公子爷,你若没什么吩咐,我就要走啦,打扰你养息,老爷会骂的呢?”

说完,栅栅而去。

欧阳云飞突然想起夜间听到的箫声,遂大声叫道:“稚兰!稚兰!”却无回应。

边塞无甲子,岁月逐水流。

欧阳云飞一住月余,他功力虽仍未复,但却已可下床走动。

已是初秋时分,西风萧瑟,桐叶飘零!他思家之心更浓。

但他对稚兰的关心和怜爱之情也更深,他总觉得她在这里做恃女必有极大的隐衷?

一日深夜,那凄凉的箫声又起。

欧阳云飞自能下床行动之后,才知道他是住在一座花园之中,除他住的一幢精舍外便是一间位处北边园角的小房。

他俏悄披衣而起,发觉那箫声果是由那间小房中传来。

夜凉如水,清冷的月光,更增加了夜的凄迷寒意!

而秋夜箫声,也就更显得悲凉了!

欧阳云飞直听得弦然欲位,又触动了他自己的愁肠,终于大步向那小屋走去。

他想那小屋中可能住的定是稚兰,那萧亦必是他所吹奏,于是激动地大叫道:“稚兰!

椎兰!”

果然,萧声停了,那小房中“呀!”然一声,房门大开,接着响起一声仍带幽怨的话语:“有事么,公子爷?”

稚兰的娇俏声影,栅栅走了过来。

她看到呆立当地的欧阳云飞,似埋怨似关怀他说道:“你怎么还不睡?”

欧阳云飞答非所问地道:“那夜夜箫声,可都是你吹的?”

稚兰淡淡一笑,道:“我吹箫打扰了你的睡眠,真是该死!你为什么早不讲呢?”

欧阳云飞吃吃说道:“你那箫声太愁了,使我无法入睡。”

稚兰一笑说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欧阳云飞蓦然大吃一惊,说道:“你……你在说什么?……”

稚兰却微微一笑道:“这不是李重光的菩萨蛮么?”

欧阳云飞似在回忆,心中晴暗付道:“这前面两句我似是听得极熟……晤!是了!”

稚兰看他木然无语,低低说道:“夫不早了,你好好睡吧,我不再吹箫就是。”

欧阳云飞见稚兰迎着月光的一双星眸中,泪光濡濡,她的微瘦娇靥上,也被月光照得一片苍白,他忍不住激动之情,伸手将稚兰的一双柔夷握住,说道:“椎兰,我一见你,就觉得你楚楚可怜,不知不觉间就不读四。”

稚兰的娇靥上却是一片平静,缓缓说道:“我们做下人的,怎敢承公子爷厚爱,何况……”

欧阳云飞双手一带,将稚兰的娇躯拉入怀中,诚恳他说道:“稚兰!快别这样说,我是一个落难之人,也不是真的什么公子,其实爱情也是无贵贱之分的。”

稚兰驯顺的把娇躯依健在欧阳云飞怀中,突然之间她像是蓦然一惊地,挣开欧阳云飞的怀抱,退出由五步去,垂首说道:“公子爷,我们不能这样!”

欧阳云飞诧然说道:“为什么?”

稚兰不答反问道:“想公子爷堂堂一表人才,自必有许多红粉知已,你怎可对一个侍女如此?”

欧阳云飞道:“但你也是我的红粉知已之一!”

稚兰像是既颇高兴,又颇幽怨他说道:“你这种风流碉低的公子爷,本已足使得一般女子痴想着迷,若再是风流成性,衣香须影,到处留情,那真是……”

她突然住口,似是这些话不是一个做侍女之人所该说的。

欧阳云飞道:“稚兰,你怎么不说了,其实你说的没错。”

稚兰娇躯突然一震,像是颇为惊惶他说道:“怎么!你自己承认是个风流成性,到处留情之人?”

欧阳云飞喟然一叹道:“最难消受是温柔,若是人家喜爱我,我又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一想起自己对公孙大哥的第三项诺言:“我要你一生一世不许对任何一个钟爱于你的女子,有所辜负!”不禁觉得这条件委实太难,是以说出这番话来。

稚兰愤然说道:“男女相悦,应该是双方情愿,你现在倒似是将怜作爱,我不能不为你的一些红粉知已叹息!”欧阳云飞忙道:“稚兰,你错了,我虽是有我的苦衷,但却非薄幸之人,凡对我钟情的,我必对她终生相爱。”

稚兰忽又幽幽一叹道:“这就是你的麻烦了,一句话,仍是到处留情,而不能情有独钟!”

欧阳云飞默然,他们心自问。似是觉得自己也确是如此。

其实大多数多情的男子,又何尝不亦复如是?

片刻之后,稚兰才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但……”她又倏然、住口不说。

欧阳云飞觉得稚兰的行径大有蹊跷,她实是个谜样的人物!

而那救他上岸的华服老者史云亭,又何尝不是令人莫测高深?

他突地问道:“稚兰,你的主人何在,怎么个多月来,一直都没看到他呢?”

稚兰似是设想到他突地转变话题,一怔说道:“主人有主人的事,做下人的怎会知道!”

欧阳云飞似是也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大恰当,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算我多嘴就是!”

稚兰不自主地“噗嗤”一笑,但这笑声是自然的,愉悦的,说道:“你真是够多嘴的,半夜三更,问了我这多话,快去睡吧。”她说完,便自转身向那屋中走去。

欧阳云飞看看她那孤零而纤细的背影,突觉一阵激动,突地大声叫道:“稚兰!你等一下!”急走两步追了上去。

椎兰黛眉微皱说道:“公子爷还有什么事么?”

欧阳云飞伸手抚按着她的两肩,真情激荡地道:“稚兰,你有什么隐忧,我定尽一切力量去帮助你!”

稚兰突地格格一笑,说道:“你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一个落难的公子,又有什么力量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