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仪的耳目之力,不会弱于岳倩倩,自然也已有了发现,甚至于还发现得在岳倩倩之先。

他知道那是两个人,未用轻功提纵术,是从左侧林中,一步一步地,悄悄掩来,如今尚在十二三丈以外。

遂微微一笑。以哂然神态,点头说道:“我知道,是两个毛贼,岳姑娘暂时不必出手,由我独自打发便可……”

语音顿处,向岳倩倩的如花娇靥,仔细盯了两眼,神情关切问道:“岳姑娘,你颊上的毒汁伤痕,完全痊愈了么?”

岳倩倩见他在强敌即临的百忙之下,竟还如此关切自己,不禁又是感激,又是佩服他能够如此镇定,好整以暇,嫣然笑道:“多谢沈兄的回春妙手,小抹业已痊愈,‘养天庄’既有秘图,所蓄无一俗手,沈兄要不要我来助阵,这所谓‘庄主千金’身份,似乎已无甚么利用价值,不必再加保留了吧……”。

沈宗仪冷笑道:“小战不须惊主帅,杀鸡何必用牛刀?岳……倩妹只高坐掠阵,不是沈宗仪发句狂言,直到目前为止,‘养天庄’中,似仍只有‘鬼斧神弓’吴天才一人,堪为我敌!”

他是觉得彼此已共患难,敌忾同仇,遂把稍嫌生分客气的岳姑娘称呼,换成了“情妹”二字。

果然这比较亲切的一声“倩妹”叫得岳倩倩笑逐颜开,芳心颤动,有种说不出来的甜蜜感觉。

就在岳倩倩芳心可可,妙目流波,凝注沈宗仪,朱唇微启正欲发话之际,沈宗仪青衫飘处,恍如一缕轻烟,飘下了参天古木,他不是乱飘,而是有目的的飘,沈宗仪是突然飘坠在一个从左侧方贴树掩来,已到达四五丈距离,并已伸手入怀,似正有所摸索的黑衣人之前!

而且沈宗仪不是斜飘,是先左纵四五丈,再以“千斤坠”身法,垂直下降,这样出现,相当出人意料,真把那黑衣人吓了一跳。

那是个须发微苍,年约五十六七,但却奇瘦无比,脸上彷佛只剩下两块高高颧骨,和一双鹰眼的黑瘦矮身之人。

瘦人多半颀长,这黑袍老者,却矮得有点反常,只有五尺高下。

他一见沈宗仪骤然出现,脸上神色,先是微惊,旋即改为一片和善地抱拳含笑说道:“尊驾可是誉满江湖的‘四绝书生’沈大侠么?”

沈宗仪隐迹数年,对新近崛起江湖之人,虽然陌生,但对一些穷凶极恶的武林老魁,却夙有所闻,目光一注,冷然挑眉道:“在下正是沈宗仪,焦朋友适才伸手人怀,不是想掏取你独门所创,见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镖’吧?”

原来就这一对面之间,沈宗仪便已想起面前的矮瘦黑衣老者,是在驰名黑道,被列为“寰宇六煞”之一的“巴山玄枭”焦一桂。

焦一桂闻言,仍然满面笑容地,拱手说道:“想不到焦—桂所炼‘追魂十字镖’的庸俗暗器,暨这点微薄名头,竟入沈大侠的法耳,委实极感荣幸。”

沈宗仪冷然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焦当家不必再说客套话了,根据江湖传言,‘寰宇六煞’中,孟不离焦,‘巴山玄枭’,既已在此,那位‘西陵斑豹’孟三通呢?他不必再复藏藏躲躲,赶快出来,沈宗仪要—并领教。”

焦一桂陪笑道:“沈大侠真是明察秋毫,‘西陵斑豹’孟三通就在你左前方两丈来外的那株白杨树后。”

沈宗仪凭耳力发觉,另外还有一人,藏在四丈三四之外,如今听得竟仅两丈距离,不禁微感讶然,向焦一桂所说的那株白杨巨木,看了一眼。

他目光才瞬,焦一桂双手连挥,十三片急漩光影,漫空飞洒而至。

沈宗仪临敌不骄,虽然未把这‘巴山玄枭’焦一桂看在眼中,但也早有戒心。

光影电漩,冷笑亦起!

沈宗仪儒衫大袖,当空微拂,十三支见血封喉的“追魂十字镖”中,有六支被先天罡气震飞,六支落入沈宗仪的左袖之中,只有一支,夺然入木,钉在沈宗仪身后一株古木的树干之上。

照理说来,暗器既然出手,人也必定随同进袭!

但一来沈宗仪“四绝书生’的威名震世,声望太高,二来那“巴山玄枭”焦一桂又太以刁滑,他虽猝然袭击,却对自己毫无信心,在十三支“追魂十字镖”出手后,身形竟不进反退,向左侧方退出了四丈三四。

同时,四丈三四外的一排古松后,也走出一个身材比焦一桂高仅寸许,全身斑烂的豹衣老人,与那“巴山玄枭”并肩站在一处。

沈宗仪发现自己耳力不差,孟三通确是躲在那四丈三四以外,遂把手中所接得六支“迫魂十字镖”晒然弃去,扬眉冷笑道:“这种破铜烂铁。不必再拿出来,焦一桂、孟三通,你们两个,要联手同上,并施展压箱底的功夫,否则,在沈某‘大力金刚掌’下,活不过三招之外!”

“寰宇六煞”,是当世武林的一流黑道凶煞,几曾听过如此被人轻视之语?

但事实摆在面前,适才那觅机猝发十三支“追魂十字镖”,未曾沾着沈宗仪半丝衣角,也未把对方逼动半步,便证实了“四绝书生”名头绝非幸致,不愧有“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之称!

故而,沈宗仪语音一落,那“巴陵斑豹”孟三通的腔上,尚有愤然神色,“巴山玄枭”焦一桂却毫不为意地抱拳陪笑道:“好,常言道:‘恭敬不如从命’,焦一桂、孟三通二人就以两支‘日月环’,和身边几件庸俗暗器,领教沈大侠高明绝学!’话音才了,“当啷”连声,每人的右手之中,均多了一件兵器。

那是由七枚径约五寸的钢环所连成的外门兵刃,“巴陵斑豹”孟三通手中环头,有一十二锐角是只“日环”,“巴山玄枭”焦一桂所持,则是只“月环”,有无数闪烁散碎,幻起环头月牙之上。

这“寰宇二煞”,动作好快,就这刹那之间,不单右手有了兵刃,连左手之上,也戴了鹿皮手套,显然准备施展甚么恶毒暗器。

沈宗仪目光微注,神情自若,彷佛不以为意。

焦一桂扬眉叫道:“沈大侠见多识广,认不认得出我弟兄的手中兵器来历?”

沈宗仪剑眉微轩,应声发话答道:“昔年有个黑道凶僧大斗和尚,以‘双环十三钹’,威震江湖,但仍恶贯满盈,死于前辈奇侠司空晓星掌下,你们如今手中之物,到有点像是大斗凶僧的‘日月环’呢!”

“巴山玄枭”焦一桂脸上突然有丝得意笑容,一现即隐!

跟着,他便以佩服万分神色,向沈宗仪—挑左手拇指道:“沈大侠对于武林掌故,真是博闻强记,如数家珍,既知我弟兄兵刃不俗,便请亮出你那管威震乾坤的‘玉屏箫’吧!”

沈宗仪冷然道:“沈某不才,却颇缅想风仪,欲思效法前辈……”

焦一桂听得有点茫然不解地,讶声问道:“沈大侠要效法那位武林前辈?……”

沈宗仪道:“焦朋友怎么忘了昔年大斗凶僧空有‘双环十三钹’,却死在司空晓星前辈的一双肉掌之下,沈宗仪打算步武效法的,就是这位武林奇侠!”

焦一桂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问道:“沈大侠这样说法,莫非竟打算用一双肉掌,来赐教焦一桂,孟三通兄弟的‘日月双环’?”

沈宗仪目闪神光,从鼻中冷哼一声道:“沈某对敌一向不矜不骄,但今夜因夙知‘巴山玄枭’和‘巴陵斑豹’的双手血腥太甚,一身恶孽太多。却要向你们卖句大话,发句狂言,三招之内,我要夺去‘日月双环’,使你弟兄去见大斗和尚!”

刚才曾经在焦一桂脸上浮现过的那种得意狞笑,再度在原处出现,但仍是一闪而逝。

焦一桂静等沈宗仪说完,偏过脸儿,向孟三通笑道:“孟贤弟,‘恭敬不如从命’,平常武林人物,若敢这样说话,自属过份骄狂,但我们若能在‘四绝书生’沈大侠的手下,走得过三个照面,也真可算是光宗耀祖的毕生幸事!’语音才落,这两位列名于“寰宇六煞”的黑道凶邪,便分执“日月双环”,一步—步地向沈宗仪凝神迫近。

这时,尚隐藏在古木枝叶丛中的岳倩倩突以“蚁语传声”功力,向沈宗仪耳边,悄然说道:‘沈兄请注童一点,这两个凶邪的目中均隐现煞芒,唇角并时有得意狞笑现出,似有特殊杀手,‘日月双环’,不足为虑,你对他们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却千万不可大意!”

沈宗仪因双方距离,已渐逼近,遂不曾答话,只把头儿点了一点。

谁知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岳倩倩这体贴关切的几句耳边密语却几乎把位“四绝书生”沈宗仪送进“枉死城”中,作南柯一梦!

转瞬之间,双方距离已近只八尺。

焦一桂与孟三通凝神卓立,仍由焦一桂发话,目注沈宗仪说道:“沈大侠请展高明绝学,焦一桂、孟三通兄弟,不揣鄙陋,要领教了!”

语音才落,右手抖处,手中“月环”以一招“彩风双飞”,先行由右向左扬起半空,然后再在空中旋一圆弧,带着惨厉啸声,向沈宗仪左半身,连肩带背地,斜砸而下。

“巴陵斑豹”孟三通则一式“灵犀一点”,用手中日环的锐利芒角,飞点沈宗仪丹田重穴!

他们所攻部位,一上一下颇具谋略,沈宗仅纵怀盖世绝艺,要想把这一上一下两件兵刃同时震出手去,真是谈何容易?

同时,他们招式才发,两支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均已伸腰下的豹皮囊中。

沈宗仪存心气激对方,根本不躲不闪,一声傲笑说道:“身无彩凤双飞冀,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在‘玉溪生’李商隐诗中,是多么美好词句,怎么被你们用为招式,却如此稀松平常,沈某业已说过,要施展压箱底的功夫,两位快把左手里的东西,拿……”

最后一语“拿出来吧”,仅仅说了一个“拿……”字,沈宗仪脸色已变!。

因为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自己上了恶当,这一上一下同时攻到的“日月双环”,并非昔年大斗凶僧威震江湖之物,而是焦一桂、孟三通特别铸制,也就是他们压箱底的轻易不舍得施展的厉害暗器!

他们用戴了鹿皮手套的左手,伸向腰下豹皮囊之举,竟是眩人眼目虚招,乘着沈宗仪两道锐利眼神。盯向他们左手之际,他们却凝足内家真力,把右手猛然一抖!

“日月又环”本是兵刃,经这猛力一抖,竟在转瞬之间变成暗器,七枚互扣金环,一齐脱离关系,变作了七圈电漩光影。

最厉害的,还是那一日一月,两枚环头!

日环分化成十二枚尖锐芒角,漫空怒射!

月环更整个爆裂成无数闪烁寒芒,把沈宗仪整个身形,一齐密密罩住!

这种骤然变化,把树上那位虽有甚高功力,却少战斗经验的岳倩倩姑娘,吓得呆了!

因为她知道沈宗仪虽然内外兼修,身负绝学,但却不是大罗天仙,没有练就金刚不坏之体,却是怎生逃过这场劫数?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俄顷之际,奇事突生!

沈宗仪身上着的那件青衫,仿佛突然胀大数倍地,“蓬”然怒鼓而起!

一支右掌,也变得宛如蒲扇,色呈淡金地,凌空向外猛拂!

有脆声,有惨嚎,有飞光,有血雨……

漫空寒芒以及十四枚电漩环影,本是飞袭沈宗仪,但在他青衫一鼓,暨“大力金刚手”一挥之下,似乎全数被震得倒向飞回。

于是,“施者恒受”的谚语,便有了解答,“巴山玄枭”焦一桂、“巴陵斑豹”孟三通的身体之上,便宛如剌猬一般,插满了他们独门秘炼的杀人利器!

两具人体倒下,一具人体坠落!

倒下的,自然是焦一桂和孟三通,坠落的却是参天古木之上的岳倩倩了。

岳倩倩是吓晕了,一时失神,四肢发软地从树上坠下。

她坠落之处,恰在沈宗仪的身旁,沈宗仪只稍微一伸手,便可把她接住。

但沈宗仪却根本不加理会,任凭位绝代娇娃,“卟通”一声,摔得呲牙咧嘴!

岳倩倩肘部膝部,均已皮破见血,但她身上的伤痛,却远逊于心中的惊急!

因为她知道沈宗仪是多情人、深情人,不是薄情人,沈宗仪之不理会自己,绝非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定是他本身受伤更重,要想援助自己,也力有未逮!

故而,岳倩倩惊魂稍定之下,立即忍痛自地上爬起,细看沈宗仪的情况。

鼓起的青衫,和膨胀的右手,都已恢复原状,沈宗仪却如一尊石像,屹立当地!

他身上多了一点东西,那是青衫上七八个小小破洞,并正从洞中不停沁出鲜血!

岳倩倩急得想哭,却欲哭无泪,一伸右掌,便往沈宗仪的“灵台穴”上按去!

她这种动作,是生恐沈宗仪伤重虚脱,想隔体传功,以本身真气,度入沈宗仪体内,来为他疗伤续命!

“且慢……”这声断喝,是从假山上不少玲珑洞穴的其中之一发出。

跟着,从洞中钻出个须眉微白,面貌慈祥,年约六十余岁,却作下人装束之人。

这人,对岳倩倩并不陌生,他就是连日均在岳倩倩所居庭院中,浇花种树的园丁老丁,辛冰冰并曾交代他每天都要插上一瓶鲜花,送到自己房内。

故而,岳倩倩一见之下,便自失声叫道:“老丁,是你?……”

老丁微微一笑,向岳倩倩点头说道:“老朽丁子济,既号‘百花隐者’,又称‘百草先生’,对武学方面,虽然气血已哀,不敢言勇,但对医学方面,却还颇有几分自信,与姑娘令师‘九畹仙子’,昔年亦曾有数面之识。”

岳倩倩一听丁子济如此说法,立即改了称呼,恭身一礼道:“丁前辈适才为何阻止我对沈宗仪兄隔体传功?…”

丁子济笑说道:“姑娘虽艺出名门,但江湖经验,却太以不够,请想‘巴山玄枭’焦一桂与‘巴陵斑豹’孟三通兄弟,心机既然如此险恶,则所震碎伤人的‘日月双环’之上。定必淬有剧烈毒物……”

岳倩倩点头道:“当然……当然……”

丁子济说道:“适才险厄,出乎意料,换了功力稍差之人,早已归诸劫数!沈老弟虽仗应变敏捷,修为高厚,以绝顶神功回元反震,诛戮焦、孟二人,但仓卒施为,本身真元,耗损必巨,加上伤势之中,蕴有奇毒,岳姑娘若再为他隔体传功,岂非加速毒力发作,只消你内劲一透灵台,便把沈老弟送进了枉死城内?”

岳倩倩听得一身冷汗,目注丁了子济,以一种企求神色说道:“丁老人家,你……你既精华扁之术,定……定知怎样才可搭救我……我沈宗仪兄?”

丁子济皱眉道:“只有先把他暂时点了‘三元大穴’,护住心脉,不使伤毒入侵,然后设法吸出体内碎环,再复对症疗毒!姑娘请看沈老弟如今不言不动之故,便是自知伤重,强以余力,护心保命,等待那一线生机……”

岳倩倩业已忍耐不住,“嘤咛”一声,珠泪泉滴……

丁子济语音一了,便向沈宗仪叫道:“沈老弟莫要懈怠疏神,仍请凝功护住心头方寸,老朽要先点你“三元大穴”,然后再易地施救!”

他一面说话,一面施为,业已运指如风地,点了沈宗仪“三元大穴”。

岳倩倩一看对方所用手法,便知此老确是高人,好生感激的陪笑问道:“丁老人家打算把沈兄带往何处疗治?”

丁子济道:“就去我所居的‘百花圃’中,那三间小屋吧,‘养天庄’内,虽多心机阴险的盖代魔头,但他们均还想不到平日呼来喝去的老园丁,竟是我‘百花隐者’丁子济?最低限度,一半日光阴间,还疑心不到那下人居住的寒酸所在。”

话完,抱起沈宗仪,便自飘身离去。

岳倩倩一面随行,一面问道:“丁老人家隐迹这‘养天庄’中,不会是无心巧合。莫非……”

丁子济不等她往下再问。便即含笑说道:“起初,我因偶然得悉这‘养天庄’中,藏有大量宝物,以及几种罕世灵药,的确心怀贪念而来,如今眼见武林浩劫,已在当头,却撇开私心,愿意与你们这等年轻英俊,互相结合,为降魔卫道,弥劫消灾,贡献一份力量。”

岳倩倩喜形于色,向丁子济拱手笑道:“多谢丁老人家,老人家是否已察出‘养天庄’群魔的甚么重大隐秘?”

丁子济看了岳倩倩一眼,含笑道:“岳姑娘既与沈老弟一路,则你也知道你并非这‘养天庄’的少主人……”

岳倩倩银牙一咬,应声点头答说道:“我知道,并知道‘养天庄’的庄主,可能便是我杀父之仇,只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飞龙剑客’南宫独尊,抑或是‘好色阎王’司徒独霸?”

丁于济道:“对于那位向百胜向师爷呢?岳姑娘知道多少?”

岳倩倩说道:“向百胜更可怕了,他似乎是个两面人,既为‘养天庄’卖命,又与南山群豪方面,有所勾结!”

丁子济颔首说道:“对,既驱狼凌虎,更驱虎吞狼,双方面的力量,逐渐对消,黑白两道的高手,相继死亡,到头来,他向百胜似平可以不费半点力量,就成为雄视百派的武林霸主了。”

岳倩倩听出这位“百花隐者”的弦外之音,接口问道:“‘似乎可以’?丁老人家的这种语气,是否认为向百胜的毒计凶谋,难于如愿?”

丁子济道:“当然难,因为我已看出任何人都可能会上向百胜的恶当,只有一个人,不单不会上当,井装聋扮盲的乘机加以利用!”

岳倩倩问道:“这人是谁?”

丁子济道:“这是比向百胜更阴、更刁、更坏的‘养天庄’庄主……”

说至此处,已到“百花圃”,丁子济遂抱着沈宗仪,进入一连三间,虽颇矮小,却收拾得颇为乾净的房屋之内。

岳倩倩略一凝神倾耳,听出并无别人跟踪,遂也闪身入室,关好门户。

丁子济把沈宗仪放在榻上,立从榻下取出一只药囊,找出一块马蹄形的黝黑之物。

岳倩倩目光一注,秀眉双扬问道:“丁老人家,这……这似乎只是一块普……普通磁铁……”

丁子济笑道:“磁铁虽属昔通之物,但却可另用人为,略微加强力量,何况沈老弟修为深厚,身中算计时。已作准备,碎环入肉,不会太深,据我所料,费我两个时辰光阴,大概可以使他度过这场劫数!”

岳惰情失惊道:“丁老人家为我沈兄疗伤怯毒,竟需要两个时辰之久?……”

丁子济从囊内取出了一些药物,喂入沈宗仪的口中,并苦笑道:“这样治法,业已尽我所能,两个时辰,也是最低限度,在此时间之内。并禁不起丝毫外扰……”

岳倩倩听至此处,插眉接口说道:“丁老人家放心,由我来担任护法,岳倩倩拚着骨化形消,也决不让任何外人,进屋惊扰……”

丁子济道:“‘养天庄’中,除了明面力量之外,庄主与师爷间,并均各用心机,暗藏杀手,颇有一些穷凶极恶的魑魅魍魉,匿迹其间,故而岳姑娘不必一味逞强,恐怕要智勇兼施,才容易奏效!”

岳倩倩脸上一热,玉颊间飞起两片红霞,赧然说道:“老人家请加明教!”

丁子济向房门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这种柴门,一掌即破,故而根本不必关闭,反足令人起疑……”

岳倩倩从善如流,立即把那两扇柴门,微微开启。

丁子济道:“我深具戒心,善于掩饰,这园丁身份,尚未引起向百胜等嫌疑,故而群凶纵在后园中发现焦一桂、孟三通的尸体,也必以为沈老弟脱身而去,不至于找来此地……”

语首至此略顿,伸手入怀取出三粒银光夺目白珠儿,暨三粒朱红丹丸,递向岳倩倩道:“但为防万一起见,我们仍须略作准备,岳姑娘请在门边守护,无人滋扰最好,若是有人起疑,坚欲入屋搜索,则以你庄主千金身份,再骤发我这独门秘炼之物,定可制倒来人,不至于坏了沈老弟的起死回生大事。”

岳倩倩把那三粒银光夺目的珠儿,才一接过,便感觉到奇寒澈骨,不禁大惊道:“这是‘雪魂珠’?……”

丁子济赞道:“‘九畹仙子’的门下高足,见识果然是不凡,这正是用万年冰雪精英,加上‘天一真水’,所炼的‘雪魂珠’,岳姑娘若逢强敌,自忖难于应付,便先服用那朱红色的‘六阳丹’,然后再悄悄捏碎一粒‘雪魂珠’,洒向对方,纵令修为再厚功力再高之人,也难免会被冻得暂时骨髓成冰,晕倒在地!”

岳倩倩喜道:“照老人家如此说法,用这‘雪魂珠’猝然攻敌,一发已足,何须与那‘六阳丹’各赐三粒之多?……”

丁子济笑道:“武林浩劫当头,凶邪迭现,岳姑娘用不完时便请留在身边,或许会……”

话方至此,突对岳倩倩摇手作势,令她噤声。

岳倩倩也听得有轻功极俊之人,从这百花圃中,疾驰而过,似是来自“五云楼”方面,赶往后庄而去。

丁子济等那人脚步一杳,低声说道:“时间不能耽误,我要立为沈老弟疗伤怯毒,护法之责,便托付岳姑娘了。”

话完果然立即着手为沈宗仪细加调治。

岳倩倩知道自己护法的妥当与否,有关沈宗仪的生死祸福,那敢丝毫怠慢!

她悄然举步,走到那微微开启的两扇柴门之前,倾耳凝神,细听外间动静。㊣OCR:大鼻鬼㊣连载:㊣※ ※ ※

沈宗仪遍体鳞伤,另一位与他情况彷佛,但却伤得比他更重之人,便是他的大敌而兼好友“鬼斧神弓”吴天才。

吴天才也是遍体鳞伤,但他左手断了无名指和小指,脸上又缺了右耳,自然要比沈宗仪伤得更重。

尤其他在回“养天庄”之际,更着了一位蒙面黑衣人的道儿,被人家猝然发难,点了穴道……

等到吴天才恢复知觉,悠悠醒来,却满眼漆黑一无所见,只觉得躺在一张床铺上面。

吴天才的第一件事。不是起身察看环境,也不是推测如今置身何处?而是调息试探自己的身体情况。

谁知不试还好,这一试之下,竟试得吴天才双眉深蹙!

他被“巧手天尊”郭慕石垂死反击,除了断指缺耳,身上有了残缺以外,内伤颇为不轻,但那蒙面黑衣人所赠丹药,却似具有神效,如今脏腑间的伤势,业已平复。

吴天才内伤既愈,应该展眉,却双眉深蹙则甚?

那是因为他运气调息之下,竟发现自己有一二处重要穴道,被人暂时制住。

所谓“暂时制住”,也就是“善意点穴”,似乎想强令吴天才在这黑暗而舒环适境中,躺上一对周时,以养息身上所受伤损!

但吴天才是强人,不愿忍耐,他急于赶回“养天庄’,见见沈宗仪,把究竟是谁在当中搞鬼之事,弄个清清楚楚。

不想受制,便只有慢慢运气行功,冲击被制穴道。

以吴天才的功力修为,不是不能自动解穴,但此举极耗真气,也费时间,以他目前情况而言,最少也需要两个时辰以上。

吴天才心中焦急,气愤与怀疑交并的情绪,使他顾不得了,宁愿真力损耗也决定调气冲穴。

但他在调气冲穴之际,因双眼已渐适应环境,可勉强于暗中视物,竟看出自己是躺在一间小房之中,正对面孔天花板上,并被人用白粉画出了“稍安勿燥”四字。

吴天才当然懂得这四个宇儿的含意,但因他个性太强,不甘心处处听人安捧,仍有点“燥”急地,不肯“稍安”,依然暗调真气,试行冲穴。

冲穴既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中,除了吴天才的焦燥心情与痛苦感受外,又别无足述,故事仍转到如火如荼的“养天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