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朱代东接到曹长宽的电话,“代东,中午有没有安排?”
“长宽县长,该是我请你才对,这是乱了规矩吗?中午我已经在香山山庄订了位子。”朱代东连忙说道,谁请吃饭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有这个态度,不能让曹长宽认为自己小人得志。
“我这边还有农业局的何小耀、林业局的熊平,他们也在香山山庄订了位子,如果只是我和你,那当然得你请客!但今天还是请他们安排吧。”曹长宽听朱代东说得客气,笑呵呵的说。
“一切听曹县长的指示。”朱代东笑眯眯的说,自己的排名虽在曹长宽之上,可实际上曹长宽并不归自己领导,两人分管的工作不同,他负责农林水牧,自己负责财政税务人事审计,有句话不是说嘛,都是干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而已。他与曹长宽只有分工不同,直白的说,就是手中的权力大小有区别,并不级别上的差异。
“你啊,以后这样的话可别随便乱说,我可担当不起。”曹长宽心情大佳,笑呵呵的说。
在电话里恭维几句,并不影响自己的威望,相反,还能令对方很开心,这种不用成本的买卖很划算。有时候这种恭维比吃几顿饭更管用,吃饭带着目的性,而这种恭维算是“平时烧香”中的一根吧。
虽说现在离中午还有几个小时,但朱代东得提前准备,自己刚刚提升了职务,如果给我造成倨傲的感觉,可就不太好了。常务副县长,也有许多工作需要下面的人配合,当然,一般人都会给常务副县长面子,可是面子是别人给的,你不给别人面子,别人以后怎么会给你面子?
很多人都认为朱代东如今应该是春风得意,可又有几个人知道,朱代东实则是如履薄冰,整天小心翼翼。他现在所有的关系,都是自己参加工作之后慢慢维持起来的,基础算不上牢固。如果自己真的发生什么事,难保有人会真心实意出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代东才会尽量遵守官场的一些规则,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或是威胁到自己的安危,很多事他都只当自己没听到。最多也就是暗暗用密语记下来,等待有朝一日自己能说话算数的时候,再作为吧。
在官场里,经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蝴蝶效应非常明显,你动了某个看似不起眼的干部,有可能引发上面对你的强力弹劾。说朱代东胆怯也好,说他世故也罢,这是他现在无奈的自保选择。要做力所不能及的事,后果很难预料。他现在只希望,能通过自己,可以改变一些人作人做官的原则,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当然,朱代东也会给自己现在的做法找一个很合理的理由,暂时的沉默与忍受,只为卧薪尝胆有朝一日的迸发。时时的装腔与作势,只求蓄势待发年复一年的登高。
既然进了官场,不想被人踩死,最好的办法就是站的比别人高,当高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别人的命运也就由你来掌控。坚持自己的原则,保卫自己的底线,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实事,一些能令老百姓受益的实事,这就是朱代东目前的心态。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他认为自己相比教书育人,他更合适当官。教书只能改变几十人或者几百人的命运,可是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做好了,能改变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上千万人的命运。
去香山山庄之前,他得先去拜访一下曹长宽,这是礼貌,更是一种谦逊的表示。也是一种廉价的付出,可得到的回报,将会很巨大。
但正要出门时,他却停了下来,自己的楼下来了前后跟来了两辆车,车里的人他很熟悉,可以肯定,这几人都是来拜访自己的。回到房里,拿了书在手中,刚翻开,便听到了有节奏的敲门声,打开门来,凌长金、郭春华、潘道义、刘营出现在门外,众人都是一脸谦卑的笑容:“朱县长好。”
“你们是约好的吧?”朱代东微笑着要把他们请进来,看到后面跟着两名司机,手里各抱着一个大纸箱,朱代东收起笑容,淡淡的说:“东西就不要拿进来了,你们来看望我,我很感谢,也很高兴,但我的性格你们也知道。”
“朱县长清正廉明我们都是清楚的,这只是一点土特产,两箱酒,几条酒,还有我们家具厂新生产的一点工艺品。”凌长金笑脸一呆,解释说。
“各位同志,希望大家能体谅我的难处,这个口子开不得啊,东西要是不拿走,我可不欢迎诸位哦。”朱代东不得不如此,自己刚上位,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东西可能真的不值几个钱,但正是这样的东西,越要注意,口子一旦打开,以后接踵而来将是越来越贵重的物品,甚至还会出现金钱。朱代东不缺钱,也从来没有想要从下属那里得这样的好处。
“朱县长,家具厂的工艺品确实不错,而且还是特意为你定制的,你不要可就浪费了。”郭春华也说。
“好吧,工艺品可以留下,但照价付钱,成本价哦,我可是知道家具厂利润的。”朱代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凌长金马上让人把人工艺品拿出来,只有两样,一样是一辆仿古马车,前面拉车的马上骑着一只猴子,意喻马上封侯。马车上坐着一人,仔细看,很像朱代东,惟妙惟肖。另外一样是个笔筒,古朴雅致,放在办公桌上正合适。朱代东掏出四百元,郭春华说太多了,两样东西,一百都不用,但朱代东最后还是给了二百元,说成本应该包括人工费。
树木岭的潘道义只带了些酒,四箱陈年茅台,连烟都没有。朱县长能喝酒,也喜欢喝酒的爱好,潘道义是知道的,原来一直没机会送点东西给他,本想趁此机会,没想到朱代东还是不收。
“朱县长,我这里有四箱陈年茅台,要不你也出点钱买了算了,搬来搬去多麻烦啊。”潘道义笑着说。
“陈年茅台?”朱代东有些动心,市场上其他酒都好买,唯独这陈年茅台很紧俏,十年以上的茅台,价格已经要五六十元一瓶了。
“二十年的。”潘道义说。
“二十年的茅台,至少得要一百一瓶,这酒我喝不起。”朱代东摇了摇头。
“朱县长哪里喝不起,你可是县领导里的富裕户,而且这酒也不用一百一瓶,买的时候只花了五十。这酒就算朱县长不喝,也可以送人嘛。”潘道义说。
朱代东有点耳鸣,潘道义的话他不信,但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过段时间朱代东想去看看老道,既然他要云游四方,就给他带点好酒去。他轻轻的笑笑:“一箱十二瓶,四箱四千八,按这个价格,你给我开收据,我可以收下。”
“这……,朱县长,你这不是让我们树木岭赚钱么?”潘道义苦笑道。
“有钱赚你还不喜欢?”朱代东笑着让他们进了门,狮子山准备的不是陈年茅台,凌长金也就没有再多说,但他已经暗暗留了心,原来朱县长喜欢陈年茅台啊。不怕领导清廉,就怕领导没爱好啊。
朱代东进屋后,顺手把书放在茶几上,就要给他们倒水。郭春华很机灵,忙接过朱代东手中的热水瓶,麻利的拿出茶叶,倒了几杯茶。这期间,朱代东把钱交给了潘道义,并且让他给自己打了收款收据。
“本来昨天就要来,但知道朱县长忙,没敢来打扰。”凌长金满脸堆笑,接过郭春华的茶杯后,微微躬了躬身。
“是啊,朱县长,你高升常委,以后要聆听你的指示,可没那么容易罗。”潘道义笑吟叭的说。
众人附和,是啊,是啊,以后想请朱县长来乡里指导工作,都难罗。
朱代东听了,也有些飘飘然,这些人都曾经是自己的下属,其中潘道义、刘营、郭春华更是因为自己才得以提拔。在他们心中,也许自己已经可以成为他们的大树,他们希望,也愿意在自己这棵树下乘凉。
人的际遇真的很难预料,当初自己刚分配到树木岭中学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是乡镇领导干部,自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名不起眼的中学教师而已。可是现在,自己已经挤身县委班子,他们这些人却还在乡里拼搏,地位发生了巨大悬差。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着敬畏和谄媚,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想往上爬的原因吧。
但是朱代东很快就清醒过来,现在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自己以后也不会允许得意忘形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中。他们可以靠自己,但自己又要靠谁呢?市里、县里的很多领导都关心过自己,甚至就连省里的领导对自己也有好感,可朱代东随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真要拼搏,一切只能靠自己啊。
如果自己干出成绩,机缘巧合之下,上级领导也许会愿意提携一把。可没有成绩,仅凭关系,是很难出头的。
“中午都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刚才曹县长打了电话过来,林业局的熊平局长,农业局的何小耀局长已经在香山山庄订了位子,我借花献佛。”朱代东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