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你拥我挤地把床车团团围住,巡官一件一件地掏出包袱里的东西。

    让奈博士从椅子上站起。从两个探警中间挤了进去。巡官高高举起一件很长的雪白的外科医生服。

    “外科大夫罩衣,是不是?”他嘲弄地斜瞅让奈一眼。

    “博士,这是您的吗?”

    “我怎么能知道,”博士不满意地嘟哝一句。

    巡官拿起罩衣往让奈身上比量,罩衣直拖到让奈的踝骨。

    “这不是我的,”让奈说。“太长了。”

    罩衣已经揉皱,但并未弄脏,显然是从洗衣房里取出不久。

    “罩衣不是新的,”埃勒里指出。“清看这些乱糟糟的褶缝。”

    “咱们来看看洗衣房的号码。”

    巡官翻过罩衣。他的手指触摸着衣领内侧。在记号码的地方有两个小洞,这证明号码已被撕掉。

    巡官把罩衣扔到一边,拣起一个麻布制成、两端镶有布条的东西。和罩衣一样,这东西也很洁净,但揉出了皱。显然它已经使用过。

    “这个外科大口罩可以属于任何一个人,”让奈预作防备他说。

    下一件东西是外科医生帽,它没有任何特点,不是新的,很洁净,但也揉搓得相当厉害。

    埃勒里从父亲手里接过它来,把里子朝外翻出。

    “杀人犯很走运,”他脱口说出。

    “您指的是没有找到头发?”让奈感兴趣地问。

    “类似这样的东西……”

    埃勒里俯过身去,想看清巡官拿起的第四件物品。老人把它拿到亮处。这是一条白色的浆洗得笔挺的亚麻布裤于。

    “瞧这儿……这是什么?”巡官喊道。两条裤腿上,在离又肥又大的膝盖上侧五厘米处,各有一圈环形褶皱。

    埃勒里从坎肩小兜里掏出一支银色铅笔,用它挑起榴子。铅笔碰到了什么障碍,原来褶皱是用大针小线缝缀成的,使的是普通白线,这从裤子的里侧可以看见。

    “从各方面看,这些褶皱不象是职业裁缝做的活儿,”

    埃勒里得出结论。“这个人缝得十分仓促。这条裤子,看来杀人犯只需要用很短一段时间……”

    “维利!”巡官抬起头,望见站在床车另一侧的探警。

    “你能查明这种线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吗?”

    “毫无办法!”

    “取一截样品,尽量查。”

    维利掏出折叠刀,从缝缀左裤脚褶皱的线上割下五匣米长的一段。他把割下的线段小心翼翼地放入赛璐玢夹子,仿佛眼前是一根杀人犯的头发。

    “博士,让我们看看您穿这条裤子合身不合身!”巡官说。“我指的不是穿在身上,比量一下就够了。”

    让奈默默拿过裤子,把裤腰贴近腰部。裤脚一直拖到他的鞋尖。

    “若是放开褶儿呢?”埃勒里说出声来。“裤子就更长了博士,您的身高多少?”

    “一米六五,”外科大夫回答,一面把裤于丢到床车上。

    埃勒里耸耸肩膀。

    “我想,裤子的真正主人身高应是一米七五。但是,”

    他笑着补充说。“这未必裤主就一定与谋杀案有牵连。这种裤子,从本市上百所医院,上千名外科医生手里,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偷窃到。”

    奎恩巡官推开罩衣、口罩、帽子和裤子,谨慎地打开包袱。包袱底部放着一双帆布鞋。老人迅速伸手去拿。

    “请等等,”埃勒里制止住他,接着唤道。“里特!”

    探警答应一声。

    “你动过这双鞋吗?”

    “没有,先生。找到包袱后,我并没有打开它。当然,隔着布也能摸出,底下有一双鞋。”

    埃勒里再次掏出银铅笔。这次他用铅笔触了触右鞋上的自鞋带。

    “这还差不多,”他直起腰说。“终于有了物证。”

    他伏在父亲耳边说了些什么。老人耸了耸肩。鞋带上有一段白胶布,宽约一厘米,表层非常干净。这段自胶布的中央有一处异乎寻常的凹陷,引起了巡官的注意。他疑惑地望望埃勒里。

    “准是鞋带断了,我敢打赌,”巡官低声说。“这处凹陷是两端接头的地方。两个断头接得互相没挨着。”

    “问题不在这里,”埃勒里说。“白胶布!自胶布1这才是关键所在!”

    此时,让奈一直注视着引起探警们兴趣的物品。

    “胡说八道!”让奈高声说。“这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只不过是有人利用白胶布接合断了的鞋带而已。我想提醒你们注意的唯一的一点,是这双鞋的尺寸。你们都能看出来,这双鞋比我脚上穿的要小些。”

    埃勒里揭开白胶布的一角,用手摸摸它的内侧。

    “对不起,博士,”他开玩笑说。“让我试着代替您,也动一个小小的外科手术。维利,把您的折叠刀给我!”

    罪证。罪证啊,这白胶布时匆忙之中应急用的,你发现了吗,爸爸?甚至其中一端都没有粘在鞋带上,这点很有意思。”

    埃勒里叫来了维利。

    “给我夹子,老朋友!”

    埃勒里撕断一截儿白胶布,放进赛潞玢夹子,然后藏进上衣内兜。

    他再次俯向床车,小心翼翼地从鞋里抽出鞋带的上端,然后又把下端也抽出一部分,系上两端,尽量让鞋带结露出的头留得最短。

    “无需魔法师也可以看出,”他转身笑对巡官说。“如果罪犯把断了的两头再结起来,那么鞋带就会过短,他就无法系上鞋。所以他才不得不用白胶布对付一下。”

    “但是,埃勒里,”巡官提出疑义说。“这能得出什么结果?我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线索。”

    “请相信我,爸爸。我的高兴完全有根据,”埃勒里又笑了笑。“好吧,我尽量解释清楚。譬如说,你在最不方便的时刻弄断了鞋带。你确信若是再把这两个断头结上,鞋带就不够长,就会系不上鞋,在这种情况下,你会采取什么办法呢?”

    “噢!”巡官拽下一根白胡须。“我大概会用什么代替鞋带,或者象这个杀人犯那样去作。不过,即使如此……”

    这时,探警皮戈特大声咳嗽几下,显然有意引起别人对他注意。巡官不乐意地转过身去。

    “怎么回事?”

    “我倒有些发现,”他羞红了脸,不好意思他说。“请注意鞋舌头在什么地方。”

    埃勒里朗声笑起。

    “皮戈特,你应该受到嘉奖。若是我,就一定给你增加薪水。请诸位注意:除了鞋带以外,鞋舌头的摆放位置也和罪证紧密相关。刚才我检查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

    他迅速拿起一只鞋,把一个指头伸进鞋筒。他在里面摸了一阵,拉出了折进去的鞋舌头。

    “瞧,”埃勒里庄严他说。“请诸位记住,这一点很重要,因为鞋舌头折进去,并且紧贴在鞋于的上帮。”

    他把手指伸进第二只鞋的鞋筒。这只鞋的舌头同样折在里面,而且也紧贴在上帮。

    “有意思!”奎恩巡官说。“里特,你记得清楚吗?你没有试穿过这双鞋吧?”

    “没有,先生。不信,你可以问约翰逊,”里特委屈他说。

    “对这双鞋决不能掉以轻心,”埃勒里说。他在木前准备室里走来走去。当踱到外科大夫身边时,他打招呼说。“让奈博士!您穿多少号的鞋?”

    让奈低头看看自己的帆布鞋,他的鞋同放在床车上的一模一样。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他跳起来大声说道。“我穿四0的。”

    “是啊,您的脚相当小,”埃勒里沉思着说。‘“可是,那双鞋更要小些,它只有三十八号……杀人犯穿过这双鞋,并且原封不动地把它留了下来。您想象不到,这些该使我多么满意。里特,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些东西的?”

    “在南走廊和东走廊交界的拐角处那个电话间的地板上”

    “是这样,是这样……”埃勒里咬着嘴唇,思索了好久。“博士,您看见我从鞋带上取下的那段白胶布了吗?这种白胶布是不是你们医院使用的那个牌子?”

    “当然是。不过,本市所有医院几乎都使用这种牌子。”

    “博士,请您告诉我,在这个包袱里,难道连您的一件东西都没有?”

    “为了说得更有把握些,我得先检查一下我的衣柜。”

    “帽子和大口罩也许是您的吧?”

    “这些东西可以属于随便哪一个人,”让奈抻了抻身上罩农的翻领。“您瞧,罩衣我穿着太长。至于裤子……这简直是蹩脚的化装舞会。而且我有把握说,这双鞋决不是我的。”

    “在这点上,我却不那么有把握,”巡官怒冲冲他说。

    “至少您还没有拿出有关的证据。”

    “有证据,爸爸,”埃勒里以亲切的口吻说。“请往这儿看。”

    他把两只鞋翻过来,指着黑色胶皮鞋跟。鞋跟磨损得很厉害,底层都磨平了。右鞋上,鞋跟的右侧磨得更为严重,而左鞋上磨损严重的则是左侧。

    埃勒里把两只鞋井排放在一起,请在场者注意观看。

    “诸位,请注意,”他说。“两只鞋底磨损的程度几乎一样。”

    巡官瞅瞅矮个子外科大夫的左脚。让奈瘸的是右脚。

    “让奈博士是正确的,”埃勒里接着往下说,“这双鞋,决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