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说,人是社交的动物。在这基础上,我觉得法国人比任何人更合乎人的标准。法国人是最好不过的人,因为他们似乎是专门为社交而生的。
但是我注意到,在法国人之中,有些人不仅善于社交,而且他们本身就是包罗万象的社会。他们分身到各个角落中去,顷刻之间,他们使城中各区都充满了人。一百个这样的人比两千公民更显得热闹,在外国人眼里,他们可以挽救瘟疫或饥荒所造成的损失。在学校里,人们问,一个物体是否可以同时在许多不同的地点存在?这些人本身就证明,哲学家们认为成问题的事是可能办到的。
他们永远是忙忙碌碌的,因为他们有一件要事:无论遇见什么人,他们一定要打听,到何处去,从何处来。
从他们头脑中,绝对不可能驱除这种想法:按照普通礼貌,每天必须分别访问群众,在大家会集场所,他们作了总的访问,这还不算在内。这种总的访问,由于路途太短,在他们的礼节规程中是一文不值的。
他们到各家去用门锤叩击,使门受的损失比狂风暴雨的侵蚀更甚。如果到各家门房去察看来客名单,可以看到他们的姓名每天都在名单上,用瑞士式的书法,写成千种不同的残缺形态。他们的日子,消磨在送葬行列中,在吊丧的客套或结婚的祝贺词中。每逢国王对某某臣子有所颁赏,必定连累他们花钱雇车,去向受赏者表示他们的欢欣。最后,他们感觉十分疲乏,于是回家休息,以便次日能够重新执行这种艰苦的职务。
昨天,他们之中有一个人积劳而死了。在他墓上,有人题了这样的铭文:“此地安息着一个生前从不曾得到安息的人。他曾经追随过五百三十队送葬行列。他曾经庆贺过两千六百八十名婴儿的诞生。他用永远不同的词句,祝贺友人们所得的年俸总数达到两百六十万法镑。他在城中所走的路,总长九千六百斯大特;他在乡间走过的路,总长三十六斯大特。他言谈多逸趣,平常准备好三百六十五篇现成的故事。此外,从年轻时候起,他从古书中摘录箴言警句一百十八条,生平逢有机会,即以此显耀。他终于弃世长逝,享年六十。过路人,我不说了,死者生平的作为和见闻,如何对你说得清?”
一七一五年,主马达·阿赫鲁月三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