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母亲在找寻她的孩子。

她一直向前走。她怎样生活的?这是不可能回答的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日日夜夜地走;她乞食,她吃草根,她躺在地上,她在露天睡觉,在荆棘丛中,在星光底下睡觉,有时甚至在风雨中歇宿。

她从一个村子流浪到另一个村子,从一个田庄流浪到另一个田庄,到处打听消息。她在人家的门槛上停下来。她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有时人家接待她,有时人家赶走她。她不能到人家的屋里去的时候,她就到树林里去。

她不认识这一带地方,除了西斯各依纳田庄和阿舍教区以外,她什么都不懂。她没有固定的路线,她往往回过来,把走过的路重新走一遍,走了许多冤枉路。她有时沿着石路走,有时跟着车轮的痕迹前进,有时顺着林间的小径走。在这个漫无目标的流浪生活中,她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已经完全损坏了。起初她是穿着鞋子走路的,后来赤着脚,最后两只脚都流血了。

她穿过火线,穿过枪林弹雨,可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也不躲避什么,只是找寻她的孩子。因为到处都起来叛变,宪兵也没有了,市长也没有了,什么机关都没有了。她遇见的只是些过路人。

她跟他们谈话。她问:

“你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三个小孩子吗?”

过路人抬起头来。

“两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她说。

她继续说:

“雷尼-让,胖亚伦,小乔治特?你没有看见过他们吗?”

她又继续说:

“大的一个四岁半,最小的女孩只有二十个月。”

她又加上一句: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人家把他们从我这里抢走了。”

对方只是望着她,如此而已。

她看见人家听不懂,她就说:

“因为他们是我的孩子。所以我要问。”

过路人继续走路。于是她停下来,不再说什么,只是用指甲抓自己的胸口。

可是有一天,一个农民听她说话了。这个好心人开始思索起来。

“慢着,”他说,“三个小孩子吗?”

“是的。”

“两个男孩子?……”

“一个女孩子。”

“你要找的就是他们吗?”

“是的。”

“我听人家说有一个贵族俘虏了三个小孩子,现在他还带着他们。”

“这人在哪儿?”她叫起来,“他们在哪儿?”

农民回答:

“你到拉·图尔格去吧。”

“是不是我在那里可以找到我的孩子?”

“也许可以找到。”

“你说的是?……”

“拉·图尔格。”

“拉·图尔格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地方。”

“是一个村子?一个堡邸?还是一个田庄?”

“我从来没有去过。”

“远不远?”

“并不近。”

“在哪一边?”

“在富耶尔森林那边。”

“怎样走法?”

“你现在是在望驿特,”农民说,“你左边绕过厄尔尼,右边绕过郭舍勒,你要经过洛桑,穿过勒卢。”

农民用手指着西方。

“一直向前走,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

农民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她已经开步走了。

农民向她叫喊:

“当心点。那边在打仗哩。”

她并没有回过头来回答他,只是继续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