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发生的灵异事件似乎也引起了学校的重视,在周末在教学楼又是撒盐又是撒酒进行了驱魔仪式。之后几个学生来到被称为感灵少女的我身边问道“幽灵的气息还有吗?”。“幽灵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出现灵异现象了……”也是时候停手了,我这么想到。
幽灵已经不在的消息传开后,那些休学的朋友也渐渐回到了学校。开始的时候还是和我保持一段距离。我当然是理解的。精神上严重的打击导致休学,而其原因的“幽灵”正是我带来的。不可能那么快就回到和以前一样吧。虽然战战兢兢,第二天还是能和以前一样开怀大笑。课间十分,我不再是一个人。有朋友和我说话。爱耍宝的人讲着各种段子,闪光而充满活力的时间再次回来。
“幽灵还真的是有诶……”
“真的危险呐,我都快被吓哭了……”
友人A还不忘被幽灵缠住脚的事情。我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导自演。要解释的话就不可避免带出念力的事情。所以只是暧昧的含糊过去。
“对不起,大家,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为了庆祝全员归来我们先后去了保龄球馆,卡拉OK,游戏厅,精疲力尽的我们最后在餐馆里热络的聊天。大家不在的时候,我作为感灵少女检证各种灵异写真,和班上的男生玩狐狗狸的事情。于我是有趣的,对于还有阴影的他们来说个个脸上都是一副阴郁的表情,特别是对于还持有玩狐狗狸后那枚十元硬币的莲见惠一郎表现出了特别的关心。
“那个人还好么?”
“……说起来,那个人是谁?莲见惠一郎?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不会是只有星野才能看见吧?”
“可怕!”
“大家呢?不来学校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呢?”
我问道。有人一直听音乐,有人和父亲出去钓鱼,但也有人认认真真的学习。气质淑良的友人B说道“休息的时候,我吃了内裤……”我大吃一惊。
“诶!?吃了内裤?为什么?为什么想到去吃这种东西!?”
餐馆内无人不听到我的质问。大家都一脸尴尬的看着我。友人B更是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一直把我当孩子一样摸我头的圈草藤川冷静的说道。
“不是‘吃了内裤’,是‘做了面包’。小麦粉和酵母就温水搀和捏匀发酵成面团切好分块烤面包的意思,你不要这么天然好不好……”
之后就是大家的吐槽。一个圈里,个人有个人的角色。有香饽饽一样司会一样的存在,也有人负责吐槽。就像是综艺节目的场景一样。友人A是带动节目的节奏。气质贤良的友人B负责微笑就好了。我则是避免冷场的活宝角色。
“你们给我贴了天然呆的标签,大家都知道吗?”
我这么说着,调皮的男生更来劲了。
“呦呦切克闹,贴标签啊星野叫……”
“谁让你来rap了!”
会话总是这样被打断。即使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段子大家也不会认真对待。这样的时间,也自有其乐趣。我演出着天然呆的角色。我珍惜和大家共有的此时此刻,而为此的自我演出,不若说正像临时演奏会的个人角色。但每当和大家告别坐电车回家的路上,总会有一种累心的叹息。内心还是有不甘于被分配到天然呆这个角色吧。电车的摇曳中睫毛下的眼皮缓缓垂下,想到了莲见惠一郎。硬币上食指交叠的瞬间,窗边凝神蜘蛛造巢的两人。
朋友复归学校后,和莲见惠一郎的交汇越来越少。但之前交换过邮件地址,邮件上还是经常有往来。我本身想跟他多说话,而他也想再跟我玩狐狗狸。一天放学后,我们在图书馆会面。
“和中学同学也有玩过狐狗狸,但硬币没动……”
“是吗……”
“那天是因为星野同学的感灵体质,灵才会出现的也说不定……”
莲见惠一郎一心想着幽灵的事情。不管是站起来还是坐下,他的眼神仿若透过我的身体,只是注视着死后的世界,巨大的寂寥感,难以抵抗。
“能在和我玩狐狗狸吗?”
“今天?可以唷,在哪儿?”
“能来我家最好了……”
走到他家只要十五分钟的样子。走在前面的他带我走进了遍是和屋的街道。神社和石阶,野猫在我们面前穿过。竹林幽秘,地藏的红衫。微暗的天色下,我们并排走着。
突然被邀请到男生家里,对于我来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但实际上他是有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我想在妹妹的房间里试试。也许妹妹的灵会有反应……”
他妹妹名叫莲见华。九岁时身亡。就在母亲眼前被货车压过去。妹妹一直是莲见惠一郎心中一块伤。妹妹在那边是否幸福一直是他的牵挂。我打算再和他玩一次这个游戏,用念力扮演妹妹的角色,这样他或许会得到一些安慰。但我又同时对自己说,这样真的好吗。让他看到希望的话,在他的面前我就必须一直扮演感灵少女的角色。怎么办?就此终止吗?一路上,我思绪万千。然而就在此时,他叫停了那天的游戏。
莲见惠一郎的家是古风古色的和式单间。瓦屋打顶,玄关是拉伸式开关。石墙四立,初具雏形的庭园由此营建。中停有两台车。一台是黑色的轿车。这辆车的面前莲见回一郎一副讶异的表情。眉间泛起皱纹,稍许思考之后对我说。
“抱歉,星野同学,今天就算了吧……”
“怎么了?”
“这是我认识的医生的车……”
“医生?医生为什么来这?”
“我母亲……”
他母亲自从亲眼目睹失去女儿之后,精神一直不稳定。平常没什么大碍,一个月会有几次精神失常的时候。医生的车在这里,就说明今天母亲的状况也不太好,他这样解释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
“抱歉,好不容易让你来一回……”
对于我来说也不知道怎样和这样状态的伯母打招呼。他说要送我到车站,我拒绝了。
“我知道路,莲见君还是赶快去你照顾你母亲吧。那,学校再见了……”
他抱歉的点点头走向玄关。我一直目送他背影的消失。比起同龄人他是瘦小的,而正是那份瘦小,让人更感到他不得不背负命运的残酷。
走廊上,学校外我和莲见惠一郎的身影被我那帮朋友看到了。“那家伙哪点好了?”圈草藤川这样问我时“要你管!”。藤川没好气的说“拽什么拽!”。后来友人A发邮件告诉我,藤川是对我有点意思。我也吃惊了因为从没想过这件事情。实在不敢相信藤川的没好气是因为吃醋。在我看来这事不可能,是友人A瞎猜的。
事件发生在周末。那天是姥姥去世一周年忌日,亲戚们聚集在大伯家。父亲开车载我们前往。过了郊外上了山道,雨刷不倦的清洗前窗的雨水。幸好离开家之前把手机电充满了。车里看邮件的时候才意识到电不多了。
大叔父的家在开山建筑的地方,广大的前庭足以停下数辆大巴,现在已经停满了亲戚的车。按下门铃,叔母出来把我们招呼进去。正门到主屋前,我撑伞看着日式庭院的风景。
屋子里几个孩子看到我马上跑了过来。
“哇!泉姐姐!”
“快来玩!”
孩子们蜂拥的涌上让我有些踉跄的后退,最后一屁股碰到了玄关处一个看起来很值钱的玩意儿。应该值个几十万。东西摇晃就要倒地之前,倏忽如静止一般。是叔母用念力抓住了。只要看叔母的眼神就明白了。置物被凭空放回原位。
“给我小心点,你们这群孩子!”
叔母的呵斥下,孩子们“快跑啊!”鸟兽飞散。飞散不是比喻。浮起身体在地上滑行一般。体重还轻的时候是能够用隐形的手臂撑起自己飞翔的。我小时候也经常这么玩。
姥姥的佛坛前双手合十之后,在角落里默默吃菜。宽广的客厅中摆着长桌,摆放着寿司,炸物,煮物。母亲和叔母负责收拾空盘和上酒上菜。客厅和厨房间,母亲一方的家族因为可以用念力输送量达到了两倍。但这样胳膊的承重也是两倍,不是特别忙的时候一般没人这么做。
结婚已经好几年的姐姐挺着大肚子来了,让母亲和叔母摸肚里的孩子。
“泉,你也来摸摸看!”
母亲向我招手。姐姐的许可下,我伸出隐形的手臂。轻轻摸着如西瓜一样的大肚子,穿过子宫,子宫内胎儿的下意识下,手一样的感触透过手臂传到我的食指。
“害喜?还有吗?”
母亲和亲戚这样问道。一边摸着肚子她答道。
“已经好多了。现在倒是恶作剧多了起来。吃饭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肚子里的婴儿也能使用念力。伸出隐形手臂,推拉母亲周围的东西。这些在我们的眼中,就是孩子的恶作剧。因为没有力气,还不能用念力移动物体。但是要注意不能让孩子摸到烫的像是锅什么的东西。坐电车的时候也得小心,别因为婴儿的乱摸让旁边不相干的人被当做痴汉抓起来了。
喝醉了的大叔父也来了。一屁股就坐在我的旁边。满是白须,精神矍铄。别看身形瘦小吃东西可不比人少,特别是爱喝酒。
“怎么,孩子也让我摸摸看……”
大叔父眼神透漏出一股淫荡,叔母站起身挡在前面保护亲戚的姐姐。只有女性才能把手伸进子宫摸胎儿。
逃离大叔父的魔手后,我和亲戚的姐姐来到屋檐下。正是欣赏雨后庭园的好地方。绿意比往常更加浓密。池塘表面涟漪一起一落,屋檐的滴水声滴滴答答。略带湿气的微风下实在是让心情舒适。
“你和那个人,是在哪里认识来的?”
大客厅被灌了一通酒醉的不行的年轻男人就是这个姐姐的老公。
“公司的同事,以前是魔术的狂热爱好者……”
“魔术的狂热爱好者?”
“年末聚会上,让我表演魔术。酒瓶啊什么的浮到空中,再往杯里倒酒。这件事,你要替我保密哦……”
恐怕不是魔术。隐形的手臂吧。
“受到一致好评。更加得意的我又表演了不用手给上司打上领带,受到了更大的喝彩。从来没有像那个时候一样觉得会念力是这么美好的事情。即使我清楚知道念力暴露的下场是在场全员的死亡。嘛,总之那个人也有表演自己拿手的魔术……”
她的光环下,他的魔术几乎没有什么反响。自称魔术狂热爱好者的他觉得自尊心受伤了,之后向她磕头拜师来的。这职场还真是有趣啊。
“那之后,反正也经过了很多,他慢慢的也意识到我表演的不是魔术,到了我不得不坦白的地步。所以,就结婚了……”
“就是为了保护他对吧……”
背会被杀封口的唯一办法,就是成为配偶。
“不是为了保护,应该说是必然吧。我是因为想跟这个人结婚才坦白的……”
“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是什么感觉?”
“感觉很好,像是终于把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
“真不错啊……”
拥有这种能力,却无法向别人诉说。不仅如此,还要时时想到不能泄露这个秘密,而这种意识,在自己和他人之间,形成了一堵墙。再怎么亲密的朋友,也会生发出他或她不是真的了解我这种想法。所以会宁愿不要这种能力生于更加普通的家庭。
孩子们这时从走廊涌来,缠在我脖子上。
“来玩嘛!来玩嘛!”被缠的没办法,只好暂时中断和姐姐的对话。
陪孩子们玩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傍晚时分亲戚们一一归家。和大叔父告别后我们也踏上归途。母亲接替喝醉了的父亲开车。平时不怎么开车的母亲想要开雨刷却错打开了转向灯。
蜿蜒的山道上,我的手机有邮件来了。莲见惠一郎。内容却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今天星野同学也回来吗?
下雨了,我可能会晚到一点。
我这里没有你朋友的联系方式,能帮我转告他吗?
莲见惠一郎
这邮件是什么意思,我不记得有和他约过见面啊。翻看过去的邮件也没有类似的内容,十八弯上十九弯,后座的我在来回的摇荡中心情变得无以复加的复杂。给莲见惠一郎发邮件询问详情后,总算弄明白了。
莲见惠一郎今天中午,在家里接到声称是我朋友的电话,说是有事找他,下午六点在车站前见。我是完全想不起来有这回事。是有人骗了莲见惠一郎了吧。
母亲小心翼翼的驾驶,身体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我给莲见惠一郎写好邮件,大意是让他不要去。发送的时候,画面黑了下来,提示手机没电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妈,把我放在车站就好了,六点之前能到吗?”
母亲听闻后。
“六点?有点考验我啊……”
雨刷每一次摆动挑拨着心脏。本来手机连车也可以充电的,正好没带充电线。莲见惠一郎很可能按电话指示去车站了。胸中莫名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