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每栋楼都脏脏的样子吗?”

穿着校服的濑名前辈,望着山手线电车里的窗户。夕阳下城市已经被染上橙色。刚才的福冈,太阳还没有斜的这么厉害。这个季节里,东京是要比福冈早四十分钟迎接日落的。车里是下班的人群和回家的学生们,生活在东京的,东京人。

“天神的楼房可都是又大又干净诶……”

濑名前辈似乎对东京印象不太好。是因为男朋友的原因吧。

前辈的男友和我同一所高中,去年毕业后现在在东京上大学,一个人居住的样子。我可知道,这就叫做远距离恋爱。

“前辈的男朋友,这个时间在上学吗?”

“大概在打工吧……如果他信上写的都是实话的话……”

最近,前辈隐约觉得男友有些异常。邮件迟迟不回,打电话不接,写信也不给回应什么的。

“是前辈你多心了吧?大学的学习再加上打工,应该很忙的不是吗?”

“我也知道,但就是担心嘛!这可是东京诶!东京!可爱的女生到处都是吧……”

山手线的列车里稍大的声音就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看到我和濑名前辈的组合,一副不可思议的面孔,本来长相标准差正最大和负最大的两人是不应该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

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变心不清楚,只是不安的濑名前辈有过整夜整夜睡不好的时候。从月台上摔落的那天,也是翘课一个人要坐车前去东京。晕晕乎乎走在月台边上的时候,被大妈们屁股一甩摔到了铁轨上。

濑名前辈凝视着窗外的建筑群。我们现在准备去前辈男友那里,在旁边观察他有没有和别的女性交往。“Jump”的能力下,不用特意请假,放学后就可以轻松的前往东京。

“……绝不原谅,东京……”

这么说着濑名前辈从包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似乎是东京点心指南。意识到我视线的前辈说道。

“我可不觉得东京有什么好的哦!这是为了调查敌人才买的唷!”

“我只看到一大堆做记号的便利贴……”

“东京不能轻视,到处都是危险的地方。大塚君也要小心,一不注意可能就被腐蚀掉了……”

新宿站下车,两个无头苍蝇在车站内东奔西跑,总算是做上了中央线。

“到喽,就在这里下。邮件里是说在这里打工的……”

吉祥寺的月台上,我们从电车中探出。濑名前辈远距离恋爱的男友,在类似星巴克的咖啡馆打工,店前透过窗户确认她男友的存在。之前已经给我看过照片马上就认出来了。那个瞬间,濑名前辈逃也似的跑了出去。我追上去一把抓住。

“前辈,跑什么啊!?”

“真人就在那里喂!被他发现怎么办!我可穿着校服,很容易就被发现的!大塚君,打探情报就靠你了!你没有被发现的危险!”

和男友是同一个高中。所以对濑名前辈校服敏感的可能性很高。而今天本应是蹲在家里的我是一身便装。看来只能我一个人进店里去打探情报了。

“这个iphone借给你,照片要多拍点,注意别被发现了。还有一起打工的女孩子也顺便调查一下。比如交汇多少次,都给我记录下来……”

“但是……”

“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点餐,我可是家里蹲啊……”

我们找寻没人的地方。拐过华丽的玩具店就是连接着小路的公园,那里一座星巴克风的咖啡馆里前辈事无巨细的教我点餐的方法,怎么排队,不同的尺寸,在哪里领餐。

“福冈的话,这样的程度就差不多了。但这里可是东京。会发生什么不测谁都不知道,也许有福冈没有的规矩。真要这样的话也没办法,不过放心吧。我会替你收尸的……”

在濑名前辈的目送下,满腹紧张的我走进咖啡馆。首先是决定要什么东西之后再叫店员,这么想着望着前台上的菜单时,店员亲切的“请这边请”的招呼让我瞬间空白的大脑像不认识那薄薄菜单上的字一样,磨磨蹭蹭的时候后面的人多了起来,更加紧张的我随便指着菜单上一个地方“就要这个!”。

“呃,这是单点奶油……”

“那给我加到这里边去!”

忍受着想要“Jump”的冲动,随便点了一个饮料。付了钱,在领餐处接下不可思议混有奶油的橙汁,坐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观察他。

总是挂着笑容的良好青年。面目清秀,眼鬓含情。和我的马脸简直是不同的构造。我稍稍放了心。之前还在想濑名前辈交往的对象如果是找我擂肥那样的人该怎么办。用借来的iphone偷偷照相,推测和其他女性店员的亲密度。他是否有变心,但只是看工作的场景实在是得不到什么实质的结论。

“我只能说,是濑名前辈想太多了……”

走出咖啡店在刚才的公园里和濑名前辈会合。给她看用iphone拍的照片。

“太好了,变心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面对男友的照片,前辈长吁一口气。

“不会变心的啦,你男朋友……”

“大塚君凭什么这么肯定……”

“没有什么证据,就是这么觉得……”

日暮西斜。吉祥寺东急线背里满载的杂货店格格不入的小型公园里,濑名前辈泪中带笑。远距离恋爱说起来一定有各种各样的不安。而我我从没有这样的经验,大概以后也不会有吧,想到这里突然有点伤感。

“太好了。这以后随时都可以来了,新干线单程五个半小时,两万两千日元的距离,刷——的一下就飞过来了……”

“我说那个纸袋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东京还真是可怕……”

我在咖啡店里行动的时候,濑名前辈为了彻查敌人东京的底细潜入各大百货店和蛋糕店,大量的纸袋似乎就是调查的结果。

嗵!

福冈的天空已经全黑。这是移动到了濑名前辈住的楼顶上。前辈的眼里我是绝便利的交通工具,一早就把我带到这里,把这里的信息“登录”进“Jump”。

“呼,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什么意思,还要再调查?”

“很奇怪吗?这以后可是随时都可以去呐,下次我也穿便装进店看看……”

那天以来,濑名前辈就经常在放学后把我叫出来去调查她男朋友和穿校服的前辈在学校旁边的无人处会合,“Jump”会前辈家,换好便服再前往吉祥寺。有时一起进店里,也有只是前辈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时候我就一个人回到福冈的家里躺在床上读小说玩游戏之类的,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吉祥寺的公园和前辈会合。

濑名前辈从来只是远远看着她男友。小心翼翼的不被发现。作为使用“Jump”来吉祥寺的条件,我和前辈做了约定。

“如果被发现的话,就再也不能来了哦。因为这个能力暴露的话可能会很麻烦,我不想这种事态的发生……”

“知道了,知道了。发现不了的,我会注意的……”

前辈严谨的遵守着约定,只是远远看着就仿佛得到了安心,原先的不安也因此得到了消解。

以防万一我以个人的名义对他进行了调查。从自己的房间“Jump”到吉祥寺,跟在打工回家的他的后面,知道了住的地方。远远放着在大学校园里活动的他,拿着望远镜监视网球社团的活动,在居酒屋前等待他和他朋友出来。完全没有变心的征兆。不仅如此,牛肉盖饭连锁店的收银台前凝视手机里濑名前辈照片,露出笑容的情景都甚至被我目击到了。迟迟不回的邮件,打电话不接都只是他太忙了吧。又或许只是距离的遥远使感情变得敏感吧。

那天晚上,还是他打工到零点的便利店,我一如既往翻阅杂志的同时进行着观察,目光一瞬间对上后他露出吃惊的表情。走近过来对我说。

“是经常惠顾的客人吧……”

“是,是……”

“我就说!是住在这附近吗?”

“诶,算是,也不是……”

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下,我逃了出去。

嗵!

离便利店稍远的地方“Jump”一下,是预想之外能看见旧金山的金门大桥的地方。俯视悚立的我,苛责自己,厌恶自己,无数的思绪,盘踞着大脑每个角落。

他是当之无愧的好人,与之对比的是丑陋的我。不仅是外在,还有内在的腐烂。他没有变心的事实前,一半是安心的我,但还有另一半失望的我。如果发现了变心的证据我是会告诉濑名前辈的吧,渴望这段恋情出现漏洞的我,不能否定。

是嫉妒。对于独占濑名前辈的他的心里,我在希冀着什么变质的东西作为自己攻击的砝码。想象中两人的关系远距离之下变成异质的东西。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变。

扪心自问。两人破局后自己想干什么?取代他的位置吗?用这副马脸?说起来自己真的喜欢濑名前辈吗?为什么因为前辈漂亮。这是理由吗?因为容貌饱受冷眼的自己,这回也要以容貌来作为判断标准?你是想干什么?

不,不是因为容貌才喜欢的。而是愿意跟自己说话。对于这副马脸的自己,一如对别人一样和我对应。我喜欢的是这样的性格。

然而这难道不是错觉吗?我以前从来没和女生说过话。可以说没有免疫。面对在那时候突然出现的前辈,毫无抵抗的就被吸引上了不是吗,不是前辈换做别人也一样不是吗。孤独的我,对于任何走进我身边的人都会喜欢上不是吗。

濑名前辈向我走近,是因为我“Jump”的能力。这种事情,最清楚的就是我自己不是吗。我是前辈的移动手段。放学途中小游京都北海道吉祥寺的道具。为了一直能见她男友,才和我说话的。如果没有这种能力,恐怕早就冷面了吧。毕竟是这张丑陋的脸,这张如被蛀虫啃过的千疮百孔的脸。

白人警官走过来用英语向我盘问。脸上写着担心。啊,自己就在金门大桥前。我的表情有那么痛苦吗。这座大桥前,劝阻想轻生的人是警察的职责。金门大桥是世界有名的自杀集中地,全美想要自杀的人似乎都会聚集到这里。

“大塚君,除了金什么的大桥,美国其他地方也可以去吗?”

某一天,濑名前辈这样问道。

“旧金山市内的话应该都可以……”

“科罗拉多大峡谷你知道吗?”

“观光圣地呐,在美国亚利桑那州?”

“不清楚,昨天有个旅游节目里看到了。真壮观呢。但没去过的话‘Jump’就用不成了吧。真想看看那里早晨的阳光呐……”

如往常一般换好衣服前往吉祥寺。落在周围满是建筑的小型公园上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孩子在那里玩耍。面对突然出现的我和濑名前辈不时发出“诶……”“怎么回事……”的惊奇声。前辈从我背上下来对孩子们说道。

“我们是从未来来的哦,能帮我们保守秘密吗,对爸爸妈妈也不能说哦……”

扭头看着我,故意加强方言的比重。

“那大塚君,一小时后在这里见面,我等你哦。我要是晚了打我电话呐,我电话知道吧,之前交换过的?。”

然后笑看孩子们。

“我刚才说的,是未来语言哦……”

濑名前辈去咖啡馆看她男友了,草坪上的我面对孩子们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决定到没人的地方进行“Jump”。

嗵!

福冈的房间里玩着gal游戏,很快一小时就过去了。存完档的我前往东京。

嗵!

公园里不见刚才孩子们的身影,濑名前辈也不在。等了一会还不见前辈来的样子,天已经黑下来了。

找了一部公共电话拨了过去。

“喂?是濑名前辈吗?现在在哪儿呢?”

“……大塚君,实际上,现在有点麻烦了……”

“怎么了?”

“那,那个,我被发现了……”

一问之下。原来濑名前辈在咖啡馆看着男友吃吃笑的时候,旁边的男人过来搭讪,不堪骚扰的前辈的声音和方言终于引起男友的注意,一转身就暴漏了。

“你怎么对他解释的?”

“说是想给他个惊喜,没有事前打电话就做新干线来了……”

“这之后打算怎么办?”

“今天就在东京住了。和父母也都联系过了。说是在朋友家住也都同意了。幸亏明天是星期六,不然事情还麻烦呐……”

嗵!

周六的午后,我去接濑名前辈。和去打工的男友分别后,前辈来到了吉祥寺的小公园。背起前辈的时候,和往日不同的香气刺入鼻中,是男友房间中肥皂盒洗发剂的余香吧。偶的心突然啾的一下。

嗵!

回到濑名前辈的房顶,前辈从我背上下来。

“房间里变心的证据有发现吗,化妆品之类的?”

“没有,我这也算是突击检查了……”

“这就没事了吧,男朋友没有变心,不会不安了吧……”

“唔,是松了一口气……”

“那,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请不要再把我当成移动手段了好吗?”

濑名前辈没有吃惊,只是一副消沉的样子小声道。

“……知道了,抱歉,我们做过约定的……”

说起来,被他男朋友发现的话就不能再带她来吉祥寺了,确实做过这样的约定。

“对对对,我当然记得,就是这回事,你不遵守约定只好这样……”

“啊——啊……”

遗憾的声音下,濑名前辈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