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搬离这儿之前,你肯定会回来的,对吗?”鸫的眼神里充满不安地看着恭一说。拼命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水流下来。那真是世上最悲伤的表情了。
恭一笑着说:“嗯,就两三天而已。”
没有了权五郎陪伴在身边的恭一,这时站在海边,就好像失去了一边儿的手和脚似的,给人一种失衡的感觉。然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真的失去了像手脚一样的东西。
“也是啊,又不是小孩,还不至于离不开父母吧。”鸫说。
傍晚的海面在夕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沿着海岸通往港口的大堤上,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并肩走着。我和阳子走在他俩的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我们这是一起去给恭一送行,阳子难过得都快要哭出来了,而我却懵懵懂懂,只是静静地感觉着秋风拂面。
下周,我也要回东京了。
眼前,耀眼的夕阳在西方的地平线上闪烁着光辉,毫不留恋地向着暮色的海中沉降下去,这光景今年已经看到过很多次了。
港口处,今天的最后一班渡船再有几分钟就要到了,等着乘船的人们熙熙攘攘。恭一把背包放在地上,坐了下来,并叫鸫坐在他的旁边。两个人并肩看着远方大海的背影,给人一种凄凉而又刚毅的感觉,就像等待着主人归来的狗一样。
眼前高高的海浪,闪着一重重的光,不容置疑地在宣告着秋天的到来。每当我看着这个季节的海时,总是会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心中充满感伤。而今年这种痛苦更是超出想象的锥心彻骨。在这离别的时刻,连我也不由自主地一会儿按按太阳穴,一会儿把脚边的鱼饵踢到海里,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这时,鸫却纠缠个没完没了。
一会儿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说:“如果有打电话的功夫,不如早一点儿坐上电车回来。”
鸫没完没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就像个单纯得令人爱怜的孩子。她那透明的声音和着海浪声,竟变得格外美妙动人。
“别因为离开了,就把我忘了啊。”鸫又喃喃地说道。
海湾处,和往常一样,渡船掀起波涛,朝着这边开了过来。鸫站起来,恭一把背包背在肩上。
“那,再见了。”他看着我们说,“对了,玛丽亚也要走了吧。也许正好错过呢,不过一定找机会再见啊。等我家的饭店建好了,来住吧。”
“嗯,优惠一点儿啊。”说着。我主动和他握了握手。
“没问题。”夏日的朋友这样说着,用温热的手回握着。
“恭一,如果我们结了婚,就在饭店的庭院里养一群狗吧,建一个‘狗的宫殿’。”鸫天真地说。
“……我考虑考虑。”恭一苦笑着说。主动和快要哭出来的阳子握了握手,说:“谢谢你的关照。”
渡船把踏板搭到岸上,人们排起队一个一个地开始上船。
恭一看着鸫说:“再见,我很快就……”
这时,鸫突然说:“如果你要是和我握手的话,我就杀了你。”说完,扑上去抱住了恭一的脖子。
那是一瞬间发生的,鸫的眼泪喷涌而出,她连擦也不擦,把恭一向渡船那边推去。恭一一言不发地盯着鸫看了一会儿,然后追着队尾最后一个上了船。
渡船拉响汽笛,慢慢地启动着,向着视线模糊的海天交汇的方向驶去。站在甲板上的恭一,一直挥着手,直到看不见。鸫蹲在那里,也不向恭一挥手,只是看着渡船开走了。
“鸫。”当渡船已经无影无踪的时候,阳子才对着鸫轻声叫道。
“告别仪式到此结束。”鸫的脸上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站起来说。
“只是因为狗死了,就非要回去不可吗?说到底,大家也不过只有十九岁而已。也就是说,这个夏天无非就是小孩子们在一起过了一个暑假罢了。”她好像并不是专门对谁在说,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可是她的话却和我正在思考的问题奇妙地吻合在了一起。
我赞同地点着头:“是啊。”
于是,就像电影里最后一个镜头似的,三个人默默地站在码头最前端,遥望着大海,看着被夕阳映红的天空。
已经过去五天了,恭一还没有回来。打来电话,鸫气愤地把电话挂掉。
有一天,我正在房间里写作业,阳子敲门进来了。
“有事吗?”我问。
“唉,鸫最近每天晚上都外出,你知道吗?”阳子说,“现在也不在。”
“是不是去散步了?”我说。
恭一走后,鸫的情绪一直不好,最近动不动就发火。本来我觉得她好可怜,想安慰安慰她,她却冲我乱发了一通脾气,我索性不理她了。
“可是小小在啊。”阳子说,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是吗?”我歪着头想。平时鸫的行动总是令人难以捉摸,但这次我却觉得能猜出点儿眉目。
“我找机会问问她。”听我这样说,阳子点了点头出去了。
为什么大家对鸫的本性都那么不了解呢?鸫故意装出一副好像已经服输了的样子,阳子和恭一竟然就相信了。她以高超的演技,让大家相信了她的悲伤早已压倒了憎恨。其实,鸫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权五郎被人害死,她要报仇!显然她正是为这个才出门转悠的。就凭她那么孱弱的身体,真是个蠢家伙!那一瞬我忽然感到特别生气,但是并没有把我想的这些告诉阳子。
不久,听到隔壁房间里有了响动,好像是鸫回来了。接着,听到狗也汪汪地叫了起来。
我来到鸫的房间,一边打开拉门一边说:“干吗呢?你怎么把小小带到房间里来了啊?被小姨看见肯定会……”说到这,我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我看到了一只和权五郎一模一样的狗!明明知道,那不可能是已经死去了的权五郎,却让人在看到它的那一刹那目瞪口呆,它们简直是太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是借来的,很快就还回去。”鸫笑着说,“太想念权五郎了。”
“你就编吧。”说完,我在鸫的旁边坐下,用手抚摸着那只狗,脑子里却飞快的思考着。我预感到她要亲手作战了,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这个时候,如果猜不到鸫的心思的话,她是绝不会跟你透露半点儿的,她会一直沉默到底。
“我猜,你是想让那些家伙看到这只狗,对吧?”我说。
“猜对了。你到底还算聪明。”鸫笑了笑说,“自从你搬走后,周围净剩下一些不懂人心思的笨蛋,累死了。”
“您的心思,大概没有谁能懂。”我笑了。
鸫抱起小狗,说:“今晚的事,想听吗?”
“嗯,想听。”我向鸫的身边靠近了一些。无论过去了多少年,这种时候,我们依然像孩子一样分享着秘密,此时的心情就好像夜色渐深渐浓时一样,充满忐忑,狂跳不已。
“那些像小流氓一样的家伙,是怎样一个团伙,知道吗?最近我一直在调查,晚上总是不在家,对吧?”
“嗯。”
“其实也没什么。看上去好像都挺成熟的,其实就是一帮高中生。一群当地的小混混,经常在旁边那条街上的小吃店里聚集。”
“你去了?鸫?”
“嗯,今天晚上,不过我的手紧张得直发抖。”
鸫这样说着,把手伸出来给我看。虽然没有发抖,却小巧白皙。我异常仔细地盯看着那双手,继续听着鸫的讲述。
“我抱着这个家伙,上了小吃店的楼梯,小吃店在二楼。那些人虽然是一帮品行恶劣嚣张狂妄的家伙,但是他们还没有胆量自己亲自动手去杀那只狗,所以我想他们肯定是把权五郎扔进海里了,甚至可能坠上了石头什么的。但他们肯定都没有胆量亲眼去确认一下权五郎最后究竟是淹死了没有。”
一想到权五郎,现在依然会气得眼前发黑。
“我只是想让他们看到这个小家伙就够了。但是,如果他们人很多的话,那情况会很糟糕,如果被他们追上来就完了。所以在开门的那一刻,真的有点儿提心吊胆。不过,太棒了!我的运气真好,只有一个人坐在吧台前,而且正是我们见过的那个家伙。他看看我又看看狗。眼睛里流露出吃惊的表情,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迅速地转过身,用力关上门,跑下了楼梯。但是我想,如果逃的话肯定跑不过他,于是我索性躲在了楼梯下面。庆幸的是那个家伙只是打开门探出头来看了看,又把门关上了。那时,我紧张地双腿直抖,都快站不住了。”
“真是一次大冒险啊。”
“嗯,汗都下来了。”鸫得意洋洋地笑了。
“小时候,觉得像这样的危机感好像每天都有似的,现在是不是堕落了?”
“既不是堕落了,也不是别的,本来身体弱,就不要把自己的身体和胆子放在同一个水平去冒险。”我说。听了鸫的话,我稍稍有些放心了。
“睡觉。”鸫边往被窝里钻边说,“能帮我把这家伙拴在外边吗?如果和小小放在一起,说不定又会被拐走,就把它放在阳台下面吧。”
鸫看上去已经疲惫不堪,我点了点头,抱起狗走了出去。我把脸埋在小狗的头上,“有股权五郎的味道。”我不经意地脱口而出。鸫轻声说道:“是啊。”
房间里很暗,我正沉睡在梦乡。
梦中仿佛听到从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了响动,我翻了一个身,把脸朝向了门的方向,那声音伴着抽抽搭搭的哭声,“咯噔、咯噔”地一步一步沿着楼梯上来了。
那种在黑暗中产生的恐怖和非现实感,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
当意识变得清醒后,更觉得那声音正朝着这里走来,越来越近。我就像是做了个噩梦,突然醒来的瞬间不知自己在哪里一样。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才终于隐约看到了自己裸露在白色被子外面的手和脚。
接着是拉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鸫的房间。我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这次我是彻底地醒来了。只听到有人叫“鸫”。
是阳子的声音。我走出自己的房间,在黑暗的走廊里看到鸫的房间门开着,阳子站在里面。
鸫的房间被月光照得很亮,只见鸫坐在床上,睁得大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明亮的光。在她的眼前,阳子浑身是泥,有些颤抖地哭着盯视着鸫。从鸫的表情上看,她好像被那一下一下的抽泣声吓住了。呆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阳子,到底是……?”我问。
是不是又被那帮小混混欺负了?我马上想象到那恐怖的情景。但是,阳子用一种很平静的语调说道:“鸫,你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吗?”
鸫沉默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阳子说着,用脏手抹了一下脸。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那样做会死掉的,你知道吗?”
我根本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两个姐妹就这样对视着,竟然谁也没去开灯。鸫突然垂下眼帘,这表情也不知是不是跟恭一学的。只见她从枕头下面拽出一条干净毛巾,递给阳子。
“……对不起。”
能让鸫道歉的事,肯定小不了!我暗暗吃惊。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接过毛巾,擦着眼泪走出了房间。看到鸫一下子钻回了被窝,我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便朝着正在下楼的阳子追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我向阳子询问的声音在黑暗的走廊里发出很大的回响,吓了自己一跳,于是赶快把声音放低。
“没事吧?”
“嗯,没事。”阳子说着,笑了……黑暗中虽然看不到,但是那暖人的感觉却穿过黑暗传递给了我。她接着反问我:“那个小狗,你知道鸫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啊?我刚才把它拴在阳台下面了啊。”
“玛丽亚,你上当了。”阳子说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终于知道了,鸫每天半夜三更都去干什么了。”
“不是去调查了吗?”说完,我忽然意识到,如果鸫做这件事的话,给临街那家小吃店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解情况的呀。
“她挖陷阱去了。”阳子说。
“啊?”我的声音又高了起来。阳子听了,只好把我带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来到明亮的房间里,想着刚才在黑暗里发生的一些事,让人竟然像是在做梦一样。只见阳子浑身上下都是泥。我让她快去洗个澡,阳子说不急,接着告诉我说“我去冒险了”。然后,给我讲了一个关于“陷阱”的事。
“一个好大的陷阱啊!特别深。”
“也不知她是怎么挖的?土都运到哪儿去了?毫无疑问,她是趁着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干的,到了早上再用结实的木板盖上,上面铺上土掩饰起来……”
“我当时睡得很沉,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醒了过来,竖起耳朵仔细听,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听到有个人在呻吟,特别恐怖,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总觉得那声音来自后院。于是,我下楼去查看。有时,人们对于那种充满刺激性的冒险,总想去试一试,对吧。打开家里的后门……外面漆黑一片,我用手摸索着走了出去,怎么听都觉得不是咱们家这边,而是后面那家院子里,拴小小的那个方位。我想万一是强盗进来了,把我绑走怎么办?但是并没有听到小小的叫声……不管怎样,先看看小小再说。于是我打开院门走过去查看。走进院子的一瞬,喏,你知道,在黑暗中人对味道会变得特别敏感,对吧?那里有一股比平时浓重得多的新鲜泥土的气味。我停下来侧耳细听,又听到了那个呻吟声……那声音是从地下传来的,我想不会听错了吧,于是把耳朵贴在地面上,确认了好几次。当眼睛慢慢地适应了黑暗后,我仔细一看,发现小小的旁边怎么多了权五郎?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不知不觉中闯进了一个虚幻的地方。但是再仔细看,就发现那只狗和权五郎的毛色还是有些微妙的差别。两只狗的嘴都被封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转身回屋去拿了手电筒,然后向地面照去。这时我才发现,在狗屋的正前面,那里的土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我拿来一把铁锹,不顾一切的想挖开土看看,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很厚的木板,我用锹把敲了敲木板,就听到木板下传来了回应的呻吟声……于是,我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拼命把木板挪开,用手电筒往下面照去,眼前是一个又窄又深的大坑,坑里面有个男的!你知道当时那个场面有多恐怖吗?他的嘴被胶带纸封住了,额头上渗着血,两只沾满泥的手拼命向上举着。当我看清楚他就是拐走了权五郎的那伙人中的一个时,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了鸫的身影。我知道这肯定是鸫干的。我想把他拉上来,却很困难,手是够到了,但是拉了几次却都滑脱了下去。你可以想象那坑有多深吧。我也弄得浑身是泥,才终于把他拉了上来,撕下他嘴上的胶带纸,再仔细看时,才发现他也只不过还是个孩子,一个高中生而已。这时,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可是我们两个人都已经累得精疲力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瘫软地坐在那里。当然,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我脑子里想的全是鸫,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想着想着禁不住悲从中来,看着黑暗的庭院中鸫挖的那个深深的大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在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个男孩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院门。我想这个大坑不能就这样露着呀,于是,又把那个厚木板挪回去,上面掩盖上了土……然后就回来了。”
讲完后,阳子拿着替换的衣服去了楼下的浴池。我的脑子里被今晚发生的各种事情塞得满满的,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经过鸫的房间门前时,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想也许她对今晚做的这一切后悔了,说不定正在哭呢。
鸫从来不是个草率行事的人,今晚的事,她该是耗费了怎样的苦心啊。想想都觉得头晕目眩。
为了不被人看见,鸫必须每天半夜三更起来挖坑,挖出来的土还得悄悄地运出去扔掉。何况她是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就更得谨小慎微,以免被人家发现。同时,她还得满世界转悠着去找一条和权五郎相似的狗。那狗也不知是她说了多少好话借来的,也说不定是买来的。然后那天晚上先向我讲了去小吃店的冒险,骗过了我。为了消除我的疑心,她又让我把狗拴在了阳台下面。因为她知道数我对她疑心最重,直觉最准确。我睡下后,她又去了后院,为了防止狗冲着入侵者叫,她把狗的嘴封了起来。把那块为了防止其他人掉进去的厚木板移开,换上纸板或其他什么,把它变成一个真正的陷阱。如果他们来的人很多的话,鸫的计划大概也实现不了。所以,她的计划本来就是瞄准他们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制订的吧,她大概就是为了寻找这个机会才去了小吃店的,她很幸运地遇到了那个家伙。虽然不知道那个家伙那天晚上会不会上钩,她却都要在那里等着他,鸫大概是豁出去了。于是终于等来了,而且正好是他一个人。他可能只是想来确认一下本来已经被他们弄死了的权五郎怎么还会活着?鸫瞄准机会从后面接近他,用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后脑勺,在他大吃一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胶带纸封住了他的嘴,然后把他推下大坑,重新用木板盖上,掩上土,再回到房间。
—这可能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是,鸫却的的确确地做了。除了后来被阳子发现这一点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如她所愿地做到了。不知道她那缜密的计划、执著的能量,是从哪里来的?想达到什么目的?我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我无法入睡,躺在被子里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快到黎明的时候,东边的天空泛起朦朦胧胧的白光,那光亮微弱得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我索性爬起来想眺望一下窗外的大海,可是白天在眼前奔腾的大海,此时,那里却仿佛突然缺了一块似的,依然是一片黑暗。这景象渐渐地印入我那睡意朦胧的脑子里。我终于意识到:“鸫,她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想到这,在震惊的同时,我知道其实阳子对此也早已心知肚明了。与其说是为了恭一,为了将来,不如说,是鸫自己想这样做。鸫,她是想杀人!那是远远超过了自己体力极限的“工程”,她深信,和自己那只死去的心爱的狗相比,对方的死实在算不了什么。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天晚上她向我讲述冒险时,那异乎寻常的兴奋样子。鸫一点儿也没有变。和恭一的恋爱也好,和我们一起成长的岁月也好,我离开这里后,她重新开始的每一天也好,小小也好,所有这一切都没有让鸫的内心发生任何改变。鸫还是和她小时候一样,一丝不变地在一个人的独立思考中生活着。
……想到这,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鸫抱着那只和权五郎长得一模一样的狗时,脸上那明朗温暖的笑容。那画面没有一丝污垢,是那样的鲜明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