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和母亲一起逛百货商店了。
母亲购物时非常爽快,像个男人。有目的地来百货商店,绝不迷惑。看见中意的东西就毫不犹豫地买下,如果不是干干脆脆买下的,她连碰也不会碰。
不管什么时候,她想要的东西事先都已经盘算好,总是有限的几件,我甚至怀疑她的视野是否会受到限制。看着感觉很爽快,即使省略什么也无关紧要,我不太清楚这个省略的“什么”是怎么回事,一般是作为一个人来说无法抵御的高昂或低落,诸如无端苦闷的难眠之夜,无可挽回的恼怒,为了爱情的恶作剧,嫉妒引起的心痛,眼看就要崩溃的求索精神,就是那样的东西。
母亲的身上显然有着某种过剩的东西,我却常常弄不清母亲是怎样排遣那些情感的,但又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她。她决不会借购物或无理的感情爆发来排遣那些情感。那么,到底是什么?
大概就是“睿智”。
即使事情进展得不顺利,她也会昂首挺胸,睁大眼睛,散发出进展顺利的气氛,同时游刃有余地硬要实施自己的主张。我好几次见识过她那卓越的手段和坚强的意志力。
我学不会她那样的本事。
每次来到百货商店的时候,我只能是两者之一,或是什么东西都想要,或是什么东西都不想要,却依然频频打量陈列着的商品。商店里的商品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今天母亲突然邀请我陪她一起去百货商店,我本来什么东西都不想要,但我帮她拿东西的话,母亲答应为我买一件外套算作答谢,于是我就跟着去了。母亲从来不会将她的兴趣爱好强加给我,也绝不吝啬,这样的时候,母亲是最快活的。
临回家时,我们去喝茶。母亲一边喝着茶,一边提起那件事。
“怎么样?你去了一趟高知。”
“没什么,只是让脑袋休息一下。”我说道。
“从高知回来以后,由男突然又开始上学了。我还在寻思他的心情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呢。”母亲微笑着看我。
她用那双大眼睛坦荡地直视着我,由于她的目光过于率直,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心灵很难再封闭起来。无论怎样发牢骚,或是最感悲伤的时候,惟独她那种透彻的目光不会改变。
真由是不是也长着这样的眼睛?
这样一想,说实话现在有一个记忆虽然还不甚清晰,但我可以模模糊糊地回想起真由。真由在笑的时候,总是有一双和母亲同样透明的眼睛。
想必我也是常常用这样一种冒失的眼神注视着别人,而且硬逼着别人放松情绪变得坦诚。那种眼神也许能够唤起别人混杂着困惑与爱情的莫可名状的怀念之情。
正如我现在的心情。
“他也许真的需要一个父亲。”我说。
“为什么?”母亲问。
下午的百货商店与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能够眺望到窗外的咖啡厅空空荡荡的。我喝着又热又醇的中国茶,母亲喝着意大利咖啡。映现在眼帘里的一切都闪烁着初夏的光辉,分外刺眼。人们裸露的臂膀,在空中摇曳着的树木的绿色,在树叶尖跳跃着的阳光,空气的气息,一切都不再静止。
“那孩子好像非常喜欢龙一郎。他是听了龙一郎的话才决定去学校的。”我说,“我们很难做到像龙一郎那样去激励他,我们四个女人是把他当玩具一样养大的。”
“这……不是的。龙一郎因为是外人,所以能做到这样。”母亲断然说道,“而且,外人不管怎样总能和颜悦色地对待他,别人看不到他撒娇发脾气的地方,龙一郎就是那样的。再说他实际上不可能照顾他,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是最恰当不过了。如果分开一段距离的话,就能成为精神上的支柱或英雄。但是无论多么了不起的男人,如果作为父亲生活在一起,由男就会吹毛求疵,瞧不起人家的,这孩子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说的也是。”我说。
“不是吗?”母亲笑着,点起了一支香烟。
“那么没有问题了吧。”我说,“玩得很快乐,大海也很漂亮。”
“依我看,你们两个人合伙努力,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有着一份恰到好处的感觉。”母亲说道。
“我和由男?”我问。
“是啊。”母亲笑了。
“你把我当小学生看?”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两人有的地方太要强了吧。真由有的地方也是那样,但又有着许多极其普通的地方,所以如果和其他人在一起就死不了,偏偏遇上阿龙,所以正好发挥她的要强部分,勉强与阿龙交往。我并不是责怪阿龙,只是这么想着。宁可说,阿龙反而很适合你,我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你对自己与生俱来的东西格外不在乎。”
“我能够听懂你的话。”我说。
“由男需要的是力量和爱。”母亲说。
“爱?”
上次纯子也说过类似的话。
“你太爱钻牛角尖,顾虑得太多。东闯西闯只会错失机会,浪费活力。你只要稳稳地坐在那里,散发出独占鳌头的美丽的光辉就行。所谓的爱,不是靠甜蜜的语言,也不是靠理想,而是那种带着野味的感觉。”
“你指的是令那些女权主义者生气的意思?”我说。
母亲不善解说,不善措辞,说话时常常使用这种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的词语。
“不是的,你还没有完全听懂!”母亲说,“我是说,人要能够为自己或他人设身处地地做一些事。这就是爱。不是吗?能相信到什么程度,不是吗?但是,做起来要比思考或者交谈费力得多。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这不是更让人操心吗?”
“那么,你是说,爱,是表示某种状态的符号?”我问。
“你说得真好啊。”母亲笑了。
那时,我才感觉到自己接触到了她的心意。
“看着你们姐弟俩的模样,我总觉得你们的心思不够集中,常常会停滞不前,无意中会停下脚步。明明不用思前顾后的,只要闯过去就可以了。”母亲继续说着。
“妈妈,这些话你也应该对由男说说呀。”我说。
“要是揭穿了,不就显得很肤浅了吗?”母亲问。
“不会啊。他不是希望能得到母亲的指点吗?”我说,“原来妈妈也有当妈妈的想法啊。”
“就是嘛,我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想吗?”妈妈得意地笑了。
母亲迅速地付诸行动。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弟弟回来了。母亲、我、纯子,我们都在吃饭。弟弟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穿着短裤。看这模样,简直像是一个真正的小学生。而且有一些生龙活虎的样子,显得很精神,看在眼里就能让人不由地兴高采烈起来。
弟弟一边大口地吃着炸虾,一边看着电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要把企图涌进门来的人一股脑儿全关在门外。
这时,母亲突然发问:“由男,吃得香吗?你能吃出食物的味道来吗?”
弟弟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说:“嗯,很香呀。是纯子大妈做的?”
“不是,是伊势丹的地下超市买来的。”我对他说。
“我就是不敢做油炸食品。我害怕没有炸熟就捞起来,以后就叫苦连天了。”纯子牛头不对马嘴地争辩道。房间里因此洋溢着天伦之乐般的温馨感觉,空气里突然微微弥漫起秋天丹桂花的幽香,轻淡而又真切。久违了的甜蜜。
“那么,我再问你,早晨起来时你快乐吗?你每天都过得快乐吗?晚上睡觉时心情怎么样?”
“嗯,那还可以吧。晚上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好像在接受心理测试一样,弟弟认真地回答着。
“有个朋友迎面走来,你感到高兴,还是觉得心烦?映在眼帘里的景色,你都会记在心里吗?音乐呢?你试着想想外国,你想不想去?你是充满着期盼还是感到麻烦?”
母亲就像在舞台上演戏,如催眠的录音带那样巧妙地问着。我有些惊讶,感觉真是妙极了。母亲的声音鲜明而深沉,就好像一闭上眼睛,循着她的声音真的有一个朋友迎面走来,或者能看到从未见过的国家。
我们大家都认真地思考着。
“你明天会快乐吗?三天以后呢?未来呢?你感到振奋还是忧郁?现在呢?今天你过得顺当吗?你对自己感到称心如意吗?”
“现在好像都没有问题。”弟弟说道。
我是差强人意。
“还算过得去吧。”纯子也说,“由纪子,你搞什么名堂?是登在哪一本书上的?”
“这个呀,”母亲一双大眼睛望着弟弟笑了,“这是我从我爷爷那里听来的人生秘诀,用来自我检验。”
“曾外公也是这样说的,说是自我检验?”我吃惊地问。
“不,不是的。”母亲说,“他是叫‘秘诀’。你们理解吗?我们家在乡下不是开着一家日式点心店吗?我爷爷工作非常勤快,不停地制作出美味的点心,商店门前总是排起长队,有的人甚至还从东北地区赶到我们店里来买。我爷爷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在他身边的人都会受到感染,不知不觉地振作起来。他爱护妻子和孩子,劲头十足地工作到九十岁,始终保持着他的魅力,九十五岁无疾而终,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把这秘诀教给我们了。他还要求我们传授给自己的孩子,而且叮嘱我们,如果把这个秘诀守着不告诉自己的孩子,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哪一点?”弟弟如痴如醉地问。
母亲说:“我爷爷说这些话的时候,要我们好好地看着他的眼睛,记住他说话的音调和房间里的气氛。他说:‘如果你们在向心目中的重要人物传授这秘诀的时候,你们的眼睛和音调比我现在稍稍缺乏自信,或者房间里的气氛稍稍不如现在的话,还是不要讲的好。要传授的,不是我说的这些话,关键是要把我现在的灵魂状态整个儿传递给对方。只有在与现在的气氛一样或更好的情况下才能说。’我爷爷就是这么说的。我仔细地作了观察,家里人全都在场。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父母,我,妹妹,还有两个弟弟。房间里好像充满着力量,温馨而明快。当时日式点心店刚开始走下坡路,但还没有那么严重。晚餐之后,大家都很放松,很随意。我爷爷说的时候,目光比平时更加炯炯有神,声调也更加深沉,会让人产生一种生活的信心,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有他顶着就可以渡过难关。我叮嘱自己要好好记住啊,要牢牢地记住整个儿感觉。不像听过看过就忘记的那些词语或述说的过程,我要用力把它紧紧地锁在心里,不随便拿出来,保持它的鲜度。因此,我刚才想起来,就把自己珍藏在内心里的秘诀说出来了。我心想,说来试试吧。我很没把握,不知道能不能说好,但应该没问题吧。”
“在受到挫折的时候,也可以用这个自问自答吗?”我问。
“可以啊,但是千万不能骗自己啊。就算回答自己‘不行’、‘不对’、‘麻烦死了’也可以。每天睡觉前闭上眼睛扪心自问,即使连续几天感到不顺,也要继续每天反省。这样坚持下去,那种很普通的勇气就会在你的心里形成某种信念。虽然听起来有些像是宗教信仰,但生活中需要这样的东西吧。”母亲说,“不过,也不是问问自己就可以了。问自己的时候要静下心来,无论整体水准怎么降低都不能在意啊。应该暗暗叮嘱自己:没关系的,可以闯过难关的。人是骗不了自己的。我们家兄弟姐妹四个人,也许因为这个缘故,或是因为爷爷和奶奶教育有方,有的人公司破产,有的人离婚,但我们大家一个个都活蹦乱跳的。”
“说得真好啊。”纯子感叹道。
我心里想,一个家族的祖传秘诀,从祖先那里传到祖父这一代,祖父再传给女儿、孙子,孙子又传给孙子的孩子,就像印第安人似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家里还有这样的宝贝。但是,母亲刚才与其说是把这个家训当作一个故事,还不如说像是把它当作一种气氛而身体力行地传授给了我们。
“这个秘诀,真由已经听不见了。”我叹息道。
真由没有察觉到母亲的才能。
“嗯……这件事我也已经忘了好几年,直到今天,刚才在百货商店和朔美交谈之前都没有想起来。”母亲有些悲伤。
“重要的是干子啊。她怎么没来,有没有什么事情?”我忽然发现干子不在。
“她被隔离在群体之外了。”弟弟笑了。
“别胡说啊,现在准是在哪里喝酒呢。”
“这么珍贵的话没有听到,可是一种损失啊。”母亲说,“一百年都听不到呢。”
“真傻啊。”
大家笑了,其乐融融。我真喜欢我的家人。
天空碧蓝碧蓝,带着夏天的热浪。整个天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这样的日子如果持续几天,真正的酷暑将要来临,这是我喜欢的季节。
那天,我和龙一郎一起去观赏翻车鱼。
“你出国期间,那里的水族馆来了翻车鱼,你知道吗?”
他见我如此沾沾自喜,非常羡慕,便说想去看看。我已经去过几次,还是决定陪他去观赏。
因为不是节假日,这里空得很。翻车鱼的水池设在露天的场地里,很大,翻车鱼悠闲地游来游去。在那里可以望见天空,也能俯瞰街道的景色,让人胸襟开阔,心情舒畅。
那里,我真的已经去过好几次。
那是我头部被撞出院以后,刚刚恢复日常生活的时候。那时,龙一郎已经走了。冬天来了。人虽置身在日常生活里,然而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却想不起来了。去年的旧事,母亲的熟人或朋友的笑话,寻找着自己熟悉的瓶起子,家人便递过来一把我从未见过的瓶起子,说前年不是新买了一个吗?还说是你在某某百货店买回来的呀。我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却装作回想起来的样子。全都是一些那样的事情,令我颇感惆怅和寂寞,总有被人疏远了的感觉。
那时,我喜欢翻车鱼。
奇异的形状,奇怪的游水速度,没游几下就撞到了墙壁上,就好像现在的我一样。我感觉如此。尽管并不急促,却感到无所适从,到处乱撞。
我常常独自久久地伫立在翻车鱼的水池前。我游览了水族馆,看过海豹,最后来到翻车鱼的地方,满心喜欢地望着翻车鱼,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连自己也感到很惊讶。
因此,我非常怀念翻车鱼。
那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样暖和的天空底下,和龙一郎一起来到这里。
翻车鱼缓缓地游着,那银白色的腹部显得很耀眼,和以前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地、不断地来回游动着。不过,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吧,它显得比以前更悠闲,更优雅,眼睛也充满快乐。
是我改变了。
以前我一直是用孤独和不安的目光望着它的。
但今天不同,季节也已经不是冬天了。
“是个愚蠢的生物吧。”龙一郎说,“你百看不厌啊。”
“不是吗?”我说。
我把自己常来这里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是获得新生的秘诀啊。”他说道。
我觉得他形容得非常好。
时间在阳光的照射下缓缓流淌着,和翻车鱼游水的速度相似。龙一郎能够使我静下心来,和其他的人不同,无论在什么样的意义上来说,他决不做让我无法理解的事。即便他伤害了别人,受伤害的又是我的亲人,只要是他,最后我还是会原谅的。
这不是不合情理,而是空气中拥有他的存在。
真由是怎么想的呢?
她总是置身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任何人都不会留在她的心里,龙一郎也奈何不了她。
然而此刻,我们两人在这里凝望着水池,恍恍惚惚的,像要张大嘴巴似的。
我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情愫在我的心底将要喷涌出来,那种感觉好像蒸气一样飘荡在我们两个人之间。
“我想过了。”他说。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翻车鱼在听。
“我好像很早就喜欢上你了。”
我没有作声。我觉得所有的一切好像突然之间都近在咫尺,大楼、栏杆、自己的手,这些正是恋爱的视角。
“真由去世以后,我决定去旅游,出国去试试。孤孤单单一个人,实在没有意思。我一直在内心深处遐想着与你同行。东西被人偷了,遭到别人的冷遇,在旅馆的房间里看外语电视,会突然感到很孤独,眼看就要发疯了。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只有你一个人,这是我能够坚持旅行没有半途而废的最终秘密。那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晰。有朝一日我要回国去见你。每次这样一想,我就能够坚持到第二天。在我心里,你的比重越来越大。就这样,那东西一点点发展起来,发展成了恋爱。”
“在我头部被撞之前,你就喜欢我了?”我问。
这时,我才知道我对此格外介意。
“你在头部被撞之前就已经在我心里了。因为有真由这件事,我觉得是不会有结果的。”他说,“不过,什么东西变了。也许是因为我在旅途中得到了锻炼,也许是你头部被撞以后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总之上次见到你时,你生气勃勃,坦坦荡荡,和以前截然不同,散发着一种清新的气息。但是,我觉得那是原本在你身上的那种灵魂般的东西流露于外表了。某种东西改变了,于是产生了某种快乐的萌芽,使我们能够顺利发展下去。这事情非常微妙,并不是浪漫,我想如果一直这样维持原状下去的话,我只能终生将你当作我的内心支撑。没有想到我出国去旅游,你的头部被撞,某些东西得到了改变,而且改变得出乎人的意料。我说得太动听了吗?”他说道。
我难堪地望着翻车鱼。甚至觉得翻车鱼们好像在对着我嬉笑,我感到很害羞。
“我太理解了,没有花言巧语的感觉。”我说,“反而强烈地感受到你想要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我的热情。”
“我还以为你会警告我不要说得太好听呢。”他哈哈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一起出一趟远门吧。”我说,“不管去哪里,无论在日本还是去外国,我都陪你一起去。我们要在一起相互证实一下,我不愿意成为你在回来时的港口,或在旅途中思念的梦中情人,这有虚假的成分,我听了会感到毛骨悚然的。还不如亲身到哪里去一趟,确认一下两人在一起会是怎样的快乐。”
“好啊,到哪里去一趟吧。”龙一郎望着我,“下个月,我要到塞班岛的朋友那里去住一段时间,怎么样?时间是不是太急了?”
“不急,我要去,我想去。”我笑了,“你很高兴吧?”
“嗯,真的很期待。”他说道。
黄昏的气息悄悄降临在街上,太阳微微地带着一点橘黄色。西边的云彩开始发出耀眼的光。
他的手放在扶手上。我握着他的手,他用力地回握着我的手,是我熟悉的干燥而温暖的手。我体会到我们两人之间还有过触摸的感觉。我想起来了。我凝视着在我面前游水的翻车鱼身上那光滑的白色。我想触摸它。
我希望我对所有的一切都经过触摸以后再进行确认。
我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