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泰因纳和李特尔·诺依曼第一次察看机场周边的时候,朗茨伏尔特也在下雨。他们搭乘一架容克-52型飞机从法国的瑟堡飞到阿姆斯特丹,一个小时前坐卡车来到了这里。这段期间,施泰因纳把指挥权交给了能干的勃兰特军士长。

他和李特尔沿小路走着。这条路从农房旁边出来,一直延伸到四分之一英里外的礁石滩。这个地方孤寂得不可思议,平坦,贫瘠,四周全无一个蔽身之处可寻。

诺依曼说:“这什么破地方啊。接下来的三个星期可要了命喽。”

“如果你和勃兰特好好组织一下,不会的。”施泰因纳说,“严格的时间表,大量的地面模拟伞降练习,对大部分人都会有好处的。记住,我们很长时间没跳过伞了,还要适应英国人的武器,熟悉任务简报,等等。我估计三个星期的时间会相当充实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我是说,任务目标·要尽量等到最后一刻吗?”

“不会那样的。行动前一周应该是个不错的时机。这样的话可以利用最后几天好好磨砺一下他们。高度机密的行动之下的人们什么样,你是知道的。”

“别反反复复地说就行了。”诺依曼说,“还记得战争刚开始时在埃本-埃美尔要塞战役和突击阿尔贝特运河那些大桥之前,我们在希尔德斯海姆的空军基地那段日子吧?那个时候我们被隔离了多久·六个月?”

“但是确实有效果,记住。整个计划非常完美,落实到了每一个细节上。”施泰因纳叹口气,“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李特尔。就好像在讲早年间的故事一样。好像是另外一场战争似的。”

小路在纯白色的沙丘里蜿蜒穿行,四周不时冒出几丛矮草,跟小路一起形成了陆地与海面的分界线。另一边是个深水湾,混凝土码头已经年久失修了。

“这是干吗用的?”诺依曼问道。

“给驳船用的,它们从海牙和阿姆斯特丹来这里运沙子,”施泰因纳说,“柯尼希年轻时候干这个一定很合适。”

“他什么时候到?”

“拉德尔跟我通话的时候说他也不清楚。不过肯定是下周或者下周以前。问题是,估计柯尼希会想带条护卫舰过来,而不是他自己的那艘船。”

他们的脚步踏在码头中央的木制地板上,发出一声声的闷响。海水的咸味非常重;涌起的湍流绕着下面的混凝土柱子打转,呜咽不停。施泰因纳挨着最末端,凝视着灰色的雾霭和雨水,说:“就是这边,李特尔,它等着我们过去呐。就在正西方向一百六十英里。”

“那么这个计划也会非常完美吗,中校?”李特尔·诺依曼说,“就像埃本-埃美尔战役一样,落实到每一个细节上?”

“斯科尔策尼在大萨索峰上成功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好吧,我说得再清楚些。”施泰因纳不紧不慢地点着了一支烟,把火柴甩到天空中,“左右不了战争形势的人往往容易死,打败他们的是不利的形势。”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靠运气,李特尔,永远靠运气。因为不管你的计划制订得多么周详,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总会有你没注意的问题。就这些愚蠢可笑、无足轻重的小问题,就会毁了你。”他笑了,“说清楚了这一点,那么这个情况就是,要是有点儿运气在的话,整个这次行动就会漂漂亮亮地完成。我们可以快进快出,等他们发现我们来过的时候,我们已经跑了。”

“如果不呢?”

“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你也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施泰因纳嘴角挂着一丝笑容,“现在,我想应该回去了。”他转身沿着堤岸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