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德尔被领入设在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的一楼办公室,希姆莱正坐在一张大桌子的后边,面前码放着一摞卷宗。他身着党卫军全国领袖的制服,藏在台灯的光亮下,像个黑衣恶魔。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夹鼻眼镜后边投射过来的目光冰冷无情。

身着黑色皮衣的年轻人把拉德尔带进来,将公文包放在一张桌子上,挥臂敬纳粹礼道:“我奉命把人带到了,领袖阁下。”

“谢谢,罗斯曼,”希姆莱说道,“你在外面等一会儿。过会儿可能还得找你。”

罗斯曼离开了,拉德尔等在一旁。希姆莱像备战清障一样小心仔细地把案头上的文件叠放在一旁,又拿过公文包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里面。很奇怪,这个时候拉德尔反倒有些回过神来了。他开口说了句冷笑话——这种冷笑话一向是他在许多场合里保持风度的手段:“领袖阁下,哪怕是马上要砍头的人也有权利抽上最后一根烟吧?”

希姆莱竟然笑了笑,尤其是吸烟本来就是他最嫌恶的行为。“当然,请便。”他摆摆手道,“他们告诉我说你很勇敢,中校先生。你的骑士十字勋章是在冬季战役的时候获得的吗?”

“是的,领袖阁下。”拉德尔一只手灵活地打开香烟夹子,取出一支。

“然后呢,就一直在为卡纳里斯将军效劳?”

希姆莱又端详起了公文包。拉德尔边等候边抽着烟,试图让香烟尽可能燃得久一些。台灯映照下,屋子确实显得一片和谐,壁炉里明晃晃地燃着火,顶上的墙壁挂着一个镀金相框,里边是元首亲笔签名的肖像。

希姆莱说:“提尔皮茨河沿那方面最近的动向我一清二楚。你觉得惊讶吗?比方说吧,我知道本月二十二号你拿到了一份常规报告,是军事谍报局一个扎在英国的特工写的。她叫乔安娜·格雷。这份报告里还提及了温斯顿·丘吉尔的大名。”

“领袖阁下,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拉德尔说。

“还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呐。你把军事谍报局一处关于她的所有文件都调阅了,切断了她与梅耶上尉的联系。这些年来,这个梅耶一直是她的接头人,所以我理解,他很焦虑。”希姆莱一只手放在公文包上道,“好啦,中校先生,我们这个年纪就别捉迷藏了。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那么你有什么可跟我汇报的吗?”

马克斯·拉德尔是个现实主义者,这种场合下他没得选,因而说道:“领袖阁下,您可以在那个公文包里找到全部资料,只有一样东西除外。”

“是空降兵团库特·施泰因纳中校的军事法庭庭审卷宗吧?”希姆莱从桌上一旁的文件堆最上面拎起一份文件,递过去道,“公平交易。我建议你到外面去读。”他边从公文包里抽出档案边说,“我需要你的时候会找你的。”

拉德尔就要把胳膊举起来了,但是仅存的一点儿倔强和自尊把这个举手礼变成了日常的敬礼。他立正致意,开门离开,走进了接待室。

罗斯曼正躺在一张便椅上,翻阅着一份《信号》——德国国防军刊行的杂志。看到拉德尔他颇为意外,问道:“要走了吗?”

“没那么好运呐。”拉德尔把文件掷在茶几上,松了松皮带道:“我得好好看看这东西。”

罗斯曼笑道:“我去问问有没有咖啡,看起来你得在这儿陪我们一会儿了。”

说罢他走出去。拉德尔又点燃了一支烟,坐下,打开了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