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德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霍夫尔上士正在整理档案。他满怀期盼地一扭头,却读到了拉德尔脸上的表情。

“长官,将军不喜欢这份纲要吗?”

“他说这件事的逻辑太莫名其妙,卡尔。但实际上他好像觉得这东西写得不错。”

“那么长官,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都不干。”拉德尔无力应答,坐到自己的写字台后,“都在纸上了。他们就要这么一份可行性分析,但是可能永远不会再有进一步的打算了。我们要做的已经全部到位。忙别的吧。”

他掏出一支俄国香烟,霍夫尔点了火,问道:“长官,有什么吩咐吗?”他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同情。

“没有了,谢谢你,卡尔。回家吧,明天见。”

“是,长官。”霍夫尔脚跟一碰,却迟疑着没有走。

拉德尔说:“回去吧,卡尔,你是个好伙计,多谢。”

霍夫尔离开了。拉德尔摩挲着自己的脸。他感到自己的空眼窝灼烧得厉害,不存在的那只手疼得难受。他莫名想到缝合的时候,是不是把他的肢体接错位了。他现在简直失望透了,那是一种非常真切、现实的失落感。

“可能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他悄声道,“我他妈的对待这事儿过于认真了。”

他坐下翻开乔安娜·格雷的档案。翻到炮兵测绘地图时,他把这份地图抽出来展开。突然,他滞住了。这间小破办公室,一整天,他待够了,军事谍报局,他待够了。他从写字台下面取出公文包,把文件和地图摞起来,又到门后摘下那件皮质大氅。

时候还早,英国皇家空军不会在这个时间来空袭。他走出大门,整个城市似乎有一种反常的静谧。他很想享受一下这种平静,因此没有吩咐派车来接,而是想步行回到自己的寓所。他头痛欲裂,一阵飘落的小雨让他清醒多了。他走下台阶,向卫兵还了礼,穿过路灯叠叠的影子走去。

提尔皮茨河沿旁边过来了一辆车,在他身旁停下。

这是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轿车,从车前门下来了两个盖世太保,身着如同车身颜色一般漆黑的制服,立正候着。拉德尔看到较近一人的袖标时,他的头痛猛地消失了。“RFSS”——党卫军最高统帅部。这是希姆莱的人才有的袖标。

后座下来了一个年轻人,帽子随意地戴在头上,身上穿着黑皮大衣。他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拉德尔中校是吧?”

“我们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幸亏你还没走。党卫军领袖阁下很欣赏你,如果能耽搁你一点儿时间去他那儿坐坐,他会很高兴的。”年轻人顺势将公文包从拉德尔的手里接了下来,“我来吧。”

拉德尔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强作出一个笑容道:“那么有劳了。”说罢坐进了轿车后座。

年轻人同他一道坐下,其他人钻进前座,车子开动了。拉德尔突然瞥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膝头放了一挺“艾玛”警用冲锋枪。他不禁冷抽一口气,全力克制住自己油然而生的恐惧感。

“抽烟吗,中校?”

“多谢。”拉德尔问道,“顺便问一句,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年轻人为他点着了火,笑着说,“盖世太保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