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产中介带着她,进了屋子,他站在那儿自顾自地吹着口哨,阳光从布满蜘蛛网的窗户透了进来,将他的西装衬得光亮极了。她四下打量着。和她期望的一样:裸露的砖头砌出来的工作间,宽敞极了,一个有年头的木工工作室。你甚至能在地板上看到木屑。在最大的房间里有一个水池,角落里还有一个简单的浴室。这地方需要彻底打扫一遍,还需要添置一些家具,好在她已经有谱了。她已经清楚画架应该放在哪里,知道只要站在窗边低头就可以望见铺着鹅卵石的街道。
“不是很漂亮。”中介说,“但至少很宽敞。当然,值得一提的是,你可以看见河以北的风景。拐角有一家塞恩斯伯里商店,包你满意。”
“完美。”她说,“我现在就要。”
中介看着她。
“什么?现在吗?”他问。
“就是现在。”她说着,“六个月也好,一年也好。随便你签多长时间。不过如果你现在有合同,我马上就可以签。”
“好吧,是我的错。”他说,“没有人这么爽快。你还没有看楼顶呢。请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这就回车里,给公司打电话,让他们把所有文件都准备好。”
他急匆匆地向楼梯间走去。
“你确定了?”他转身问道。
她点点头。
“好吧,你在这儿等着。”
她留了下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手指在粗糙的砖墙上扫来扫去。水池上方的钉子上,挂着一面带裂缝的镜子,她看着镜子里属于自己的那张脸,她知道将在工作室里诞生的第一幅作品会是什么样子了。她感到一阵熟悉的刺痛,她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准备收获吧。”那声音兴奋地喊道。)她轻轻笑了,她也这么觉得。
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楼梯间,走到大门外。中介正坐在车里,对着电话,眉飞色舞。隔着窗户,他冲着她使了许多意义不明的眼色。街道对面,一辆货车停了下来,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卸下一些东西,从背后看像是巨大的纸做的鹦鹉。
其中一个人发现她正在打量。
“来看房子的,对吗?”他问。
“我已经准备搬进去了。”
男人放下那只鸟的头,用严肃的大理石般的眼睛看着她,向她走了过去,伸出手。
“阿摩司。”他说,“那是我的搭档黛儿。”
“你好。”她说着,握了握他的手。
“噢,那只鸟叫罗格。下星期他会在布莱顿演出。”
她笑了:“我看出来了。”
阿摩司双手插进口袋。
“你也是艺术家?”
“可以这么说,”她耸了耸肩,“至少我这么认为,哈哈。”
阿摩司笑了,露出摇摇晃晃的牙齿。
“我也这么觉得。”他说,“看到有人搬进来真高兴。黛儿和我是第一批搬进这条街的,过去的几年里,不少人走了。我们希望把这里变成第二条帕特森步行街,就像他们在艾斯丁顿弄的那样,在那儿的租金还没有涨到天上之前。”
她点点头:“噢,我明白了。”
“你知道帕特森步行街吗?”阿摩司说,“噢,下次他们周末开放时,我们带你去吧。有一些朋友把工作室开在那儿。”
“棒极了。”她说,“我会喜欢的。”
“阿摩司!”黛儿喊道,她扛着巨大的羽毛翅膀有些行动不便。
“我们得走了。”阿摩司说着,做了一个鬼脸,“很高兴遇见你,嗯……”
“艾丽。”她说,“艾丽·萨里斯。”
“很高兴遇见你,艾丽。”他说着,连蹦带跳地去了街道的另一边。
她目送他们把翅膀搬进工作室。她把手搭在木工工作室的木质门框上,倒刺摩擦着她的皮肤。清爽的微风吹过。头顶上,飞机在天空中画出一条微笑的弧线。是的,她想,很高兴终于遇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