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把钥匙插进去,门就往里面打开了。她忘记关了。她以后可不能这样。任何人都可能闯进来。她四下打量着,检查尼克有没有在看她,直到发现他已经从屋子的另一边离开了,她才缓过神来。看来她成功应付了警察的质询,骑车离开医院也糊弄了所有人。现在,应该只剩她一个人了。真好。

她往屋里面走,却闻到一股酸臭味。天啊!真的有这么糟吗?她屏住呼吸,感觉肋骨间有一处裂开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该死的!

阳光倾泻在走廊上,走廊上散落着垃圾袋,塑料包装发胀了,外卖食物已经腐烂。她看着四周的墙壁上乱糟糟的油印子,一圈圈蜘蛛网上布满了灰尘,就像圣诞的装饰,装饰着每一个角落。

她只是离开了几天,但这个地方不知怎的显得陌生、狭窄、死气沉沉,仿佛陈列着某个陌生人的一生的展览馆。她想象着一群群游客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默,漫不经心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就像她在阿姆斯特丹参观安妮之家一样,那是那段快乐时光中不和谐的插曲。

她的目光落在走廊楼梯扶手挂着的黄色胸罩上,仍和她拒绝尼克进来时一样。经历了这些,他待她真算好的——在纸上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塞进了她的衣裳口袋,告诉她,如果有需要,随时打电话给他——他还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问题。善良也是有限的。

(“善良,谁告诉你这是善良的?”一个声音嘲讽道,“他别有所图,发生意外也让他内疚。这才是真相。你个蠢货。没用的东西。别人为什么要对你仁慈?”)

“闭嘴。”她喊着,拍着她的脑袋,感觉太阳穴附近的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痛。

她皱了皱眉。事实如此。他的确很好。她坚持这么认为,因为她的确被照顾得不错。因为一切都很得体。因为她已经好久没有被这样照顾了。大概上一次是在阿姆斯特丹。

(“噢,你可真典型,不是吗?”那个声音反驳道,“我敢打赌,你想做爱了。发骚。我赌你会跳到他的阴茎上。他是你妹妹的丈夫!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家伙。我恨不得用膝盖把你劈成两半。”)

她摇着头,把那个声音从脑袋里赶走,接着往走廊走去,她听见橡胶帆布鞋底和赤裸的地面之间有灰尘和细沙嘎吱作响。老天,发生了什么事!她突然觉得自己打量这幢公寓的时候像是一位访客——如果那天海丽真的来了,大概就是这样吧——她感觉自己面对着无底的深渊,而她是这么污浊,无人关爱。她羞愧难当,无颜面对这一切,她想躲进垃圾堆里,自生自灭。她想找杯喝的,但胃里正在翻江倒海,她深呼吸,想要平复一些。随后她想到可以打电话,向援助会寻求帮助。但这个主意肯定毫无帮助,因为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调度下面的情节,那些声音都会继续嘲笑她,其中某个可怜的蠢货还会不断表示同情。

她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从里面掏出尼克特地留给她的那根烟。至少还有烟抽。她点上火,一声叹息,接着深吸一口气。大概只有它能继续麻痹自己了。抽烟吧,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抽死。这是世界上最漫长的自杀了。谁知道呢?如果她好好抽下去,或许能创造吉尼斯纪录。

她哑着嗓子咳嗽着,无意中瞥到堆在门口的那些信。更乱了——这次是从外面塞进来的,散落一地。她走过去,低头打量着这些信,拿烟的手肘抖了抖。账单,一片红。通知书。尼克的便条,让她随时联系他。还有医生的诊断书——没错,是关于涂片检查的,希望没有做过的人能趁此机会预防某些致命的疾病。她用拇指顶了顶帆布鞋,踢了踢这堆纸,一张推销廉价汽车保险的宣传单被踢开了,露出下面手写的信封。地址是海丽的笔迹——那种圆滑的女学生似的笔迹,她没有被镇住,只是蹲在原地,任凭烟灰落了下去。她一只手撑在墙上,又仔细看了看这封信。不,实在太清楚了,棕色信封,黑色笔迹。她的头脑里满是怀疑,夹杂着喜悦、恐惧和震惊,她感觉所有的情绪呼啸着向她袭来。这封信是写给海伦·萨里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