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恰圭达的最后谈话:但丁的命运。
我走向克吕墨涅,请他说明他所闻于人的关于自己身世的那一位,他至今仍使为父的怨恨他们的儿子呢;我觉得也是如此,同时贝雅特丽齐和那为我的缘故而移动位量的神灯,也觉得我是如此。
因此我的贵妇人说:“把你欲望的火气透出来吧!把你内心的印象显出来吧!并非因为你的话可以增加我们的知识,只是你也当学习表白你的饥渴的方法,庶几别人好供给你饮食。”
“我亲爱的根呀!你高高地上升,凝视着那一点。对于他,一切时间都是现在。你看见种种未来的、不可捉摸的事情,像地上的人类知道一个三角形内不能有两个钝角一般;当我伴着维吉尔攀登那灵魂净罪的山,又入那死人的国,那时常常听见,关于我的未来生活,种种使我烦闷的话句,固然我觉得很有坚强的力量足以抵抗命运的打击;我很愿知道将要接近我的不幸,因为预料所及的箭,会来得迟慢些呢。”
我对那在前曾和我说话的光辉,这样陈述我的欲望,一如贝雅特丽齐所愿意的。在除去世人罪孽的“上帝的羔羊”做了牺牲以前,异教徒都是用着暧昧的话,但这位包在微笑的光辉里的父爱,却用确切清楚的话来回答我:“未来的事,不越出你们物质之书以外,都描绘在永久的现状里了;但他们的来临也非必然的,譬如你所见的一条船,并不一定依着你的白光顺流而下。从这永久的现状,你的前程便一一显示在我的眼里,无异于一部和谐的曲子,从大风琴送到我的耳里。
“像希波吕托斯为他狠心的不忠的继母所诬告而离开雅典一般,你的不得不离开佛罗伦萨也是这样。他们愿意这样做,他们已经设计了,不久他们就完成了。他们这班人,日夜在那里用基督的名义做着买卖。他们把一切罪过归于弱小的一边,这是向例如此。然而天刑将为真理的见证,报复就要落在他们身上了。你将离开你所最亲爱的,这就是放逐的弓所发的第一箭。你将懂得别人家的面包是含着多么苦的味,别人家的楼梯升降是多么艰难。然而压在你肩上最难耐的重量却是你的同伴。他们既凶恶又拙劣,你竟和着他们堕入这种幽谷;他们忘恩负义,非愚即狂,居然回转头来反抗你;但不久便知道红着额角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了。他们鲁莽的行为,可以证明你的孤立是有利于的令名的。
“你第一个避难所,第一个东道主,应是那慷慨的大隆巴多,他的纹章是神圣的鸟立在梯子上。他对于你是这般好心,在你们二人之间,一个是请求者,一个是允许者,别人应居后者,而你们却常居先,在他那里,你又将认识一位,他出生便很受了这星的感应,他将来的行为很值得纪念。目前尚未有人注意他,因为他的年纪尚小,这些天体绕着他旋转还不过九年。但在那加斯科涅人欺骗那大亨利之前,世人已经知道他的德行所放的光芒了,因为他视金钱和劳苦如无物的缘故。他的博施济众将是很著名的,就是他的仇敌也不能默而不言。你等着他的保护和恩泽呢。许多人因为他而变换了境况;富翁和乞丐互易了地位。你要把他的美德深铭于心,但你不必多宣之于口。”
那灵魂又添说了几桩事情,就是目睹的人也觉得他们是不可尽信。于是他又说:“我的孩子,这些就是别人对你说的话的解释;这些就是隐在几年以后等着你的陷阱。但我不愿意你怨恨你的邻人,因为你的寿命很长,可以看见他们不忠不信所受的惩戒呢。”
于是那神圣的灵魂静默了,似乎在我所准备着的经线上面,他已经织完了纬线。那时我像一个疑惑的人,向那有明见的、敢直言的,而且爱他的人请求指教。我说:“我的父亲!我已经看得清楚,时间很快地把那些计谋带到我的面前,假使我不振作些,他们打击我要更加难堪。因为有了先见之明,所以假使我失去了我所最亲爱的地方,我不应当再因为我的诗而失了别处。从那无尽痛苦的深渊,沿着那山的腹部,更从那仙境一般的山顶,我的贵妇人用她的眼光提拔我,跟随她经历诸天,我已经学到许多事情,假使我把他们写出来,―定含有酸味而不合许多人的胃口;但是假使我对于真理是一个胆小的朋友,我恐怕要在那些人中失去了生命,他们称这个时候为古代。”
我可爱的祖先所在的光辉,那时明亮得像阳光所照的金镜一般,于是他答道:“凡良心被自己的或别人的耻辱所染黑的人,一定觉得你的话是严厉刺耳;但痒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摆脱所有的诳语,显示你所见的全部景象,听那些有疥癣的自搔其痒处吧!因为即使你的声调其初味是酸的,但在消化以后便是养生的了。你的呼喊像飓风打击那些最高的山峰,这个对于你将是非平凡的荣誉。所以你在诸轮、在山上、在苦谷,所遇见的都是些知名之辈;因为人间的听话者对于隐约的、无根的例子是不会满意而相信的,对于不可以感觉的理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