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浮雷塞的谈话。卢卡人波拿君塔。出第六层。

谈话不妨碍行路,行路也不妨碍谈话;我们一面说一面走,很像顺风里行船。那些似乎死过两次的灵魂,从他们深凹的眼窝里用惊奇的目光注视我,因为他们已知道我是活人。

我继续说:“我想他之所以迟迟而行,也许是因为伴着我们的缘故。但是,请你告诉我,假使你知道,毕卡尔达在哪里?还要请你告诉我,在这些注视我的灵魂之中,是否有值得注意的?”浮雷塞开始说:“我的姐妹,也不知是因为她的美,或是因为她的善,她已经升到奥林普斯神山之上,戴着胜利的花冠了。”他又说,“这里并不禁止告诉每个灵魂的名字,因为我们由于节制饮食而不成人形了。这一个是波拿君塔,卢卡的波拿君塔;在他后面的一个,脸上的孔穴最深,他曾经把圣教堂抱在手臂弯里,他是从图尔来的,他断食在维尔纳洽酒里浸过的博尔塞纳湖里的鳗鱼。”

他又喊了好几个灵魂的名字。被喊的都觉得满意,并没有不高兴的表示。我看见乌巴尔迪诺,他因为很饿,用他的牙齿空嚼;还有卜尼法齐奥,他用他像城堡的旗杆以牧民。我看见马尔凯塞,他曾经有闲暇在福尔里喝酒,虽然不渴,但他从未说醉。一个人看见许多人,在其中常有一个特别被注意的,因此我被那卢卡人所吸引,他也似乎比别人愿意认识我。他喃喃地说些什么,我只听见一个“简图卡”,这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这是他感觉正义的创伤之处,因此使他消瘦。那时我说:“灵魂呀!你似乎很想和我说话,你说吧!庶几我可以明白你的意思,你我的欲望都可以满足。”

他开始说:“一个女子生了,她还没有戴着头巾,她将使我的城叫你欢喜,虽然许多人都骂她。你带着这个预言到那里去;假使我的喃喃之声有错误,那么有事实可以使你明了。现在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创作新诗的一位?那新诗是以‘贵夫人们,你们对于爱情是有慧心的一行开头的。”我对他说:“我是一个人,当爱情鼓动我的时候,我依照他从我内心发出的命令写下来。”他说:“兄弟呀!我现在明白那录事、圭托内和我不能追及所谓清新之体的症结所在了;我很明白你的笔忠实地跟随他的命令,这是我们所不能的。研究到底,这个诗体与那个诗体的差别不外乎此。”波拿君塔似乎满足了,不再开口。

如同一群鸟飞往尼罗河旁过冬一般,先在天空飞了一个圈子,后来便一直线地飞去了。那里的灵魂也是这样,先向四周看了一下,因为身体轻捷和意志坚强的缘故,快着步伐向前走了。又如同赛跑落伍的,听其同伴前进,自己却在后面徐徐行动,直待喘息的停止。那时的浮雷塞就是这样,他听一群灵魂跑过去,却跟在我后面说话,他说:“什么时候我再看见你?”我答道:“我不知道我活多少时候,但我到此地,绝不会早过我的意志,因为我生活的地方是一天比一天丧失道德,似乎已经走上灭亡的路了。”

他又说:“现在你去吧!我看见那最坏的他拖在一只走兽的尾巴上,向着那洗不清罪恶的山谷里去了!走兽跑得一步快一步,最后把他的身体弄得七零八落,不成人样。那些天体不必多次转动(言时他抬头望着天),你便可以明白我说的不十分清楚的话。现在,我快要走了,这里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我伴着你走已经很久了。”

如同骑马的人,脱出队伍,加鞭而去,希望获得锦标一般,那时浮雷塞放开脚步,离开我们去了;我还是伴着两位世界的大学者在路上。当他跑得很远时,我的目光追随他的形状,我的心思追随他的话句。那时我又望见一株青枝绿叶的树,满挂着果子。这株树离得并不很远,可是因为绕山的路是曲的,所以直到现在才望见。

我看见树下有许多灵魂举着手,同时叫喊着,像小儿乞求食物一般,可是得不着回答;但是那食物并不隐蔽起来,只是高高在上,以激动他们的欲念。那些灵魂在失望之余,只有去了。于是我们走到那拒绝许多请求和眼泪的大树之下。

“向前走过去,不要接近!再上面有一株树,他的果子夏娃曾经吃过,这里的一株是从他生出来的”,在那枝叶之间有人这般说着,于是维吉尔、斯塔提乌斯和我都从靠山的一边走过去。那时又听见说:“记住那些由云生的坏东西,在他们醉酒以后,挺着他们的复胸和特修斯相斗;那些在饮水时显着懦弱的希伯来人,基甸由高原冲向米甸人的时候,不愿意把他们当作部下。”

我们从两边中的一边走过去,听见叙述各种饕餮的罪恶,大都因为非分的所得而产生的。后来我们走在沉寂的路上,走了一千多步,各人默默地想着,一言不发。忽然有一种声音说:“你们孤单的三位,默默地想着,往哪儿去呢?”我听了很受惊吓,像胆小的野兽。我抬头想找出说话的人,只见胜过像炉子里的结晶体和金属品的一团红光,这就是他在发言。他又说:“假使你们欢喜上升,这里可以转弯,由此以求精神的安宁。”

他的光芒竟使我失去视觉,所以我转身到我老师的背后,只是凭着听觉作为行进的引导。如同五月的微风,在天明之前,浸染着花草的气息,柔和地吹在我的额心,这就是那天使的翼拂着我,使我所生的愉快感觉。于是我听见说:“这些人是有福了,他们蒙着神的照耀,知道减少口腹之欲,只有对于正义永远感着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