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圈,叛徒;第一环(该隐环);第二环(安特诺尔环)。

鲍卡;乌格利诺。

假使我有粗厉的诗韵,似乎较为适合于描写那受其他各圈所重压的可怕的深穴,那么我也许表示我思想的精髓可以更加完满。可是我没有这种诗韵,所以我说到他的时候未免有点忧愁,因为描写全宇宙之底,这件工作并非玩意儿,也不是叫爸爸妈妈的舌头可以担当得下的。但是,那些帮助安菲翁筑成忒拜城的女神可以助成我的诗句,所以我的文字也许不过于离开事实。

你们呀,最卑下的罪人,住在这个难于描写的地方,就是在世上做了猪狗,也比你们在这里好些呢!

当我们在昏暗的井底,站在比巨人的脚还要低的地方,我正仰望着四周的高墙,我听见有人对我说:“当心你的脚步!勿要踏了可怜的兄弟们的头颅!”我掉转头来,在我前面脚下看见一个湖里面并非是水,却是玻璃一般的冰。就是奥地利的多瑙河或是顿河,在严酷的冬天,那里的冰都没有此地所见的厚。因为,假使坦贝尔尼契山或庇埃特拉帕纳山落在上面,也不会使他破裂。那里苦恼的灵魂都没在冰里,一直没到因羞耻而发红的面颊。他们的面色发青,他们的牙齿战栗作声,像鹤叫一般;这种景象,和农妇梦着收获时候的青蛙,身子没在水里,嘴透在外面咯咯地叫,没有两样。他们的头俯着,看他们的嘴,证明他们的寒冷;看他们的眼睛,证明他们心里的悲伤。

那时我在脚下四周看了一会儿,看见有两个罪人,他们的头发紧靠着,分不出你的我的。我问道:“告诉我,胸膛紧贴着的两位,你们是谁?”于是他们仰起头来向着我,我看见他们眼眶里的泪珠涌出睫毛外面,但是并不淌下来,立即冰冻,把两眼封锁,就是铁钉钉木片也没有这样坚固。于是两个罪人都恼怒了,像山羊一般,额角抵住额角,死不放松。

另外有一个灵魂,他的两耳已经冻落了,他的面孔也向着下面,他对我说:“为什么你这样注视我们?假使你要知道这两个是谁,他们的父亲阿尔贝尔托和他们自己都统治过毕森乔河经过的山谷。他们本是同根生;你找遍该隐环,也寻不出一个比他们更值得固定在胶质里面的。既不是那个被亚瑟王一手刺穿胸膛和影子的,也不是浮卡洽,更不是遮住我眼光的这一个,他的名字叫做马斯凯洛尼,假使你是托斯卡那人,你一定知道他的。要是你不再需要我多说,请你记住我是卡密施庸,我等着卡尔利诺来和我较量呢。”

稍后,我看见那里几千几百个面孔,都冻得发紫。我一想到这个冰湖,全身就像给冰水浇了,连打几个寒战。我们向着重物所趋的中心走,在永远的冷气中发抖,这是意志呢,是命运呢,是偶然呢?我都不知道。我走在许多头颅之间,我的脚忽然踢着一个面孔,踢得很重。这个灵魂哭起来了,叫道:“为什么你踢我?假使你不是来报复蒙塔培尔蒂的仇,那么你为什么这样蹂躏我呢?”那时我说:“老师!请你在此地等一下吧,这个灵魂引起我的疑问了,以后你叫我走得无论怎样快都可以。”我的老师停步了。我对那个还在怒骂的灵魂说:“你是谁,这样骂别人?”他答道:“那么你是谁?走过安特诺尔环,踢了别人的面孔,就是活人的脚也没有这样重!”我答道:“我本来是活人,假使你要扬名,现在是极好的机会,因为我可以把你的名字记下来,再传到人间呢。”他对我说:“我所希望的正和这个相反!滚蛋吧,不要再烦恼我了,因为你实在不会安慰冰湖里面的居民呀!”于是我拉住他后脑袋上的头发,对他说:“你非说出你的名字不可,否则你不要想在脑袋上可以留一根毛!”他答道:“就是拔得精光,我也不告诉你我是谁;就是你践踏我一千下,我的面孔也不仰起来给你看见。”我已经把他的头发绕在手上,已经拔去了一簇,于是他像狗一般地叫着,可是仍旧俯着头。当时另有一个灵魂叫道:“你添了什么痛苦,鲍卡?你的牙齿和牙齿还碰得不够吗?何必再学狗叫呢!什么魔鬼惹了你?”我说:“现在我用不着你说了,可诅咒的卖国贼;说着你的真新闻,就是你的耻辱!”他答道:“滚你的蛋吧!你欢喜怎样说,就怎样说,但是你走出此地的时候,不要漏掉这个饶舌的。他在这里哭泣法国人给他的银子呢。你可以这样说:‘他是杜埃拉,我看见他和一班罪人站在冰潭里面。如若有人问起别的灵魂,那么在你旁边的是贝凯利亚,他的喉咙是给佛罗伦萨人割断的。我想,再远一些就是索尔达涅利、甘尼伦,还有泰巴尔戴罗,他在人家睡着的时候把法恩察的城门开了。”

我们离开他,走了几步路,看见两个冻灵魂放在一个洞里,他们靠得这样紧,一个的头做了别一个的风帽;在上的一个把牙齿插入别一个的后脑袋,好像饿鬼咬面包一样。从前提德乌斯狂怒着咬梅纳利普斯的太阳穴,不异于他咬那头颅和那连带的部分。我说:“你呀!看你这样残酷的形状,就可以证明你对于这个被咬者的愤恨,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缘故?假使你仇视他是有理由的,那么你使我知道你们的名字和他的罪状,我可以到世上去替你宣扬,只要我对你说话的舌头不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