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圈(续),第三环:对于上帝残暴者(卡帕纽斯);对于自然残暴者(所多玛人)。降火球的沙地;地狱中的河流。

我为爱乡之念所感动,替那个已经住声的灵魂拾起落叶,归到他的老根。

于是我们走到树林的边际,那里是第二环和第三环交界之处,就在那里神的正义显示他可怕的刑场。要把那新的景象弄得明白,我说我们到了一块全无草木的平地,那惨淡的树林正环绕着他,正和那惨淡的血沟环绕着树林一样。我们靠近平地的边界上,就在那里站一会儿。

那平地上铺着一层很厚的干燥的沙,和从前卡托脚下所踏的沙漠一样。哦,上帝的报复,谁要是看见我眼前的景象,他会怎样的害怕呀!我看见成群裸露的灵魂,他们都苦苦地哭着;他们似乎受着某种法律的管束:有的躺在那里,背皮着地;有的屈着腿坐着;有的在沙上走着不息。走着的人数最多,躺着的最少,但是他们叫苦最厉害。在沙地之上,大火球慢慢地落着,和没有风的时候落在阿尔卑斯山上的雪球一样。从前亚历山大到了印度那个热地方,看见火星雨一般地落在他的兵士身上,他们小心地使火星滚在地上,立刻用脚踏熄,因为星星之火,积聚起来就可燎原呀。现在我所看见的也是这样:永久的火雨落在沙上,因此沙砾一个个都烧红了,好比打火石的火星,燃着了纸卷一般。那些罪人,不时手舞脚跳,在上要避免火球的打击,在下要逃开热沙的烫伤。

我开始说:“老师,你曾克服一切,除却那些闭门固拒的精灵;但是这一个大影子是谁呢?他似乎不怕火,他躺在那里这样放肆,对于纷纷的火雨竟视若无物。”那个罪人自己,听见我向引导人问着他,叫道:“我活着是这样,死了还是这样。在我的末日,虽然尤比特使尽了生平的气力,用剧烈的雷电打击我;虽然他使蒙吉贝勒山上制造雷电的独眼巨人都困倦了,他叫道:‘帮忙,帮忙,善良的火神!如在弗雷格拉之战斗一样;但是他终没有能够报复得爽快。”于是我的引导人用力说,在以前我没有听见过:“卡帕纽斯呀!你已经受了这样的刑罚,你还要这样骄傲。须知你愈加恼怒,就是你自己愈加痛苦之处。”于是他又用柔和的语气对我说:“这是围攻忒拜的七王之一。他从前不把上帝放在眼里,把自己看得很高,现在似乎他还是这样。但是,方才我对他说过了,他的恼怒正是他心里受了痛苦的表现。现在,你跟着我,当心不要踏在热沙上,贴近树林这边走去。”

我们静默地走到一块地方,这里有小河从树林里流出来,血水一般的颜色还使我害怕。好比从布利卡梅流出的泉水,给两旁的娼妓分用,这条小河横流过沙漠。河底和两岸都是石头铺的:我想我们就要从这里走过去了。

“自从我们走进那毫无拒绝的门以来,在所有已经指点给你看过的河流之中,都没有现在的奇异,他熄灭在他上面的和邻近的火球。”这是我引导人的话。因为他引起了我的食欲,我请求他给我食物。于是他又说:“在那大海之中,有一个荒废的国,名字叫做克里特,那里曾经住着世界尊重的国王。那里有一座山,伊达是他的名字,从前山上是青枝绿叶,现在却是老枯了。瑞阿选了这座山做他儿子避祸的摇篮;因为要他藏匿得更安全,一班吹鼓手在那里作乐,遮掩了孩子的哭声。在山中立着一个巨大的老人,他的背向着达米亚塔,他的面向着罗马,好像是他的镜子一般。他的头是纯金做的,手臂和胸膛是银做的,肚子是铜做的,其余都是好铁做的,只有一只右脚是泥土做的;但是,在这个最弱的支点上,却担负了最大部分的重量呢。在这巨像的各部分,除开那金做的,都已经有了裂缝,从这些裂缝里流出泪水,透入地中;这泪水经过山岩的孔隙,汇归地府,就成为阿刻隆、斯提克斯、弗列格通;然后经过此地,直降到无可再降之处,在那里成为科奇土斯;这是个什么湖,后来你可以知道,所以现在我不必说了。”于是我对他说:“假使此地的河流是从地面上来的,为什么我们只在此地看见呢?”他对我说:“你知道这块地方是圆形的,虽然我们已经降到这样深,但是还没有兜了全圈子;所以我们觉得新奇,但是也不必现出惊疑的神气。”我说:“老师,弗列格通和勒特在哪里?前一个你提到了,后一个你没有提到。”他答道:“你的这些问题,都使我欢喜。那沸腾着的血水,解你一个问题。至于勒特呢,他不在这里,你将来要看见的,那里灵魂因为忏悔而消罪以后,就要在里面沐浴。”

最后他说:“现在是离开树林的时候了,你跟着我。河岸并未烧热,因为在上面的火球都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