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凡诺睡了一整天,当他醒来时,发现妻子没在家里,他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这是他从小就学会的态度,当他被父亲吓到时——他父亲哪怕什么都不干,仅仅出现在他面前都会吓到他,为了面对这种恐惧,他练就了一种腼腆的微笑,还有处变不惊的态度。他使自己置身于事外,一方面可以按捺住自己的恐惧,另一方面他要抑制住自己的冲动,就是想用双手撕开她的胸膛,把她的心脏挖出来的冲动。

晚上他出门了,做了一件非常大胆的事情:他跑到了艾达——他的售货员的窗子下面,叫了她好几声,尽管他知道她要么在电影院,要么和帕斯卡莱在外面约会。艾达露脸了,她满脸幸福,但也很不安。她没有出去,因为梅丽娜的病要比平时严重一些,安东尼奥自从给索拉拉兄弟干活之后,就一直在外面,没有准点儿,当时有她的男朋友帕斯卡莱在家里给她做伴。斯特凡诺还是上去了,他在卡普乔家里打发了一个下午,他一直都没有提到莉拉,他和帕斯卡莱聊政治,和艾达聊肉食店的事情。当他回到家里,他假装莉拉回娘家了,在睡觉之前,他仔仔细细地剃了胡子,整个晚上都睡得很沉。

第二天,情况变得很烦人。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售货员通知米凯莱说,莉拉早上没去上班。米凯莱给斯特凡诺打电话,他回答说妻子生病了,这场病可能要持续一阵子。后来农齐亚过来,看女儿是不是需要照顾,但没人开门,她在商店关门之后又去看了,斯特凡诺刚刚下班回去,正坐在电视前,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他听见有人敲门,诅咒了一句,去开了门,让农齐亚进来坐下。农齐亚刚开口问:“莉拉怎么样了?”他回答说,莉拉离开他了,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

两家人都跑来了:斯特凡诺的母亲、阿方索、里诺、费尔南多、皮诺奇娅和她的孩子。他们因为不同的原因都感到很害怕,只有玛丽亚和农齐亚真正担心莉拉的安危,她们一再地问莉拉到底去哪里了。其他人都因为一些和她没有多大关系的原因在争吵——里诺和费尔南多都很生斯特凡诺的气,因为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来阻止鞋厂的倒闭,他们说他根本就不懂莉拉,让她去索拉拉兄弟的店里上班,那简直是一个下策;皮诺奇娅非常愤怒,她对着丈夫和公公叫喊着说,莉拉一直很疯狂,她才不是牺牲品,斯特凡诺才是受害者。这时候阿方索鼓起勇气说要去报警,到各个医院里打听一下。大家更加激动了,所有人都针对阿方索,就好像他把大家得罪了一样,尤其是里诺,他说这事儿传出去,要让整个城区人笑掉大牙。最后是玛丽亚小声说:她没准是去找莱农了。这种推测是站得住脚的,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除了阿方索。他们还是在争吵,但大家都一致认为,莉拉是因为受不了斯特凡诺,还有索拉拉兄弟,决定去比萨了。“是的,”农齐亚感叹说,“她就是这样的,一有问题就去找莱农。”从那时候开始,大家都开始为她那么任性感到气愤,都说她一个人坐火车,跟谁也不打招呼就走了,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另一方面,莉拉来我这里的这个推论那么有说服力,大家都放心了,然后都觉得好像事情就是那样。只有阿方索说:“明天我出去找找。”但是很快就被皮诺奇娅阻止了:“你要上班,你不能走。”费尔南多也嘀咕了一句:“我们让她安生几天吧,让她平静一下。”

这就是第二天斯特凡诺给那些问起莉拉的人的答复:“她去比萨找莱农了,她要休息一下。”但当天下午农齐亚就开始焦虑,她找到了阿方索,打听我的地址。阿方索没有我的地址,他根本没有我的地址,而且,除了我母亲,没人有我的地址。阿方索让农齐亚去找了我母亲,我母亲天生对谁都不是很热情,或者是为了保护我,让我专心学习,不要分心,她给了农齐亚一个不完整的地址,也有可能她知道的地址就是那个,我母亲写字很吃力,我们俩都知道她不会用到我给她的那个地址。无论如何,农齐亚和阿方索一起给我写了一封信,他们都绕弯子问我莉拉是不是在我这里。他们写的地址是比萨大学,除了我的姓名,没有别的,等这封信到我这里时,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我读了那封信,莉拉和尼诺的做法让我觉得更加气愤,我没有回信。

在莉拉离开的第二天,艾达除了要在老肉食店里忙活,要照顾自己全家人,照顾男朋友,还要去帮斯特凡诺收拾屋子,给他做饭,这让帕斯卡莱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他们吵架时,他对艾达说:“你拿的工钱又不是当仆人的。”她的回答是:“当仆人总比跟你浪费口舌强。”为了平息索拉拉兄弟,阿方索马上被派到马尔蒂里广场上班去了,他在那里很自在:每天早上很早出去,穿得好像要去参加婚礼,晚上回来时,也心满意足,他喜欢在市中心工作。至于米凯莱呢,随着卡拉奇太太的消失,他变得很强硬,他把安东尼奥叫去,对他说:

“给我找到她。”

安东尼奥小声说:

“那不勒斯很大,米凯!比萨也很大,意大利更大,我从哪里开始找?”

米凯莱回答说:“从萨拉托雷的大儿子那里开始找。”他瞪了安东尼奥一眼,这个眼神的意思很明确,然后他说:“假如你把我让你找她的事告诉别人,我就让人把你送到阿威尔莎疯人院里,你永远都出不来了。放聪明点儿,你看到的所有事情,只能告诉我,明白吗?”

安东尼奥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