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内拉那里,像往常一样,我受到了内拉和萨拉托雷一家人的热烈欢迎。我摆出一副最甜美的面孔——那是我父亲收小费时的面孔,是我的祖先为了避开危险时做出的表情,他们总是那么惊恐,那么低三下四,那么讨人喜欢。我用讨好的语气,说了一句又一句谎言。我说卡拉奇家里有客人,我那天晚上没地方住。我说我希望我来这里不是一件很冒失的行为,这样突如其来,假如这里不方便的话,那我就回那不勒斯几天。

内拉拥抱了我,她再三说我能去找她,对于她是莫大的幸福。我没和萨拉托雷一家人去海边,尽管几个孩子都在抗议,坚持让我陪他们去,莉迪亚也在坚持,让我尽快去找他们,多纳托说他会等着我一起下海。我和内拉待在家里,我帮她收拾屋子,做午饭。谎言,他们通奸的情景,我对他们的掩护,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嫉妒,一切都裹挟着我。我嫉妒莉拉,因为她把自己给了尼诺;我也嫉妒尼诺,因为他占有了莉拉。忽然间,我觉得没那么沉重了。我觉得内拉好像对萨拉托雷家人没那么多成见了。她说,他们夫妇俩好像找到了一种平衡,他们俩之间关系好了,就不怎么烦她了。她给我说了奥利维耶罗老师的事情:她专门给老师打了电话,告诉她我去看她,她感觉奥利维耶罗老师比之前更虚弱了,但要比之前乐观。总之,我们平静地交流了一些信息,但没说几句,话题就扯开了,我又一次感觉到了当时处境的沉重。

“她一个劲儿地表扬你。”内拉在谈到奥利维耶罗老师时说,“但当她知道你和两个已经结了婚的朋友来看我时,就问了我很多问题,尤其是关于莉娜太太。”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教了那么多年书,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聪明的学生。”

提到莉拉之前的优异,这让我很不安。

“是真的。”我承认。

但内拉做了一个不赞同的表情,我在她的眼里也看到了。

“我表姐是一个好老师,”她说,“但我觉得这次她判断错了。”

“不,她说得没错。”

“我能告诉你我的想法吗?”

“当然了。”

“我说了你不会难过吧?”

“不会。”

“我不喜欢莉娜太太,你要比她好得多,你比她漂亮,也比她聪明。我和萨拉托雷夫妇也说了我的感受,他们也这样认为。”

“你们这么说,是因为你们爱我。”

“不是这样的,你要小心啊,莱农!我知道你们很要好,我表姐告诉我了。我不想说那些和我无关的事,但我一眼就能看穿一个人,莉娜太太知道你比她强,因此她对你,不像你对她那么实诚。”

我笑了,做出一副怀疑的样子问:

“你觉得她会害我吗?”

“我不知道。但她是个害人精,从她脸上都能看出来,只要看一下她的额头和眼睛就能发现。”

我摇了摇头,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啊!假如事情一直那么清晰明了就好了。但我已经知道——尽管和我现在所知道的不一样,我们之间一切都要更加复杂。我开了个玩笑,笑了,内拉也笑了。我对她说莉拉给人的初步印象总是不好,从小她就像个小恶魔,她的确也是这样,但是她没有恶意,她的脑子很好使,她无论做什么总是能做得很好。假如她有机会学习,那她会成为像居里夫人那么厉害的科学家,或者像格拉齐亚·黛莱达一样的小说家,或者像尼尔德·伊奥蒂——陶里亚蒂的情人。当听到最后两个名字,“我的天哪!”内拉感叹了一下,打趣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她微笑了一下,最后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她想在我耳边说一个秘密,那是萨拉托雷对她说的,按照他的看法,莉拉是一个近乎很丑的美人,就是那种男人看了她会被迷住,但也会害怕的那种女人。

“怎么会害怕?”我低声问。她用更低的声音回答说:

“男人会担心自己那玩意儿不管用,软了,或者害怕她拿出一把刀给割了。”

她笑了,笑得胸口乱颤,甚至笑出了眼泪。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我觉得很不自在,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这不是我母亲的那种笑,不是懂得男女之事的女人那种猥亵的笑,内拉的笑声里混合着纯洁和粗鲁,那是一种老姑娘的笑,这让我也不得不跟着她笑了起来。她是一个好女人,我想,她为什么会为这种事情发笑?这时候我也看到了年老的自己,胸中也带着这种苍白和恶意。我想:我将来可能也会像她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