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演《知己》的时候,有一个戏剧指导一直说我需要“更真实”一点。当时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才十二岁啊!不过现在我也许懂了。当我看到凯西这么伤心的时候,我只想要帮助她。我没有想到摄像机,我只做感觉对的事。这是真的,不是事先计划的,不是演出来的。这可是会让我损失五十万元,但那时候谁会考虑那么多?这想来的确有点吓人,不过我很高兴自己出手了。同一个戏剧指导也曾告诉我说,我需要冒更大的险。当时我也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你的台词都是从情景喜剧剧本上背来的时候,你要怎么冒险?不过我猜他会很满意我今天在这里的演出。

凯西平静下来时,摄像师们也拍到了她们母女冲突的场面,制作人凯特这时走进来跟我们说话。

“好啦。”她说。我们仍然在农舍客厅里,摄像工作已经暂停了几分钟。“显然你们会因为这件事被淘汰。你们签的合约里明白说过,‘宝物’遗失或破损,就构成取消资格的理由。”

我和凯西点点头。这会是一场大灾难吗?我心想。我得在三个月内四处上脱口秀给自己解围吗?此时此地,事情似乎很清楚:我有一个朋友,我给予她支持。这很容易,不是吗?但是我知道——我会在这里惹上麻烦,在这里开始怀疑能不能相信自己——我知道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为这件事编造理由,重新解释;用这个真诚的时刻打造出完全不同的东西。我可以想见自己上场,走过舞台布景;我可以感觉到空调的冷气、灯光的热度;摄像机对准我的每个动作,现场观众只因为我在场就喝彩,就像这样的安全感。我还可以想见我在沙发上坐下,和主持人隔桌而谈,而我会觉得很自在,比待过的任何房子都还自在。然后问题开始了——他们会用打趣的口吻问:在爱尔兰发生的那件小插曲是怎么回事?那里真正发生的情况是怎样的?而我也可以不费多大劲,选择性地回答,我可以开开凯西体重的玩笑,暗示说她可能迷恋我,那太容易了;我也会听到我嘴里说出的话,那会让我很想吐。

凯特继续轻声地斥责:“我们也需要跟博物馆人员查对,看你们有没有造成任何损失,如果有,你们要负责。我需要你们签证明书,说你们的行为是出自你们的自愿,并未受到与节目有关的任何人的鼓励。”我们又点点头。我四下看了看。我们弄得很乱,不过我想没有给房间本身造成很大的破坏。

“好吧,”凯特说,她似乎不生气,只是疲倦,就和我们其他人一样,“你们两人还继续参加,直到这个段落结束,等你们抵达会合点,芭芭拉会在那里宣布取消你们资格。比赛已经接近尾声,我们不会送你们到远处暂住,我们需要所有人在终点,所以你们就继续玩下去,和工作人员一起走,不过你们不会上电视,明白了吗?”

“是。”我说。凯西喃喃说了几个像是“明白”的字。她的脸都哭肿了,看起来很安静、很哀伤。我一只手搂住她,捏捏她的肩,表示安慰。这似乎是该做的事,不过我不知道。(我可以做这件事而不毁了它吗?我思忖着。我可以改变我的剧中角色,表现出一个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人吗?或者我可以装成另一种人。到底——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蠢,但是这却是我真正需要去明白的事——到底这样有什么分别?)

“而我们需要作出局访问,解释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什么事让你发火之类。好吗?”

“我想,”凯西回答她,“现在也没什么区别了,对吧?”

“很好,”凯特说,“那我们就来吧!”

小屋门开了,达拉斯和杰夫走进来。

“哎呀,用了好长时间,”达拉斯扯着嗓门说,确定让众人都注意到他在场,“我是不会用织布机的,所以我才从不拍历史剧。”

我想象达拉斯穿上及膝马裤和三角帽的古装戏服,不觉发出一声冷笑,再连忙用一声咳嗽掩饰。是呀,我相信那些历史戏大导们都忙着敲达拉斯的家门呢。

“哇!”杰夫看到客厅的情景就说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啊?”

凯西看看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问题。“这里出了点小意外,”我说,“我们出局了。恭喜你们!”

杰夫和达拉斯又是开心大叫又是击掌。“最后三队,”杰夫尖叫,“我们进入最后三队啦!”

“哦,我们最好还是打开最后一个提示吧,”我对凯西说,“找出我们要到哪里接受公然羞辱。”

“好啊。”她说,弯身翻找背包,拿出一个金色信封。她似乎仍然很沮丧。

“嘿,”我柔声说,“不要紧,真的。”我并不知道任何细节,也不知道什么事使她如此哀伤,不过我可以尽我的责任,至少不要增加她的哀伤。这可能对我而言是新鲜事:学习如何做个成年人;或许是,学习如何做个正常人。

我从她手里拿起信封打开。“驾车到‘巨人堤道’的‘许愿椅’,”我念着,“博物馆大门外有车。”

“我们该带什么?”凯西问,“那些破损的东西的全部吗?”

我只想了一下,说:“不必了。”我打定主意,决心要作个改变:“只带鹦鹉,不带什么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