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喜欢的女人躺在床上,没有肌肤之亲,只是躺在那里聊天……在我生命中有几个女人曾和我度过这样的夜晚?不多,也许六七个,我可以算得出来,但这样似乎很惹人厌,也太孩子气了。毕竟人到了三四十岁,还什么都要记录,就显得太幼稚了。我想唬谁呀?也只有我自己吧。还真是神勇呢。
可是真正问题并不出在我曾经有过多少女人,而是在詹妮之后,我有多少女人;还有,自从没有妻子伴我入眠之后,我有过多少像这样的夜晚?一个也没有,今天是头一次。可是为什么我竟感到如此紧张、难过而又满怀希望?我完全没有头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可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睡着呢!
罗拉似乎也恢复了活力,原因也许和我这个穿着法兰绒睡衣的男性躯体有关,也可能无关。我们面对面躺在这里已经超过一个小时,所谈的话即使不算擦出火花,也非常愉快。这里没有摄像人员,更给此情此景增添了一份料想不到的亲密——但是也可能很危险,因为很重要的别忘了,这里仍然有摄像机在为我们记录,即使没有人在一旁操作。
“你知道什么笑话吗?”这时罗拉问我。
“嗯,”我想了想,“有一个杰夫喜欢的笑话,是这样的:‘有一个人继承了一个养猪场’……不行……我这么绅士,不能说这个。”
她笑了。“你最好保留,”她说,“也许以后我们会需要。”
也许这样最好。这是个很蠢的笑话,说养猪场主人发现农场没有公猪可以传种就经营不下去了,于是决定自己为猪做人工受孕。不过杰夫说得真是超爆笑。我希望他和达拉斯能快点到这里,我可不想看到他最晚,以至于最后要自己孤零零地回家。这个回合的提示的确不容易,而且说真的,我也不确定杰夫能不能胜任。我太让他依赖我了,这一点一直让我有些罪恶感。
“好吧。”我一边盘算一边对罗拉说。我不确定接下来会从嘴里说出什么,不过无所谓,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如果你是电视里的母亲,你会是哪一种?”
她扮了个鬼脸。“差劲的妈妈,”她说,“就是那种不整理床,晚餐给孩子吃冷冻松饼,完全不知道孩子生活中出了什么事的妈妈。”
“哦,”我说,“写实派的妈妈。我倒想看看这种电视剧。我可以扮演那种把‘糖果乐园’游戏藏起来的老爸,因为他不想花三个钟头的时间一直说:‘你看,现在你要让你的小人走到下一个蓝色格子里。不对,不对,你的人是红的,爸爸的人是绿的。’”
罗拉微微笑了。我喜欢这个想法,一出由我和罗拉主演的情景喜剧。我俩开心地努力把各自家庭合成一个大家庭,分别展现自己那些深受喜爱的小怪癖,解决那些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我和罗拉住在一栋有加厚地板的房子里,在凯西脱口说出青少年顶撞父母的话,本杰明发表成人绝不会说出口的早熟言论时,她会露出苦笑。但接着,我又把自己拉回这个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刚认识这位女士,我们住在不同的城市;在这里,青少年有足够理由变得阴阳怪气,前妻也很能把事情弄得复杂,还有不会轻易乖乖融入新家庭的小孩;而且,在这个世界里,我根本不喜欢有加厚地板的房屋。
“我真的做过这种事,”我又回到了糖果乐园,“我真的把玩具藏起来,不给我三岁的儿子玩。”
罗拉伸展双臂,交握在脑后,“哦,如果这是你为人父做过最糟的事,你其实做得很不错呢。”
“哦,没什么,”我说着,一边揉着后颈一个疼痛的地方,“我有很多时候可以做得更糟。”我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想思索我这个父亲做过最糟的事是什么。大多时候我想我做得还算可以,不过也有许多时候敷衍带过,而肯定还有一百万次是我做错的。我的意思是,你看看他,这个我随身带着相片的眼光闪亮的小男孩,他现在乖得不得了,而等到长大以后他就不会了。你想这会是谁的错呢?
不过我知道,这对罗拉是个很难说的问题。我们能谈些什么呢?我已经开始因为这亲密的气氛而平静,可我希望能够再深入一些,但是似乎值得说的故事当中,没有一个值得告诉摄像机。我突然非常想告诉她本杰明的手术,这手术给我生命的新面貌,以及始终无法逐出脑海的细枝末节。我还记得本杰明十四个月大、我们两人要进行移植手术时,他的医院病服上印着“达菲鸭”和“大嘴怪”的图案。我记得醒来之后,感觉像被一辆卡车撞到,我眼光看向室内,小家伙正躺在他的病床栏杆后面,挣扎着举起一只手臂。他的手腕上有一个静脉注射管,他们为了不让他晃动,用一块板子绑在他的前臂上,而板子和前臂外侧再用某种像弹性袜似的东西包住。他要晃动会很别扭,而且一定很重,但是他似乎打定主意,而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他还不会说很多话,不过我们从一本婴儿手语书上教了他几个手语——詹妮对所有为人父母的最新流行趋势总是很起劲——而他此刻是想要人给他喝一口水。
奇怪的是,经历这些事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但我竟然想要和别人分享。不过确实如此,我想要告诉罗拉我生命中最令人心碎的时刻——穿着一件满是卡通人物的医院袍子的小男孩,一个疼得要命的小男孩比画着“还要”的手势向人要水喝。我想(这个想法当中满怀希望的内涵让我吃惊),在比赛结束后我会告诉她。
杰夫和达拉斯在半夜才跌跌撞撞走进帐篷。根据我们床上的小钟,我和罗拉已经保持清醒三小时十四分,不过越来越难了。我们已经放弃所有虚伪的正经谈话——面对架在床尾的摄像机讲那些话,实在太尴尬了——我们开始玩起开长途车时会玩的游戏。有一个是她从前常和凯西玩的游戏,就是给一个字不断加上字母,然后重新组成另一个新字,这个游戏我输得很惨;不过,我和杰夫常玩的电视剧改编剧集游戏,她却不如我。(一个不知道《莫克和明迪》[Mork and Mindy]是从《欢乐时光》[Happy Days]改编来的电视剧的女人,我和她之间还会有未来吗?不过她能说出《好时光》[Good Times]倒是比我厉害,这是最为罕见的改编节目,是对改编节目的改编。)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卖弄才情赢得她的好感,不过我们真的很开心,只可惜我们没有玩任何文字游戏。
贾斯丁和艾比仍然醒着。我上次朝他们那个角落看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热切讨论《圣经》中的女性角色,这话题虽然很有意思,但却不能让我清醒。遗憾的是,凯西和朱丽叶已经失败了,虽然朱丽叶发动了一场激烈的呵痒战,但她们两个还是在大约一小时以前就沉沉睡去,我不清楚谁先睡着,总之她们的脑电图仪发出小小的铃声。于是,一名技术人员走进来,在她们的计时钟上按了个钮。我想朱丽叶看到接下来的影片不会高兴:她人躺在那里,鼾声却像隆隆作响的电锯。
薄纱帐开了,空中扬起我弟弟那粗厚的嗓音。“晚安哪,朱卡斯加维!”他喊道,把那瑞典语说得零零落落,“睡衣派对开始啰!”
他和达拉斯的睡衣与众不同:不仅加上黑色领结,头上还有高顶礼帽——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些?看来他们在一起很开心,这倒让我心里一阵抽痛。
杰夫向床走去的途中,停在我们床边,“哈啰,老哥,”他说,“我打赌你绝想不到我们会到得了。”
“我一直在算着时间恭候。”我冷冷说道。
“那提示有点让我们搞不懂,”他说,“不过我们运气好,遇到一些好心的日本研究生,他们帮我们想出来了!”
“是女研究生哟!”达拉斯加上一句,还无聊地扬了扬眉。
“是呀,我听说现在研究生有男有女呢。”我说。
“哇!还真的呢!”杰夫边说边用肘推了推达拉斯,然后,他们两人又笑着举手击掌,这种行径对达拉斯似乎理所当然,但杰夫做起来却幼稚得可笑。我忍不住对罗拉翻了翻白眼。
“好啦,”杰夫说,“不打扰了,你们继续做刚才做的事吧。”他说得挺暧昧,我连答都懒得答。我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想到自己的弟弟交了个朋友,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当他们过去准备连机器时,两人为了同睡一张床而大声抱怨。我看着他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交换队友以后,我一直假想,如果最后我们两人其中一个赢得比赛,我们会平分奖金——但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恨意中,我却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杰夫有没有这种想法。他很可能打算自己独吞,该死!以我对他的认识,他很可能一个周末就把这笔钱花光。
“我要告诉大家,”杰夫靠着枕头半坐着,头上仍然戴着高礼帽,对全屋人说,“‘斯科勒总统’的脚是全美国最冰的。”
“嘿,老兄,咱们是在瑞典哪!”达拉斯接着又“啧”了一声。
我还是努力不去理他们。好啦,我知道我在不爽什么了,老实说吧,因为我这辈子都是和杰夫组成一队,组成这个小组、这个双人组。而且我们向来会说这么一句:“嘿,泰格兄弟来了——派对开始啰!”可如今我却发现自己和这一点关系都没有。本来想弄走一个兄弟好继续比赛,但他又找到另一个人了。我也一直担心杰夫会不会太依赖我,没有我这个比赛他能不能继续下去,结果看来我多虑了:我的失落感比他的失落感更大。
“我快饿死了,”杰夫大声说,“我们可不可以叫客房服务?”
睡梦中的凯西身体动了动,把大羽毛被拉上来,盖过她的头。至少她们替我们睡了我们的觉,她们使我们保持清醒。
“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好笑,”罗拉对我说,“你其实多少还让他有些收敛。”
“谢谢你。”我说。说实在的,听到这话真是不错。
“他一向都这么兴奋吗?”她问,“你有没有看过他,比方说,心情愁闷的时候?”
我耸耸肩,思绪跳到一个陈旧的记忆沟纹里,这就要说到另一个我不能说的故事了——至少现在不能说。那是发生在本杰明两个月第一次大动手术时的事。杰夫跟我们一起到医院,那是很糟糕的一天,在我记忆中当天的一切都有几分不真实,但是有一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杰夫的故事中我最喜欢的一个,其中一个笑话也没有。
就在本杰明进去动手术之后,我、詹妮和杰夫三个人就坐在家长等候室。走进那间房子很哀伤,里面总共约十五个人,都握着装有酸味咖啡的杯子,眼睛望着钟,每个人都记挂着手术室推门后不省人事的小男孩或小女孩。我们十五个人都尽量不想解剖刀、疤痕和结果;十五个人都紧抓着奶嘴、儿童水杯和兔子布偶,这些是再过一小时、两小时或三小时后可以给病人安慰的东西。没有人说话,室内像教堂一样肃静,然后,这两个小丑走了进来。
我说清楚一点:我说的是真正的小丑啊。绿线做的假发,饰有大雏菊的帽子,脸上涂白,红鼻子,还穿双大鞋。这里是儿童医院,他们一定是去探望病童的,只是他们怎会跑到外科病房,我真不知道。但这种欢乐景象出现在等候室肃穆的气氛中……这不是我们任何人想看的东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吓人。
他们一进来就开始表演。“‘家长等候室’,”两人中高的那个开口了,他用演戏般的语气大声念着门上的字,“我可以在这里买到一些家长吗?”
房里一片安静,众人看着地面、墙壁,还有他们的杯子。
“一定是这里了。”矮的小丑说,他几乎是在喊,“你们有没有人知道,我可不可以在这里买一些家长?我有现金哟。”说到这里,他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束纸花。他走近一个母亲,我以前在手术准备室里见过她。她的女儿约莫五岁,她们一起看书,小女孩很安静,有一双大眼睛。我不知道她哪里出了毛病,直到现在,有时候我还会猜想她身体好了没有。
“你知道我在哪里可以买到一个妈妈?”矮小丑问这个女人,“我这里有一千亿。”他把纸花伸到她面前,她不得不移开脸孔,免得被纸拂到。“看到了吗?”
女人没有说话,她站起来,慌乱地收拾起东西。我想她在发抖。她推开小丑,面容愁苦。
“很抱歉,”另一个比较高的小丑在她冲向门口之际大喊,“我必须请你离开!”
女人发出低低的抽泣声,一手掩面。杰夫这时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态度相当严肃(要看到他严肃可是不容易)。他走近两个小丑,各抓住他们一只手臂,把他们拖向门口。一路上,尽管他们用搞笑的发怒表情劈里啪啦地说着,杰夫还是不为所动。“你们不可以打扰这些人。”我听到他低声说,“你们必须走。”我看着我这爱搞笑的弟弟,这个永远爱耍宝的弟弟,竟然就这么把两个小丑带走,我不确定自己这辈子有没有为任何事如此感激过。
大约拂晓时分——从日落后六小时开始——我和罗拉开始低声说话。杰夫和达拉斯仍然醒着,虽然有一点安静了;贾斯丁已经在最深黑的夜里睡着了,而在计时声响起之后,艾比也昏沉睡去。到现在仍然看不到莱利和查特的影子。
罗拉眼皮微微跳动。我必须让她保持清醒。我们不能摘下胸麦,不过没有人说我们不能把胸麦遮住。我一只手遮住我的胸麦,另一只手遮住她的。她似乎被我的触碰微微吓了一跳——毕竟我有一只手放在她胸口——不过后来她看到我在做什么,就把手按在我手上。我凑过去,脸藏在她的头发里。“那么,”我说,“跟我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她笑了起来,靠在我身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温柔地低声说,字字在我皮肤上颤动。
我贴近她柔软的耳朵。我想吻她的耳朵,但我没有。“如果这里没有摄像机,你会告诉我什么?”
突然间,她似乎很害羞。“这个嘛,”她也低声回复,不过还不算太低,“我会问你,我们跑到瑞典境内,躺在床上做什么?”
但是我不想让这番话因为一句笑话而结束。“我先开始吧。”我用一边嘴角轻轻说出。我并没有十足地把握我们所说的不会被听到,我想象制作小组会用他们所有的优良设备把我们的声音放大,偷听我们的床边低语,好像这些低语对我们以外的其他人有什么意义。我不想回家以后看到这幕画面,以及他们加的字幕。
“本杰明。”我尽可能轻柔地告诉她。我不确定我在这里干什么,我只想要我们更熟悉彼此。“先天性肝病、手术、我割了一部分肝给他、一段可怕的时间。”
她万分关切地看着我,使我都感到愧疚了。这段约会对话还真棒呢!
“我很难过,”她对着我的耳朵呼出气来,“他现在怎么样了?”
“很好,”我说,我把身体退后,让她能看到我的脸,“我保证。”
“那好。”她说。她迟疑了一下。“我猜该我了。我该告诉你什么呢?”
“任何事。”我说,“先从容易的说起。”也许我不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吓人,但我也不希望她认为她必须告诉我什么重大秘密。真是的,只要能够让她一直在我身边低语,就算我们只是玩“传话”游戏也行。
“好的。”她说。她伸出她空着的手,放在我胸口,此刻她两只手各按在我的两只手上,盖住我们的两个胸麦。她倚过来,低声说:“我从前很胖。”
我点点头。“我还做过电话推销员呢!”我小声说,不确定自己想要怎样,不过这话让她笑了。
“这个比较好。”我说的时候,嘴已经碰到她的颈子了。“我睡觉会说梦话。说些很怪异的事。”我前妻——在我和这个可爱女人躺在床上之际,我希望不要进入我心中的那个女人——她告诉我,我有一次笔直坐起来,还说:“如果《老屋》电视剧里的鲍勃维拉是美国参议员,那不是很好玩吗?”
“今天晚上不会的。”罗拉的语气又轻又柔,让我不再想到我前妻——除非我忍不住。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几乎没有压低声音说。
罗拉坐直身体,摇摇头。我无法看出她的表情。“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不应该喜欢我。”她用正常音调说。她让两只手放下,现在更重地压住我的手,把身体靠向我,“我很邋遢。我对周围发生的事视而不见。有时候我会在别人背后说长道短。”是呀,这些还真是大忌呢。再说呀,我想。通通说吧。把我不该为你倾心的所有理由都说出来呀。
“从我丈夫死后,我只交过一个男朋友。他喜欢帮我涂指甲油,还喜欢把我比做食物。”
我几乎要笑出来,只是她口气很严肃,我不敢笑。哎呀,真是的——这一点确实对我有利。和那家伙比起来,我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她停顿一下,嘴唇仍在我耳边。“我是个差劲的母亲,”她小声说,语气很实际,“凯西生小孩,而我连她怀孕都不知道。”
哦,上帝,这倒是让我非常吃惊。我往后靠,想看她的表情,但是她把我的耳朵拉回她嘴边。“我们把孩子送人领养,”她说,声音虽低,但语气强硬,“我想我们的母女关系再也好不起来了。”
她移开身体,双手交抱在胸前,并投给我一个挑战的眼神。她认为我会离开吗?最起码我还被电线绑在这个床上呢。
“过来。”我低声说。我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近。有时候你只是需要有人和你站在一起。“一定难为你了。”我说。
她身体微微垮下,再说话时,声音像是哽住了。“我知道,”她说,“我无法想象竟然要她独自经历那些事。”
“不是,”我打断她的话,用坚定的语气说,“我是说你。”
她耸耸肩,不太相信我的话。不要紧。天色越来越亮,我开始听到鸟叫声。我们会弄清楚的。
这时,另一头传来了杰夫逐渐提高的声音,语气快活而兴奋:“于是他老婆说,那些猪不在草地上,也不在泥地里,它们全都在货车上,其中一只还在按喇叭!”达拉斯笑了起来,听来像是一只喝下太多咖啡因的公鸡。
我对罗拉笑笑。“这是养猪场笑话的最后,”我说,“我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罗拉的目光穿过纱帐顶,直视粉红加紫色的天空。她缓缓摇头,看起来很想睡,但并没有哀伤。“我听过开头,也听到结尾,”她说,“中间就留到改天再听吧。”
太阳升起了。我伸手横过柔软的白色床垫,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