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沙子里,我知道我要赢了。这种热非常不舒服,眼睛里有汗水,不过我已经练就相当的本事,可以不理会身体善变的需求。这具躯壳,和它所有的喧嚣渴望,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我一心一意放在目标上,祈求上主让我保持稳定。当杰夫终于在二十一分钟投降,芭芭拉宣布我获胜时,我甚至还没有马上出来。我可以待更久,可以一整天埋在这里。
最后是杰夫开玩笑(“什么?他还要争取加分吗?”)才让我爬了出来,到冷水里清洗身体。我感到头晕,但十分亢奋,我走回人群,在妻子唇上亲了亲。
艾比给我的好处说也说不完。她使我能抬头挺胸做个男人。我甚至可以站在她旁边说,这就是我,一个有妇之夫!我没有一天不感谢上帝把她送给我。
我回到更衣室换衣服,一起的还有杰夫、达拉斯和查特。曾经有段时间,和三个男人在一间房里更衣——两个很年轻,另一个很英俊——对我而言具有不同寻常的意义。但是现在我根本不看。如今我把男人看成我的兄弟,而不是一种受阻碍的情欲的对象。就算一时间有一丝晃动的念头像鱼一般游过我心头(就像达拉斯故意闹着在我眼前伸展他赤裸的身体),我也在半路上就遏止了它。我会把它挖起来,在空中紧紧捏住,直到掐死为止。
我是这么想的:上帝明白我们是脆弱的生物,了解我们行走在黑暗中或光明中的时间一样多。我们失败,我们祈祷,然后我们又失败,我们生来就是这样的。只要我们不断悔悟,就不用感到羞愧。惹上麻烦的人,以为自己不必遵照规矩,对于将生活建立在一种肉体罪恶上感到无所谓。我可怜这些人,这些人需要我的帮助。
回到外头,芭芭拉要其他队伍走开,把我和艾比带到一旁。今天的摄像是个叫肯恩的人。这些摄像师都很有趣,他们大多走遍世界,随身携带有频繁飞行资料的卡片,不论工作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都可以累积里程。他们习惯在战区和政治动乱的地区工作,个个都很坚强、粗犷,正是我希望成为的那种男人。肯恩人很安静,挺和善,他个子高,金发,非常结实,相信任何见到他的人都会这么说。
“贾斯丁和艾比,”芭芭拉在摄像机开始拍摄后说,“你们赢了‘大挑战回合’,所以‘关键词回合’可以提前一小时,从你们打开提示后开始计时。”
她交给我们那个金白两色的信封,我把它打开。
一个美国偶像,两次展示
在两座主题乐园。
一个迷你世界,一个
离林肯鼻子不远。
“这个回合有特别指示,”芭芭拉说,“因为你们需要去两个地方,所以必须分头找。我会给两位手机,赞助厂商是……”这里她加入显然是赞助节目的电信公司的名字。我用不着再去替他们做广告。“你们要各自去提示中描述的地点,到达以后,靠手机共同决定关键词是什么。两个地点都会有摄像人员。”
我和艾比很快商量了一下。“我们先去机场,”她说,“路上再想办法找出我们要去哪里。”我同意。不管我们去哪里,我想都不太可能是别府。我们拿齐了行李拔腿就跑,肯恩和音效史蒂芬也跟在一旁跑,留下其他队伍在海滩消磨一小时。虽然拿着鹦鹉和滑雪杆,还戴着飞行帽,但我们很快就拦到一辆出租车。我们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正要拉开车门时,门自己开了。
“空港。”我微微一鞠躬,对司机说。这是日语“机场”的意思,我昨天晚上记下来,就等像这样的时刻派上用场。我觉得表现出敬意是很有用的,有些参赛者到不同国家对当地人的态度,让我很受不了。好比杰森,他以为全世界的人都说英语,当他发现有些人不会说时,就把话用单音节一点一点大声说出来。而杰夫活像个小丑,不管我们在哪个国家,他都会在每个字后面加上“哦”。我可以想象一小时后他一边坐进一辆出租车,一边喊着:“机场哦,老兄,快点哦,快点哦!”
到机场花了四十五分钟,占掉我们大半的领先时间,不过我提醒自己,其他队伍也必须走这一趟路。路上,艾比把导览索引里的日本主题乐园一一看过,对我来说,在行进的车里看书会让我吐,但艾比却完全无所谓。这又证明了我们之间完美的配合,我们以一种只有一男一女才能达到的方式完美互补。此刻,我有一种做对事情的感觉,而且清楚知道我们受到深深地祝福。
我知道当我说我的同性恋已经治好时,别人通常都不相信。但是,人一辈子不是每天都在做选择吗?我们不是全都要做选择,以我们认为正确的方式生活吗?从前,我对自己的生活并不满意,感到空虚;我不喜欢在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人,因此在一个阴沉的日子,当我已经到达生命的谷底时,我决定改变自己。
这么说,并不代表这是件容易的事,就像你戒了烟,并不表示从此再也不想抽烟了。不会的。但是每天下定决心不拿烟到嘴边、不把烟点燃,这可能吗?当然可能。
艾比现在跟我说她看的书的内容。主题乐园在日本似乎十分风行,除了“东京迪斯尼”和“日本环球影城”,还有“太空世界”、“海洋乐园”,以及“冒险世界”。这里还有些乐园,让游客自觉置身在德国、西班牙和丹麦。此外,有一座拉面博物馆、咖喱博物馆,还有一座煎饺博物馆,甚至有各项与食物有关的游乐设施。这种主题馆实在让我不解,饺子主题的游乐园也实在太离谱了。
“好,这里有了,”艾比说,“日光的‘东武世界广场’。里面全是世界著名建筑物的缩小版,比方‘帝国大厦’、‘泰姬陵’。”
“他们有没有‘林肯纪念堂’?”我问。
“上面没说。但是林肯的鼻子一定是另一个地方吧?”
“哦,对啊。好吧,不管另一个乐园是什么,肯定是在附近,你不觉得吗?我无法想象他们会让我们到不同城市,除非他们把肯恩切成两半。”这句话肯定会被剪掉,我们不能提到摄像方面的任何事。
“我看看,日光还有两个主题乐园,”艾比说,“日光‘江户村:参观武士时代的生活’。不对,可能不是。还有日光的‘西部村庄:美国蛮荒西部景观’。哦,显然就是这里了,他们还复制了罗斯摩尔山。”
“四个美国总统的鼻子,随后送上。我们准备好了。做得好,宝贝。”艾比笑了,可我却感到很窘。不管我对艾比用什么亲昵的称呼,听起来总是不对劲,“日光在哪里?”
她翻着书页,“距东京约两小时。我猜那里没有机场,上面说搭火车去。”
“那就去东京吧。”握住艾比的手时,我注意到肯恩把镜头拉近,捕捉这一刻。一男一女,彼此相爱,一同参加一场冒险。罪恶和黑暗被驱散,上帝的言语使他们神圣结合。我想不出有比这更好的画面可以给美国民众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