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光秀的封地丹波,在天正四年夏由于明智军的主力军移往山阴地方作战,因而各地土豪纷纷起事,真个陷入了难以收拾的混乱局面。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混乱也渐渐平息下来,波多野秀治、宗长两兄弟逐渐控制了局面,到了天正五年春,波多野兄弟便已代替了领主明智光秀,统一了丹波一国。

而后,波多野氏就以八上城和水山城为据点,筑了四十多座城和三十多座碉堡,准备和明智军作战。其势力甚且到了丹后、但马、摄津一带。

眼看着丹波发展到这般局势,领主明智光秀自然不得不采取行动。

天正五年十月,明智光秀起兵扫荡丹波国内的乱党。五千名大军由坂本出发,越过老坂山巅,朝着丹波行进。这一次的扫荡行动一直持续到天正七年,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

天正六年春,出发前往丹波的一部分军队第一次回坂本换兵时,加乃竟意外地听到佐佐疾风之介的消息。

这一天,磨刀匠林一藤太的家中来了客人。是一个和一藤太私交甚笃的中年武士。一藤太为了慰劳他到丹波去打了半年仗才回来,于是在家中设宴款待他。

当时,加乃为了款待客人,也出席了酒宴。

据武士说,丹波一战打得非常辛苦,完全在意料之外。虽说没有大争战,但敌方的小部队却利用天然险阻,神出鬼没,处处都教明智军伤透了脑筋。

尽管如此,明智军仍然拿下了龟山城、筱山城、宇津城,目前正在进攻八上城和园部城。

“可别小看了这些丹波的乡下佬,波多野氏旗下可有很多很好的家臣哩!在八上城那儿还有一个武士,手上拿着一支写着‘疾风’的旗子呢!”武士对一藤太说。

“疾风!”在一旁聆听的加乃不由得插嘴说道。

“是呀!一个叫佐佐疾风之介的武士。他打起仗真是非常厉害。功夫和胆识更是无人能比。居然能厉害到让我这个作敌人的都佩服不已哩!”

听了这些话之后,加乃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了。但既然说是佐佐疾风之介,肯定就是自己连作梦也不曾一刻稍忘的疾风罢!

“那武士很年轻嚒?”

“看上去大概不到三十吧!”

听罢,加乃已经无法镇定地坐在那儿了。

自从日吉神社船祭的那一夜看过他以来,已经过了一年半多了。当时,由于十郎太从中阻挠,两人一句话没说就分开了,但从那以后,对疾风之介的思慕之情却愈来愈深了。

而对十郎太,加乃却愈来愈憎恨,然而十郎太却丝毫不以为意,仍旧按照往例,每个月都从佐和山赶到坂本一次。一到了坂本,便上一藤太家去看加乃,只要看她一眼,他就满足地回佐和山去。

加乃站起身,走出廊下,穿上木屐走到院子里去。

院子里盛开着三棵樱花树。夜里的空气有些冷,感觉上冬意仍未完全褪尽。

站在小院子的樱花树下,加乃想起了小谷城的樱花树。当小谷城中的樱花盛开时,天气还要更暖和,远处也会不断地传来酒宴的嘈杂人声。

而此刻,夜却是如此地凉,就连樱花的开法也失去了当年那种热闹的感觉。湖的东西两岸,气候自然会有些不同,但自从小谷城失陷之后,时代、人、乃至于天地万物的确都大大地起了变化了。

疾风之介在丹波山中作波多野的家臣一事,对加乃来说可算得是一件大事。因为,这还是她头一次获悉自己日日想见的人所在之处,在小谷城失陷了的五年后。

可是,当初加乃之所以会离开深沟来到坂本,正是由于预想到疾风之介和明智家之间的渊源,以为他总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缘故。

而如今事情却和自己当初预想的大相迳庭。他竟然会和明智军为敌,当上波多野的家臣。想起来实在太讽刺了。

加乃在心中描绘着疾风带着一把写着“疾风”的旗子打仗的模样。但却无法清晰地想像适才那位武士所形容的那种武功凌厉的武士架式。在加乃心里,她无法将这样的疾风之介和船祭那天坐在船头、叉着双手、眼睛盯着自己但却无法靠过来的那个严肃的疾风之介联想在一块儿。她总觉得这两个疾风总有一个是假的。

在这之后不到半个月,有一支大部队从坂本城开往丹波。起初部队分两列走过樱花凋落了的城下,途中又改为四列。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彷佛没个了时。这些戴盔披甲的武士沿着湖岸迅速地朝着南方行进。他们的身影不时地倒映在湖面上。

城下谣言满天飞,说什么这回是由明智光秀亲率大军,准备一举收复丹波的。

武士们大多藏了起来,只是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说是丹波的波多野这回不要两三下准就垮了,或说丹波的乡下武士这回可要真正尝尝织田军的厉害了,各地的小碉堡大概全守不了半个月罢等等。

听到这些话,加乃就为疾风之介的安危担心得不得了。

大军走后大约过了二十天左右,就传来了园部城失陷、八上城被围攻的消息。接着,又传说明智军已经收复了各地的小碉堡。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左右,有人谣传说明智军因为围攻八上城一个多月未能攻下,所以就在城四周围筑栅栏,准备周旋到底。

加乃几乎足不出户。无论是什么样的传言,都教她苦恼万分。但不管怎么说,疾风之介所在的八上城仍未被攻下,这一场攻防战还有得打一事总还是个事实。

即使知道疾风人在那儿,加乃也仍旧无计可施。自己的身体弱,丹波是去不成了。就算去成了,也一定没法和在明智军重重包围下的佐佐疾风之介碰面,更谈不上要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