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提笔写信时,我心里好痛快呀!这是我生平头一次能够给您写信而不感到胆怯和羞涩。我非常高兴地看到我们的友谊终于得到了无与伦比的美满结果。有些人能够克制强烈的激情,但能使激情净化为友情的人却为数寥寥。我们能够为了荣誉而忘却我们珍贵的爱情,这是我们的一颗诚实而共通的心努力的结果。我们从昨日的我们变成了今天的我们,那是美德的胜利。制止我们相爱的理由可能是错误的,但是,使我们缠绵的爱情变成为一种纯洁的友谊的原因则是无可厚非的。

如果光是靠我们自身的努力,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成功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朋友。这种成功我们连想都不敢想。当初,我们相互躲着,那是我们绝对不能违反的职责所系的首要条规。要是违反了这一条,虽然我们彼此心中依然是放不下对方的,但是,我们就不能再相见,也不能有书信往来了,我们将不得不努力地彼此不再思念,为了维护荣誉,我们只好断绝一切来往。

您瞧,情况并没这样,我们现在的情况多好呀。世界上还有比我们目前的状况更令人称心如意的吗?我们每天每日不是都在品味我们为此而进行的艰苦斗争所带来的甜美果实吗?现在,我们可以经常见面,可以相互爱护,可以感受到爱的感情,感到心满意足,每天每日都像兄弟姐妹般地相聚在一起,心平气静、心地坦然地生活在一起,彼此照顾,相互关怀,回顾过去,无怨无悔,谈起往事,毫不羞惭,以往常遭谴责的不该产生的感情现在已在我们心中变成了一种光荣,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啊,朋友,我们走过的是多么光荣的道路啊!让我们因为懂得坚持走这条光荣之路,并且善始善终而大胆地讴歌吧。

我们的这种幸福应归功于谁?这您心里是明白的。我看得出来,您的那颗重情重义的心灵,充满了对最优秀的那个男人的感恩戴德,愿意将它永远铭记在心。但是,为什么您我还得偿还他对我们的那番恩情呢?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让我们感到要增添新的职责与义务,只是让我们更加珍惜我们已经建立起来的神圣的关系。为了报答他的关怀,唯一的办法就是,无愧于他的一番苦心,以我们的行动来证明他没有白费心思。因此,让我们持之以恒,始终不渝地坚持下去。用我们的美德来报答我们恩人的美德。这就是我们对他知恩图报的最好办法。如果他使我们恢复了理智的话,那就是说他为我们和为他自己都做了不少的事情。无论我们是聚还是分,无论我们是死还是活,我们都将处处表明我们的友情如一,无愧于我们仨人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是在我丈夫决定让您来教育我们的孩子们时,心中做了这番思考的。当爱德华绅士来信说他和您不日要回到我们这里来时,我心里又思考了一遍这些问题以及其他的一些问题,趁现在还来得及,我必须告诉您。

我所思考的并不是我自己,而是您;我觉得自己有权对您提出一些忠告,因为我的这些忠告现在已不掺杂一点个人利益了,而且与我个人的安宁也不再相干,它们只与您个人有关。我深信您完全相信我对您的深厚友谊,因此我毫不怀疑,我的话您是一定听得进去的。

请允许我来给您描绘一下您即将面对的情况,以便您自己来看看是否有什么让您感到惊惧的地方。啊,善良的年轻人,如果您爱美德的话,就请您怀着虔诚的心听听您的女友的忠告吧。我现在就开始颤抖不已地向您讲出我本想守口如瓶的话了,我若是不讲出来,岂不是有悖我俩的友谊!如果等您误入歧途了再来讲这些本应早作防范的事情,那还来得及吗?不行,我的朋友,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与您关系密切,可以跟您指出这些事情来。必要之时,我难道没有权利像妹妹一样,像母亲一样,跟您说说这些事情吗?唉!要是我的真心劝告会有损您的心灵的话,我早就没什么忠告向您提出来的了。

您说了,您一生的追求已经结束。但是,您得承认,您的追求虽已结束,但您人还年轻。爱情之火熄灭了,但情欲依然存在,一旦唯一可以抑制情感的高尚思想不存在了,那么对肉欲的向往则是更加的可怕的,情感无所寄托,人就可能随时堕落。有一个炽热多情的男人,人又年轻,又是单身,他想克制自己的情欲,洁身自好;他知道,他感觉得到,他说过成百上千次,一个人实践其美德的毅力,缘于他崇尚美德的纯洁心灵。如果说爱情在他青年时代保护了他不受坏的风气的侵袭的话,那么他希望理智能使他在任何时期都不沾染恶习;他知道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想到自己将能得到美好的回报,他便身体力行了;既然他在想要克制自己时曾一再地进行斗争,那么今天,为了他所崇敬的上帝,他难道不能像过去伺候其情人那样勤奋努力吗?我觉得,您现在正是在这么身体力行的,因为您一向瞧不起那些表面一套实际上又是一套的人,他们专把重担子推给别人,自己却不想出一点儿力。

这个明智的男人为了遵循自己规定的行为准则,选择了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了?他少了不少哲学家的味道,多了不少美德和基督精神,当然他并没有以自傲在指引自己。他知道,一个人避免诱惑容易而战胜诱惑则很难,问题并不在于强硬地压制住冒头的情欲,而在于阻止情欲的产生。他难道能躲开危险的环境吗?他难道能躲避诱惑他的事物吗?他难道能以贬损自己来拯救自己的美德吗?不,完全相反,他应该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地投入到艰苦的搏斗中去。他年仅三十,却将只身与几个与其同龄的女子朝夕相处:一个是他往日的最爱,往日的那种种迷人的情景让他难以忘怀;另一位曾与他过从甚密;第三位则是受到他的恩泽的女子,对他深怀感激之情。他将面对所有让他的尚未完全熄灭的旧情复燃的危险,他随时都有可能落入最可怕的陷阱。无论是在哪位女子面前,他都没有把握坚定不移,只要他有片刻的松懈,三个女子中的任何一个都会让他身败名裂。他那么放心大胆地信赖的毅力现在究竟在何处呢?这种保证他前途的内心的巨大力量到目前为止都起了什么作用呀?它使他在巴黎走出了那位上校的家了吗?是它在去年夏天让他在麦耶里有了那番表现的吗?去年冬天,它把他从另一个女人的魅力中摆脱出来了吗?今年春天,它让他走出了那可怕的梦境了吗?他虽然希望不断地克制自己的情感,但他可曾因为它而克制过一次自己的感情吗?在朋友需要他的时候,他能够尽自己的义务,帮助朋友克服情感问题,可是,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呢?……唉!他应该根据自己的美好的前半生,去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后半生呀!

一时的感情冲动是可以忍受的。半年一年的,还不算什么,因为时间不长,能有盼头,人就有了勇气了。但是,这种状况要是一直持续下去,谁又能忍受得了呀?谁敢说自己至死都能克制自己的情感呀?啊,我的朋友!如果说人生享乐的时间是短暂的,那么实践美德的时间却是很长的!所以必须时时刻刻地提高警惕。欢乐时刻很短,而且一去不复返;而罪恶的时刻却是去了又来,循环往复:一个人只要是一时地忘乎所以,必将永远堕落。在这种惊恐战栗的状态之下,还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吗?摆脱了众多危险之后,难道不是更应该让我们的生活别再危机四伏吗?

您虽然已经躲过了不少的危险,但同样的危险今后仍将会出现的,而且更糟的是,这些危险也是防不胜防的!您以为令人担心害怕的种种大危险只是在麦耶里才有吗?我们无论身在何处,它们都是存在着的,因为我们走到哪里就随身把它们携带到了哪里。唉!您很清楚,一个温柔多情的心灵能使世间万物与之息息相通,即使感情的伤口愈合之后,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能使它触景生情,唤起它对往日的回忆。不过,我相信,而且我敢断言,这些危险不会再出现了,因为我的心深知您的心。但是,您一向心软、浮躁,您能克服自己的软弱,以克服懦怯吗?在这里,您必须对之克服自己的感情并加以尊重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吗?您考虑考虑吧,圣普乐,我所珍视的所有的人,您都应该像尊重我一样地去尊重他们;您还得想到,您将会无端地受到一位美貌女人的无伤大雅的戏弄;您还得估计到,如果您一时掉以轻心,忘乎所以,辱没了您本应尊重的人的话,您将会永远受到大家的鄙视的。

我希望义务、真诚和往日的友情能够约束您,希望对美德的崇尚能使您打消无谓的幻想,希望您至少能运用理智去战胜非分之想。能做到这样,您是不是就将摆脱感官的影响,祛除心中的杂念呢?由于您不得不尊重我和她,并且不得不忘掉我们是女性,您就会注意到伺候我们的那些人是女人,并降低人格,与她们在一起,但这样一来,就可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了吗?您这样做就不算是犯罪吗?身份地位的不同难道就能改变错误的性质吗?恰恰相反,如果您为达到目的而使用不诚实的手段,您将更加的卑鄙。那是多么可耻的手段啊!怎么!您这样的人!……唉!让出卖灵魂、把爱情视做商品的无耻之尤去死吧!他们在使世界充满了因放荡荒淫而出现的种种罪恶。一个出卖过一次肉体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不继续出卖下去呢?她很快就会完全堕落的。她的苦难是谁造成的呢?是那些在青楼里粗暴糟蹋她的人,还是那个用金钱使她失身的勾引者?

还有一点,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也牵涉到您,我可否大胆地指出来?您都看到了,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在这个家里树立起良好的家规和风气的。现在,在我的家中,秩序井然,宁静和睦,人人都幸福快乐,天真烂漫。我的朋友,您要考虑一下您自己,考虑一下我,考虑一下我们的过去和现在,考虑一下我们应该怎么去做。难道您非要让我有朝一日因痛感全部心血付之东流而悲愤地说:“把我的家庭搞得一团糟的就是他!”

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得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应该抛开羞涩,以表现出对美德的真正的爱。人生来并不是要过独身生活的,要这种违背人的天性的生活不导致或公开或隐蔽的罪恶勾当是难上加难的。有没有办法永远摆脱这个总是缠绕在身的妖魔呢?您瞧,在其他一些国家,有这么一些疯癫狂乱之徒,他们发誓不尽男人的义务。为了惩罚他们冒犯了上帝,上帝便抛弃了他们;他们以圣人自诩,其实是不诚实之人;他们假装无欲无求,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他们因为藐视人类,竟至堕落到不成其为人。我知道,要批驳一些人们只是在表面上遵从的法规并不困难,而一个真诚而有道德的人,即使不增加其他新的义务,他就已经感觉到自己所承担的义务够多的了。您瞧,亲爱的圣普乐,基督徒的真正的谦恭,就在于他始终感到他所承担的任务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所以他绝对不敢狂妄地认为自己能增加更多的任务的。如果您按此准则行事,一件使别人稍感不安的事情,临到了您的头上,就会让您有千百种理由感到惊惧,颤抖。您越是不用担心的事情,您就越是应该加倍的小心;如果您对应尽的义务不当一回事的话,您就甭想去履行它。

这就是您将在这里遇到的种种危险。趁现在为时还不晚,您应好好考虑考虑。我知道,您是绝不会存心干坏事的,但我唯一担心您的就是,您没有事先有所预见而干了坏事。我并不想逼迫您照我的话去做,而是想让您对我所说的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您能认为我说的有几分道理,我就满足了;如果您对自己有信心,我对您也就有信心了。您如果对我说:“我是个天使”,我将张开双臂热烈地拥抱您。

什么!总是不让您享受,总要让您受苦!总要让您去履行一些难以履行的义务!总是让您避开我们所喜爱的人!不是的,我亲爱的朋友。今生今世为美德而能付出很大代价的人是幸福的人!我就看见过一个无愧于男子汉的男人为了美德在进行斗争,在忍受痛苦。我之所以并不认为我对您的要求太苛刻,是因为我坚信我敢于让您这么做,一定能让您得到回报,它将能了却我的心所欠下的您的情,您将会得到的幸福比上苍允许我们喜结连理所得到的幸福还要大。即使您自己无法成为天使,我会非常愿意送您一位天使,让她来守护您的心灵,使它净化升华,恢复活力,在她的呵护下,您就能与我们一起共同享有天堂般的宁静生活。我相信,您不用太费劲儿就能猜到我说的是谁;如果我的计划能够成功的话,她将来有一天会占据她早已在您心中占有的那个位置的。

我已经看到我的这一计划会遇到的种种困难,但我不想打退堂鼓,因为这个计划是名正言顺的。我知道如何左右我的那位女友,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无法促成你们的好事。不过,她的嘴咬得很紧,这您也知道,所以,在让她松口之前,我得先把您给说服了,以便在要求她答应您的求婚时,我能够对您,对您的感情心中有数,因为,如果说命运使得你们彼此身份地位不平等,因而您无权主动向她表示爱慕之情的话,那您就更加无权冒冒失失地亲自向她求婚了。

我知道您一向考虑问题很周到;如果您对我的计划有异议的话,我知道那是因为您是在为她着想,而不是在为自己考虑。请您丢掉这种种的无谓的顾虑吧。难道您比我更珍惜我的女友的荣誉吗?不,无论您对我来说显得有多么的重要,但您却甭指望我会为了您的利益而不顾我的女友的荣誉的。我既非常尊重通情达理的人,同时又非常鄙视一般人的轻率言论,因为他们总是为虚假的外表所迷惑,看不清真诚的东西。无论身份地位的差别有多么大,反正没有任何一种地位是才德兼备者所无法达到的,而一个女人有什么权利敢于视嫁给一个引以为荣的朋友为妻为一种耻辱呢?我和她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您是清楚的。不必要的羞涩和担心受到责难,往往造成人们干坏事多而做好事少,而美德却在使人为做错事而感到羞惭。

就您而言,您的傲岸我有时是领教过的,但是,在这件事上,您要是自傲的话,那就很不恰当了。您若是担心这又是在受她的恩惠的话,那您可就太薄情薄义了。再者,无论您可能是多么的不通情理,您都不能不承认,一个人从自己妻子那儿得到钱财总要比从朋友那里得到周济体面得多,因为他是她妻子的保护者,而又是被他妻子保护的人。不管怎么说,一个诚实的男人最要好的朋友莫过于他的妻子。

如果您内心深处还残留着一些对建立新的爱情关系的厌恶的话,那么,您就为了您的荣誉和我的宁静赶紧把它们抛弃吧,因为我只有等您确实已经成为您本应该成为的那种人,并愿意承担您必须履行的义务时,我才会对您和对我自己感到满意。唉!我的朋友,我担心的并不是您对新的爱情的厌恶,而是怕您过于留恋昔日的恋情。只要能还清欠您的债,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我会做得比我答应要做的事还要多的。我所呈献给您的难道不也是朱丽吗?您将要得到的难道不是我自身最美好的那个部分吗?难道她不会更加爱您吗?到那时,我将多么愉快,多么无拘无束地去爱您呀!是的,把您往日对我的海誓山盟对她去讲吧;把您往日对我的一往情深全都奉献给她吧;如果可能的话,您就把欠我的情和义全都偿还给她吧。啊,圣普乐!我把这笔旧债转到她的手上。您要记住,这笔旧债不是轻易就能还清的。

我的朋友,这就是我所考虑的我们不必冒什么风险而又能聚在一起的办法,让您在我家里占有您在我们心中所占有的那个同样的位置。在将要把我们大家联系在一起的那个亲密而神圣的关系中,我们将只是兄弟和姐妹;您将再也不用害怕您自己,也不用害怕我们了;变得合理合法的最亲密的感情不再是危险的了;当我们不必去克制这种感情的时候,我们也就不用再害怕它了。我们非但不去克制这种极其温馨的情感,而且还要把它视做我们的义务和快乐:到那时,我们大家将会更加真诚的相爱,真正体会到友谊、爱情和纯真融于一体的种种甜美。在您今后将要承担的工作中,如果上苍为了酬谢您对我们的孩子的培养教育,让您也有幸当上了父亲,您自己就会明白,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的真正意义。当您拥有了人类的真正财富时,您就会懂得如何快乐地享受那种对您的亲朋好友都很有益的生活;您最终将会感受到那种只有具有美德的人才能体会到的生活的幸福,而那些自作聪明的恶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出这种幸福的。

您慢慢地考虑我向您提出的这个建议吧,不过,我让您考虑的并不是这个建议对您是否合适,这一点我很清楚,无须您回答,我叫您考虑的是它对德·奥尔伯夫人是否合适,要您考虑您是否能像她能使您幸福一样地让她获得幸福。她对一个女人在不同的身份下应尽什么义务是做得很好的,这一点您是清楚的;请您根据她现在的状况,考虑考虑她将如何要求于您。她像朱丽一样在爱,她也应像朱丽那样被爱。如果您觉得自己能配得上她,您就说出来,其他的事由我负责,我会凭借我和她的友情去说服她,她是会听我的的。如果说我对您的希望过高的话,那至少您是个诚实的人,而且您对她的长处也是了解的;您是不会愿意只想自己幸福而不顾她的幸福的,您要是爱她就一定是真心实意地爱她,否则您是不会把自己的心奉献给她的。

我再提醒您一遍,您要好好地考虑。想好了再回答。但凡与命运相关的大事,都不允许轻率地做出决定,必须谨慎行事。在涉及命运与道德的问题上,任何轻率的决定都必然会酿成大错,所以,我的好友,您必须运用您的全部聪慧好好考虑,然后再做出决定来。我难道因为没必要的害羞就不提醒您所必须考虑的事情吗?您对宗教有所信仰,但是,我担心您无法从宗教所提出的行为准则中汲取其全部的好处,而且还担心您那高傲的哲学会鄙视基督徒的淳朴。我了解您对祈祷的态度,但我对您的这种态度是不敢恭维的。照您的说法,这种虔诚谦恭的行为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您认为上帝启发我们去一心向善之后,就撇下我们不管了,任由我们自由行动。您很清楚,圣保罗从未这么宣扬过,我们的宗教也没这样宣教过。我们确实是自由的,但我们却是无知的,软弱的,易受恶的诱惑。上帝就是智慧与力量的源泉,如果不是上帝赐予我们智慧与力量,那我们的智慧与力量又从何而来呢?如果我们不愿乞求上帝赐予我们智慧与力量的话,那我们为何还想要获得它们呢?我的朋友,您要小心,千万可别让您对上帝的崇敬因人的骄傲情绪而掺杂上一些人所因有的卑劣观念,仿佛上帝也像我们一样需要运用种种办法来减少弱点似的!仿佛上帝也像我们一样需要投机取巧才能把事物综合起来,使之更容易处理似的!听您的意思,似乎眷顾每一个人,对于上帝来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似的;您担心不断地为每一个人去操心劳神会把上帝给累坏了,所以您就认为上帝最好是按一般规律来处理一切事情,因为这样一来,上帝肯定就不用操太多的心了。啊,伟大的哲学家们!愿上帝能感激你们为他想出了这样的简单易行的办法,使他无须那么的繁忙!

您还说,求他又有何用?他不是对我们的一切需要都了如指掌吗?难道他不是能够满足我们一切需要的慈父吗?我们难道比他更清楚我们需要些什么吗?难道他不是和我们一样地希望我们幸福吗?亲爱的圣普乐,您真会诡辩呀!我们最大的需要,我们唯一能够自行解决的需要,就是需要知道我们究竟需要些什么;为了摆脱苦难,第一步就是要了解苦难。如果我们谦恭,我们就能成为智者;如果我们发现了自己的弱点,我们就能成为强者。法律与宽容的相协调,祥和与自由的同在,也是这个道理。我们因软弱而受到奴役,我们通过祈祷就能获得自由,因为我们只有祈祷才能获得我们自身所无法获得的力量。

因此,您必须学会,在困难的时候,不要只相信自己,而是要始终祈求上帝,只有上帝既有力量又很谨慎,能够帮助我们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人的才智,即便是一切以道德为标准的人的才智,都具有一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过于自信,致使我们以现时判断未来,以一时一事来判断整个人生。在某一时刻,我们自己觉得很坚强,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动摇。我们以为自己每天都遇到不少的事,阅历丰富,便洋洋自得,认为自己一旦避开了一个陷阱,日后就无须再害怕什么陷阱了。真正英勇顽强的人总是谦虚地说:“某天某日我很勇敢。”而那些爱说“我就是英勇”的人,却不知自己明天会是个什么德性。本来就缺乏勇气,却硬是要充英勇,到了关键时刻,就泄气了,英勇不见了踪影。

对于上帝来说,时间是无限的,空间是无距离的,在他的面前,我们的一切计划都是渺小可笑的,我们的一切推理都是荒诞无稽的!我们对远离我们的事物并不去考虑,我们只了解我们所接触到的东西:当我们换了环境,我们的判断就会完全相反,原来的推断就会被推翻。我们在处理未来的事情时是根据我们现在的情况的,我们并不知道今天的情况是否与将来很符合;我们看待自己时,总觉得还是原来的样子,实际上,我们每天都在变化着。谁知道我们现在喜欢的将来还喜不喜欢?谁知道我们现在需要的将来还需不需要?谁知道我们将来与现在有什么不同?谁知道外界的情况和我们身体的变化将来会不会改变我们的感情?谁知道我们现在为获得幸福所作的安排将来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不幸?请您告诉我人的聪明才智的标准是什么,让我好以此为行动的指南。但是,如果这种标准的精髓之处就在于告诉我们不要相信聪明才智的话,那我们只好去求助于绝对不会蒙骗我们的上帝的聪慧了,去做上帝要求我们做的事情。我祈求上帝给我以明示,看看我的这番忠告是不是好,请您也去祈求上帝,让上帝告诉您您的决定是不是正确。我相信,不管您做出什么决定来,您都是想做高尚的、诚实的事情。但光这样还不够,还必须做永远是高尚的、诚实的事情;至于是否高尚诚实,那并不是您和我所能判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