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在焦急地等着你们的消息,因此,您的几封信让一家人如何高兴我不跟您说您也能想象得出来,但是,您毕竟猜不到的是,一家人中,也许唯独我是高兴不起来的人了。他们都已得知你们刚刚越过阿尔卑斯山,可我却在想,你们早已越过山地,走得很远很远的了。
关于您在信中跟我详细叙述的情况,我们对男爵只字未提,而且,我只是用自己的话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转述给大家听了。德·沃尔玛先生还真诚地拿你们开起了玩笑,但朱丽一想起她母亲弥留之际的情景,不免又痛悔不已,泪流满面。您梦境中的情景只能是勾起她的痛苦来。
至于我么,我告诉您说,我亲爱的老师,看到您不断地自尊自重,总在克服荒谬的念头,开始变得明智,我已不再感到惊讶了,因为您早就在开始告别往昔,迎接未来了。
我还要告诉您,您既然已经走到了我们的身边,却像来时一样地悄悄离去,这虽然是勇气可嘉,但我却不像您那样认为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认为您这么做毫无意义,很不理智,我倒是觉得,凡事少点勇气多点理智更好。既然您就那么悄悄地离去了,我倒要问问您,您还跑来干什么?您竟然羞于露面,似乎与朋友相见的喜悦根本无法抵消受到讥笑的那一点点难堪似的!您是不是不想让我们看到您的一副惶恐样,免得我们取笑您呀?说实在的,您当时要是真的见了我们,我也不会取笑您的,不过,我现在却要大大地嘲笑您了,尽管我无意惹您生气,但我还是要开怀大笑的。
很不幸,更糟糕的是,您的种种恐惧也传染给了我,而我却没有您那么踏实,放心。那梦境有着某种可怕的东西,令我忐忑不安,使我不由得忧从中来。在看您的信时,我责怪您不该那么激动;看完您的信后,我却又在责备您的心安理得。我搞不明白,您怎么会一会儿激动不已,一会儿又复归平静。您怎么那么古怪,竟然把最悲伤的预感一直藏于心间,直到您能够消除它们而又不想消除它们?只要往前多走一步路,多做一个手势,多说一句话,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您那么惊恐毫无道理,您后来也完全放心了,也同样是毫无道理的,您倒是不再害怕了,可您却把您的恐惧传染给了我,而您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勇气,却是以损害我为前提的。自从看了您那封该死的信之后,我的心一直就紧揪着;每每走近朱丽的身旁,我便浑身发颤,生怕失去了她;我每时每刻都以为在她的脸上看到了那种死人一样的惨白;就在今天早上,当我搂抱住她时,我竟然不知为何心里老想流泪。那块面纱!那块面纱!……每当我想到它时,我就觉得它不知有点什么不祥的东西在使我心绪不宁。不,我不能原谅您在能够掀开它时却没这么做。我很担心,从今往后,在我没见到您回到她的身边之前,我不会有片刻的高兴了。您要知道,您谈了那么多年的哲学,到头来,却一点也不像个哲学家。啊!但愿您能做个好梦,在梦中见见您的朋友们,这要比躲着朋友、当个明智的人强得多。
从绅士写给德·沃尔玛先生的信来看,他好像真的很想前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一旦他拿定了主意,狠下了决心,你们二人就高高兴兴地来吧,就在这儿定居下来,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心愿,特别是您的那位女友的心愿。
克莱尔·德·奥尔伯
附言:不管怎么说,如果您真的一点也没听见我们在爱丽舍的谈话的话,那对您来说,也许更好,因为您是知道的,我很善于发现别人而又不让别人发现的,而且,我也非常有心眼儿,知道如何狠整偷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