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舍勒的预感果然应验了。第二天,宫廷为庆祝皇帝圣诞而祈祷时,伏尔康斯基公爵被叫出教堂,接受库图佐夫公爵的文件。这是库图佐夫在塔塔利诺瓦战斗当天写来的报告。库图佐夫写道,俄军没有后退一步,法军损失远比俄军惨重,他从战场上匆匆报告,来不及收集最后情报。总之,这是一场胜利。人们还没离开教堂,就立即为造物主庇佑这次胜利作感恩礼拜。
安娜·舍勒的预感应验了。整个早晨,全城弥漫着节日的欢乐气氛。大家都认为这是一次大胜利,有人甚至说拿破仑已被俘并被废黜,法国已选出新元首。
在远离战场的宫廷环境里,要充分反映全面情况是极其困难的。一般事件往往不知不觉集中表现在一件具体的事情上。譬如,现在朝臣们的欢乐,一方面是由于我们的胜利;另一方面是由于捷报传来正逢皇帝圣诞。这真是喜上加喜。库图佐夫的报告也提到俄军的伤亡,其中包括杜契科夫、巴格拉基昂和库塔伊索夫。在彼得堡上层社会,俄军伤亡的悲痛就集中在库塔伊索夫阵亡这件事上。大家都认识他,皇帝喜欢他,他年轻,讨人喜欢。那天大家一见面就说:
“真是想不到。就在祈祷的时候。库塔伊索夫的牺牲真是一大损失!唉,真可惜!”
“库图佐夫嘛,我对你们怎么说的?”这时华西里公爵带着预言者的骄傲神气说,“我一向说,唯有他能打败拿破仑。”
但第二天没有接到前线的消息,大家都感到忐忑不安。皇帝因此心情烦闷,朝臣们也忧心忡忡。
“皇帝处境真难哪!”朝臣们说,不像前天那样称赞库图佐夫,却指责他弄得皇帝焦虑不安。那天华西里公爵不再颂扬他的偶像库图佐夫,而在谈到总司令时不吭一声。除此以外,这天傍晚仿佛事事都有意使彼得堡居民惊惶不安,包括一个可怕的消息:海伦伯爵夫人突然去世,害的是一种人们津津乐道的可怕疾病。在大庭广众中,大家都说海伦伯爵夫人死于心绞痛,但在熟人之间却流传着详细的情节:西班牙皇后的御医给海伦开了一种药,这种药只能小剂量服用;但海伦一面受老公爵猜疑,一面写信给丈夫(那个倒霉的浪子皮埃尔),却得不到丈夫的回信,她内心苦闷,就服了大量这种药,结果来不及抢救,在痛苦中死去了。据说华西里公爵和老伯爵向意大利人问罪,意大利人拿出不幸的死者写的一沓信,他们就立刻罢休。
大家谈论的无非是三件令人伤心的事:皇帝不明形势,库塔伊索夫阵亡和海伦猝死。
接到库图佐夫报告后第三天,有一个地主从莫斯科来到彼得堡。于是法军占领莫斯科的消息就传遍全城。真是骇人听闻!皇帝处境太困难了!库图佐夫是卖国贼。华西里公爵在人家前来吊唁他女儿时,谈到先前受他颂扬的库图佐夫,说对一个放荡的瞎眼老头还能指望什么呢。他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但这在悲痛的时刻是情有可原的。
“我真弄不懂,怎么能把俄国的命运交托给这样一个人。”
这个消息不是来自官方,还可以怀疑,但第二天拉斯托普庆伯爵送来下述报告:
“库图佐夫公爵的副官给我送来一封信,要我派警官护送军队上梁赞大道。他说,放弃莫斯科,他深感遗憾。陛下!库图佐夫的所作所为决定着京城和您的帝国的命运。莫斯科是俄罗斯精华荟萃之地,埋葬着历代先帝遗骨,一旦失守,将震惊全国。我将随军行动。我已撤出全部物资。我为祖国的命运痛哭。”
皇帝接到这份报告,就派伏尔康斯基公爵给库图佐夫送去下面的诏书:
“库图佐夫公爵!从八月二十九日起我就没有收到过您的来文。但九月一日我从雅罗斯拉夫尔方面接到莫斯科卫戍司令送来的不幸消息,说您决定撤退军队,放弃莫斯科。您可以想象这一消息对我的影响,而您的沉默更增加我的惊异。今派侍从长官伏尔康斯基公爵送去此诏书,向您了解军情,以及您做出如此可悲决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