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迭戈牵着马,两人走出树林时,阳光已经不那么猛烈了。

“真好,我们使这事加倍的可靠了。”他说。

“三倍呢。”她有些沾沾自喜地小声说。

“这不算什么,乖乖,”他用大可原谅的自鸣得意的口气说,“你还不晓得我的能耐呢。”

“你既可爱,又是老面皮。”她说。

“那是上帝把我造成这个样子的。”他谦虚地说。

他们骑在马上缓缓前进,一会儿上山冈,一会儿下溪谷,一路上说话不多,尽反复回味着刚才的欢乐;他们骑了六七英里路,在将近傍晚的柔和的阳光下,看见路旁有一座破旧的房子。这显然就是神父对他们讲过的那家小客栈。

“我们马上就到了。你累吗,心肝?”

“累?”她反问道,“我怎么会累?我像清早的鸟儿一样精神呢。”

他们已经足足骑了四十英里路,而她从头天到现在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她今年十六岁。

这时他们到了平原上,大路两旁伸展着空旷的田野。谷物已经收割,地里一片干燥的棕黄色。有些地方长着几棵长满节子的栎树,有些地方有一座古老的橄榄树林。

他们赶到离客栈不到一英里处,忽见对面一大阵飞扬的尘土中有个人骑着马向他们直冲而来,那个人全身盔甲,形象古怪,他们看了十分惊奇。他到了他们面前,突然把马勒住,站定在大路当中。他端着长矛,稳坐在马鞍上,用傲慢的口气这样对迭戈说:

“站住,不管你是什么人,向我报上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带在你后鞍上的那位美丽的公主又是谁。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你是背着她的心愿,在硬把她带到你的城堡里去。我必须弄清来由,惩罚你使她蒙受了委屈,并把她送还给她伤心的父母。”

迭戈听了,震惊得一时回不上话来。那个马上人长着一张死灰色的长脸、一簇短短的蓬乱的胡须和两大撇小胡子。他的盔甲已经发锈,很老式,那只头盔不大像是供骑士戴的,倒更像是理发师的面盆。他骑的是一匹只配送到屠宰场去的可怜的驽马,瘦得一根根肋骨都数得清楚。它低垂着头,似乎疲乏得随时都会垮下来。

“先生,”迭戈摆出无所畏惧的神气,要卡塔丽娜佩服他的英勇,“我们正到这里望得见的那家小客栈去,我认为没有理由该回答你那些横蛮的问题。”

说完,他把马刺往马身上一扎,管自向前走,可是那骑士一把抓住他的马笼头,把他拉住了。

“放规矩些,你这傲慢无礼的骑士,赶快把你的情况讲清楚,否则我要向你挑战,决一死活。”

就在这关头,一个圆滚滚的矮胖子,凸起了大肚子,骑着一匹花驴子,急匆匆地赶来了。他意味深长地轻轻拍拍自己的脑门,企图向这两个赶路人表示,这个穿戴得奇形怪状的马上人是神经不正常的。但是迭戈听见了那些威吓他的话,已经拔出宝剑,摆好自卫的架势。那个矮胖子抢上前去。

“老爷且息怒,”他对骑士说,“这些是不损害人的旅客,而那个年轻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动起武来是有一手的。”

“住嘴,我的侍从,”那马上人说,“如果决斗是危险的,那就更能让我一显身手,展现我的勇气。”

卡塔丽娜听到这儿,连忙从马背上溜下来,走到那陌生人跟前。

“先生,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她说,“这个青年不是骑士,而是罗德里格斯堡的一个诚实的老百姓,以裁缝为生。他不是在硬把我带到他的城堡去,他根本没有城堡,而是我自愿跟他到塞维利亚去,我们希望在那里找到合适的工作。我们逃离家乡,因为有仇人要破坏我们的婚姻。我们是今天早晨在离这里几英里的一个村庄上结婚的。我们在拼命赶路,免得有人追来,追上我们,逼我们回家乡去。”

骑士从卡塔丽娜看到迭戈,然后把他的长矛递给骑驴子的矮胖子,胖子嘴里嘟囔着,但接下了长矛。

“收起你的剑,小伙子,”那个古怪的人物妄自尊大地打着手势说,“你不用惊吓,虽然我从你外表看,你高贵的心坎里是分明不会有惊吓这种卑劣的情绪的。你也许可以谦卑地假装一个裁缝,可是你的举止行动处处显露出你尊贵的家世。你运气好,碰上了我。我是个游侠骑士,我的使命就是走遍天下,不畏艰险,申雪冤屈,救助受害的无辜,惩罚欺人的权势。我把你放在我的保护之下,即使你的仇敌挟着万人之众赶来企图抓获你,我也要单枪匹马地叫他们抱头鼠窜而去。我亲自护送你们到那小客栈去,反正我正巧也耽搁在那里。我这个侍从将跟你们一起骑行。他这个人没有知识,喋喋不休,可心眼挺好,对你的命令会当我亲口下的命令一样服从的。我骑马在你们稍后一些走,这样,如果看见有军队过来,我可以狙击,让你带着这个美丽的新娘逃往安全的地方去。”

卡塔丽娜跳上马背,在她丈夫背后坐好,由那随从护送着他们,又动身上路了。

他对他们说,他的主人是十足的神经病;他们刚才听了他说的话,早已得出这个结论。不过他又说,尽管如此,他主人却是个心地善良而品德高尚的人。

“这位可怜的先生,在他神经病不发作的时候,能在一个小时里讲清任何心智健全的人讲几十天也讲不清楚的道理。”

他们到达了客栈。有一群人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他们对这两个旅客只好奇地看了一眼,就不再注意他们了。这伙人好像一无生气地沉浸在忧郁中。

那个矮胖子翻身滚下驴子,呼唤客栈的掌柜。掌柜出来了,迭戈向他要间房间,他却不客气地对他说,那里连一张空铺都没有。上一天到了一个戏班子,他们要在邻近一个城堡里演出,城堡主人是位西班牙大公,正在为将承袭他爵位的儿子大办婚事。板凳上坐着的显然就是他说的那帮戏子,他们多少带着一种敌视的冷漠神气瞧着这一对青年男女。

“你可无论如何得给我们想想办法,我的掌柜先生,”迭戈说,“我们已经赶了好长的路,再往前实在骑不动了。”

“我不骗你,这里没有房间,先生。他们都睡在厨房里,睡在马棚里。”

这时那骑士骑着马来到了。

“你们在说些什么?”他吆喝道,“你不愿接待这两位上等人吗?混账家伙。我命令你好好安排他们住下,不要惹我发火。”

“客栈住满了。”掌柜大声说。

“那就让他们住我的房间。”

“这倒可以,只要你肯,骑士老爷,可你睡哪儿去?”

“我不睡,”他郑重地回答,“我要担任守卫。这是他们结婚的日子,一个少女一生中最神圣的一天。使徒教导过我们:与其欲火攻心,倒不如嫁娶为妙。结婚的目的不是满足肉欲,而是生育子女,为了这个目的,需要动不动脸红的新娘抛弃她天生的怕羞心理,在她合法丈夫的怀抱里牺牲她处女的无价之宝。我的责任不仅要防止恶毒地追赶这对高贵夫妇的敌人闯进他们隐秘的新房,而且要防止那些庸俗之辈在这种时刻常耍的恶作剧的把戏。”这一番话使卡塔丽娜听了茫然若失,但不知是出于羞耻,还是出于庄重。

在当时的西班牙,客栈掌柜只管住宿,吃的东西需要旅客自己带来。然而这一回,大公派他的总管送了一只羔羊和一大块猪肉来,骑士的侍从也自己设法弄到了两对鹧鸪;所以他们一伙可以指望吃得比平时奢侈,因为他们的晚餐一般只有面包和大蒜,有时加上一块干酪。

掌柜来通知,晚餐过半小时就好,于是骑士彬彬有礼地邀请这对新婚夫妇赏光,作为他的客人。他叫他的侍从把他的行李物品搬开,领新郎新娘到他的房间去,待会儿将在那里举行他们神圣的大礼。

那些寝室高出地面一道阶梯,门都开在绕着院子的一道阳台上。迭戈和卡塔丽娜尽可能梳洗了一下,走下楼来呼吸夜晚凉爽的空气。那些演员们依旧坐在那里。他们这群人看上去忧郁而烦躁,开起口来,彼此都没有好声气。

不多一会儿,那骑士也来了。他已经卸掉了盔甲,穿着马裤和沾有胸铠上的铜锈的麂皮紧身上衣,脚上是护腿和靴子。他那可信赖的宝剑挂在狼皮腰带的一边。

掌柜招呼他们进来,他们便坐下进晚餐。骑士叫卡塔丽娜坐在他旁边,叫迭戈坐在他另一边,他自己在主位上落了座。

“阿隆索老板哪儿去了?”他朝周围看了看,问道,“没有对他说晚餐准备好了吗?”

“他不来了,”一个专演侍候少女的保姆、恶毒的后母和孀居王后等角色,兼管戏装的中年妇女答道,“他说他没有心思吃晚饭。”

“空着肚子徒然使不幸加倍难受。去叫他来。对他说,如果他不赏光,我将认为是对我的贵宾们的极大的怠慢。我们等他到了才吃。”

“去叫他来,马特奥。”管戏装的妇人说。

一个骨瘦如柴的小个子,长着一只长鼻子和一张松垂的大嘴,站起身来,走出去。管戏装的妇人叹了口气。

“事情确实糟糕,”她说,“可是你说得有道理,骑士老爷,不吃晚饭无济于事。”

“要是你不嫌我冒失,”卡塔丽娜说,“我想请问,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心里都正为这件事烦闷,所以巴不得讲给她听。这个戏班子是阿隆索·富恩特斯的,他们演的许多剧本也是他写的,而他的妻子路易莎是头牌女演员。那天清晨,她跟头牌男演员跑掉了,并且把拿得到手的钱都带走了。这是一场大祸。因为路易莎·富恩特斯是个红角儿,他们很清楚,戏班子卖座全靠她。

阿隆索感到灰心丧气。他不但失去了一个妻子,而且失去了一个女角儿和收入的来源。这是足以使任何男人失魂落魄的。

这会儿大家的话匣子打开了。男人们辱骂女人水性杨花,说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会糟蹋自己,看上这个曾经是他们的头牌男角儿的蹩脚演员呢。另一方面,女人们则问,任何女人有机会跟华尼托·阿苏里亚那样的年轻美男子搞上,哪能指望她死守着阿隆索那样的秃顶胖子呢。

这个被抛弃的丈夫来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个子又小人又胖,年纪已经不轻,长着一张能演多种角色的橡皮脸。他愁眉不展地在餐桌边坐下来,人们在他面前放下一大盆荤素什锦。

“我是为向你表示敬意而来的,骑士老爷,”他说,“这是我在世上的最后一餐,因为我抱定宗旨餐后上吊自杀。”

“我一定要你等到明天再说,”骑士严肃地回答他,“你看坐在我两边的这位绅士和他的夫人,他们是今天早晨结婚的,我不能允许你所说的那种不合时宜的事来扰乱他们的新婚第一夜。”

“我根本不管这位绅士和他的夫人。我要上吊。”

骑士跳起身来,拔出宝剑。

“你要是不用全体圣徒之名向我起誓今夜不上吊,我要用这把剑把你砍成肉酱。”

幸亏那强壮的青年侍从正站在他主人背后来侍候他。

“不用担心,老爷,”他说,“阿隆索今夜不会上吊,因为他明天还得演出。一朝作演员,终身是演员。他不肯使他的观众失望的。如果他稍微想一想,他总记得那些老话吧:‘再长的道路也有转弯’、‘治不了的病痛必须忍耐’、‘乌云边上透阳光’。”

“别唠叨你那些毫无意义的谚语。”骑士怒气冲冲地说,但是他把宝剑入了鞘,坐了下来。有不少比阿隆索高贵的人都遇到过这种不幸的事情,所以不值得大惊小怪。我稍稍动一下脑筋,就能从《圣经》和世俗的历史中说出许多伟大人物的名字来,他们都叫妻子使他们做了王八。但此刻我想到的只有亚瑟王的妻子奎尼薇尔背着他爱上了兰斯洛特爵士,马克王的妻子伊苏尔特蒙骗丈夫,跟里昂内斯的特利斯坦爵士相恋。

“我倒不是因为我的名誉受了损害才只好走绝路,骑士老爷,”那位演员兼剧作家说,“而是因为既失掉了钱财,又失掉了我班子里两个最要紧的角儿。我们明天不得不演出,大公答应给我的酬金将对我经济上有所补偿,但是没有演员,叫我怎样上演呢?”

“我完全能演堂斐迪南这个角色。”刚才去叫阿隆索的那个瘦骨伶仃的人说。

“你?”戏班子演员兼经理轻蔑地大声说,“你长着这张马脸,嗓音像母鸡叫,如何能演这豪迈、勇猛、刚强而热情的王子呢?不,这个角色我倒能演,不过由谁来演可爱的多萝泰亚那个角色呢?”

“我背得出台词,”管戏装的妇人说,“当然啦,我不像从前那样年轻了,当时我……”

“千真万确,”阿隆索打断她的话,“而且我得提醒你,多萝泰亚是个无比美丽的天真无邪的少女,而你这发胖的身材使人觉得你随时会生下一窝小猪来。”

“可能你们是在讲《真理加热诚,天也能感动》这本戏吧?”卡塔丽娜一直注意听着他们的谈话,插嘴问道。

“是啊,”阿隆索不无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舅舅最喜爱的剧本之一。我们经常一块儿朗读。他常说,多萝泰亚恼怒地拒绝堂斐迪南的卑劣的追求时所念的那一段台词,足以与伟大的洛佩·德·维加写的任何作品媲美。”

“你熟悉这个剧本吗?”

“能背得出来。”

她开始背诵起来,可是当她注意到大伙儿都好奇地注视着她时,她忽然感到不好意思,便结结巴巴地住了口。

“念下去,念下去。”那演员叫道。

她脸上一阵红晕,笑吟吟地鼓起勇气,又继续往下念,把那一长段激烈的台词一口气念到底,念得那么优美,那么真挚动人,大家全都惊呆了。有几个人竟然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我们得救了,”阿隆索嚷道,“明天你跟我一起登台,你演多萝泰亚,我演堂斐迪南。”

“我怎么行啊?”她惊慌地说,“这可要我的命了。我从来没有演过戏。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吓得口也张不开的。”

“你的青春和美貌足以弥补任何缺点。我会帮你忙的。听着,美丽的姑娘,只有你能解救我们。如果你拒绝,我们就无法演出,那就没有钱付这客栈的房钱和我们的伙食费了。我们只好上街去讨饭。”

这时骑士插进来说话了。

“宽宏大量的女士,我能理解你因为怕羞才不愿在舞台上抛头露面,让一伙陌生人盯着你看,而且没有经过你丈夫许可也不妥当。”原来这骑士始终认定这一对年轻夫妇是身份很高的,他们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他这想法。“不过,要记住,解救急难和救济贫困正是高贵的人应尽的义务啊。”

戏班子里其余的人跟着阿隆索·富恩特斯向她恳求,终于卡塔丽娜在迭戈的欣然允诺下,答应排练这个剧本,如果班子里的人都觉得她演得不错,就冒险登台演一场。所以吃好了晚饭,把餐桌推到一边,就开始排练。

她记忆力很强,经常跟多明戈朗诵有多萝泰亚出场的那些片段,因而相当有把握能把这些台词念得正确。

她起初有点儿紧张,但是在演员们的鼓励下,就完全进入了角色,不再拘谨了。她在她舅舅教她书的时候得益匪浅,学会了清晰有力而感情真挚地念台词的本领。她演得非常精彩,阿隆索深信,第二天早晨再排练一下,她就能出色地出现在观众面前。她脸上红彤彤的,非常快活,看上去又那么美,他相信人们肯定不会注意到她缺乏演戏的经验。

“去睡吧,孩子们,”他对他班子里的人说,“安稳地睡吧。我们的烦恼消除了。”

然而他们解除了忧患,竟兴奋得睡不成觉了,因此叫了酒来,索性玩个通宵。

骑士舒适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一直用鉴赏的眼光观看着排演。此刻他两条腿有些僵硬地站起来,把那个演保姆的叫到一边。

“把美丽的卡塔丽娜领到新房去吧,”他说,“另外,既然她母亲不在这里,不能教她在这庄重的场合应该怎么样才合适,你就有责任用不使她难为情的话向她解释一个淑顺的妻子应当经受的考验。一句话,你必须使她对爱情的奥秘做好准备,她作为一个纯洁的处女对此一定是陌生的。”

保姆眨眨眼睛,可还是答应尽量照办。

“同时,”骑士接下去说,“我要去对那年轻的爷们,她的丈夫,讲讲明白,他必须克制自己天生的鲁莽劲儿,因为一个童贞女对两性间的亲昵行为开始必然有反感,这只能用耐心去解除。当今世风日下,我不能设想他至今还是守身如玉的。”

“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骑士老爷,”保姆说,“男子最好在情欲方面不要完全没有经验,因为在这方面,也像在艺术和手工艺方面一样,熟能生巧。”

“在这方面我不愿妄加议论,太太。我只想说,过一会儿,到适当时刻,我将亲自把新郎送到新房门口,然后我将穿戴起盔甲,到阳台上去站岗,使新夫妇能按他们高贵的身份合适地完成他们的婚事。”

他打发走保姆,把迭戈叫了来。

“你即将进入一个境界,”他开口说,“进入这个境界的人很少能处置得当而给自己带来欢乐或给他们的终身伴侣带来欢乐;在你们的新婚之夜,我有责任向你告诫一番,这番话在正常情况下原该是由你高贵的父亲向你交代的。”

接着,骑士就把他关照那保姆的那些话对这小伙子讲了,最后这样说:“我并不指责肉体必需的欢乐,它使肉体在力竭时得到振奋,使肉体摆脱缠绕不休的饥渴。但是饮食和性交,尤其是性交,无非是给肉体解决饥渴,以免妨碍灵魂的工作。然而结了婚的名正言顺的性爱更有它奋发向上的作用,既然如此,就能引导年轻人的灵魂趋向于善。在引导你跟这位少女结合的纯洁的爱情中,你必然怀有一股强烈的愿望,冀求人力所能企及的不朽。当你把她紧贴着你的心房时,你将通过自身与美的结合,在美中播下种子,也就是向不朽播下种子了。原来不朽和美是合一的。”

迭戈以他一贯彬彬有礼的态度聆听着他这番高谈阔论,不过思想并不集中,因为他急于要和卡塔丽娜在一起。

骑士搀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他很高兴称之为洞房的房间,然后把他的侍从叫来,重新穿上全副戎装,来回踱步,通宵守岗,头脑里始终回旋着他自己一心追求而求之不得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