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通便并没有效果——至少没达到那种预期的效果。卡塔丽娜还是坚持说亲眼看见了圣母,并且跟她说了话。她描述圣母的服装打扮,讲得活龙活现,使玛丽亚·佩雷斯听得不胜惊讶。

第二天正是星期五,玛丽亚去教堂忏悔。她多年来一直是向同一个神父——贝尔加拉神父——忏悔的,她信任他的仁慈和智慧。所以她在求得赦罪之后,向他诉说了卡塔丽娜的奇遇和多明戈说的好些话。

“你哥哥对待这事很谨慎,有头脑,尤其可贵的是他竟然还有这些出人意外的优点。这件事确实必须慎重对待。我们万万草率不得。决不能引起流言飞语。你一定要关照你女儿,切莫对任何人讲起这件事。让我考虑一下,必要的话我去找我上司商量。”

玛丽亚的忏悔神父也就是她女儿的忏悔神父,他对她们的了解正是只有忏悔神父对向他忏悔的教徒了解的那样深切。他知道她们纯朴老实,没有一丝狡诈,并敬畏天主。即使多明戈也没能腐蚀她们的纯洁或使她们的真诚有所减色。卡塔丽娜是个明白事理的姑娘,富有头脑,纵然对她心灵的创伤没能逆来顺受,却也英勇地忍受着。她天真无邪,不可能别有用心地编造出这样一桩事来,而且他深信她生性朴实,也想象不出一桩显灵的事来。

贝尔加拉神父是个多明我会修士,主教和他的随从就耽搁在他的女修道院里。他是个平实的教士,没有多大学问,他听了玛丽亚讲给他听的她女儿的奇遇,心里忐忑不安,觉得应该去报告他的修道院院长。修道院院长琢磨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认为应该让主教知道,所以叫一个见习修女去问问,说他和贝尔加拉神父有件可能很要紧的事,须见主教,问主教是否方便接见他们。不一会儿,见习修女回来禀报,说主教很乐意接见他们。

女修道院安排给主教居住的是全院最宽敞的密室,由一个中间有一根圆柱的双重拱门分隔为两间,一间作为寝室,一间作为祈祷室。修道院院长和贝尔加拉神父进去的时候,看见主教正在对他的一个秘书口述信稿。修道院院长讲明了来意,然后让贝尔加拉神父如实地转述他的忏悔人向他诉说的话。他开口对主教讲这母女俩是多么善良虔诚,她们一生多么纯洁,接下来描述使那苦命的卡塔丽娜失去一条腿的功能和她情人的眷爱的意外事件,最后又把圣母怎样在她面前显灵并告诉她主教能治好她的残废这桩事讲了一遍。他想了一想,又补充说,她舅舅多明戈·佩雷斯一定要她答应暂时保守秘密,且待慎重考虑后再说。

他快讲完时,主教脸上堆起一副怪严峻的表情,他给吓得声音发了抖,浑身冒汗。室内一片沉寂。

终于主教说:“我认识这个多明戈。此人生活在邪恶中,凡是盼望灵魂得救的人都不该跟他交往。可他并不傻。他一定要他外甥女答应保守秘密,说明他做事谨慎。你是那女孩子的忏悔神父吗?”那修士点点头。“你在她答应决不把这事情讲出去之前,最好不要给她赦罪。”

可怜的修士眼望着主教,茫然不知所措。他不是众口同声公认的圣人吗?贝尔加拉神父原以为他一定欢迎这个机会来使用他的神奇的力量,以便不但光耀天主,而且可叫无数罪人悔罪。但主教的眼光冰冷。你可以揣度,他是全凭着意志的力量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的。

“好吧,对不起,我要继续我的工作了,”他说。然后转向秘书说:“把我刚才叫你写的最后一句念一下。”

那两个修士侧身退了出去,没敢再说一句话。

“他为什么恼火啊?”贝尔加拉神父问。

“我们不该对他讲这件事。这怪我不好。我们触犯了他的谦虚。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伟大的圣人,并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制造奇迹。”

这似乎是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既然这正有助于反映出主教的美德,贝尔加拉神父便赶忙把这一切告诉了他的修士兄弟们。修道院内顿时闹得沸沸扬扬。有人称赞主教的谦虚,有人遗憾他没有趁此机会做出点儿事情来,以大大增添他本人的名望和修会的声誉。

然而这事同时也传到了另外一个角落。卡塔丽娜去祈祷的那个教堂,也即(如果她说的话是可信的话)圣母从那里走出来的那个教堂,是属于加尔默罗会的道成肉身女修道院的,这在前面已经提到过。这个修道院受到巨额的捐献,许多年来,那个女院长总是惯于给玛丽亚·佩雷斯一点儿活儿干,这一半是出于慈善,一半也因为玛丽亚心灵手巧,能做细致繁难的手工艺品。因此,她和好多修女关系都很友善。因为这是个戒律已改轻的修会办的修道院,她们能享有很大的自由,常常有人到她家去吃顿饭、谈谈天。

玛丽亚忏悔后两三天,有事去修道院,干完了活,跟她最亲密的一位修女闲聊起来。她叫她发誓保守秘密后,把她女儿的奇遇跟她说了。修女们最爱传流言飞语,这样一段奇事自然成为她们虔诚而单调的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所以不到二十四小时,修道院里每一个人都听到了这个新闻,并最终传进了女院长的耳朵。

这位贵妇人在本小说中占有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地位,因此,须在这里不惮烦琐地讲一讲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