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一月。随好天气一同逝去的还有吉姆和丽莎那甜蜜的爱情。一天晚上,他们来到堤岸处散步时,发现空气异常凄冷;有时,河面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使得四周的灯光都显得暗淡下来;有时还会下起毛毛细雨,让他们冷到骨子里;街上偶尔会出现几个行人,他们打着伞,眼睛直视着前方,只顾在潮湿阴冷中匆匆前行;也有出租马车疾驰而过,马路两旁都溅起泥浆。街边的长凳上几乎没有什么人,除了一些无家可归的穷人——他们往往蜷作一团,将头埋入胸间沉沉地睡着,仿佛就是已死之人。湿湿的泥土使丽莎的裙子粘到了腿上,那潮湿所带来的寒意会慢慢往腿以上的部位蔓延,直到她冷得打战;这时,她便会紧紧地贴着吉姆,借此来取暖。有时,他们会去滑铁卢或者查理路口的那些三等候车室,这些地方不像是夏日夜晚的公园或河堤;这些地方比较暖和,但温度使他们衣服上的水汽蒸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他们甚至能看见衣服上的水汽正往上冒。他们讨厌那些不断地进进出出的人,因为门的开闭总是又引进了许多冷空气;他们讨厌那些门卫及搬运工在火车要开动时发出的吆喝声,讨厌蒸汽机车发出的刺耳之音以及所有的匆忙、喧扰及混乱。晚上十一点的样子,当路过的火车不再那么多时,丽莎和吉姆才能得到些许安宁;然而这时,他们已经不再宁静,一种沉重、沮丧及悲惨的心情总会袭上心头。
一天晚上,他们正坐在滑铁卢车站;外面全是浓雾——厚厚的、黄色的十一月大雾,这雾蔓延进候车室,进入人们的肺里,让人们嘴里都尝到了苦味,也让人们的眼睛感到刺痛。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车站变得异常安静,一些裹着披巾或外套的人们不断地进进出出,等待着最后一班火车,也有那么一两个搬运工站在那里打哈欠。丽莎和吉姆完全沉默地待了近一个小时,此刻,他们两人郁郁寡欢,心中像是承载着千斤重担。丽莎身子前倾,臂肘撑在膝盖上,并且用手捂着脸。
“我真希望自己是个诚实正直的人。”最后,丽莎头也没抬地说道。
“哦,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从此以后做个诚实正直的人?”吉姆回应道。
“不,那行不通;我不能那样做。”他常常让她跟他一起远走高飞,之后永远地在一起,然而她总会拒绝这样的请求。
“你完全可以跟我一起走,我可以在霍洛威租一个公寓房,我们可以像一对夫妇那样住在那里。”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可以在这里找工作,当然也能在别的地方找到工作。反正我也已经厌倦现在的这一切。”
“我也是,但我不能就这么丢下我母亲。”
“她也可以和我们一起走啊。”
“我又没有结婚,她是不会和我们一起走的。我不想让她知道——知道我做了错事。”
“哦,不过我会娶你的。我发誓,那是我最为渴望的一件事情。”
“不,你不能,因为你已经结婚了。”
“那不重要!只要我给我老婆差不多一个星期的工资,她便会签字同意放弃对我的指控的,然后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我工厂里的一个同事就这么做过,最后他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丽莎摇了摇头。
“不,你现在可不能那么做;这就是重婚罪,如果警察发现了,会将你抓去关上一年的。”
“但是丽莎,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你知道我老婆是个什么人——哦,这一点儿疑问也没有,她完全知道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儿。”
“她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知道的样子吗?”
“哦,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只不过是很不高兴,也不同我讲话,然后,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生气地责骂我,只要她能想得到的,她都能骂得出来。我真想狠狠揍她一顿,可我又不大想那么做!她把我的家变成了地狱,我再也不想忍受这样的生活了。”
“但你必须忍受,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当然可以,并且,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丽莎,我想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否则,你一定会义无反顾地跟我一起走了。”
她转向他,伸出手臂绕住了他的脖子。
“我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的爱人,”她说,“我喜欢你胜过了这世上的任何人;但我真的不能就这么扔下我的母亲。”
“我真的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她对你从没有像你对她这么好过。她让你做她的奴隶,让你付房租,却总是拿她自己挣的钱去喝酒。”
“你说得没错,她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但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我的母亲,所以我不想就这么扔下她,她现在已经上了年纪,又患有风湿病,因此她自己几乎都做不了什么事。再说了,我亲爱的吉姆,我们身后不仅有我的母亲,还有你的孩子们,你也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不管啊。”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回应道:
“丽莎,你是对的;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离开我的孩子们。要是我能把他们和你一起带走的话,我就会非常幸福了。”
丽莎痛苦地笑了。
“所以,你看,吉姆,我们现在陷入了一个该死的深渊,我看不到前方有任何一点点出路。”
他将她抱到自己膝上,并紧紧搂住她,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深情的吻。
“哦,我们得相信运气才是,”她又说道,“或许很快便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然后一切都会如我们所愿。”
十二点已过,分离的时刻到来了,他们开始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走着,一直往维尔街走去。
对丽莎而言,这条路同三个月前相比可是有着巨大的不同。她那卑微的崇拜者汤姆已几乎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在八月的法定假日三四周之后的某一天,她在大街上看到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丽莎内心盈满了自己的幸福,因此除了吉姆以外,她没有余力再去想任何人。她想起了汤姆的缺席:曾经,有她的地方,也一定会有汤姆的身影。她从他身边走过,让她感到震惊的是,他竟然没有同她讲话。她想,会不会碰巧他没有看见她,然而她又感觉他明明看到了她。她转过头去,却发现汤姆突然低下了头,装作并没看见她的样子,继续走自己的路,却尴尬地涨红了脸。
“汤姆,”她说,“你为什么不和我讲话了?”
他看着她,脸比之前更红了。
“我没有看到你在那里。”他结巴地回应道。
“别跟我说这些,”她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据我所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他不自然地回答道。
“我并没有得罪你吧,汤姆?”
“没有,据我所知,完全没有这回事儿。”他看起来很不高兴地回答道。
“你现在再也不来找我了。”她说。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想见到我。”
“真该死!你知道我和大家一样,都很喜欢你的。”
“丽莎,你喜欢的人太多了。”他红着脸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丽莎愤慨地回应道,并且还涨红了脸。她害怕汤姆已经知道了她的小秘密,而她最想要隐瞒的人也正是汤姆。
“没什么意思。”他回答说。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的,除非他是个十足的傻蛋。”
“你说对了,丽莎,”他回答说,“我还真是个十足的傻蛋。”她觉得他现在是略有些愤怒地在看着她,接下来,他说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去。
起初,她感到有些害怕,认为汤姆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对吉姆的爱;然而很快,她便觉得无所谓了。不管怎样,这根本就不关别人的事,只要她爱着吉姆,吉姆也爱着她,这就够了,其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然而接下来,她开始生气了,她觉得汤姆不应该怀疑她;除了听几个人说曾在沃克斯豪尔碰见她和吉姆在一起以外,别的什么他也不会知道。她认为仅凭这一点他就如此责怪她,十分可恶。在这之后,每次碰到汤姆,她也会假装没看到;而他却从不曾同她讲话,每次从她身边经过时,他总会假装直视前方,然而丽莎总能发现他其实脸红了,并且总是为他眼里的忧伤而高兴。几个星期过去了,当她越来越觉孤独之时,她开始后悔自己与汤姆的那场争吵;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汤姆那忠贞的爱时,她有些悲伤地哭了,并且很想还能和汤姆做朋友。只要他做出了和好的表示,她一定会热诚地回应他,不过她太骄傲了,不可能主动去求他原谅——再说了,汤姆怎么会原谅她?
同时,她也失去了莎莉,因为自莎莉结婚以后,哈里便要她辞掉了工厂的工作。哈里是个原则堪比国会议员的年轻人,他说:
“家才是女人应该待的地方,如果一个男人养不起一个女人,还要她出去工作——哦,我只能说,他最好还是单身好了。”
“你说得太好了。”他的岳母附和道,“再说了,她很快便会有小孩需要照料了,那会花掉她绝大部分时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点了——我有十二个孩子,还有两个死胎和一次流产。”
丽莎非常羡慕莎莉所拥有的幸福,新娘简直生活在歌声和笑声里;她沉浸在无尽的幸福里无法自拔。
“我真幸福,”在婚后几周的某天里,她对丽莎说道,“你不知道哈里有多棒。他真是个可爱的人,我真是找对人了。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但我想要说的是,婚姻是这个世上最棒的事。他从未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我母亲也和我们一起吃饭,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并说这再好不过了。哦,我真的觉得好幸福,有时,我甚至幸福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不过天知道,这样的情况并没能持续多久。等到丽莎下一次遇上她时,她便没有当初那么幸福了。一天,她的眼睛肿肿的,看起来就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你怎么了?”丽莎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把眼睛哭肿了?”
“我吗?”莎莉说,同时也涨红了脸,“哦,我最近老牙疼——哦,我真是个傻瓜,每次牙疼得特别厉害时,我总是忍不住要哭起来。”
丽莎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却再也问不出什么来。然而接下来的一天,真相终于露出了水面。是在一个让维尔街的女人们流泪的周六晚上,在去威斯敏斯特桥大街和吉姆碰面之前,丽莎打算去莎莉家待一会儿。哈里住在最后面的房间里,丽莎像往常一样,走上二层的梯子去叫莎莉。
“嗨,莎莉!”
然而尽管丽莎能够看见屋里的微光,那门却依旧紧闭着。快走到房门口时,丽莎突然停了下来——她听见了屋里传来的呜咽声。她侧耳静听了片刻,然后便开始敲门。屋里的人似乎为此慌乱了起来,接着便有人叫道:
“谁啊?”
“是我。”丽莎回答说,同时推开了那门。这时,她看见莎莉很快地在擦拭眼泪,并将她的手绢藏了起来。她母亲在她身旁坐着,很明显是在安慰她。
“莎莉,你怎么了?”丽莎问道。
“没什么。”莎莉回答说,同时喘了一口气,想要停住哭泣,并低头望着地面,不想让丽莎看到她的泪眼。但这对她来讲实在是太难了,很快,她便再次拿出自己的手绢,用它遮住脸,开始了撕心裂肺般地哭泣。丽莎于是满脸狐疑地看着莎莉的母亲。
“唉,又是那个男人!”老太太晃着脑袋,气呼呼地发出不屑的哼声。
“不会是哈里吧?”丽莎惊讶地问道。
“不是哈里——不是他还有谁?那个死混蛋!”
“那么,他都做什么了?”丽莎进一步问道。
“打她,他一直在打她!哦,这死混蛋,他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才是,他应该有点儿廉耻之心的!”
“我真不知道他原来是这种人!”丽莎说。
“你不知道吗?我想整条街的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库珀夫人愤慨地说道,“他真是个混蛋,真是个混蛋!”
“这不是他的错,”莎莉一边哭泣,一边为他辩护,“他只是有些喝多了而已。他没喝酒的时间可是挺好的。”
“只是喝多了而已!我也多想这么想啊,这该死的禽兽!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们都是一个样——所有的丈夫都是一个样;他们没喝酒的时候可是挺好的——有时确实如此——但等到他们喝酒之后,他们便变成禽兽了,完全没有例外。我和我的丈夫一起生活了二十五年,我可是看透了这一切。”
“哦,妈妈,”莎莉哭着说,“这全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儿回家的。”
“不,这根本不是你的错。听我说,丽莎,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仅仅因为莎莉去隔壁的麦克劳德夫人家闲聊了一会儿,他便出手打她,甚至还打了我,你觉得这还像是个男人吗?”库珀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是的,”她继续说道,“这是你的男人。当然,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挨打,这是不可能的,对吧?于是,他竟也出手打了我。看看这里吧。”说着,她挽起衣袖,向丽莎展示了她那红肿粗壮的手臂。“看看我这瘀青的手臂吧;我开始还以为被他打断了呢。要不是我拿手臂挡着,他就往我的头上打来了,那可能会要了我的命。于是我对他说:‘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去警局告你,我一定会那么做的。’哦,这才让他稍微收敛了一点儿,接下来,我还不打算就这么便宜了他。‘你觉得你自己是个男人吗,’我说,‘你根本就连打扫下水道也不配。’你真该听听他当时说的那些话。‘你个该死的老女人,’他说,‘你总是在给我瞎捣乱,现在,我要你滚蛋!’哦,我可不喜欢重复他说的话,不过这可是事实。然后我对他说:‘我真希望我女儿没有嫁给你,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宁愿自己早死,也不愿把女儿嫁给你。’”
“哦,我也不知道他竟是那样的人!”丽莎说道。
“他开始的时候还是很好的。”莎莉说。
“是啊!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总是很好的!但你想想,你们结婚还不到三个月,你们的孩子也尚未出世,他就如此疯狂,你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我觉得这太可耻了。”
丽莎又待了一会儿,想要安慰一下一直在自责的莎莉;随后,在向莎莉道了晚安并献上自己的祝福后,她溜出去与吉姆相会。
当她到达二人约好的见面地点时,发现吉姆并没在那里。她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他从邻近的酒吧里走了出来。
“晚上好,吉姆。”她迎上前去说道。
“你还是出现了,是吧?”他粗鲁地回答道,并且转身想要离去。
“吉姆,你怎么了?”丽莎害怕地问道——吉姆可从未以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你做得真漂亮啊,就这么让我整晚等在这里。”
她知道他喝酒了,于是小心地回答道:
“吉姆,真的很抱歉,刚才我去看莎莉时,发现她丈夫打了她,于是便留下来陪她坐了一会儿。”
“她丈夫打了她吗?这可真是太棒了,该好好打的女人确实也不少!”
丽莎没有回答。吉姆看着她,突然说道:
“进来喝杯酒吧。”
“不了,我不口渴,也不想喝酒。”她回答道。
“来吧。”他生气地说道。
“不,吉姆,你已经喝得不少了。”
“哦,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他说,“如果你不想喝的话,那就别来了,我自己进去喝。”
“不,吉姆,别喝了。”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我就是要去喝酒,”说着,他开始往酒吧方向走去,尽管丽莎仍试图想要拉住他。“你可以放手让我走吗!放开我!”他粗暴地挣开了丽莎的手。当她试图再次拉住他时,吉姆推开了她,混乱中丽莎的脸上挨了他一拳。
“哦,”她叫道,“你竟然打我!”
他立即清醒了。
“丽莎,”他说道,“我没有伤到你吧?”她没有回答,吉姆于是又抱住了她。“丽莎,我没有伤到你吧?告诉我,我并没有伤到你。真的很抱歉,丽莎,请你原谅我。”
“好吧,老兄,”她对他温柔地微笑着,“伤害我的并不是拳头,而是你同我说话的语气。”
“丽莎,我并不是故意的。”他懊悔不已,极力道歉,谦卑到了极点,“我今晚和老婆又吵了一架,然后我来到这里,又没看见你,于是我等啊等——唉,我实在是恼火了。之后我喝了两三品脱四个半便士的酒,哦,我自己也不知道……”
“好了,老兄,只要你依然爱我,我是可以忍受这点儿小委屈的。”
他吻了她,二人很快又恢复到了从前的友好状态。然而这一次小风波却给丽莎带来了更糟的影响。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觉得自己左眼下方的颧骨略有些疼痛,待到后来对镜子照时才发现那里青一块紫一块。她仔细进行了清洗,却依然无济于事,并且好像愈发明显起来。她开始感到害怕了,生怕别人会看出什么迹象来,于是便在自己的房子里待了一天;然而等到第二天时,那瘀肿处却是更加明显了。在去工厂的路上,她拉下帽子遮住了眼睛,并且一路低头前行;她成功地躲过了别人的注意,然后等到回家时,她却没有那么幸运了。一些眼尖的女孩留意到了她脸上的异样。
“你的眼睛怎么了?”一个女孩问道。
“我吗?”丽莎回答说,假装糊涂地伸手去摸,“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两三个旁边站着的年轻男人听到这女孩的问话后,也特意看了丽莎一眼。
“丽莎,你的眼睛又青又肿,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吗?你们不是在说我吧!”
“当然是在说你,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我没有,”丽莎说,“我不知道我的眼睛肿了。”
“真该死!说点儿别的吧!”另一个人回答道,“一个眼睛青肿的人不可能对自己的状况毫不知情。”
“哦,我昨天确实撞到了五斗橱上,我想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伤痕吧。”
“哦,你以为我们真会相信你这鬼话,是吧?”
“我还不知道他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人,你看出来了吗,特德?”一个男子问他身旁的男子。
丽莎感到自己脸红到了耳根。
“你是在说谁?”她问道。
“不必放在心上,是个你不认识的人。”
就在这时,吉姆的老婆刚好从旁经过,她满是怒容地瞪了丽莎一眼。丽莎真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立即钻下去,脸也变得比先前更红了。
“你为什么脸红了啊?”一个女孩率直地问道。
一起的几个人于是开始看她,又看看布莱克斯通太太,如此往复。接着,有人说道:“我们现在穿上周日的靴子好不好?”说完,几个人发出一阵难以掩饰的窃笑。丽莎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意识,想不起应该要回应点儿什么,只是觉得喉咙一阵哽咽。为了不让众人看到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她转身往家里走去。身后的一行人即刻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在她回到自己家之前,一直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