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上午七点

约翰·沙利文仪表非凡,他身高六英尺一,浓密的黑发,明亮的绿色眼睛,健壮的体格,皮肤已经晒成褐色。卡罗琳与约翰的父亲离婚后,又重新使用她自己结婚前的姓。约翰和丽贝卡后来很不满意他们的姓氏和母亲不一样,因为这有时会让人们产生误解。而弗兰克——她的前夫,无力支付孩子的抚养费,卡罗琳就将孩子们的姓氏改成了沙利文。

这个男孩打开门来到妈妈的卧室,发现她穿着衣服睡在床上,一叠纸堆放在旁边的地板上。

“妈妈,”他喊道。

“已经七点多了!你想迟到吗?”

“什么?”卡罗琳迷迷糊糊地说,“我……我……忘了定上时钟。丽贝卡呢?”

“她已经准备好了,”男孩说,“你不记得了?你让我今天开车把丽贝卡送到外婆家,我要和特纳去海滩。尼尔为什么在这儿?”

“他在给房子做烟熏消毒,”卡罗琳撒谎说,坐起来搓了搓眼睛。她必须告诉他们真相,但现在她没有时间这样做。

“你和他谈过吗?”

“没有,”约翰说。

“他还在睡觉。你问他为什么没有过来看丽贝卡的画了吗?”

卡罗琳没有回答他,就从床上跳起来冲到浴室里。她怎么会睡过了头?如果约翰没有提到他的姥姥,她会以为昨天晚上是一个恶梦。她该告诉妈妈什么呢?圣诞快乐,妈妈,您的宝贝儿子可能要被关进监狱?

卡罗琳穿上一套黑色的衣服和白色衬衫,把脚伸进鞋里,然后走进她女儿的卧室。丽贝卡十三岁,长得却像二十岁。约翰提醒她,他的妹妹会出问题的。丽贝卡有长长的棕色头发,白皙的皮肤,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目前的流行趋势已经把十几岁的女孩变成了性感的对象,就是上个星期,丽贝卡还在餐桌前穿了一件很短的上衣和低腰的牛仔裤,露着内衣的腰带。卡罗琳觉得那些迎合年轻女孩的商店就像是在出售怪异舞女的时装。

丽贝卡在头顶扎了一个马尾辫。至少她还没有暴露出身体的任何部分。她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但是脚上却穿了一双黑漆皮的军靴,那是她从一个二手商店买的。

“嗨,亲爱的,”卡罗琳说,走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今天是圣诞节,不是万圣节。看看你是不是能找到一个更令人愉快的男孩。”

“我们已经讨论过十几次了,”丽贝卡一边说,一边举起一面小镜子抹口红。

“别再用我的衣服来烦我。”

“好,”卡罗琳说,她不想争论。她冲过客厅来到厨房,抓起一把巧克力、一瓶水和一个苹果,扔进一个手提包里。约翰正在外面用水管冲洗他那辆红色的本田。

“保罗今天晚上让我们几点去他家?”

“我忘了,”卡罗琳说,她的心里现在千头万绪。

“你给保罗打电话,今天下午告诉我时间。他还请你和妹妹去吃早饭。”她按了一下自己的汽车喇叭,又说,“不要带着你妹妹超速驾驶,明年你就要交保险费了。”

家里的事情做完了,卡罗琳开车去上班,在她拐上免费高速公路的一个斜坡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妈妈的号码。

“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

“还没有,”卡罗琳说。

“但我知道它说什么。不要激动,也不要难过,妈妈,我已经控制了一切。”但愿那是真的,她想。

“尼尔现在和我在一起,调查正在进行当中。”

“他的情绪又不稳定了吗?”沙利文夫人问。

“我很担心,上一次我见到他时,他看上去不太好。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谈论那些女人,那个被杀的是其中的一个吗?”

“她的名字叫劳蕾尔·古德温,还记得吗?尼尔在高中时就和她约会。他现在很艰难,妈妈。说真的,我们谁都不容易。”

“她是个可爱的女孩。”沙利文夫人沉默了一会儿。

“是他干的吗,卡罗琳?请告诉我他与这可怜的女孩的死没有关系。”

卡罗琳使劲咽了一下口水,如果她自己显得害怕,当然会使妈妈产生强烈的怀疑。

“我认为不是他,”她坦率地说。

“至少,尼尔是这样告诉我的。”

“如果不是他杀的,那会是谁呢?”

“这是最大的问题,”卡罗琳说着,把车拐进了政府中心的停车场。

“什么也不要对孩子们说,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他们。明天我带你去吃圣诞晚餐时会告诉你更多事情。”

在通往办公室的走廊上,卡罗琳遇到了调查局的局长罗伯特·威尔逊。她早已经注意到与她共事的警官们鬼鬼祟祟的眼神,随后几个人开始交头接耳,伴随着一阵奇怪的嘁嘁喳喳的声音。

尼尔上床之后,她完成了关于拉斐尔·莫雷洛的报告,然后用电话作了口述。文字处理小组保证在九点四十五分将报告处理完毕,她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到达法庭。这个报告应该在听证会之前一个星期分发给各方当事人,但因为韦罗妮卡的孩子提前七个星期出生了,法官放宽了对时间的限制。而莫雷洛将不会被送往监狱,因为他现在面临着另一项严重袭击治安警官的指控。

威尔逊走在她身边。

“我看了今天的报纸。”他说着,用胳膊肘把她推进了他的办公室。

“谁没看呢?”卡罗琳说着,坐在了他的桌子对面,等着他给他们各倒了一杯咖啡。

做个局长的确很神气,她这样想着,吹着咖啡,让它变凉。威尔逊的办公室有她的卧室那么大,左边放了一张会议桌,右边是一个微型的高尔夫球区。他的椅子是真皮的,办公室里从墙到墙都是书架。透过窗户玻璃看到的不是停车场,而是小山。他的桌子上没有堆满文件,上面只有一个黄色的便签簿、一个订书机和一叠整齐的报纸。他的电脑放在背后的一个柜子上,屏幕保护程序显示出一个人挥动着高尔夫球杆。她不知道他除了练习高尔夫球,整天都在干什么。她想到了自习室,一个老师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只是偶尔回答一个问题。

威尔逊快六十岁了,身高五英尺,除了腹部有点隆起,看上去体型还不错。他穿着一件白领的浅蓝色衬衫,系着红领带,外面穿着一套带淡红色条纹的海军制服。黑色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皮肤被太阳晒成了棕褐色。他经常被错认成演员吉恩·哈克曼,但喜欢搞恶作剧的他并不告诉人们真相,而是接受人们的追捧,甚至到了给别人签名的地步。

他向后斜靠在椅子上,把报纸扔到她面前。

“关于你弟弟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本来已经计划好今天和我的家人在一起。”

“他们为什么把我的照片登在头版?”卡罗琳勃然大怒。她疲惫不堪,无法细看下面的内容。

“那个女人是在我弟弟的游泳池里被发现的,而不是在我的游泳池里。”

“这就是新闻,”威尔逊说着,掰得指关节“噼啪”的响。

“每个人都喜欢好人被坏事搞乱,如果你是一个女继承人,在传闻中就会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有两起杀人案,记得吗?根据昨天晚上索耶侦探告诉我的,它们很可能有关联。那可能是一个连环杀手。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他们还不想正式公开这件事情。”

“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凶手,”威尔逊说,他的声音中有一丝寒意。

“但是那个叫波特的女人的姐姐不在我的机构工作,作为一个缓刑监督官,你能够接近机密的法庭记录,我关心的只是你的弟弟,你认为结果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她说着,卷起手指放在嘴边。

“我知道尼尔没有杀她,他正跟她相爱。他们在高中时就约会,后来他去欧洲学习绘画,她跟一个海军军官结了婚。”

“啊,”威尔逊说着,喝了一口咖啡。

“这么说死去的这个女人是他以前的情人。我自己也曾经有过几个,除了麻烦什么都不是。如果你弟弟正在与——”他伸过手从她手里拿回报纸,然后找到那篇文章的第二部分。

“这个劳蕾尔·古德温相爱,那他为什么在洛杉矶和这个叫阿舍的女人在一起?她是在买他的一幅画,还是别的什么?”

卡罗琳没有回答,她从桌子上端起咖啡杯子,觉得自己太神经过敏了。

“你认为谁是最好的辩护律师?文森特·贝尔尼尼?”

“你在谈论一大笔钱,你真的需要一个这么厉害的击球员?”他把咖啡杯移到桌子边上。

“警方还没有指控你的弟弟,你雇用文森特·贝尔尼尼的消息传出去,每个人都会认为他是有罪的。”

“我知道,”卡罗琳说,一边皱着眉头思考。

“但是尼尔有这笔钱去雇一个像样的律师,至少是短时间的。比如说审判时,当然,我希望不会到那一步。我开始怀疑有人企图陷害他。”

“怎么陷害?”

卡罗琳瞪大了眼睛,“比你能想到的更多的办法。”

威尔逊从桌子后面拿起他的击球杆,把一个球轻轻推进一个圆形的目标。

“我通常会控制自己的幻想,比如一杆打进或者彩票中奖。今天早上我从县议会接到一个电话。跟我谈谈吧,卡罗琳。”

她开始紧张起来,她想离开,发生在尼尔身上的事也可能很容易地发生在罗伯特·威尔逊和布拉德·普雷斯顿身上。这位局长以追逐女人而著称,布拉德周旋于不同的社会圈子,那是被人们视为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她想到了保罗,他永远不会做那样的人。这个物理学教授是个才华横溢且稳重的人,她的孩子都喜欢他。他们之间是一种舒适而愉快的关系。布拉德是一个情绪激动、率性而为并能激发性欲的人,他们的恋情结束了,令她感到一种解脱。

“为什么县议会要关心这件事?”她问,声音里带着一点儿恼怒。

“我并没有直接卷入,只要我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你不应该有什么疑问。”

“忘记它吧,我会为你排除干扰的,”威尔逊说着,把球杆靠在了墙上。

“布拉德说他让你管那件故意伤害的案子,你知道我们已经放了多长时间了吗?自从案子到了这儿,我就没看到具结书。”

“那是严重的故意伤害罪,”卡罗琳对他说。这种犯罪是故意损伤或毁容,或者是造成一个人的四肢、器官等身体某个部位的缺失。对这种罪的判决是终身监禁,但不排除假释的可能。在这件案子中,受害者被砍掉了右臂。

“被告图布瓦·米奥勒是萨摩亚人。他不懂英语,我正在等一个翻译。”

“受害者的情况怎么样?”

“他还活着,”卡罗琳说着,把头发梳到左耳朵后面。

“他们正给他施行修复术。受害者名叫哈罗德·杰克逊,他有大量的犯罪记录。他有五年的时候在福尔森从事武装抢劫,他还是三个月前LAPD枪击案的嫌疑犯,但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他。因为他失去了右臂,所以地方检察官决定不以非法殴打罪起诉他。”

威尔逊笑了,“看起来我们应该给那个萨摩亚人一枚奖章。杰克逊没有企图强暴他的妻子吗?”

“那是一个误解,”卡罗琳叹了口气说,“那个女人不是他妻子,她是个妓女,她声称杰克逊在打她。被告住在隔壁,就拿起砍刀去救她。公设辩护人想以正当防卫来辩护,但地方检察官不买帐,不能因为他是个罪犯就改变他是受害者的事实,在一个人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你不能砍掉他的胳膊。”

威尔逊回到他的坐位上,“你能代替布拉德几个星期来管理他的小组吗?”

“只有几个星期?”她歪起头说。

“我听说布拉德至少要躺六个星期。”

他笑了,眼睛周围的皮肤都皱了起来。

“白痴的医生,”他说着,转过身去看着显示器。

“那是泰格·伍兹,你认识。”卡罗琳没理他,他又把椅子转回来。

“那个医生可能是个实习的,我今天早上在上班路上顺便去了医院,X光显示他只断了一块椎骨。布拉德不是那种不堪一击的男人,他不会被这样一点儿小事打垮的。”

卡罗琳低下头思索着。如果她成为代理主管,她那些没有解决的案子就得分派给别人。那个故意伤害案简直是个恶梦,由于涉及语言和移民等问题,调查会花费两倍的时间。代理布拉德的工作会增加她的责任,但另一方面,也比她目前的位置更有利,将不必再为最后期限、受害者或被告等问题费心。总之,这会给她更多的时间去帮助尼尔。

“那么,”威尔逊说。

“你能处理得了吗?你知道,你面临着你弟弟的问题。”

“是的,”她自信地说,她觉得目前的困境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知道,除了尽力给他鼓劲,我还能做什么呢?”

“听起来不错。”

卡罗琳向门口走去,然后又停下来。

“告诉我,”她说。

“你为什么提拔布拉德而不是我?你显然知道我更称职,否则你不会让我替代他。”

威尔逊用手指指着她,“你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他说着,咯咯地笑起来,“该死的,你果然厉害,布拉德警告过我。”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卡罗琳说,她想知道布拉德还对他说了什么。

“男人们不用生孩子,也没有那些经前期综合症,”他说着,耸起了鼻子,“我老婆快把我逼疯了,我在办公室里宁可不处理女人的事情。”

卡罗琳一时说不出话来。

“嗨,”他说,他看到了她脸上震惊的表情。

“三个月之后我就要离开这儿了,趁布拉德不在的时候干点儿漂亮活,我会在退休前把你提拔上来。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总有一天会将这个机构葬送了。”他站起来,故意浑身颤抖着。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很高兴我不用在这里看到这一天了。”

卡罗琳能够理解布拉德为什么对他这种做法感到很满意,因为这个机构的头儿歧视女人。他们觉得男人是庞大的,她心里想,同时用厌恶的目光怒视着他。如果她有时间,她会告发他们。

“噢,顺便说一下,”威尔逊说,他的眼里闪动着调皮的神气。

“我说的都是玩笑话,只是想博你一笑,布拉德说你是好样的。过个快乐的圣诞节。”

“怎么可能呢?”卡罗琳说着,消失在走廊里。

劳伦斯·范·布伦正坐在圣巴巴拉比尔特摩旅馆的餐厅里,喝着咖啡,欣赏着海景。天空非常晴朗,海峡群岛的五个岛都能看得见。如果天气条件允许,从文图拉也能看见它们。海峡群岛国家公园面积有二十万英亩,其中有一半在水下。岛上有两千多种植物和动物,其中有一百四十五个物种是岛上独有的,在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

比尔特摩旅馆是圣巴巴拉的历史性建筑,墙壁是拉毛粉饰,它有教堂风格的门,弯曲的拱道,黑色的地砖和杰出的服务。人们都聚集在这儿的餐厅里,星期天的午餐是镇上最热门的消费之一。

旅馆的节日装饰非常奢侈。一棵树高耸在入门通道上,灯光闪闪。在几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装满闪光的包装袋的雪撬,还有与实物一样大小的驯鹿和栩栩如生的圣诞老人,与洛杉矶不同,圣巴巴拉四季分明。外面寒风凛烈,要穿冬天的衣服。范·布伦来这里,是因为这里能给他带来节日的气氛。

他八岁的儿子扎卡里向他跑过来。

“妈妈需要钱,”他兴奋地说。

“我们要去逛商店,她说我们可以挑选两个玩具。我想要一套蜘蛛侠的衣服和他用的那些粘性手套,这样我就可以爬墙了。费利西蒂想要更多的愚蠢的巴比娃娃,她已经有好几百个了,她一得到它们,就把它们的脑袋撕下来。”

“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什么?”范·布伦挑起眉毛说。

“这对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是很危险的,这是公共场所,你妈妈和妹妹在哪里?”

“在礼物商店里。”

“告诉她们我说了可以用信用卡。”

“但……她需要钱坐出租车和做其他事。”

他不情愿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三张一百美元的钞票,放在他儿子伸着的手里。他更喜欢使用现金,因为那样不会留下个人信息。他摸着儿子的头发说:“现在去吧,冠军。爸爸有一个业务会议。告诉你妈妈回来吃午饭,以便躲开交通拥挤。你不想错过圣诞老人,对吗?”

“我不是小孩子,爸爸,”男孩说着,努力做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我知道妈妈就是圣诞老人。不用担心,我不告诉费利西蒂。”

儿子走了以后,范·布伦看见一个高个子的、引人注目的金发女人向他大步走来。她的动作十分僵硬,几乎和机器人一样。他走起路来稍微向前倾斜,头向两侧转来转去,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真希望他的人都有这样的警觉,如果他们能够瞪大了眼睛,他就不会处于目前的困境。他站起来拖出一把椅子。

“你感觉这架新直升飞机怎么样?”

“很好,”她说着,坐下来交叉起匀称的双腿。

“如果你在城市里见我会更好,拉里。让我在圣诞前夕飞到这个荒凉的镇子太荒唐了,更不用说多么不方便。你知道我有家庭,并且最近几天不太愉快。”

在认识她的几年里,范·布伦从没有看见她笑过,她是他见过的最冷静的女人。

他看着她的眼睛,就像凝视着一块混凝土路面。没有感情、恐惧、幽默、同情,基本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的特性。她怎么可能拥有一个家庭,想想都是可笑的。但她的工作是出色的,她的服务供不应求。她在俄罗斯、伊朗、中国,非洲和整个欧洲都工作过。无论任务多么艰巨,她都能完美无缺地完成。虽然这次失败了,但不是由于她自己的原因。他昨晚一夜未眠,就是在考虑是否应该让她继续干下去。他让她做的事是那么简单,简单到对她的才干来说几乎是可笑的,而这也正是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方。解雇她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他只好强迫自己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你还住在维加斯吗?”

“不,”她直率地说,“我从来没在维加斯住过。”

“你为什么不喜欢圣巴巴拉?我们每年圣诞节都来这儿,很多人认为这里是天堂。几乎没有犯罪,原始质朴的海滩,甚至还有马球场。看看这个地方,”范·布伦说着,做了个手势,“多么高雅的情调,你在洛杉矶是看不到的。”她招手叫来服务员,给自己要了一杯橘子汁,她脸上的表情在说,范·布伦不问问她想要什么实在有失风度。

“我不住在洛杉矶。”

“噢,”他说。

“因为你提议在那里见面,所以我猜想——”

她打断了他,“永远不要猜想,我住在哪里是保密的。这不是赌博,拉里,你知道规则。”

“当然,”范·布伦说,他害怕她生气,然后把自己扔回房间里。她像大多数男人一样强壮,但她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几年前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他碰到她喝得大醉,她解释说女人不像男人那样鼓起肌肉,不在乎能举起多大重量。女人显示自己的力量时靠的是柔韧性。大多数锻炼体型的女性都服用类固醇,即使那样,她们与大街上穿普通衣服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一口喝完了橘子汁,“砰”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我没有时间在这里闲聊,告诉我你想让我干什么。”

“没什么,”他说着,耸了耸肩。

“我们重新开始,所以上次的事结束了。当然,我会继续跟踪它,但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绝对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事情按照计划发展会更好。”他拖出一个细长的公文包。

“我需要尽快找到这些材料,”他又说。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不会这么走极端。正像我刚才说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服务员走过来,把帐单放在桌子上。范·布伦低着头看了看,然后签上了他的名字和房间号,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公文包和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