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四日,星期五,凌晨一点十五分
开着门的车库里,尼尔斜靠在墙上。一个警官在洗衣间里找到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T恤衫,给他送过来。
犯罪现场的技师们在房子里面搜集证据,卡罗琳趁机教导尼尔怎样应对,她问他此前是否见过劳蕾尔。
“那正是我担心的,”他说着低下了头。
“她来到这儿,我们吃了午饭,我请求她和我结婚。”
“她接受了吗?”
他使劲咽了一下口水。
“没有。”
“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不要再提起这事,”他的姐姐悄悄地说。
“如果你说了,就给警察提供了动机。”
“我懂,”尼尔说着,吸了一下鼻子。
“我们大吵了一架,你知道我多么讨厌被拒绝。她说她会解释一切,但是我气得不行,根本听不进去。那……那就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活着。”
现在她明白了他为什么说他把事情搞糟了。尽管他大部分时间都能控制自己,但尼尔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他们吵了架,仅此而已。他很可能说了令自己后悔的话,但那不是他的真实意思。
“你把她扔在这里?一个人?”
“我认为她不会自杀的。”
“你去哪儿了?”
“我开车转了一个小时,然后我决定去找梅洛迪。我没想到我回家时劳蕾尔还在这儿,我想她会打电话让朋友把她带走。”
卡罗琳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瞳孔变大,动作剧烈,几近癫狂。
“你吃药了吗?”
“我不需要。”尼尔说着,用胳膊拍击着大腿。
“你知道我吃了那些垃圾就不能画画了。你都吃多少安眠药?你还像夏天一样在无意中过量服用吗?不要试图控制我的生活,卡罗琳,你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她想发火,但又控制住了。因为这种批评是她应得的,她没有理由反驳。她曾经碰到一个缓刑犯正在买可卡因,她试图逮捕他,结果却扭伤了脖子。医生给她开了一种叫Soma的肌肉弛缓药,她误以为这种药只是阿斯匹林。一天早上,她抬不起头,就一下子吞下一把这样的药片。不到十五分钟,她就失去知觉躺在了客厅的地板上。她的儿子约翰叫来了救护车。十五分钟以后,她的脉搏停止跳动。如果她的心脏在急救室外面的任何地方停止了跳动,她将无药可救。
尼尔的胸部在激烈地起伏着,卡罗琳走过去,把手放在他背上。
“放松点,”她说。
“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做的就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去梅洛迪家?我想你是打算和她断绝关系。”
“劳蕾尔不想要我,你忙得顾不上和我说话。我想,在暴雨中开着车,去和梅洛迪断绝关系将会完美地结束这痛苦的一天。”他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
“不用担心,都过去了。她需要的只不过是和我做爱,我再也不会去找她了。”
“你和她睡觉了吗?”
尼尔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劳蕾尔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停地谈论梅洛迪?”
“你和我做什么都不能让劳蕾尔复活,尼尔,”卡罗琳说。
“无论你是不是意识到,警察可能指控你杀人。你和梅洛迪在一起待了多长时间?你离开后还去过什么地方?你们两个有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我们需要确定谋杀发生时你在什么地方。”
尼尔转向通往房子的门,他讨厌这样被质问。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会径直走开。卡罗琳想,他大概就是这样对待劳蕾尔的。
“听我说!”她大声喊,汗珠从她前额上冒了出来。
“警察将会向你提问,我需要知道我们的处境,我们必须决定是不是应该请一个律师。”
尼尔回到她站立的地方。
“我大约在今天下午三点离开家去了洛杉矶。”
卡罗琳把双手放在臀部。
“我还需要找到其他人而不是梅洛迪来证明你不在现场。你们出去吃晚饭了吗?”
“没有,”他说。
“我们待在她布伦特伍德的家里,我大约是在九点或之前几分钟离开的。”
卡罗琳曾见过梅洛迪很多次,这个女人甚至曾和他们一起过感恩节。尼尔在开始的时候很为她疯狂,吹嘘说她有天使般的脸蛋和身材。尽管她拥有金黄的头发,最时髦的衣服和豪华的宝时捷汽车,但卡罗琳对她的印象还是:一个友善的女人,能够真正关心她的弟弟。
直到一个月前,卡罗琳才知道她以前是时装模特儿,现在想打入演艺界。当尼尔告诉她他的女朋友拥有五千万资产时,她惊得目瞪口呆。从那时起,她就对梅洛迪感到很别扭,因为她们的生活方式差距太大了。梅洛迪只有二十七岁,卡罗琳无法想象同时拥有年轻、漂亮和巨额财产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女人总是与她的弟弟站在一起。尼尔三十二岁,英俊而迷人。在许多方面,梅洛迪和尼尔是天生的一对。她的弟弟有天赋和魅力,同时也很顽皮、富有孩子气。但最近事情发生了变化,艺术品市场变得不景气,尼尔经历了一段不安的时期。作为一名艺术家,他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除非是在花它的时候。她有一种感觉,不等这一切结束,他就会把停在车库里的法拉利汽车卖掉。
卡罗琳为他担心,她不愿意看到事情像这样发展下去。
“梅洛迪知道你去看劳蕾尔吗?”
“不,”他歪着头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情?”
汉克·索耶和卡特警官走进了车库。
“我们需要和他谈谈,卡罗琳。”侦探说着,脸上有一种严肃的表情。
“我们可以在这儿或者在警察局。”
“再给我们五分钟,汉克。”她深吸了一口气。她习惯了与罪犯打交道,但她从来没想到他的弟弟有一天会成为一起杀人案的嫌疑犯。因为圣诞节,这个案子可能会被搁置几天,他们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取得有利形势。那个被抛弃的情人才是可能的嫌疑犯,但据尼尔所说,梅洛迪对他和劳蕾尔的关系一无所知。
既然她知道他向劳蕾尔求婚而被拒绝了,她的弟弟就同样成了被抛弃的情人。另一种可能性可能会比被指控为谋杀犯更能伤害他。劳蕾尔可能发现了他和梅洛迪的事,这可能就是她拒绝求婚的原因。即使她不知道梅洛迪,也有可能同样那么做,因为他们的关系发展得太快了,劳蕾尔可能还没有从离婚中解脱出来。她转向汉克,“你必须考虑到自杀的可能。”
“你不可能先杀死自己,然后再跳到游泳池里。”
卡罗琳感到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保持镇定,她告诉自己,理智地思考。
“你发现了一个注射器,是吗?也许是劳蕾尔过量注射了麻醉剂,有人把她扔进游泳池里,使人看上去像是溺水。”
“这要看注射器里的东西是什么。”汉克说着,眼睛盯住了尼尔。
卡罗琳知道,他企图钻进尼尔的脑子里。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放心地把他们扔在一边,而不是利用他们可能破坏现场这一机会。更让人费解的是,他在可能成为嫌疑犯的人面前,若无其事地谈论凶手的情况。他太精明了,而尼尔太幼稚了。索耶想观察尼尔,听他说话,看他的反应。
她也要和他玩同样的游戏,她需要知道汉克是不是掌握了不利于尼尔的情况。
“劳蕾尔不吸毒,”尼尔说着,脸都红了。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她是个教师,不要败坏她的名声。”
“人们并不总是像你想象的那样,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的前夫呢?”尼尔提示说,“他是个水兵或别的什么。”
“海军,”汉克说。
“他是个海军少校。卡普林先生说他在大西洋什么地方的一艘船上。”
卡罗琳张开嘴想说什么。汉克打断了她。
“不用担心,我们会通过适当途径查证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尼尔在每个房间都有安全摄像机,”她激动地说。
“你们可以在录像带上看到凶手。”
“我们检查了,”侦探说。
“除了一所空房子什么都没有。”他转向尼尔。
“安全系统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的,”尼尔回答道。
“录像机工作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所以我把它关掉了。”
“多长时间了?”侦探问。
“大概三个月。”
他们返回到房子里,为了避免影响技师的工作,汉克让卡特警官和尼尔到次卧室里等着。
卡罗琳跟着汉克回到厨房,她透过窗户看到验尸官还在尸体旁弯着腰。雨还没有停,白色的地毯上布满了泥泞的脚印。警官们穿着雨衣,背上印着“文图拉警察局”的字样,字样还发出黄色的荧光。
“我最好去看一下尸体,”她说。
“也许是一个长得像劳蕾尔的人,外面尽管开着灯,但还是很黑。”
汉克打开厨房的门,和卡罗琳一起走出去,外面潮湿、冰冷的空气使她颤抖。
“给。”他说着,脱下自己的茄克递给她。
“谢谢。”她说,然后把茄克披在肩上。
查理·扬是本县最优秀的法医病理学家之一。他年近四十,个子不高,头发上已有斑斑的灰白。他的眼睛从厚厚的镜片后面凝视着她。卡罗琳几年前曾和他共同调查过一起谋杀案,他的话带一点儿轻微的韩国口音。
“我听说这是你弟弟的家,他认识受害者吗?”
“是的,”卡罗琳说。她凝视着劳蕾尔·古德温的脸,眼睛湿润了。她曾经看见过很多尸体,但大部分都不认识。她回想起劳蕾尔曾经是个多么漂亮的少女,脸上总是带着笑容,活泼而愉快。现在她不再漂亮了。
还有一些记忆飘过她的脑海。她记得有一天晚上醒来,恰好撞上尼尔和劳蕾尔在客厅的沙发上亲吻。劳蕾尔跟她的父母合不来,所以有很多时间待在沙利文家里。她留下吃晚饭的时候,总是坚持收拾厨房。
“是她。”卡罗琳说,她的目光无法移开。一把大伞遮在尸体上面,手提电灯使她能很清楚地看到这个死去的女人。她的皮肤有一块蓝色的脱皮,四肢被难看地摆放着。她的脸已经扭曲,卡罗琳不是专家,但她见过很多尸体解剖的图片。他们所谓的死人面部模型不是一种愉快的景象。劳蕾尔浸水的乳罩已经因急救人员的抢救被撕裂,心电图仪的电极还连接在她的胸部。她的内裤脱落到臀部,露出一部分阴毛。即使那个杀害她的人似乎也没有这样折磨她,劳蕾尔·古德温没有能在尊严中死去。
“汉克说你们只发现了一处注射伤口。”卡罗琳说着,转向了验尸官。
“等我把尸体送到实验室,”查理·扬对她说。
“可能会发现更多的注射伤口。看见她额头上的擦伤了吗?我怀疑她可能曾经摔到一个硬东西的表面上,也许是桌子或其他什么。注射器中的东西进入她体内之后,她可能昏迷过去了,或者袭击者在注射之前先把她打昏了。”
卡罗琳回到房子里,侦探正在那里徘徊。凶手可能是尼尔那个有钱的女友。她请求警官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然后她坐在次卧室的床上,面对着她的弟弟。
“梅洛迪有这里的钥匙吗?”
“没有,”尼尔说。
“除了你和阿迪,谁也没有钥匙。”
因为梅洛迪在这里待过,卡罗琳想她可能趁尼尔睡觉或专注于绘画的时候,把钥匙拿去复制。梅洛迪没有问起安全系统的密码,因为任何跟随她弟弟出入房子的人,都可以看到他在报警器键板上输入的号码。
劳蕾尔是个教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必须过一种纯朴的生活,并且尼尔只是最近才又开始和她约会。他们必须考虑这样一种可能:劳蕾尔的前夫或以前的情人发现了她和尼尔的事,出于愤怒而杀了她,然后又制造假象,使人看起来好像是尼尔干的。
此时,他们甚至不知道她注射了哪种药物,或者这种药物是不是使她死亡的原因。他们仅仅知道的是劳蕾尔曾因治疗原因抽过血。
汉克走进卧室,卡罗琳告诉尼尔,把梅洛迪的电话号码和地址给他,还要他告诉汉克,自己在下午和晚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梅洛迪在一起。
“你今天到过游泳池几次?”汉克问。
“只有一次。”尼尔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穿着运动裤,是吗?你是在床上看到有一个东西漂在游泳池里?”
“是的,”他回答。
“我刚才都告诉你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等汉克问更多的问题,卡罗琳阻止了汉克。他是在拐弯抹角地打探,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尼尔的衣服也是个问题。管他呢,现在必须让他闭嘴。
“对不起,汉克,”她说,“你必须在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才能提问尼尔。”
汉克沉默了一段时间,她知道他还不准备逮捕尼尔,她理解他的处境,他需要信息。拒绝与警方合作也会被看做是一种有罪的迹象。卡罗琳认出了几个记者,他们在前边警戒线外面的草坪上等待着。
“我们很抱歉,”汉克说着,带卡罗琳来到浴室,然后用脚把后面的门踢上。
“今天下午我们还发现了另一起谋杀案……离这儿三个街区。”
“上帝,汉克,”卡罗琳惊叫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实在没有时间,”他往后退了一步。
“而且,我们尽可能不让新闻界知道。不要重复我对你说的话,懂吗?”他停了一下,然后又说,“这两起谋杀很可能是有联系的。”
她的下巴向前伸着,又开始对他喊,但是她不想让尼尔听到。
“那么你们为什么还要把我弟弟当成嫌疑犯?”
侦探摇着头,没有回答她。
卡罗琳火冒三丈,像孩子一样跺着脚。
“你竟敢这样恶心我。你们手中可能有一个连环杀手,为什么这样难为尼尔?他可能知道一些事情,帮你们把这两个案子联系起来。而且,我认为我们是朋友。如果你弟弟发现他的女朋友死在游泳池里,你觉得我会这样对你吗?尼尔实际上已经精神错乱了。对我说实话,该死的。”
汉克走到水池边,往脸上溅了一点儿水。
“你以为我没有压力,”他说。
“拉斐尔·莫雷洛上个月杀了七个人,现在我又在一天里接到两起谋杀案。”
“那不是问题的关键,”卡罗琳说着,盖上马桶盖儿,坐在了上面。她几乎不能思考,因为身边萦绕着她弟弟的芬地科隆香水的气味,那是一种皮革、柑橘和麝香的混合剂。她对这种气味非常熟悉,因为那是她在弟弟过生日时送给他的。这里是靠近车库的次浴室,尼尔大概每次出去之前都会在这里照一下镜子。她注视着水龙头上装饰着金黄色的狮子头。尼尔的天赋给他带来了富有的生活,就物质财产而言,远远超过她的,但她从来没有妒忌他的成功,而他也总是很慷慨。
“如果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也许我会忘记律师的事,”她说。
“我不想隐瞒任何事情,汉克,我只是不想让我弟弟承担一件他没有犯过的罪行。”
“我不想否认这两个案子有相似之处。”汉克对她说,一边用一条带棕色和金黄色条纹的毛巾擦着手。他靠在墙上,盯着卡罗琳头上的一个污点,然后开始了对事实的理性陈述:另一个被害者名叫苏珊娜·波特,我们认为她是因为被注射了一种致命的药物而死的,查理说没有其他明显的死亡原因。她的额头上有几处擦伤,但不像我们在劳蕾尔·古德温身上发现的那样严重。两起凶杀发生在相同的地理位置,两个女人被发现时都穿着乳罩和内裤。犯罪现场被打扫得很干净,什么证据也没有。这可不是普通的凶手,他按照一定的仪式,有条不紊且非常整洁。被害者也没有被奸淫的迹象,考虑到她们穿着挑逗性的衣服,这非常奇怪。
玛丽·史蒂文斯认为凶手在杀死她们之前,可能把她们当做自己的偶像。
“那么,我是对的,”卡罗琳弹着手指甲说。
“很可能那是一个连环杀手。上帝,汉克,以这种疯狂的速度,到明天早上他会再杀五个女人。你需要警告人们,还应该向其他部门寻求帮助。”
“这就是我不早早告诉你的原因之一,”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不能过早行动,在圣诞节之前让整个城市陷入恐慌。局长希望我们封锁消息,直到我们确切了解所处理的案件。也可能不是同一个凶手,你不明白吗?我们正在寻找相似性,但所有凶杀在某种程度上都有相同之处。”
“令人费解的是,”卡罗琳说,“为什么凶手把注射器留在了尼尔的浴室。”
“你知道什么是最令我害怕的吗?”
卡罗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我感觉好像我就在凶手的房子里,”汉克继续说。
“两个被害者可能都是从你弟弟的一幅画里走下来的,相同的骨架,相同的身体结构。这所房子太整洁、太干净了,它使我想起手术室。非常奇怪,你弟弟声称他对这个注射器一无所知。无论是不是凶手,他一定看到过它。难道他上床之前不刷牙、不小便?我们的人说注射器上的指纹与我们从这里提取的所有其他指纹都一样。”他停下来紧盯着她。
“就我们所知道的而言,是你弟弟杀了这两个女人。”
“这些都需要证据。”她说着,感到自己在颤抖,“他有一个女管家,整洁也不能说明他就是凶手。”
“这不仅是一个女管家的工作,”他坚持说,“即使他的工作室也让我毛骨悚然。颜料管完美地摆成一排,画笔按大小分类排列。那个女仆一星期只来一天,而且你弟弟给了她很长的假期,不是吗?为什么地板上没有毛巾,水槽里没有咖啡杯,报纸和邮件没有扔得到处都是?不要说我胡说,卡罗琳。你知道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而这两起谋杀的凶手也是这样的。”
尼尔有一点强迫性精神症状。卡罗琳想,人们现在对每一件事情都有一个奇怪的名字。过去,她弟弟的整洁被当做一种品质而不是症状。那么他喜欢整洁又能怎么样呢?由于她有了孩子,她的家就经常是乱糟糟的。这可能是尼尔不结婚的原因之一。她的父亲也是这样,有一次,她在厨房的柜台上留下了一块冰淇淋的斑点,她父亲回家看到后,顿时勃然大怒,把所有的银器都扔到了地板上。
可能还会出现更严重的与尼尔有关的事情,她能阻止警察发现吗?除非他们不为这两个女人的死纠缠尼尔。整个房间似乎向她压过来,她想咽一下口水,但感到喉咙里好像卡了什么东西。
“我——我需要透透气。”
汉克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让她转过身来。
“如果完美主义者把什么事弄糟了,他们就会心烦意乱,这就是发生在你弟弟身上的事。他力图控制局势,但他没能做到。即使他对海洛因有瘾,一个像他这样整洁的人,也永远不会把注射器留在浴室的水槽里。”
“让我走,汉克,”她说着,挣脱了他。
“是凶手留下了注射器而不是我弟弟,等实验室的报告送来你就会知道,尼尔没有动过它。”
“他对我们撒了谎,卡罗琳。”
她把一只手捂在胸口上,跌倒在浴室的门上,感觉好像是汉克击倒了她,“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对我们说今天他只去过游泳池一次,我们问他的时候你在那里。当保安人员赶到的时候,他穿着一条运动裤。我们在洗衣间发现了一套全部湿透的衣服,不要跟我说他想洗这些衣服。我们看到里面有一件丝绸衬衫和一条很贵的裤子,它们被包在一个垃圾袋里。他一定是想把它们扔掉,但是又忘了。当他引发了警报时,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也许他想把湿衣服和尸体一起放在汽车的行李箱里,但当他引发了警报之后,他决定把劳蕾尔沉在游泳池里。”
“你这是疯了,”她不相信,摇着头说。
“如果你引发了警报,保安公司在派人去之前会先打电话。尼尔需要做的只是告诉他们密码。”
“他怎样解释警报被引发的事呢?他知道我们会与保安公司联系的。游泳池里漂着一具尸体,他却打电话对保安公司说一切都好。他们保存了那些电话记录。”
“你是想抓救命稻草!”卡罗琳大喊。
“我告诉你不要这样,汉克!”
“他没有打电话叫救护人员,卡罗琳,是保安人员打的。在杀那个叫苏珊娜的女人之前或之后,他可能就已经杀了古德温。然后他认为可以把她扔进游泳池,造成自杀的假象。”
“至于衣服,”卡罗琳说,她根本不听汉克的推测。
“他在外面,淋在雨里。我的衣服也湿了。你只是发现了一些湿衣服,这不能说明尼尔在撒谎。”
汉克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他的钱包,然后脱下他的一只鞋,把它们递给她,他继续说,“我整个晚上都在雨里转悠,我的钱包湿了吗?我的鞋泡了吗?我们在浴室里发现了你弟弟的钱包,离注射器只有几英尺远。我们还发现了一双高档的皮鞋,看上去好像在洗衣机里洗过。皮革可是相当怕水的。”
“这点很重要吗?”卡罗琳与侦探面对面说。他的呼吸散发着大蒜的臭气,让她感到恶心。狡猾的汉克,由于她想阻止他询问尼尔,他才故意让自己跟验尸官谈话,他简直疯了。他是因为起了疑心才把她支到一边去的。可恶的是,他已经达到了目的。
“你弟弟可能给古德温注射了药物,然后和她扭打,结果两人都掉进了游泳池。然后,他来到浴室,把钱包拿出来晾干,但不小心把注射器掉进了水槽里。他脱下湿透的衣服,把它们放进一个塑料袋里,穿上运动裤走出去。他可能觉得处理尸体太冒险了,而且,他怎样处理苏珊娜·波特的尸体?一具尸体就够他受的了,尤其是在八小时之内。所以他故意引发了警报,他知道保安公司会派一个警官来,这样他就有了一个目击者看到他在尸体旁哭泣,而我们就会认为有一个疯子在附近流窜,杀害妇女。”
他所说的这疯子就是她亲爱的弟弟,卡罗琳感到自己像被撕成了碎片。她从尼尔很小的时候就喜爱他、保护他。她的父母不打算在她之后再要更多的孩子,他们都很勤奋,想把时间用在自己的事业上,但她求他们再生一个妹妹或者弟弟。妈妈带着尼尔从医院回到家里后,就把小尼尔放在六岁的卡罗琳的怀里。其他女孩有玩具娃娃,而卡罗琳有小尼尔。他长成了一个可爱的、胖乎乎的小男孩,跟在姐姐的屁股后面,像小狗一样在房子里到处跑。
她把过去的回忆推到一边,抬头看着侦探。
“让我们忘掉尼尔是我弟弟。为什么一个像你描述的那样有条不紊的凶手,会留下一只注射器?甚至会不小心把它掉进水槽里,他在游泳池里制造现场之前,应该先把房子检查一遍。”
“他忘了,”汉克说着,耸了耸肩。
“在他引发了警报的时候,他已经杀了另一个女人。这次谋杀与第一次不同,苏珊娜·波特是陌生人,至少我们认为是这样。杀一个陌生人与杀一个认识的人是不一样的,特别是当这个人是他的女朋友时。他惊慌失措,所以把事情弄糟了。他有太多的事要做,而时间紧迫。我敢肯定古德温的谋杀是一时冲动作案,她做了什么事惹恼了他,他可能打她并使她摔倒了,造成了她额头上的伤痕。这时,他手忙脚乱,给她注射了毒品。”他停下来,用手摸着下巴在思考。
“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中学教师又有什么呢?谁会为她的消失而大惊小怪呢?”
卡罗琳止住眼泪,极力保持着理智,“下一次找到其他人的时候,你需要为你杰出的推理准备传声板。”
卡特警官敲开了门,“验尸官请求你允许运走尸体。”
侦探没有回答他,“你知道我不在办公室外面讨论案件,无论你是不是认识到,我是想让你有个准备。”
“好吧。”卡罗琳感到很滑稽。
“请一位律师,”汉克对她说,他的眼睛像大理石一样冷峻,“你弟弟需要一位律师。如果你今天对这些死去的女人还有一丝同情的话,就把他盯紧点儿。相信我,如果他再杀人,你会后悔的。”
在他们离开之前,尼尔告诉了史蒂文斯侦探他的女管家阿迪·马歇尔的联系方式。他想亲自给梅洛迪打电话,但卡罗琳让他不要那样做。在这种情况下,她认为由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更好。
卡罗琳问汉克是不是从后院离开,以避免遇到记者,游泳池后面的小房子也被警察用警戒线围了起来。
他们一打开通往小巷的门,一位《文图拉星报》的女记者就把话筒塞到尼尔面前,一个肩扛便携式摄像机的男人开始拍照。尼尔下意识地举起手捂住了脸。
“你认识被害者吗?她是你的女朋友吗?你们约会多长时间了?”
“他没有什么要跟你们说的。”卡罗琳说着,站到了尼尔的面前。
她的车停在前面街上,她告诉尼尔跟在她身后,冲过旁边的一个院子,然后藏在两个大垃圾箱的后面。等记者经过之后,他们朝她那辆白色Infiniti车走去,并开足马力沿着街道冲了下去。
明天早晨,尼尔·沙利文将会比他的艺术作品更加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