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沙利文的家在一座小山顶上,可以眺望大海。他打开法拉利车里的手套箱,取出一个白色的小信封,然后拉下车上的遮阳板,拖出一个化妆镜,放在控制台中央,用藏在烟灰缸里的剃须刀片把一片甲安菲他明晶体切成薄片。他弯下腰,拿着卷起的一百元钞票,用鼻孔吸上面的白色粉末。这下好了,他想,然后斜靠在座位上。

当他把信封放回手套箱时,发现它已经空了。怎么会没有了?他昨天才买的。不,他想,一定是昨天买的。然后他想起他开着的货车,所以他知道那一定是星期三,因为他直到午饭后才得到这辆法拉利。肯定有人发现了他藏的甲安菲他明,也许是他和劳蕾尔昨晚去的那家餐馆的男服务员。

他并不是经常服用甲安菲他明,只是在事情变糟的时候才用,而今天的事情实在是糟透了。

各种影像在他头脑中闪过,他记得自己从房子里冲出来,在这之前一切都混乱而可怕。没有人偷他的毒品,他想起来了,今天他不止吸了一次。这个吸食的程式是如此熟悉,他有时一天吸两次却意识不到。他必须停下来,但现在又停不下来。

他把车倒回私人车道,透明的雨幕飞溅到挡风玻璃上。他伸过手去把雨刷调得高了一点儿。

他希望暴雨赶快过去,因为毒品使他紧张,而且他前面还有一个半小时的痛苦路程。他必须去见梅洛迪,他不能这样孤独。他太过沉溺于幻想,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在一天里吸两次毒品。他不想再这样沉沦下去,今天不,明天不,永远不!

他的眼里充满泪水。他把一切都计划得完美无缺。他和劳蕾尔在他喜欢的法国餐馆勒都莫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然后他告诉她法拉利车的事情,劳蕾尔感到十分惊喜。他们在一起时是那么幸福,然而到今天午饭时,一切都改变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两克拉的钻石订婚戒指,举起手把它伸到窗外,他在想能从当铺里得到多少钱。他不是为了钱,而是信用。艾尔的当铺是他买毒品的地方,不仅如此,那还是他去见梅洛迪的必经之路。

说了那么多“从此以后永远幸福”的话,他苦苦地想,把戒指放回了口袋。没有什么是为他设计的,他刚刚享受到一点儿幸福,立刻就被夺走了。上帝讨厌他,每个人都讨厌他。他的画卖不出去。他期待劳蕾尔会把一切搞好,相反,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尼尔开上了一条弯路,他把车调到低速档。他用他最好的四幅画换了这辆红色的法拉利,因为他六个月没有卖出一幅画。他的代理人马克·奥兰多说服他做了这笔交易,告诉他如果以后生意还不好转,他可以卖掉这辆车。据马克说,那个做这桩买卖的女人是个傻瓜。

在遭受中年危机的打击之后,卢·雷尼爱上了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他的妻子发现了他的事,把他赶了出去。为了出气,在参加尼尔的展览时,雷尼太太喝得大醉,一时冲动就把这辆车卖了。马克告诉他,这辆法拉利太珍贵了,永远都不要去开它。可是谁想要一辆不能开的车呢?

尼尔想,多好的机器。在经过一个危险的斜坡时,尼尔听到了发动机强有力的啮合声。他希望人能够像机器一样被设计,那样他们就能达到自己的期望。他是一个失败者,但其他人更坏,除了卡罗琳。他的姐姐是个天使。当她从拘留所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很担心,特别是当电话被摔坏时。感谢上帝,她后来又给他打电话并告诉他她很好。

她像他的母亲一样坚强,而且总是很正确。她总是在他需要她的时候出现。他最早的记忆就是关于卡罗琳的。她总是在夜里守在他床边,直到他睡着。她教他怎样骑自行车,为他去跟别人打架,教他学习,在他生病的时候照料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卡罗琳都不会抛弃他。她简直就是他的守护神。

劳蕾尔·古德温在文图拉高中教英语。六个月以前,他在巴恩斯与她不期而遇。他们共同的一个朋友告诉他,她离婚了并且回到了父母家里。他们开始经常见面,然后吃午饭、看电影。当他们最终相爱的时候,尼尔感到她就是那个将与他度过一生的女人。

尼尔从十多岁的时候就认识劳蕾尔。如果不是她父亲干预的话,他们高中毕业后就会毫不犹豫地结婚。即使现在,那个讨厌的老家伙仍然瞧不起他,因为他不相信一个靠画画为生的家伙能买得起一幢价值百万美元的房子。

当劳蕾尔得知她的父亲认为尼尔是个毒品贩子时,劳雷尔笑得直不起腰来,但尼尔不觉得有多好笑。因为他只是偶尔用一次,这并不说明他就是毒品贩子。甲安菲他明晶体是他选择的麻醉药。他那些不使用非法毒品的朋友都服用抗抑郁剂、镇静剂、肌肉弛缓剂、止痛片、类固醇,或者沉溺于饮酒。

他受过药剂师的培训,如果他愿意,他能够到母亲的地下室里制造出自己的毒品。

甲安菲他明可以让他整天地工作,画完一块画布,再画另一块。他的一些好的作品就是服药之后创作的。

与保守的劳蕾尔相比,梅洛迪·阿舍是个艳丽而诱人的社交女孩。她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总是能买到她想要的任何东西。一家报纸说她曾经花五万美元当场买走了一个女人手上的结婚戒指。每当她走进一个房间,所有的人都驻足凝神看她。梅洛迪喜欢被别人注意,而且她从不满足于一个男人。

梅洛迪在布伦特伍德有一所三层楼的房子,尼尔把车开进她家的车道。雨还在继续下着,他用一张报纸遮着头,一颠一颠地跑到房子前面。当他敲门时,门却自己转动着开了。显然,她一直在等着他。

“梅洛迪,”他喊道,“我是尼尔。”他走进门厅,向左转,穿过拱道,进入一个长长的大厅。他听到了主浴室里流水的声音。

“梅洛迪,我在这儿。”他又说。他看见那些没有打开的箱子上写着设计者的名字,散布在整个房间里。梅洛迪不用麻醉剂,她告诉他她玩的跳格游戏有治疗作用。她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女孩,高而瘦,金发碧眼,她是那种看上去像是来自萨克斯第五大街的女人。

尼尔曾与一些模特儿约会,他称她们是乏味的女人。他与她们发生关系时,她们的坐骨总是压在他肚子上。结束之后,她们会一连抽十支烟。她们不是需要抽烟休息,就是泻药过早起作用。

他走进大理石墙面的浴室,梅洛迪向他招手,“嗨,宝贝。”

他转身想离开,扭着头说,“我在客厅等你。”

她的声音在淋浴间里回响,“不,不要走。到这儿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尼尔回到浴室,他的眼睛盯着她在不透明淋浴间里的裸体。她不化妆的时候看上去更细嫩、更诱人。他静静地站着,凝视着她苗条的体型,水像瀑布一样从她白皙的皮肤上流下来。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阴道处,她每个月都要把阴毛修成“心形。”

她把泡沫涂在淡金黄色的头发上,让肥皂滑过非常匀称的身体。一股香草的气味弥漫了整个房间,他感到一种兴奋传遍了全身。

“你在那里看什么?”梅洛迪问,一边把膝盖并拢,用手盖住阴门,假装羞怯。

“这可不像你平时的样子。”

尼尔把手放在头上,显得很狼狈。

“只是……我到这儿……”

“睡觉,”梅洛迪替他回答。

“你需要做的只是在你那些没人想要的画上少花点时间,多花点时间跟我在一起。这样你就不会孤独了,亲爱的。我一直为你准备着。”

“我必须画画,”尼尔提高了声音争辩,试图防止出现不可避免的让他担心的事情。他被她评论自己工作的话刺痛了,但他不会保持沉默,让她满意。

“我是个画家,我靠画画来维持生活。”

“嗨,我忘记拿浴衣了,”梅洛迪说,似乎没有听到尼尔的话。

“你能给我拿过来吗?”

尼尔叹了口气,心想她是不是把所有的情人都变成了跑腿的。他回来的时候,梅洛迪打开了淋浴间的门。他递给她浴衣,她却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进了喷洒的水里。

“现在你全湿了,”她咯咯地笑着说。

“我们为什么不开心地玩一会儿?”

“不,该死的,”尼尔说,“我没有衣服换。而且,我不是来这儿闹着玩儿的。我要跟你谈谈,这很重要。”

“安静,让我替你放松一下。”

梅洛迪跪下来,解开他的钮扣,拉开了拉链。她两手抓住他牛仔裤的边,使劲一拉,露出了他紧绷的加尔文克莱因内裤。

“我有个主意,”几分钟之后,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跟我来。”

尼尔跟着她进了卧室。

“不要动,我要安放好摄像机。”她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打开了一个装有两个日本胜利公司摄像机的全景组合装置。

“梅洛迪,我不想。”

“住嘴,我们继续,”她说着,躺在床上张开了腿。

他背冲着摄像机,投入了她的怀抱。

梅洛迪喊起来,“理查德……”

尼尔猛地抬起了头。那天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他感到一团怒火从胸中升起。到底谁是理查德?他从她身上滚了下来,跑到浴室拿回他湿透的衣服。他回来冲她大喊,“你纯粹是一条母狗。你可以拥有世界上所有的钱,但你仍然是一堆垃圾。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早看不出这一点。”

梅洛迪用胳膊肘支起上身,手指轻轻地敲着腹部。她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猥亵的微笑。

“宝贝。”她用一种小姑娘略带喘息的声音说。

“噢,我的意思是想问你,你姐姐还和那个物理教授约会吗?”

“不关你的事。”尼尔瞪着眼又瞅了她几分钟,然后转过身,冲出了那所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