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上学前,莎娜打电话给盖拉格:“你还没去上学?已经八点都过了。”

“当然要去。”他咕哝道,“我正要走。我睡过头了。你到底是谁?”

“是我,莎娜。如果你不去上学,你可能变成一个废物,被你爸爸言中。”

他没有马上回答,她心想自己这么说可能太残酷了,不过要是不这么说的话,他可能会翻个身又接着睡。

“要是你醒了,我想让你今天放学后来接我。我想跟你谈谈关于我母亲的事。你在听吗?”

“在听。我正在穿衣服,我不会真的变成废物的。我会来接你,几点?”

“我们三点半放学,不过,如果你迟到的话,我会等你。”

“我不会迟到的。”他说。

等她父亲去了车库,莎娜从垃圾箱里重新取出那张刊载凶杀案报道的报纸,夹在笔记本里,这才匆匆出门去上学。

莎娜在六七个女孩的簇拥下,漫步走出卡马利洛初级中学的校门。

她一直试图摆脱她们,不过没有用。于是,她看见了他,而跟她在一起的女孩也看见了他。

他身穿白色的T 恤,牛仔裤,戴着一副雷朋太阳眼镜,一头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摆出姿势斜靠在他的福斯旅行车上。莎娜慢吞吞地走了过去,那群女孩就聚在那儿,目瞪口呆地望着。

他肯定喜欢出风头,她心想,只见他将头发往后一甩,朝那帮女孩俏皮地一笑。

“我下星期将搬到温图拉。”她说着,竭力想关上摇摇晃晃的车门。

“你住在哪儿?”

“我爸爸住在山脚下。”他答道。

“我记不起我们的新居所在的那条街的名字了,不过也是在山脚下。你说这是不是太棒了,我们要做邻居了。”

盖拉格微笑着望着她,不过并不怎么兴奋。

“你知道,莎娜,我说过,我有女朋友这是真话。”

他拉下太阳眼镜,从眼镜上方盯着她,像是要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那很好。”她噘着嘴说,“你不会认为我今天让你来只是为了将你展现给我的朋友们看吧?我是说,我并不盼望你带我去参加舞会什么的。”

“好。”他松了口气,“既然我们已经明确这点,那么好妹妹,你母亲怎么了?”

“到公园里去,我会告诉你。我没法跟任何人谈,这事搅得我都快疯了。”

到了公园,他从旅行车后头拿出那条散发着异味的毯子,铺在草地上,他俩就坐在上面。

一群小孩在运动场上又叫又跳,他俩站起身,挪了个地方,离吵闹声远了。

莎娜开始向他诉说,她母亲在强奸案发生后,如何彻夜未归;后来又如何在第二天早晨,发现她母亲在车库里,弯着腰蹲在车后,用一块抹布擦什么,一股油漆稀释剂的气味。她还告诉他,自己如何在她母亲钱包里,发现赫纳德兹的照片。

他摊开四肢趴在毯子上,静静地聆听着。

“你瞧,”她说着展开那张报纸,“就是这个人。”她手指着报上的照片,“他看上去就像那个强奸我们的人,不过他不是那个人。”

“那么,出了什么大事呢?我没听明白。”

“妈妈对我说这家伙早在强奸案发生前很久就被人杀死了,那不是真的。报纸上说他在那天早晨被打死,你知道,就是我们被强奸后的那天早晨。因此,她对我撒了谎。”

“我跟你说过,他们都撒谎。”她继续说:“报上说,那个打死他的人开一辆红色的小型车。我妈妈就开一辆红色的‘本田’车子。”

她说话的当儿,他看着报纸:“哇,太可怕了!你是说你认为你妈妈开枪杀死了这家伙,还以为他就是强奸你们的那个坏家伙?不过他们通缉的是个男人,这上面是这么说的。”

“也许他们认为我妈妈是个男人。”她边说边望着盖拉格,看他的反应,“她个子高,也许她还化了装什么的。”

“我敢打赌没这回事!”他将报纸递还给她,“你妈妈没杀人。我是说,你爸爸要是知道这家伙住在哪儿,或许干得出来,可是你妈妈?太荒唐了!我妈妈甚至连一只小蜘蛛都不敢伤害。”

“不错,可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

“你真的……真的认为她强到足以杀人?”

他整个儿被这场谈话惊呆了,环顾着公园四周,仿佛弄不清自己是怎么进来的。

“她是为我这么做的。”莎娜说着,哽住了,“她杀了他,这样他就不会再来了。”

“好吧,冷静下来!别烦恼!”

“我该怎么办呢?”

“什么也不做,老弟。你认为你该怎么办呢?就算事情邪门得不能再邪门,你妈真的杀了这家伙,我想要是我的话也不会到处去宣传,好好想想!”

“可是我妈怎么办呢?我应该告诉她我是怎么想的吗?也许,她能向我解释。至少我该告诉她,不管怎么我都会跟她站在一边。要是她被抓住,被他们带走怎么办?我会死的。”

“听我说,既然你征求我的意思,我就告诉你。你既然要我像哥哥那么做,那就注意听。你妈妈猜到谁是那个强奸犯,他住在哪儿,于是,她像个男人那样,赶到那里干掉了他。”

盖拉格说着,举起双手拍了下巴掌。

“为你妈妈鼓掌!”莎娜勉强笑了笑,“她回家后,在车库里做了件古怪的事,我们不谈这个,也许是骇人听闻的!”

他扬起眉毛,扮了个鬼脸。

“也许,她打死他后,开着车碾过他,他身上的什么东西沾在她车身上了。真够讨厌的!”

“你在拿我寻开心!”她摆动手指,警告他,“这不是好玩的事!”

“对不起!就这样,她杀了他,他死了。瞧,我都听你的,我全部相信。不过,”他说着,抬起一只手臂,“你妈妈现在让另一个家伙进了监狱。不管怎样,不管在哪条街上的噩梦,反正都已全部结束了!”

“她并不知道他不是那个人,她没戴眼镜。一开头,她还咬定我们辨认出的那个嫌疑犯不是那个强奸犯呢。”

盖拉格双手摆成“T ”字形,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到此为止,别再说了。大哥哥说了,到此为止,小妹妹就得闭嘴,懂了吗?”

莎娜默然:“忘了它,嗯?”

“最后一次,你要是不听,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公园里,让你自己走回家。设身处地替你母亲想想,在发生了那一切后,会愿意让你知道、让任何人知道吗?在她打死了一个强奸犯后,会愿意跟你若无其事地交谈吗?”

冲动之下,她在他古铜色的额头飞快地吻了一下:“要是你是我哥哥,那该多好!”他站起身,猛地拉了拉毯子,莎娜没防备,滚到一侧。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哥哥!”

回家的路上,在旅行车里,莎娜一直沉默不语。盖拉格将收音机拧得那么响,以至她几乎想尖叫,不过她并没叫出声。

他是个好人!

他到学校来接她,听她诉说。不过什么都没改变,她还是跟以往一样的迷惘,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那天夜里和第二天凌晨所发生的事。

她知道,发生了可怕的事,或许比强奸更可怕。不管盖拉格怎么说,他们所谈论的可是她母亲哪!

她害怕极了!